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十方世界有幾個是長忘的對手?


    同時與阿蓴關係親近的,又能與長忘說上幾句話,地位、術法、武力、口才又與長忘不相上下的都有誰?


    算來算去,唯有悲傷了吧!


    在長忘看來,一邊刻意讓悲傷拖延時間,實則是怕自己尋涼城麻煩,一邊無所顧忌將成親時辰提前,真是好手段。


    寒酥,你真的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與涼城在一起?


    長忘的心在慢慢沉下去,仿佛要沉到深淵裏去,涼透徹底,耳鳴的嗡嗡作響,以至於連新郎官是誰的名字他都沒聽到。


    與此同時,阿蓴房中。


    起風與長謠滿身是汗搬來一個大櫥子與阿蓴麵麵相覷。


    阿蓴拿著火羽幻化的金釵擺弄打趣:“這是給我從嫁妝來了?”


    長謠弓著腰,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擦擦汗,拍拍的櫥子咚咚響,:“阿蓴姐,你當真要嫁給別人?”


    阿蓴假裝聽不懂:“沒事,嫁給誰都能給你當姐。”


    長謠氣急:“……。姐,你當真不要長忘哥了?”


    阿蓴嘴邊泄出嗤之以鼻的輕笑:“說什麽呢,先成親的可不是我。”


    長謠將帶來的櫥子猛的打開門子,是起風連夜整理好的書信。


    “姐姐可知道這些信?”


    其實,當櫥子搬進來時,阿蓴就已了然其中裝的是什麽,但縱使內心再強大,兩萬三千多封信滿滿當當,整整齊齊再次出現時,還是沒忍住讓一股痛彌漫至四肢百骸,去觸動最脆弱的神經。


    但她從來對自己都是又狠又硬,散漫道:“知道又怎麽樣,他還不是情深意切的娶了別人。信中,無非都是愧疚,讓他自己心裏好受些的話,我不看也罷!”


    長謠被阿蓴的薄情給驚呆了:“姐姐,這可是長忘哥哥給你寫的,整整兩萬三千八百四十六封信啊!。”


    不用長謠提醒,她記憶力如此之好,怎會忘記上一世魔妖世界瀕臨死亡喊出根本不抱希望的話。


    她臨死隨意的一句悱惻,抱怨。


    於長忘,成了每日執拗完成的遺言。


    若非一堆信擺在眼前,逼她直視,她依舊不願意深想。


    但情這個東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尤其它無時不刻在你來不起喘息的時候,眼前晃悠。


    是什麽樣的感情,如一層最薄弱而且透明泛著甜香的糯米糖紙等著雙方有人先去化開。


    阿蓴慢慢走到櫥子邊,目光有點控製不住定在一封封仿佛還殘留有他餘溫的紙上。


    “你重申這些信,這些數量又有什麽意義呢?”她最後還是選擇木然強扭開目光。


    長謠當然是有備而來,迎上句:“姐,在你的上一世,自小到大是不是過得順遂?”


    陡然話鋒一轉,阿蓴竟還聽出點意思:“怎麽,我過的順遂也要與長忘有關。”


    長謠認真道:“姐還猜對了,真是如此。”


    阿蓴張嘴想笑,但沒笑出來,因為自己自小到大闖的禍真不少,寒生收尾的事也不少,她也曾調笑寒生怎會有如此大的本事,所有人最後都能選擇妥協。


    長謠:“若不是長忘哥暗裏幫襯寒生哥收拾姐留下的爛攤子,恐怕,光這族規,阿蓴姐挨罰就能輪好幾十個來回吧!”


    “我相信姐姐一直好奇,長忘哥是如何能分辨出那年春扮做侍從混在人群迎接我們兄弟三人,偷看他沐浴,還有當夜參與晚宴的是同一人吧。若長謠沒記錯的話,姐應是帶了黃金敷麵的。”


    阿蓴明明不怎麽口渴,卻要掩飾失控的情緒,硬灌了好大一口。


    長謠:“姐,先別好奇我是如何知道,自然不是長忘哥告知。我就是好奇,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到底要熟悉到何種程度,才能在那人無論無論幻成變成什麽樣子,在這人眼裏,都是一樣的!”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到底要熟悉到何種程度,才能在那人無論無論幻成變成什麽樣子,在這人眼裏,都是一樣的?


    這是曾經長忘好奇清箏是如何分辨帶黃金敷麵千變萬化的臉是自己。


    阿蓴無聲握緊了茶盞,門外的鳥鳴忽然熱鬧起來,儀式要開始了。


    “三小姐,快請盡快梳妝,樹神來了。”


    長謠急的一跺腳:“姐!”


    起風知道自己身份不適合多言,但既然跟著來了,有些話就是麵臨去死,他也要說出來。手心裏攥著汗。


    所以,從不忤逆以長忘命令,甚少多言的起風終於也開口:“寒姑娘,時辰緊迫贖起風直言。殿下其實並不好男風,是心悅他的女子實在太多,找陛下說親事的權貴也實在太多,他擔心未來寒姑娘介意,所以放言自己有斷袖之癖,才絕了大部分女子心思。”


    “殿下其實並未與自己師父在一起過,他完全是為刺激寒姑娘盡快達到修成地獄火的心境,才做到這一步。”


    “殿下從一開始,他就分外知道寒姑娘討厭什麽,喜歡什麽,寒姑娘可知道,上一世,光在您身邊伺機而動被殿下不動聲色滅掉的蟲妖精怪多到負屭扇花了一百六十二年才將其渡化掉。”


    阿蓴不禁想起上一世夾在負屭扇中的蜈蚣精。


    “殿下在姑娘閉關時,把先前在宴席把侮辱、煽風點火,但凡對姑娘有頂點不滿的鳥族旁支都再寒公子默許下,一一給了懲戒,輕的隻是更替新首領,得罪過姑娘長老無一例外有好下場,重的,族裏莫名其妙斷糧,斷水源,最重的是天災,水患,妖魔鬼怪橫行,等同滅族。自此,再未有人敢對那年春不滿,對寒酥姑娘還有寒晚姑娘不滿。”


    阿蓴想到閉關兩年內,長忘總是在忙著寫什麽東西,但自己沒在意。


    “殿下之所以能容忍梧桐繼續呆在寒姑娘身邊,為的就是將姐姐花桐安排在寒晚身邊,為的就是怕日後真在流波海一戰中,寒姑娘最後走了極端,與魔妖玉石俱焚,無法去輪回。通過鳳凰之術在開滿梧桐花的樹上重生,實則是殿下的下下策。”


    “殿下雖性子溫和,實則內裏很為強勢執拗,心硬又從來不會示弱的人,在寒姑娘化成飛灰時,日日等待的二萬三千年,也從未覺得多難熬多難過。因為對殿下而言任何關於寒姑娘存有希望的事,都能沉得住氣,都算不上絕望。可就在殿下大婚那晚,姑娘的一舉一動是真真徹徹底底傷了殿下的心,他竟然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根本不顧及自己身份,先是向您示了軟,而後在您離開時,被氣紅了眼將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生生關了十日,”


    “殿下是個沉悶的人,是個孤注一擲的人,又是個對自己狠到不留餘地的人。”


    “殿下的一生在等待中渡過,他在等待每一個時機,而這個讓殿下每一次等待的人,從來都是寒姑娘。”


    說到這裏,起風噗通單膝衝準阿蓴跪下來,聲色哽咽:“寒姑娘,莫在於殿下置氣。”


    等待時機。


    阿蓴深吸了口氣,良久,重重合上眼睛轉身,她的頭皮是麻的,舌尖是苦的,喉嚨是堵的:“你們早就預知過能根除魔妖的人,所以當時是刻意接近我?”


    刻意接近。


    起風儼然聽出自己一番肺腑,阿蓴理解變了味兒。


    不等起風開口解釋,長謠抬手示意自己解釋:“是我,我能預見有關姐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


    阿蓴笑的生硬:“從頭到尾,你的太子殿下一直在演欲擒故縱?”


    長謠不答反問:“姐姐難道不記得自己兒時頑皮經常不帶黃金敷麵,靈光不受控製,突然大放光彩傷了一個孩童眼睛嗎?”


    眼睛,這是阿蓴生平做的最有罪惡感,最介意的事。


    阿蓴蹭的轉過身,麵露吃驚後,轉而欣喜扭住長謠定住那雙眼睛看了好半天:“那孩子是你?”


    長謠笑笑:“拜姐姐所賜。從那日起,但凡與姐有關的事,我總能提前預見。那日是我與長……。”


    噔噔,噔噔實在等不及的梧桐帶著近侍急的破門而入,端了眼花繚亂的服飾:“三小姐,得罪了,真來不及了。”


    屋中的三人麵麵相對。


    阿蓴先鬆開了放在長謠身上的手,不顧長謠與起風的眼神強烈發對,坐在梳妝台前,閉上眼,對梧桐說:“開始吧。”


    呼啦啦一群人將阿蓴圍了個水泄不通。


    事實證明,拗勁兒是遺傳的,長忘拗,長謠自然也會拗,勁兒一上來應擠過侍從群,堂堂一皇子也顧不得身份的蹲坐在阿蓴蒲團旁央求:“姐,你不能與涼城成親。”


    阿蓴微微睜眼,嘴角掛著輕笑,戲謔道:“不是能預見嗎?今日的親事成沒成,你不知道?”


    長謠泄了氣:“我道行太淺,過遠的預見不到,隻隱約看到姐姐一身紅衣去成親。”


    阿蓴強忍住笑:“那我禮成了沒?無人搗亂吧。”


    長謠還慚愧抵著頭沒察覺阿蓴嘴角笑意:“姐姐做事從來都出其不意,所以,我眼前隻能預見大概,至於細節,過程還是差強人意。”


    阿蓴越發自在的繼續擺弄妝容:“長忘成親沒見你急眼,我成親,你急眼有什麽用?”


    “還不是因為長忘哥答應……。”一個答案即將脫口而出,就被侍從打斷。


    “寒三小姐,涼城公子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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