大街上的眾人望見來勢洶洶的鄭府兵馬都靠邊躲避,不敢擋了這個手段腥辣的鄭家世子的道,避之如瘟神一般。


    “這回這鄭家世子又率領這麽一長隊兵馬是要幹嘛?抄誰的家?”一幹商販小聲嘀咕,不敢大聲伸張。


    “誰知道呢?仗著他老爹的一小股兵馬權,在這陽州跟個小皇帝似的,誰也管不住他,誰也不敢招惹他,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強搶民女的事他還做的少了嗎?”有人憤憤然,捏著拳頭瞳孔中滿是怒火,頗有些“天下苦鄭久矣”的意味。


    “在這天子腳下,竟能縱容他如此無法無天,還有天理嗎?還有天理嗎?難道這陽州城真就是他一人乾綱獨斷了嗎?你們真是一群庸人,我輩武人應當在其麵前拔劍示威!大不了血濺三尺,屍橫巷道罷了!”


    “哎,你快別說了,一會讓這個煞星聽進耳朵裏,你我連帶著一大群的人全他媽都得遭殃!你活夠了想去死,我們還嫌命不夠長呢!”有人死死按住蠢蠢欲動憤世嫉俗的年輕小夥,這種大人物可不是咋們這些小嘍囉可以惹怒的,畢竟腦袋長在自己頭上自己得好好保護著。


    鄭雲霄一臉風輕雲淡的瞧著那些低賤卑微之人的神態,心裏歡快極了,他就是要這種效果,他堂堂鄭侯府世子殿下哪能沒有一絲威儀,老爺不在,他就是陽州的太陽,高高在上的俯視眾生,庶民越怕他,他反而越有自豪感。


    這大概就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真的心情大好!哈哈哈”鄭雲霄毫無顧忌的開懷大笑,雙腳一夾身下寶馬,那良駒嘶吼一聲,在寬敞的大街上跑了起來。


    ————


    陽州北城,粱仲生一人在街上行走,時而抬頭,時而低頭。


    自玲瓏塔宴會那夜之後,陽州城很不尋常的再也沒有了妖怪出沒的痕跡,起先他做出殺雞儆猴的舉動,其實是想激怒潛藏在暗處的妖物瘋狂的反彈報複他,結果卻叫他失望了,陽州城仿佛在陽春時分下了一陣浩浩蕩蕩的大雪,掩蓋住所有肮髒血腥的邪祟行跡,他的線索一下斷了。


    前些日子,陽州城爆發了兩件大事,一件乃是明台山靈寶現世,一件是紅楓湖湖蛟化龍。這兩件事單獨拎出任何一樁都是百年難遇的大造化,眼下卻前後接連出現,簡直叫人驚駭,難以置信,這陽州到底是得了老天爺什麽恩賜,鴻運豐沛的叫人心驚膽戰。


    他有預感,大事還沒完,隻是起了開端,真正的幕後黑手一直沒有現身,那些人依舊在觀察。


    越是這樣,粱仲生心中懼怕疑慮越來越多,一定有鬼,這一切都隻是表象,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陰謀詭計。隻怕有高人作壁上觀為執棋者,而陽州城內諸多修行者通通都淪為了棋子。


    這局棋,以陽州城以燕國為棋盤,以蒼生為棋子,最後的發展到底會形成什麽走勢,那真是沒有人能預測知曉。


    隻願,這天下能太平,不要再掀起狂風暴雨,隻願這燕國能太平,不要牽連到這數千萬普通人。


    走著走著,粱仲生在行人稀少的街頭望見兩道身影,那一男一女正朝著他緩步走來,他眸光一聚,神光盎然,有種能穿破世間妖魔邪祟一切障眼法的神威。


    那兩人一人是白羽,另一人是鍾九秋,白羽見到這儒家修士神色如常,不為所動,鍾九秋則腳步慢了半拍,她背後流下了汗珠,將她衣衫浸濕。


    白羽走在她前麵,在粱仲生直直的視線中擋住了她半個身子,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並不突兀,像是一對神仙道侶在街上閑逛。


    “白公子。”鍾九秋聲如蚊蚋。


    “別出聲,該怎麽走就怎麽走,他認不出你來,我有障眼法。”白羽未開口卻有言語飄至鍾九秋耳畔,乃是暗語神通。


    “好。”鍾九秋似咽下了定心丸,神色恢複正常。


    當三人擦肩而過時,粱仲生突然停下腳步,嘴角流露出一抹譏諷笑容,“妖孽,別以為借用區區障眼法就試圖瞞天過海,在我的神瞳之中,你早已原形畢露,不過是行些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把戲。”


    “白公子!”鍾九秋聲音顫抖道,她急匆匆的逃到白羽身後,這位修為已是儒家九境巔峰的黃門侍中乃是她又恨又懼的對象。她在這人手裏吃過大虧,如今她雖然已是道家八境的修士,但在那人眼裏依舊跟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畜生沒什麽兩樣。


    “有我在,無懼。”白羽臉色凝重道。


    “你這狐妖敢在街上如此招搖過市,真是叫我好找,今日看吾不將爾伏於腳下,我便不是粱仲生。”粱仲生衣袖一卷,有浩然之氣徐徐螺旋,他一步跨出,指尖有寒芒刺去。


    …………


    一刻鍾之後,白羽彎腰扶著屋簷下的廊柱,臉色慘白,在其麵前站立著一位衣袂翻飛的儒家修士,那修士袖口出現了幾條裂縫,但這些並不重要。


    “你身位正派道家修士如何要與那狐妖為伍,與我作對,她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要知道那些妖魔詭計多端與人有天壤之別!”粱仲生質問他道。


    “這些你不需要知道,你隻需要知道你抓不住她了。”白羽咽下一口鮮血,眼神中滿是嘲弄。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或者廢了你。”粱仲生雙眉緊鎖,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要是敢這麽做,那麽我師門道家十一境的師姐恐怕會來找你麻煩,屆時看你該如何是好。”


    “哦,原來你有倚仗,怪不得這般胸有成竹氣定神閑。”


    “況且,這陽州城真正的妖王出世了,你若是真把我怎麽樣,他不會不出手。”白羽吐出一句話,這句話才是他的心機所在。


    粱仲生急忙掐指推算,妖王?什麽意思?算著算著,他開始驚恐萬狀,完了,中計了。


    山寶現世,湖蛟化龍都是幌子,妖王解封才是真正的大事,而且那妖王的方位在於呂府,他轉頭一望,果然呂府上空有厚重黑色陰雲籠罩。他不禁回憶起召喚土地老兒訓話那晚,山水畫卷上憑空浮現的場景,湖上蛟龍翻滾,東方蒼穹有鳳凰之火染紅半邊天際,鳳凰之名不就是呂家府邸嗎?他曾以為的靈運降世,原來是指呂家有大事發生。


    “對了,你剛才看的呂府,如今有劫難要來了。”白羽望著粱仲生的表情心中很是愉悅。


    “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難道還不知道?三皇子倒台了,他的的勢力正在被緩緩支離分解,呂府也要遭殃了。”


    “這……這……你們,原來一直是你們在搞鬼!”粱仲生恍然大悟。


    “你不是要抓妖嗎?眼下那妖王就在城中,不怕死就去捉吧,再見了,黃門侍中。”白羽挺起腰板,感覺全身散架了一般,他口中默念法訣,化為一縷煙塵很是囂張的在粱仲生眼前消失不見。


    大街上隻有粱仲生一人身影,他久久無法回神,自己居然被騙了……原來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中。


    未來該做些什麽?他還能做些什麽?


    他也許束手無策。


    ————


    位於呂家府邸大門外,那些鄭家的士卒將其圍堵的水泄不通,一位體態臃腫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暗紅色調的豎睛白虎大襖,大襖外還披著玄鱷銅甲,很是氣派威風。


    肥胖男子臉上堆積著橫肉,頭頂還是紮著他那顆價值不菲的東海碧水珠,盈盈發閃,水光動蕩,在其左眼下有道一寸半的疤痕配合著他那張圓臉很是凶相畢露,有種能徒手生撕了小孩的既視感。


    鄭雲霄雙手叉腰,對著手下頤指氣使道:“給老子把這破門撞開,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謹遵世子號令!來人,給我撞門!”


    “今兒勢必要翻個底朝天,把呂靖緣給我糾出來,誰把他帶到我眼前,賞賜黃金百兩!”


    須臾六名體型魁梧的壯漢扛著木樁朝著呂府的大門撞去,“砰!砰!砰!”,聲響極大,很快,大門被撞開,門內也聚集著一大批手持刀劍的家兵門客,雙方瞬間交戰廝殺起來……


    而此時,遠離呂府的一處街道拐角,白羽悄悄地瞥了一眼狀況,果然鄭雲霄已經帶領一幹悍卒去包剿呂宅去了,他笑的十分詭異,真是大快人心,笑著笑著,又是一口血噴出,他趕緊擦幹嘴角,五指間滿是血跡。


    這回,好像受了大傷,他低頭沉思,自己為什麽要幫助那小狐狸跑呢?難不成對她有意思了?不對!一定是被她狐媚之術蠱惑了,果然不能跟妖怪多待。


    白羽腳步踉蹌的回頭離去,身形左右搖擺,他一心隻想回到祁芒山,去問問跟自己最為親近的師姐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人間世的情感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他搞不太明白。


    走著走著,他看見前麵有一輛馬車,坐著一個長相憨厚的老頭,白羽顫巍巍的摸出一塊白銀,甩在車上,一頭載倒在地。


    他眼睛眯著,含糊不清的說出一句話:“去祁芒仙山,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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