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坐在床榻上,一手指壓在女子玉腕之上,一手撚著胡須,半晌才鬆開,“老朽雖然為羅姑娘施了金針,緩回一口生氣,隻是到底還是傷了心肺,可能要咳些日子,加上體內氣血兩虧,唔,待老朽為羅姑娘開幾副藥方,吃一段時間就好了……”


    羅溪玉躺在床上,臉色確實沒多少血色,能有血色嗎?沙漠一行,半條命都差點沒了,這幾日又茶不思飯不想的……


    聖主坐在旁邊,聽著葛老說了半天沒有說在重要地方,不由的露出不愉之色,不過還是忍耐的看著葛老道:“她身上還有傷,一直在流血,葛師,你給她看看吧……”


    這話一出,不但羅溪玉,就是葛老也鬧了個大紅臉,不由呐呐道:“聖主,這個……這個傷倒是不要緊……”


    “不要緊?”聖主皺起眉頭。


    “咳,這個女子成年後,每月都會有癸水日,這個是正常的,隻要好好保暖,不得貪涼,少些勞累多多休息,過了三日便無事了……”


    “癸水?”聖主極為不解,“每月都要流血?這是為何?”


    葛老雖然已年老,但畢竟是男子,況且旁邊還有女人,這事如何能解釋的通,隻得含含糊糊道:“是的聖主,女子隻有這般以後才能孕育胎兒,這個,老朽先讓人去熬些滋養的紅糖粥給羅姑娘吧,順便再配個藥膳方子到前麵鎮上拿些藥……”說完就再坐不住找了借口離開了。


    離開時還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納悶,聖主雖不知事,但怎的說出讓他這老頭子……唉,簡直是讓人無地自容,聖主與羅姑娘在一起這麽久,為何連這等事也不知?難道羅姑娘是初潮?他雖有些納悶但畢竟看到兩人有親密的舉止,也聽到過聲音,所以沒有想到兩人之間並未發生任何事,而聖主對那方麵竟真單純的毫無所知。


    而此時羅溪玉毫無血色的臉色,頓時紅得像蘋果,那絕對不是自然紅,而是一臉的充,血漲紅,有時候她會很慶幸這個聖主的無知,有時又極為痛恨,比如剛才……


    居然讓葛老幫她看看流血的地方……


    哦,天啊,羅溪玉的臉都沒地方放了,這個聖主小時候是怎麽長大的,沒人教導過男女有別嗎?想到他剛才還想拉自己的腿看“傷口”,頓時臉更紅了,對這個男人的健康教育已經絕望,好在她不是原著民,否則此時羞憤的撞牆都有可能。


    羅溪玉吸氣呼氣,最近丟臉丟人的事做的太多,已經麻木了,想到他又確實什麽也不懂,又不好說什麽,隻得忍下氣來閉目裝睡,安慰自己睡著覺便好了。


    實際這並不是她的初潮,隻是才十六歲的身體,頭兩三年日子有時是不準的,在跟著聖主後可能因為環境和心理的原因,也一直沒有來,她也沒有太注意,沒想到這次來得毫無感覺,怪也隻怪她這段時間寶兒晃了一下,心裏空蕩蕩的忽略身體很多信息,這才會有今天的事,幸好她早有準備,當初縫寶兒尿布時,就用幹淨的棉布碎布做了不少壓在包袱裏,臨時用是足夠了。


    她在床上側身裝睡,一句話也不想說,可是聖主卻也坐在床邊椅子上,不發出一點聲音,屋裏靜悄悄的連根針掉地都能聽到,羅溪玉不知道他在幹什麽,身體無力又乏的慌,也懶的回頭看,隻睜一會眼就朦朧睡了過去。


    沒有看到聖主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僵硬的看著衣擺和袖子上鮮紅的血跡,及鼻腔裏那濃鬱的血腥味,表情有些愣神,在他的意識裏,這個女人從一見著開始,就是出乎他想象的脆弱,輕捏一下便是紅痕,碰一下身上就有淤青,力道一緊就喊疼,像一件易碎品。


    他那時想,也許所有女人都如此,可是又不盡然,江湖中不乏一些女中豪傑,雖然他對那些吹捧的女俠向來呲之以鼻,對於女人天生的弱力而不屑於視作對手,可是卻也沒有這個女人那麽嬌氣,問葛老,葛老隻說每個人體質不同,女人體質比男子差的多,是因為女是花,男人是樹,而花與花更為不同,所以羅姑娘要更偏弱了一些。


    因此,他每次都很注意力道,很小心不想將這麽一朵嬌柔的花碾成泥,他以為這樣即可,可是之前她被埋沙地下,還有眼前這個隨時會流血的情況,讓他再次對這件“易碎品”產生了“危機”感。


    這種隨時會消失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心情很差,他再度審視起床上的人,躺在那裏小小的一個,最近瘦多了,摸著會多了些骨感,不若以前一手的飽滿柔膩,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


    他開始在心裏衡量著,是否要將這個“易碎品”收到自己的羽翼下,即使原先也在,但是不是還要再收緊一些,甚至比以前更小心的對待,以防止些不必要的風雨再輕易的對她造成傷害。


    大概已經習慣這個女人的存在,即使有時是個麻煩,可是想到有天失去,向來得失心極淡的聖主心中有一陣不舒服感,這種不舒服讓他一直不動的身動微微前傾,但在聽出她已經睡著時,頓了下,然後站起身,沉默的看了半晌她微張了嘴唇,睫毛如扇子鋪開的睡顏,那輕輕的呼吸聲聽起來會有一種讓人心裏平靜的韻律。


    聖主緊皺的眉頭隨之慢慢舒展開來。


    羅溪玉不知睡了多久,但是醒來卻是因為一陣清香味兒,睜開眼便見聖主坐在床邊,手裏還拿著一個碗。


    見到她醒過來,便將手裏的碗與筷子遞過去。


    看著那碗加了紅糖的紅豆粥,和他骨節分明的手裏那雙筷子,她有點震驚了,十分想捏捏臉頰是不是還在做夢,因為從來都是她伺候這位大爺的份,還第一次見他拿著碗筷給別人的。


    “葛老說這個不錯,快吃吧!”他將手裏的碗又送了送。


    “哦哦,好……”雖然他的語氣十分像命令,但是難得還解釋了下,她急忙受寵若驚的接過來,加了紅糖的粥很清甜,滋味也很好,就是有股藥味兒,大概是葛老用藥罐煮的,這個想法很囧,但她知道用鍋葛老絕對煮不得這麽爛這麽香。


    她雖然接過碗,但也不敢她吃著讓他看,於是邊要起身邊道:“我給聖主泡碗米糊吧……”


    聖主卻是阻止,還盡力展開一個類似安撫,卻有些嘴角抽搐的笑容。


    “你吃,我吃過了……”


    “吃的什麽?”羅溪玉小心問,因這位龜毛程度,一般人做的食物是不肯吃的,何況裏麵都沒有安神的露水。


    “米糊。”


    “哦……”應該是葛老給泡的,他既然已經吃了,便不再客氣用勺子攪了攪粥,坐在床邊吃起來。


    自從這位聖主知道她“流血”後,羅溪玉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每日不僅催著葛老做紅糖粥,還隻許她躺著,飯也不必做,讓屬下自己生火打理。


    他每餐都隻喝米糊,而不會再嫌單調挑食,甚至她想去水邊給他洗洗袍子,他居然也會緊張的將其一把奪下來,隻因葛老說不易勞累沾涼水。


    三天時間羅溪玉的生活簡直像個老大爺,什麽也不用幹,隻需躺著便好,晚上還會給她捂肚子,當他手放在自己腹部時,羅溪玉嚇了一跳,畢竟那裏很敏,感,她又比一般人敏,感,就算不動,聖主手心那熱氣透過一層綢衫還是會讓她直發癢。


    但是多放一會兒,她又覺得有些涼的腹部一陣陣的暖意,十分的舒服,她知道這是身後的人控製著內力為她暖腹,小心冀冀的樣子,本來因寶兒離開而空蕩蕩的心,頓時暖洋洋起來。


    不知以前聽誰說過,如果一個男人在意女人經期,那幾日不用其涼水洗衣,給買紅豆粥,主動為她暖腹,遇到了不要錯過,就嫁了吧?


    想想羅溪玉掩住口鼻覺得好笑,又覺得特別暖心。


    她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怎麽突然大變樣……


    不過,這種改變她喜歡,雖然這個人時不時讓人又氣又恨,但是其它改變不了,如果把他改變調,教成偶而知道心疼人的,也很有成就感。


    待得幾日後她經期已過,他還要主動給她暖腹,她不由拿開他放置在腹部的手,回過身甜甜的對他笑道:“我已經好了,等下個月你再幫我暖……”


    聖主看著她的笑顏,雖然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在夜裏卻明亮,他看了看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紅潤了,不那麽蒼白,於是點了點頭。


    羅溪玉心情好的親了他臉頰一口,拉著他手掌討好為他按摩,禮尚往來麽,他對自己好,自己也要加倍照顧他,她心裏這樣美滋滋的想。


    而聖主卻沒有動,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摟著她親這親那的,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下,身,一反手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視線在她腿,間掃來掃去,似乎不放心,最後微帶了些疑惑又正經的命令道:“既然不流血了,就把衣服脫掉,我看看傷口是哪裏……”


    羅溪玉:……


    這一路,穿過沙漠後直接進入的是楊石嶺,過了石嶺是程老爺子的老宅所在,一個南郡小鎮,聖主一行自然沒有到小鎮中,隻是讓一人送葛老與寶兒到了鎮口便離開。


    之後便要地接進入官道,因聖主一行人的身份,即使是走官道,也要離之半百裏繞行,盡量要減少麻煩的繞行,但總有繞不過去需要穿叉官道的時候。


    這一日,十二劍正停在附近的林中休息,羅溪玉正在瓷鍋裏鈍著一道果仁酥骨,果仁選的是三種硬皮果,其中還有榛子,之前做了一次,聖主最喜歡裏麵的果仁,於是燉到時候,她將果仁從香湯裏一一挑出來,裝進小碟子裏,邊上再配上幾片甜桃肉和甜杏肉,底下壓了幾片葉子,看著就十分有食欲,然後給聖主端了過去。


    而瓷鍋裏剩下的酥骨和香湯,就進了在一邊聞著饞蟲直冒的葛老與厲護衛腹中。


    自從上次被拒絕,聖主一直不悅,羅溪玉卻是心裏樂顛顛的,她這回是即了解又明白,根本不需要跟他生氣的,這人越是不懂就越有調,教的空間,畢竟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隻要滿十五歲後,都再也找不到像這位聖主一樣“純粹”的處男,已經算是滅絕的類型了,她該珍惜又高興才是。


    他不懂,她可以慢慢教,教成自己喜歡的那種,畢竟在這種事上,他隻知道自己一人,還不隨她拿捏麽。


    雖然他身上種種缺陷,但卻是個洗澡留在不遠處守著,知道每月一次不讓她碰涼水洗衣的好男人。


    而且他的手放在腹部真的好舒服啊,每次都有求必應,並且從來不會不顧意願的強迫她,這一點有多重要,畢竟以他的武力,她在他麵前就跟個蟲子一樣,一捏之下還不隨時乖乖就範,可是他真的是每次都會先詢問她,如果不行就會停止,即使他心裏再不悅也是如此。


    羅溪玉覺得知足了,這麽一個不會看其它女人,對別人又不感興趣,隻讓自己一個人接近的男人,就算是個魔頭也足以打動人了,如果他能一直待自己這樣,她覺得就算留在他身邊做一輩子婢女似乎也不錯。


    聖主正看著一塊竹簡,似乎是記錄了什麽解毒的功法,開胃點心一端上來,他便將竹簡放到一邊,羅溪玉坐在他旁邊,先給他夾了一塊桃肉,“聖主,你嚐嚐看,這幾片是特意從一堆野桃兒裏挑熟透了,一點都不酸的那種,桃肉香汁又多,我削皮的時候吃了一塊,滿口桃香呢,味道真不錯,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將來要是能移栽到院子裏,那每年就都能吃到桃子了,還能做成罐頭保存起來。”


    “罐頭?”


    “就是把夏天來不及保存的果子,煮了放入糖水中封閉好,等到冬天的時候拿出來吃,會跟夏天時吃到的一樣。”


    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她的話和偶而冒出來的言語,聖主如今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嗯了一聲後,便將桃肉入口,確如她所言,肉多汁甜,滿口留香,於是他道:“一會讓葛老折根枝帶回去,移栽的事交與他即可。”


    “嗯。”羅溪玉衝他笑了笑,“再嚐嚐野杏,厲護衛摘了不少,吃不完一會就將多餘的留著曬成杏幹,好吃又好保存。”


    接著她又親昵的挾了塊杏仁給他,聖主連表情都柔和了,樣樣都隨他心意,哪一樣食物都是他喜歡的口感,這樣自然隨和的氣氛十分其樂融融,葛老在遠處看著,兩人在一盤菜上挾來挾去,女子輕言慢語,時不時邊挾邊笑,聖主也沒有不耐煩,原本日複一日的冷峻神色,此時都似被陽光曬化了。


    再想到來時聖主的狀態,葛老不由的感慨萬分,一轉頭,便見整個酥骨湯都被厲護衛喝個精光,不由放開胡子跳起腳來。


    就在這時,到前方城中官道探路的劍四與劍九在林間快帶穿梭,轉眼便來到聖主麵前,劍四將一張匆忙撕下來的緝拿榜懸賞榜放到桌前。


    走過來的葛老站在聖主身後看了一眼,眼神頓時一變,不由道:“梁鈺府怎麽知道聖主便在此處?”想到什麽突然道了聲:“不好!會不會是那條死魚走漏風聲吧?聖主,我們需得馬上走,此地不易久留……”


    剛說完,聖主卻是突然將手中筷子彈出,反掌一拍桌子,整個平放的桌麵頓時豎立起來,將三人擋住,說時遲,那時快,破空三道箭羽如閃電一般疾飛而來,一遠一近一中由林中直射向聖主所在之地,其中兩箭發出折斷的聲音掉落於地,另一支太快竟是來不及阻止的刺入到木桌之中。


    隨著箭羽,極遠處似乎傳來人的笑聲,有人似乎在同人調侃道:“都說從東獄來的枯骨魔聖到了淮城,我吳鄒鈺活到這麽大還沒見過東獄人呢,這次倒是要試試這廝有何厲害之處,值得督府調來數百高手守城,想我的箭法百裏穿楊,別是隨便射的三支毛箭便將此人解決了罷,那可真是無趣了,哈哈哈……”


    不過是區區一隻箭而已,聖主聞言冷漠的將其連同桌子一同甩開,但似乎隨著林間風吹動的沙沙響聲,有些聽不真切,他皺眉微一側耳,卻發現那人的笑聲後,隨之而來的竟是數百馬匹,似乎要將整個林子包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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