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算不算見家長, 這人剛才的表現還真挺像那麽一回事,在梅姨麵前狂刷好感, 看起來他才更像那個幹兒子。


    “算, ”謝俞往前走了兩步,“所以家長給的核桃你記得吃完。”


    賀朝低頭看看手裏那一袋子, 那份女婿上門的喜悅被衝散了一點。


    剛才在飯桌上,他們倆互相之間沒說多少話, 怕說多了漏餡,而且精力都放在桌子底下的小動作上了, 於是謝俞現在才吐槽:“你下午, 走路帶風啊朝哥。”


    賀朝說:“還行吧, 走在街上感覺整條街都是我的。”


    “諷刺你兩句你還真順著往上爬?”


    這邊的公交車半個小時輪一輛, 估計上一輛前腳剛走。車站站牌歪斜著,候車的地方座位也沒有, 顯得異常窮酸。


    賀朝來的時候沒注意這些, 想找位置坐,隻看到四個光禿禿的樁子。根據那四個樁, 可以想象出候車座位原本的樣子:“你們這地方,很有特色啊……”


    謝俞暑假來的時候, 這座位就這樣,當時周大雷還蹲在街邊等他。


    “前段時間被偷了,後來查監控找回來了,”謝俞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曾經引起轟動的失竊案,說到這裏他頓了頓, 又說,“大概又被偷了吧。”


    居委會大媽永遠是這片街區最忙的人,為了處理街道上那些層出不窮的瑣事,操碎了心,隔三差五就能聽到居委會的人胳膊上掛個紅袖章,拿著喇叭喊:“井蓋怎麽不見了?!——你們誰偷了井蓋?”


    “車站站牌又是誰砸的?還有那候車座位,用鋸子鋸了扛回家能幹啥用?”


    賀朝聽得樂不可支:“這麽逗?”


    還有更厲害的。


    那塊井蓋,後來查出來是隔壁街一個混子偷的,隔壁街住戶當然不會胳膊肘往外拐,打死不認,兩條街就為了個井蓋吵起來了,吵了大半天,差點鬧上當地新聞。


    賀朝問:“最後打了一架?”


    謝俞:“沒打,我們看起來很粗俗嗎。”


    “不……嗎。”


    “……”


    打倒是沒打,就是幾位黑水街居委會大媽,夜黑風高,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隔壁街井蓋偷了過來。


    隔壁街完全沒有想到過還能有這種操作,第二天早上起來都傻了。


    謝俞說完,看到賀朝站在邊上發愣,他停下來,伸出手在這人麵前揮了揮:“喂。”


    謝俞揮了兩下,沒什麽耐心,想直接一巴掌拍上去算了,賀朝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幾根手指一點點擠進他指縫裏,然後他聽見賀朝低聲說:“……今天之前,這個地方,我隻在你拍的照片裏見過。”


    賀朝沒說的是,直到今天親自來走了一趟,那些照片才活起來……從草叢裏竄出來的小動物,身上帶泥水坑裏打鬧過的痕跡,曬幹了變成黑乎乎地一塊結在身上,眯起眼睛在太陽底下趴著。


    每一塊瓦磚,經過的建築物,以及這裏周遭的所有聲音。


    他才知道謝俞身上這種矛盾又吸引人的特質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用堅硬的外殼擋住世界上所有的惡意,比如那種煩躁的、生人勿近的態度。


    但心底柔軟的地方,依舊一塵不染。


    賀朝感覺自己有好多話想說,最後拉著小朋友的手,變成一句:“我覺得我沒救了。”


    謝俞聽著走路的時候塑料袋摩擦的聲音,想到核桃,偷偷在心裏想:我也覺得沒救。


    就這個腦子,吃核桃八成沒用。


    兩人又等了會兒,半小時都過去了,車還沒來。


    謝俞想看看現在幾點,發現昨晚忘記充電,電量撐不住,剛開屏,屏幕還沒亮起來幾度又暗了下去。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賀朝:“你手機呢。”


    賀朝說:“褲兜,左邊。”


    謝俞手指剛搭在賀朝褲子口袋邊沿,牛仔布料有點硬,他手還沒伸進去,賀朝就提醒:“老實點,別亂摸啊。”


    謝俞手指頓了頓:“你想得倒是挺美。”


    19:21。


    這個點不算早也不算晚,但還要算上接下來將近一個多小時車程。


    謝俞想了想,還是打算給顧女士打個電話通報一聲。


    賀朝手機界麵很簡潔,也沒幾個多少手機軟件,倒是遊戲分類裏密密麻麻擠了一堆,乍看上去隻能看到幾個粉色圖標,最角落還有一團熟悉的綠色。


    謝俞沒仔細看,想按右下角撥號圖標,不小心碰到撥號鍵左邊的瀏覽器。


    畢竟是隱私,謝俞也沒那種想翻對象手機的心思,手反應得比腦子快,下意識按了返回,回到主界麵。


    但是他確定自己剛才在一晃而過的瀏覽器頁麵上看到了什麽不太正常的東西。


    謝俞猶豫兩秒,又點了進去。


    -百度知道:必學的十個接吻技巧。


    “……”


    謝俞抬頭看了一眼賀朝,這人已經跟灌木叢裏探出來半個身子的野貓玩了起來。男孩子蹲在街邊,一隻手拎著塑料袋,另一隻手伸出去,口哨吹了半天那貓也隻是瞪著眼睛戒備地看他。


    賀朝最後沒辦法,蹲著打了個響指,帥倒是挺帥,但那貓嚇得低嗚一聲,調了個頭,鑽進灌木叢深處去了。


    “跑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賀朝剛想站起來,發現小朋友也蹲到他邊上來了,於是側頭問:“你電話打完了?”


    謝俞把手機遞回去:“打了,沒人接。”


    顧女士大概有事出去又把手機落在家裏,他不喜歡打鍾宅的座機電話,基本上都是傭人接的,每回接起來就是一聲‘二少爺’。


    少個屁的爺。


    賀朝還不知道自己偷偷百度接吻技巧的事已經敗露,他把手機接過來,隨手往褲兜裏塞,起身的時候,聽到謝俞叫了他一聲:“賀朝。”


    賀朝腳步頓住,往邊上看過去:“嗯?”


    謝俞還蹲著,但是學他剛才引貓的樣子,衝他勾了勾手指。


    賀朝一手插在褲兜裏,彎了彎腰,在離謝俞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住,正想說“小朋友幹什麽呢”,冷不防被謝俞抓著衣領,直接抓著將他往下帶。


    謝俞手指驟然收緊,指節由於用力,隱隱泛白。賀朝彎著腰,還有點站不太穩。謝俞雖然蹲著,但抓他衣領借力,整個人也往上起來一些,就這樣簡單粗暴,又猝不及防地向他逼近。


    下一秒——


    謝俞的唇貼上了他的。


    賀朝整個人都懵了。


    隨之而來的,是狂跳的心髒。


    他反複研究過那麽多遍接吻技法,真到了這個時候,甚至都忘了要閉眼。


    於是他看到謝俞仰起的臉,頸部繃成一道漂亮的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喉結還輕輕躥動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小動作絲毫不起眼,但跟他表現出來的強勢截然不同。


    謝俞貼了一會兒,也慢慢地睜開眼。


    賀朝就這麽撞進謝俞的眼睛裏。


    兩人身後的街燈亮著,照在泥濘地麵上,劃破夜色,打出一圈漂亮的光暈。


    謝俞回憶起剛才在賀朝手機裏看到的內容,於是試探性地,將舌尖探出來一點,濕濕軟軟地碰了碰賀朝緊閉的唇縫。


    ……


    然後謝俞也徹底忘記了那個接吻技法上都寫了些什麽玩意兒,就記得對方的嘴唇,很軟,碰一下就渾身發燙。


    謝俞鬆開手之前,賀朝聽見他說:“不來找我,找百度。朝哥,你挺愛學習啊。”


    公交車正好從街角拐進來,車頭上那一行21路閃著紅光,長長的車身拐過彎,路不平,坑坑窪窪的,公交車也顛得厲害。


    他們倆都回a市,中途還得轉,坐同一輛車,21路坐到站之後再轉車坐的就不是同一輛。


    怕上次賀朝三十塊錢都算不清楚的事重演,車費謝俞幹脆一起付了,然後拉著大帥逼往最後排走。


    晚上的車次,沒多少人坐,一上去也隻有兩三個人坐在前排。車裏光線並不好,尤其人少的時候車廂裏燈不怎麽開,從外麵遠遠看過去黑乎乎的一片。


    尤其後排角落,坐下基本上看不到人。


    賀朝半天沒說話,謝俞還在想,這人這次害羞的時間真夠長的,然後就聽到賀朝在他耳邊說:“我操,我硬了。”


    “……”


    “就你剛才舔的時候。”


    謝俞剛才都還挺淡定的,不知道為什麽賀朝說到“舔”,剛才接吻的所有細節又浮現出來,他隔了會兒才說:“你百度一下?”


    賀朝:“……”


    謝俞:“在公交車上勃.起怎麽辦?”


    事實證明也不能怎麽辦,怎麽辦也不能坐在小朋友邊上。賀朝彎著腰往前麵竄了個位置,打算自個冷靜冷靜。


    兩人一前一後坐著。


    公交車顛了一路。


    等賀朝冷靜得差不多,他才清清嗓子問:“那個……百度。”


    “不小心看到的,”謝俞縮在後排,顛得有點頭暈,“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麽?”


    自從體育課在器械室之後,賀朝就沒再提過什麽接吻,突然之間變得特別清心寡欲,他還覺得奇怪。沒想到這人還打算修煉一下吻技再來找他。


    賀朝沒說話,他低頭在手機上擺弄一陣,然後給謝俞遞了過去。


    謝俞伸手接過,手機屏幕上是沈捷轉發在企鵝空間裏的一篇文章,名字就很羞恥,叫少男初吻必讀,轉發的時候還艾特了好哥們賀朝:朝哥!看!好東西!


    -有些初吻殺手,讓人親完一次,不想再來第二次。


    -如果你不想成為這樣的“殺手”,那麽你必須掌握接下來這些技巧。


    謝俞徹底不知道說什麽了:“沈捷轉這個幹什麽,他不是單身狗嗎。”


    賀朝:“……他說為了以後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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