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族的代價!


    好生猖狂!


    誰給她的底氣?


    將軍司然血性大湧,一拍桌子,指著阿蓴說:“姑娘,莫要放肆,滅族之力憑你一人想要貽笑大方?”


    哄笑聲起。


    阿蓴也隨之咯咯笑出聲,笑的確實截然不同,毛骨悚然。


    驟然揚聲:“放眼十方世界,還就有這麽個猖狂的人,司然將軍,我很記仇的,千!萬!別!招!惹!”


    司然將軍久經沙場,最不怕的就是威脅:“姑娘連個名號都不敢報,家族之名也不敢報,渾身上下,武力法力都打不過你身邊的陪酒下人,空有一副巧嘴,就豪言滅我族及他人族。”說到這裏一頓,低言沙啞奉勸:“姑娘,別自以為會些下三濫的手段,就能目中無人,天下無敵了。”


    阿蓴左右兩邊被稱為下人的兩名男子皆是眉頭一凜。


    她低下頭,輕輕揉了下太陽穴,窗外一陣風吹過,撩起她的發尾,黑眸猶如陰天淺浮的夜雲,遮住當空皓月,越來越暗下來:“我被司然將軍還有安平公子前前後後說的一無是處,又無時無刻被所有人用眼色從裏到外扒了個精光,可你們殿下偏偏就好這一口,怎麽辦?”


    司然一梗。


    長忘餘光似有若無掃過。


    就現在而言,阿蓴罵人的功力完全不輸當年,距離曾經激進差遠了,若是上一世,早就彪出汙言穢語,字字句句比刀劍還要狠毒。


    她就是那種三言兩語把關注點瞬移到別人身上的本事。


    最終,司然暗暗氣笑:“姑娘好口才。”


    阿蓴自謙擺擺手,再次揚聲:“大家切莫因我這過眼雲煙,忘了今日真正該賀喜恭維的太子殿下。”然後端起杯側身對長忘說:“師父,大婚在即,幫忙有用得著徒弟的地方,盡管說。徒弟一定當自己親事般,盡心盡力。”


    死寂中的死寂,離奇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半天沒反應過來。


    長忘摩挲酒杯的手一停,今日他對阿蓴一忍再忍,或者說自遇上這個女子,他除了忍,幾乎別無選擇。阿蓴,從來都是那個脫離掌控的人,在迎上她燦爛的笑容時,他簡直用盡畢生功力修為才繃住雲淡風輕的臉,穩穩端起酒杯,依言:“好。”然後一飲而盡。


    安平幹咳了咳,溫言親切道:“原來是是師徒!初融啊,你何時收了這麽個口齒伶俐的徒弟?”


    初融?


    他娘的怎麽有點熟?


    阿蓴實實在在被震了下,以至於酒杯含在口中,半天沒拿下來。


    她記憶可是相當好,清清楚楚記得長忘書房有一櫥子信,算下來要有上萬封。


    而當時長忘隨便抽了一封遞給了她。


    便是言簡意賅的四個字:想你,初融。


    如果沒猜錯,滿滿一櫥子,都是初融寫的信。


    而初融就是長忘,長忘想誰?上萬封信又是寫給誰?


    目光不加掩飾心緒的看向長忘,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從未關注過長忘的表字,而且還粗枝大葉生疏了曾經臨摹幾千遍的字體。


    那四個字分明就是長忘的字體!


    草啊!


    她是不是弱智!


    而在長忘麵無表情,神情寡淡看向阿蓴仿若頓悟什麽,臉色煞白,差點被震到內裏倒灌,五內俱催,狂噴鮮血的架勢。眉眼,在今晚,終於稍稍柔和起來。


    於是簡簡單單勾個唇:“剛收徒弟沒多久。”


    安平:“初融,今天在這兒的都是兄弟,你快點說說,從不收徒也不近女色的人,不但收了個女徒弟,還與你性子大相徑庭,難道是小姑娘天資有什麽獨特地方,我等沒看出來?”


    “離經叛道,跳脫活躍,口不擇言,任性自負,猖狂大膽,囂張無度,我這徒弟是夠獨特。”長忘與阿蓴旁邊的陪酒男子都很識趣方才就以默默退到一邊。


    阿蓴木訥對上太過明亮的鳳眸,清肅端正,沉和內斂。


    正是這無可救藥的目光,讓當年的阿蓴認為,如若得他,縱使千刀萬剮都值得。


    然,重生之後,她發現,他不同了,也可能是自己心境不同了。


    安平情場之上可謂如魚得水,官場之上又修的一副七竅玲瓏心,耐著性子連碰壁帶添油加醋,終於看明白些阿蓴與長忘之間的霧裏看花。


    一個愛而不得。


    一個視而不見。


    沉下心對阿蓴說:“姑娘,我曾以為,初融心悅男子,是尋常因為女子無福消受。今日看來,姑娘的性子倒是個偏偏適合他的,不如別做師徒,換個身份留在初融身邊長長久久的侍奉如何?”這話已經相當直白。


    傻子都能聽出什麽意思。


    阿蓴性情乖張,很少人能意會她的套路。


    但她決定沉下心去做的事,絕對是義無反顧,破釜沉舟。


    思來複去,她從不否認,心裏還是有長忘的:“適不適合,師父今日在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最正確的抉擇,安平公子是在質疑師父的決定?”


    長忘抿抿唇。


    安平抓緊細節追問:“抉擇?姑娘的意思是不滿初融在你與郡主之間選了郡主?”


    阿蓴笑的眼睛朦朧,心思藏的越來越深:“你錯了。師父貴為未來一方世界儲君,權勢地位,酒色財氣,紅粉佳人,聲色犬馬,不但未被誘惑迷花了眼,還能修的心如止水,能從過眼雲雨之中,對未來鞏固根基做了最正確抉擇,乃是整個雲陽山之幸。”


    安平搖搖頭:“姑娘,這都是你以為的,為何不直接問你師父為何要這樣做呢?”


    當著長忘的麵,阿蓴駁回去:“那是師父家事,與我無關。”


    安平:“師父如父,自是算半個家人,怎能與你無關呢?”


    阿蓴:“等玉沙郡主過門,我自會絕無怨言把師父與玉沙郡主當做天地雙親般奉養到老。”


    安平陡然想到一處:“若你師父娶玉沙郡主有難言之隱呢?你即為徒弟,不應該排憂解難?”


    在場其他公子,各個都是在魚龍混雜或爾虞我詐混出來攀附到現在位置的人精,剛開始聽得雲裏霧裏,漸漸聽出點意思。


    難言之隱四字,直接戳到阿蓴某個痛處。


    上一世,他欲言又止,仿佛也有難言之隱,但偏偏與花棲木做的那樣絕。


    現下,長忘不言不語的狀態,她看在眼中,就像是有人在用小刀刮著準備死去又逐漸複燃的心,不深不淺,每一刀正好刻在最不能忍受的位置。


    “安平公子,你到底想說什麽,請直言。”被戳到短處的阿蓴終於失去耐性。


    安平看看長忘,又看看阿蓴,急的一句話馬上呼之欲出:“姑娘,難道你看不出……。”


    “安平,算了。”長忘終於出聲打斷一場看似鬧劇,實則暗濤洶湧的話題,拿著負屭扇起身,對在場人說:“今日便到這兒吧。”然後也不管阿蓴,一臉冷意,徑直出了麵麵相覷的屋子。


    阿蓴喝盡杯中最後一口酒,沒動身,問:“安平公子,我的戒指呢?”


    安平:“……。”要不要把戒指扔掉?


    這一夜,阿蓴成功以不要臉的形象,刷出存在感。


    靜山空……。


    深夜的風雖說涼爽,但帶著季節獨有的沉悶,長忘在書房單手撐顎假寐,額間出了層薄薄細汗,一隻軟如柔荑的手拿著絲帕輕輕拭去。


    話說,長忘甚少發火,而這次看來是真動了氣,也沒管她,自行離開。


    阿蓴剛學會化形禦風,飛的歪歪扭扭,差到淋漓盡致,廢了半天力氣才終於回到靜山空。


    本打算徑直回自己房間,途徑書房還亮著燈,沒忍住又想起長忘讓自己看的情信,思緒糾葛,心下一軟。


    回憶起魔妖大戰訣別之時,自己隨口一句,他竟當了真。


    若是真的,他又為何娶了玉沙?


    花棲木怎麽辦?


    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


    他的難言之隱還真是多啊!


    滿腦子疑惑,躊躇中,好奇心催起,還是決定去書房問上一問。


    走近了,發現書房燭光搖曳下,並非一個人影。


    印入阿蓴眼中的畫麵就是長忘穿著淺藍單袍坐在桌前,目光迷離的緊拉嬌羞慌張白玉沙手腕,似有還要進行下去意思。


    阿蓴大腦幾乎瞬間一空,幾乎是立刻退出還把門帶好。


    “寒酥。”阿蓴腳步發飄,沒走幾步就聽見背後匆匆追上來聲音。


    阿蓴隨即誇張的用了術法,飛的速度回到房間,轉身大力甩上房門,設上結界。


    全是漏洞的慌張,將死灰複燃的心思泄個徹底。


    因為,自己設的結界,對長忘而言如同虛設。


    嘭!門果然被輕鬆打開。


    “寒酥。”長忘即使平日再鎮定,現在也掩飾不住兩鬢滲出慌張汗液。


    “師父大半夜來徒兒房間不合適,請回去。”阿蓴眼皮都沒抬,語氣冷颼颼跟扔刀般。


    “寒酥,我剛才……。”長忘難得解釋一次,而阿蓴壓根不想聽不下去。


    “師父,跟我沒關係!你的事,跟我沒關係!”


    長忘鳳眼波動閃爍。


    “回去吧,我累了,想睡。”阿蓴毫不留情麵的下逐客令。


    長忘強大的忍耐力已經耗之殆盡,他重重歎了口氣,抓著門的手氣的青筋暴露,心底,突然升起淡淡悲滄,如世間最堅固的頑石轉瞬分崩離拆,又如初夏下起深雪,旖旎至凜冽。無數的話,過了嘴邊,竟挑不出一句能說出口。


    他累了,他忍太久,他真的受不了了!


    長久以來的等著,看著,追隨,循環反複,累到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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