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學習”:第三了吧,這個x。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裏隻有”:快追平第二名了。


    “英語課代表”:有戲啊看樣子,賭不賭?我覺得這個x絕對是後起之秀,黑馬中的黑馬,而且直到今天都沒有見他說過話,高冷得一批,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不簡單。


    “為了更好的明天”:賭什麽?


    “報效祖國”:在下賭一本私人珍藏,1982年初中《語文》第五冊教材,可遇不可求。


    “我愛學習”:他一定是個把心思全部都花學習上的人,看著他每天沉迷於學習,榮辱不驚,對其他娛樂都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感到非常慚愧,我居然還有功夫在這裏閑聊。


    “……”


    謝俞刷題刷了好幾個晚上,自從他衝上排行榜之後,jsdhwdmax這個賬號的話題度就一直居高不下。


    排行榜對於這群熱愛學習的玩家們來說,就像年級排名一樣重要,是榮譽的象征也是奮鬥的目標,日常仰望仰望學霸,鼓勵自己跟隨學霸的步伐,多讀多看多背多做。


    題王爭霸玩家積分取的是各科平均得分,隻有一項成績突出的話也沒什麽用,所以榜上有名的那幾個都是全才,而且從開服以來,這幾個人的名字幾乎沒有產生過變動。


    一夜之間有新人衝上來也就罷了,這個名字讓人記不住的新人在排行榜上的位置還一天一個變化,跟爬樓梯似的,輕輕鬆鬆往上爬。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裏隻有”:高冷好啊,不要碧蓮給我的陰影太深了真的,我現在每次看到係統廣播誰跟誰pk誰落敗,總害怕下一秒交流頻道裏出現兩個字“一殺”。


    “英語課代表”:他最高一晚上十四殺呢,總感覺他進錯了遊戲[/淚流滿麵]。


    “為了更好的明天”:操作這麽騷的嗎?pk掉一個就在交流頻道裏手動“一殺二殺三殺”?是我知道的那個不要碧蓮嗎?


    “英語課代表”:是他,除了他還有誰,說實話我一直想知道他這麽做的用意何在。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裏隻有”:不懂,我等凡人怎麽會懂。


    “我愛學習”:凡事以學習為重,聊八卦沒有意義,向x學霸看齊,來房間4008,等你挑戰。


    雖然那位題王打下江山之後已經不怎麽上線了,但他的傳說依然在遊戲裏口口相傳。


    謝俞偶爾會看兩眼交流頻道,每次看都刷新了對不要逼臉這個人的認識:這麽多戲的嗎這個神經病。


    他刷題到兩點多,接受了幾局pk賽,積分賺得差不多就準備下線睡覺。


    約莫隻睡了幾個小時,早上七點被顧雪嵐叫起來:“老師馬上要來了,你收拾收拾,先去洗臉刷牙,然後下來吃早飯。趕緊的。”


    前麵幾句語氣還挺正常,說到後麵看到謝俞這幅不配合的樣子,火氣又上來了:“聽見沒?”


    謝俞被她吼得頭疼:“……知道了。”


    顧雪嵐女士說一不二,真找了老師,此人據說在私教界頗有名氣,治好過許多迷途少年,總之被吹得神乎其神。什麽沒有他教不好的學生,擁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點石成金,發現每一個孩子潛藏的智慧……


    謝俞聽得很想笑,嘲笑。


    顧雪嵐卻對這位老師的到來滿懷期待,這位平時堅決控製飲食保持身材的女士,高興地連早飯都多吃了幾口:“聽說陳太太兒子,一個假期裏成績提高了幾十分。”


    鍾國飛笑著對謝俞說:“聽見沒有,好好努力,可別讓你媽失望。”


    謝俞專心喝粥,頭都沒抬,隨口“嗯”了一句敷衍了事。


    有人卻不樂意。


    鍾傑坐在謝俞對麵,不冷不熱地說:“人跟人可不一樣,人家兒子能提幾十分,不代表你兒子也行。還是別給他太大壓力了吧,不行就是不行。”


    這句話一出,餐桌上本來還能稱得上和睦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顧雪嵐尷尬地放下湯勺,不知道說什麽好。


    “會不會說話?”


    謝俞不緊不慢地把粥喝完,然後抬起頭,看著鍾傑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你會不會說話?”


    顧雪嵐急忙扯謝俞衣服。


    謝俞嘴裏那句“關你屁事”繞了兩個彎,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我說錯了嗎,”鍾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你中考作弊,是不是打算高考也作弊?”


    如果不是顧雪嵐攔著,謝俞能把鍾傑送進醫院,還是那種臥床一個月生活不能自理的。


    鍾傑長得跟鍾國飛幾分相像,待人接物卻相差甚遠,總是無形之中帶著幾分尖酸與刻薄。


    他馬上要上大一,分數原本夠不上一本院校,但鍾國飛有的是門路,差了十幾分硬是把他塞進南大,這一塞,可真是塞出了他“名校大學生”的自信和驕傲。


    “我怎麽高考不勞您費心。”謝俞擦擦嘴站起來,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問了一句,“對了,你吃飽了嗎?”


    鍾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是幾個意思。


    謝俞說:“吃飽飯,希望你能找點事情做。”


    鍾傑:“……”這是在罵他吃飽了撐的?


    這頓飯最後吃得不歡而散。


    飯後鍾傑和鍾國飛一道出門去公司,顧雪嵐留在家裏等私教老師,順便找謝俞談話:“雖然小傑那孩子是做得不對,但是你也不能跟他那樣說話。”


    “那孩子?”謝俞說,“擱您那兒是孩子,擱我這也是?”


    顧雪嵐也不知道怎麽說,她就是單純不想家裏每天都這麽劍拔弩張:“你……他什麽性格你也知道,忍一忍就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謝俞煩得不行:“憑什麽?這狗屎脾氣我還非得慣著他不成。”


    “你鍾叔叔已經說過他了,下次客氣點,算媽求你,行不行?你平時都住在學校裏,媽想見你都見不著,難得假期在家裏呆著,乖一點,聽話。”


    說話間,門鈴響了。


    家教老師提著黑色公文包站在門口,看起來挺年輕,帶著金絲邊眼鏡,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鍾太太,鍾少爺。”


    見人來了,顧雪嵐結束話題,起身去大廳迎接客人,兩人順便坐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孩子學習成績不好等問題。


    謝俞坐在他們對麵,百無聊賴地從茶幾上挑了顆葡萄。


    家教老師姓黃,名校畢業,說到教育問題侃侃而談,謝俞還以為傳說中的點石成金有什麽特別,沒有想到那麽無聊,聽了一會兒就犯困。


    “興趣才是學生最好的老師,我的教育理念就是引導學生對學習產生興趣,主動想去學之後呢然後因材施教,幫助學生,看看他適合哪一種學習方法,找到正確的學習方法之後,這個事情自然就事半功倍。”


    這位黃老師頭發上抹著厚厚一層發膠,說話的時候習慣性用手指扶一扶鏡框。


    葡萄的汁水酸甜,謝俞隨手抽出一張紙巾吐葡萄籽。


    他偷偷翻開手機通訊錄,找到雷子,趁著顧雪嵐女士正跟人聊得火熱,單手發了條短信過去:給我打個電話,快。


    多年兄弟情誼,這種事情一點就通。


    周大雷電話下一秒就來了。


    謝俞起身:“媽,黃老師,我出去接個電話。”


    周大雷那邊全是敲擊鍵盤的聲音,謝俞剛想說“你在網吧呢”,就聽對麵大雷粗重地吸了兩口氣,然後扯著嗓子氣壯山河地喊:“——操/你大爺,搶我紫武,我殺你全家!”


    謝俞:“……”


    周大雷罵罵咧咧一陣,摔了鼠標,差點還想把鍵盤給砸了,網吧老板急急忙忙過來:“雷仔,息怒息怒,你砸壞了也是要賠錢的。遊戲裏的東西,都是過往雲煙,淡定一點,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沒法淡定,這事沒完。”周大雷非常執著,“情緣可以隨便搶,絕版紫武不行。”


    周大雷說完才想起來手機還在通話中:“謝老板?我跟你說我真是氣得蛋疼。”


    謝俞問:“絕版紫武?”


    “是啊,這隻怪明明是我們隊殺的,爆率隻有百分之零點一,我們刷了這個隱藏boss好幾天,幹,馬上就要到手了被人半路截胡。”周大雷說,“太髒了這群人,真的髒。”


    周大雷又說:“我約了他們今天決一死戰,誰不來誰是孫子,你來不來?”


    謝俞:“我又不玩你那個武俠遊戲。”


    “不在遊戲裏,在南京路。”


    這他媽還能約出來的?


    周大雷:“他們在a市,我們b市,照著地圖連了一下線,取了個中間值。兩個小時之後,南京路中心廣場。”


    謝俞回頭看了看還在跟家教老師聊天的顧女士:“行,等著,大哥來給你撐撐場子。”


    顧雪嵐和黃老師聊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鍾,等她察覺不對勁的時候,謝俞人已經走了。


    說是接電話,這電話一接半天沒回來。


    “他人呢?”


    見太太臉色很不好,阿芳猶豫半天不知道該怎麽說:“……走、走了,二少走之前說,讓你別白費心思了。”


    顧雪嵐手裏的陶瓷茶杯差點沒端穩。


    謝俞是最後一個到的。


    他到中心廣場的時候,那兩撥人已經排成兩排麵對麵,看樣子是試圖先理論然後再打架。


    浩浩蕩蕩十幾號人。


    謝俞沒有打架的想法,隻是來劃劃水,於是在不遠處挑了個風景秀麗、遮蔭避陽的地方呆著。


    悶熱的夏天,兩群平均年齡十五十六歲的血性男兒頂著上午十點半的太陽,為了一件遊戲裝備互相問候全家。


    周大雷帶頭衝在前麵,聲音洪亮:“還他媽有臉說?那是你們的嗎?”


    對麵那群人也不甘示弱:“是我們的啊,怎麽就不是我們的了。”


    “要不要臉了,兄die,玩個遊戲而已心別太髒。”


    “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我們為了搶東西蹲點蹲了三四天,你又知道什麽!”


    “喲謔,挺自豪啊,你們找揍是不是?”


    “來啊,誰怕誰!”


    周大雷差點沒被氣死,他緩了口氣,最後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句話:“趁哥現在還能跟你心平氣和地好好說話,交出來,把東西交出來,我也不為難你們,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謝俞看到人群中,一個原本站在隊伍最後邊,戴著黑色口罩、鶴立雞群的人緩緩往前走,他周遭的人極其配合地給他讓出一條道。


    那人的聲音透過布料,又悶又低緩地傳出來:“憑本事搶的裝備,為什麽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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