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兩次打平共工氏,已將舊事敘明,以下言歸正傳。


    且說帝嚳之時,共工氏何以又不肯臣服呢?原來共工的百姓強悍好亂,又經康回、共工氏兩次圖霸圖王的風氣所漸染,總想稱雄於九州。這回子聽說顓頊帝駕崩,帝嚳新即位,他們以為機有可乘,便又蠢動起來。但是其中卻沒有一個傑出的人才,所以亂事還不十分厲害。帝嚳聽了,便叫火正重黎帶了兵征討。臨行的時候並囑咐他:“要根本解決,不可以再留遺孽。”重黎領命,率領大兵直攻冀州。那些烏合之眾哪裏敵得過重黎之師,不到一月,早已蕩平。可是重黎是個仁慈的人,哪裏肯痛下毒手,處置共工氏百姓不免姑息一點。哪知等到重黎班師回來,那共工氏的百姓又紛紛作亂起來。帝嚳聽了大怒,揀了一個庚寅日,將重黎殺死,以正他誤國之罪。一麵就叫重黎的胞弟吳回代做火正祝融之官,並叫他帶了大兵再去攻討。吳回因為重黎之死都是為那些亂民的原故,替兄報仇之心甚切,加以帝命嚴厲,所以更不容情,一到那邊專用火攻,竟將那些亂民焚戮淨荊從此共工氏的名稱,不複再見於史冊,亦可算是空前的浩劫了。等到吳回班師回來,帝嚳歎道:“朕非不仁,下此絕手,亦出於不得已耳!”


    且說共工氏雖然平定,但是帝嚳終究放心不下,意欲出外巡狩,以考察四方的動靜。正要起身,適值常儀生了一個兒子,這是帝嚳第一個長子,當然歡喜。過了三日,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作摯,恰恰和他的曾祖考少昊氏同名。這個亦可見上古時候,沒有避諱的一端。


    又過了幾日,帝嚳決定出巡,帶了薑嫄同走,朝中的事情由金、木、水、火、土五大臣共同維持。這次出巡的地點是東、北兩方,所以先向東走。繞過了菏澤,到了曲阜,便到少昊氏墳上去拜祭過,一切詢風問俗的事照例舉行,不必細說。


    公事既畢,就和薑嫄同上泰山,在山上遊了兩日,方從泰山的北麵下山,遠遠一望,隻見山下莽莽一片,盡是平原,從那平原之中又隆起一個孤阜。當下帝嚳就問那隨從的道:“那個地方叫什麽名字?”從人道:“那裏叫章丘。”帝嚳吩咐:“就到那丘上歇歇吧。”行不多路,兩旁盡是田塍,大車不能通過,帝嚳便命車停下,向薑嫄道:“朕和汝步行過去,亦試得?”薑嫄答應,遂一齊下車,相偕而行,隨從人等均在後麵跟著。


    且說薑嫄雖是個後妃之尊,卻是性好稼穡,平日在亳邑都城的時候,早在西北地方畫出幾百畝地,雇了十個工人,栽桑種稻,播穀分秧,不時去經營管理,指點教導,做她的農事試驗常有的時候往往親自動手,這田塍的路是她走慣的,所以一路行去並不吃力。這時候正是暮春天氣,一路平疇綠野,高下參差,麥浪迎風,桃枝挹露,更是分外有趣。那些農夫,亦正疏疏落落地低著頭在那裏工作,忽然抬頭看見這許多人走過,不覺詫異,有的荷鋤而觀,有的輟胞而望,都不知道帝嚳等是什麽人。


    不一時,帝嚳等到了章丘之上,隻見無數人家環繞而居,雖則都是茅簷草舍,卻是非常之整潔。在觀望時,忽然一片狗吠之聲,早有三四條狗猙獰咆哮,潑風似地向帝嚳等衝來,磨牙張口,竟像要咬的模樣。早有隨從人等上前驅逐,那許多狗雖則各自躲回它的家中去,可是仍舊朝著外邊狺狺的亂吠。從這狗吠聲中卻走出幾個婦人來了,有的抱著小孩,有的手中還拿著未曾打成功的草鞋在那裏打,見了帝嚳等便問道:“你們諸位從哪裏來的?來做什麽?”隨從人等過去,告訴了她們。


    她們一聽是帝和後,慌得趕快退回。有的退回之後,仍同了小孩子躲在門背後偷看,有的從後門飛也似的下丘去找男人去了。


    隔了一會,隻見無數赤足泥腳的農民陸陸續續都上丘來,向帝嚳參拜。帝嚳個個慰勞一番,又問了他們些水旱豐歉的話頭,然後向他們說道:“朕此番從泰山下來,路過此地,看得風景甚好,所以過來望望,無別事。現在正值農忙的時候,你們應該趕忙去耕田,不可為朕耽誤,朕亦就要去了。”眾農民之中有幾個老的,說道:“我們生長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從來沒得見過帝、後。現在,難得帝和後一齊同到,這個真是我們百姓的大福,所以帝和後務必要停一會再去。我們百姓雖則窮,沒得什麽貢獻,一點蜜水總還是有的。”說著,就請帝嚳到一間屋裏來坐。帝嚳看他們出於至誠,也就答應了。一麵就有許多婦女來參見薑嫄,請到別一間屋裏去坐。薑嫄就和她們問長問短,又講了一會蠶桑種植的事情。眾多婦女聽了無不詫異,有的暗中想道:“她是一個尊貴的後妃,為什麽對於農家的事情有這樣的熟悉,並且內中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這個可見得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夠享受大福氣呢!”有些暗中想道:“她是後妃之尊,對於農桑的事情尚且這樣的研究,可見農桑的職務正是一種極貴重的職務,我們小百姓靠農桑做生活的,更應該怎樣的去研究才是。”


    不提眾多婦女們的心裏胡思亂想,且說薑嫄坐了一會,隻見帝嚳那邊叫人來說時已不早,要動身了。薑嫄立即出來,同了帝嚳仍舊是步行轉去,眾多男女百姓在後相送,帝嚳止他們不住,隻得由他。正走之間,帝嚳遠遠望見東南角上有一座山,山上有許多樹林,林中隱約有一所房屋,極為高大,就問百姓道:“那邊是什麽所在?”百姓道:“那邊是龍盤山,山上有一個閉宮。”帝嚳道:“怎樣叫閉宮?”百姓道:“是個廟宇,我們除了祭祀之外,或者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大家要聚會商量,那麽才去開這個廟門,其餘日子總是閉著的,所以叫它作閉宮。”帝嚳道:“裏麵供奉的什麽神祗?”百姓道:“是女媧娘娘。


    我們這裏沒有兒子的人,隻要誠心去祭祀禱求,便立刻有子,真是非常靈驗呢!”


    帝嚳聽了,忽然心有所動,回頭看了薑嫄一看,暫不言語。


    到了大路口,帝嚳和薑嫄上車,命隨從人等取些布帛賞賜那些百姓,那些百姓無不歡欣鼓舞而去。這日晚上,帝嚳宿於客館之中,向薑嫄說道:“朕聽見說,女媧娘娘古今都叫她神媒,是專管天下男女婚姻事情的。男子婚姻,無非為生子起見。所以她既然管了婚姻的事情,必然兼管生子的事情,剛才那百姓所說求子靈驗的話,當然可信的。汝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得生育,朕心甚為悵悵。朕擬明朝起齋戒三日,同汝到那閉宮裏去求子,汝以為何如?”薑嫄笑道:“妾今年已四十六歲了,差不多就要老了,哪裏還會得生子呢!”帝嚳道:“不然。


    古人說得好,誠能動天,就使五六十歲的婦人生子亦是有的,何況現在汝尚未到五十歲呢!況且這位女媧娘娘是個空前絕後的大女豪,生而為英,死而為神,朕想隻要虔心去,決不會沒有靈感的。”


    說罷,立刻就要薑嫄淋浴起來,齋戒三日,揀了一隻毛色純黑的牛做祭品,又換了兩乘小車坐了,徑望龍盤山而來。到了山亡,卻見那閉宮的方向是朝南的,後麵一帶盡是樹木,前麵卻緊對泰山,原來這龍盤山就是泰山腳下的一個小支阜。當下帝、後二人下了車,相偕入廟。剛到廟門不多幾步,隻見路旁爛泥上麵有一個極大腳跡印在那裏,五個腳指顯然明白,足有八尺多長,就是那個大腳指頭,比到尋常人的全隻腳也還大些。看它的方向,足跟在後,五指朝著廟門,卻是走進廟去的時候所踏的。那時,帝嚳正在仔細看那廟宇的結構,仰著頭沒有留心。薑嫄低頭而行,早一眼看見了,詫異之極,暗想:“天下竟有這樣大的腳,那麽這個人不知道有怎樣大呢,可惜不曾看見。”正在想著,已進廟門,隻見當中供著一位女媧娘娘的神像,衣飾莊嚴,豐采奕奕。


    這時,隨從人等早把祭物擺好,帝嚳和薑嫄就一齊拜下去,至至誠誠地禱告一番。拜罷起身,隻見四麵陳設非常簡陋,想來這地方的人民風俗還是極古樸的。祭罷之後,又到廟後一轉,隻見那些樹林盡是桑樹,樹林之外遠遠的一個孤丘,丘上有許多房屋,想來就是那日所到的章丘了。回到前麵,跨出廟門,薑嫄剛要將那大人的腳跡告訴帝嚳,隻見帝嚳仰著麵正在那裏望泰山,又用手指給薑嫄看,道:“汝看,那一座最高的就是泰山的正峰,那一座相仿的就是次峰,那邊山坳裏就是朕等前日住宿之所,許多房屋現在被山遮住,看不見了。朕和汝前日在山頭上東望大海,西望菏澤,北望大陸,南望長淮,真個有目窮千裏的樣子。但是那個時候似乎亦並不覺得怎樣高,到今朝在這裏看起來,方才覺得這個嚴嚴巍巍的氣象真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帝嚳正在那裏亂指亂說,薑嫄一麵看,一麵聽,一麵口中答應,一麵腳步慢移,不知不覺一腳踏到那大人的腳跡上去了,所踏的恰恰是大拇指。哪知一踏著之後,薑嫄如同感受了電氣一般,立刻間覺得神飛心蕩,全身酥軟起來,那下身仿佛有男子和她交接似的,一時如醉如癡,如夢如醒,幾乎要想臥到地上去。這個時候,不但帝嚳和她說話沒有聽見,並且連她身子究竟在什麽地方,她亦不知道了。帝嚳因為她好一晌不答言,回轉頭來一看,隻見她兩隻眼睛餳餳兒的,似開似閉,麵龐紅紅兒的,若醉若羞,恍惚無力,迎風欲欹,正不知道她是什麽原故,忙問道:“汝怎樣?汝怎樣?汝身體覺得怎樣?”一疊連問了幾句,薑嫄總不答應,帝嚳慌忙道:“不好了,中了風邪!”連忙叫宮人過來扶著,一麵將自己所穿的衣服脫下來,披在薑嫄身上,又叫宮人扶抱她上車。上車之後,帝嚳又問道:“汝究竟怎樣?身上難過嗎?”


    薑嫄剛才被帝嚳連聲疊問,早經清醒過來,隻是渾身酥軟,動彈不得,隻能不語。這次又見帝嚳來問,想起前頭那種情形了,不覺羞愧難當,把一張臉統統漲紅,直漲到脖頸頭上去了,卻仍是一句話說不出,隻好點點頭而已。帝嚳亦不再問,吩咐從人趕快驅車下山。過了一會,到了客館,下得車來,帝嚳又問薑螈道:“現在怎樣?覺得好些嗎?要不要吃點藥?”薑螈嫄時神氣已經複原,心思亦已鎮定,但是終覺難於啟口,隻得勉強答道:“現在好了,不用吃藥,剛才想來受熱之故。”帝嚳聽了亦不言語,就叫她早去休息。


    哪知薑螈這夜就做了一夢,夢見一個極長大的人向她說道:“我是個天上的蒼神,閉宮前麵的大腳跡就是我踏的。你踏著我的大拇指,真是和我有緣。我奉女媧娘娘之命同你做了夫妻,你如今已有孕了,可知道嗎?”薑螈夢中聽了又羞又怕,不覺霍然而醒,心裏想想,越發詫異,但是不好意思向帝嚳說,隻得藏在肚裏。到了次日起來,身體平複如常。帝嚳便吩咐動身,向西北進發。一路地勢都是沮洳卑濕,湖澤極多,人煙極少。到了大陸澤改坐船隻,渡到北岸,百姓較為繁盛,聽見說帝、後來了,紛紛都來迎接。帝嚳照例慰勞一番,問了些民間的疾苦,一切不提。


    過了幾日,忽見隨從人等來報說,外麵伊耆侯求見帝嚳。


    帝嚳大喜,就命召他進來。原來伊耆侯就是伊長孺,自從他的養女慶都做了帝嚳妃子之後,帝嚳見他才具不凡,就封他在伊水地方做一個候國之君。哪知他的治績果然出眾,化導百姓極有方法。適值共工亂民平定,急須賢明的長官去設法善後,帝嚳便又將伊長孺改封在耆的地方做個侯國,叫他去化導冀州的人民,所以他就叫伊耆侯。


    當下伊耆侯見了帝嚳,行禮已畢,帝嚳便問他道:“汝何故在此?”伊耆侯道:“臣前數日來此訪一友人,聽見駕到,特來迎接。”帝嚳道:“汝友何人?”伊耆侯道:“臣友名叫展上公,是個新近得道之士。”帝嚳道:“就是展上公嗎?朕久聞其名,正想一見,不料就在此地,汝可為朕介紹。”伊耆侯道:“可惜他昨天已動身去了。”帝嚳忙問道:“他到何處去?”伊耆侯道:“他本是個雲遊無定之人,這次聽說要往海外訪羨門子高和赤鬆子諸人,這一去不知又要隔多少年才能回來!便是臣此次前來,亦因為知道他將有遠遊,所以特來送他的。”帝嚳道:“天下竟有這樣不湊巧之事,朕真可謂失之交臂了。”說罷,不勝悵悵。當下,帝嚳就留伊耆侯在客館夜膳,因為伊耆侯是有治績的諸侯,特地隆重地設起饗禮來。到那行禮的時候,薑嫄亦出來陪席,坐在一邊。


    原來上古之時,男女之間雖然講究分別,但是並沒有後世的這樣嚴,所以遇到饗禮的時候,後妃夫人總是出來陪坐的。


    後來直到周朝,有一個陽國的諸侯到一個繆侯那裏去,繆侯設饗禮待他,照例繆侯夫人出來陪坐。哪知陽侯看見繆侯夫人貌美,頓起不良之心,竟殺去繆候,奪了他的夫人去。從此之後,大家因為有了這個流弊,才把夫人陪坐這個禮節廢去,直到清朝都是如此。人家家裏有客人來,主人招待,主婦總是不出來見的。現在外國風俗流到中華,請客之時主人主婦相對陪坐,大家都說是歐化,其實不過反古而已。閑話不提。


    且說當日帝嚳設饗款待伊耆侯,禮畢燕坐,薑嫄也進內去了。帝嚳便問伊耆侯道:“近來汝那邊民情如何?共工氏遺民頗能改過遷善否?”伊耆侯道:“臣到耆之後,確遵帝命,叫百姓勤於農桑,以盡地利。又叫他們節儉用財,有貧苦不能工作的,臣用貨財去借給他,賑濟他。到現在他們頗能安居樂業,無匱乏之患了。而且風俗亦漸漸趨於仁厚,頗能相親相愛。遇到飲食的時候,大家能夠互相分讓;遇到急難的時候,大家能夠互相救助;遇到有疾病的時候,大家亦知道彼此扶持,比到從前已覺大不同了。至於共工餘民,在臣所治理的耆國地方本不甚多,有些住在那邊的,現在已都能改行從善,請帝放心。”帝嚳聽了大喜,便說道:“朕此番北來,本擬先到汝處,再到太原,再上恒山,現在既然與汝遇見,那麽朕就不必再到汝處了。朕擬從涿鹿、釜山轉到恒山,再到太原,似乎路程較為便利些。”伊耆侯道:“帝往恒山,臣擬扈從。”帝嚳道:“不必。朕與汝將來再見吧。”伊耆侯隻得退出。過了幾日,帝嚳起身,伊耆侯來送,說道:“臣妻近日漸老多病,頗思見臣女慶都,臣擬待帝回都之後,遣人來迓臣女歸寧,不知帝肯允許否?”帝嚳道:“亦是人情之常,朕無有不允。待朕歸後,汝飭人來接可也。”說罷,彼此分散,伊耆侯自回耆國去了。


    這裏帝嚳和薑嫄先到涿鹿,遊覽了黃帝的舊都,又到釜山,尋黃帝大會諸侯合符的遺跡,流連景仰一番,然後竟上恒山而來。那恒山是五嶽中之北嶽,山勢非常雄峻。隻見一路樹木多是枳棘檀拓之類,帝嚳暗想:“怪不得共工氏的弓箭厲害,原來做弓的好材料柘樹這裏獨多呢。”正在想時,忽聽得遠遠有人呼救命之聲,那前麵隨從人等早已看見,都說道:“那邊有一個野獸傷人了。”說著,各製兵器往前救護。那野獸看見人多,就舍棄了所吃的人向後奔逃,嘴裏發出一種聲音,仿佛和雁鳴一般。隨從人等怕它逃去,趕快放箭,一時那野獸著了十幾支箭,但是還跑了許多路方才倒地而死。眾人來看那被吃的人,早已麵目不全,髒腑狼籍,一命嗚呼了,隻得隨便掘一個坎,給他埋藏,然後將那野獸拖來見帝嚳。帝嚳一看,隻見它形狀似牛而有四角,兩目極像個人,兩耳又像個豬,看了半日,實在不知道它是什麽野獸,且叫隨從人等扛著同上山去,以便詢問土人。哪知剛到山半,恰恰有許多人從上麵下來,看見了野獸一齊嚷道:“好了好了,又打死一隻諸懷了。”隨從人等將眾人引至帝前。眾人知是君主,慌忙拜過了。帝嚳就問道:“方才那隻野獸汝等認識嗎?叫什麽名字?”眾百姓道:“叫作諸懷,極其凶猛,是要吃人的。我們這裏的人不知道被它傷害多少了。上半年我們打殺一隻,如今又打死一隻,可是地方上大運氣了。”帝嚳道:“這個諸懷生在這座山裏的嗎?”眾百姓應道:“是的,這座山的西麵有一條水叫作諸懷水,水的兩旁森林山洞均極多,這個野獸就生長在那裏,所以名字就叫諸懷。”帝嚳又問道:“另外有沒有什麽異獸呢?”眾百姓道:“另外不過虎豹豺狼之類,並沒有甚麽異獸,隻有那諸懷水裏卻有一種魚,名叫鮨魚,它的形狀身子是魚,頭卻同狗一樣,叫起來的聲音又和嬰兒一樣,頗覺奇怪。但是,這魚可以治驚狂癲癇等疾病,倒是有利而無害的。”帝嚳聽了道:“原來如此。”又慰勞那百姓幾句話,就上山而來。


    隻見最高峰上有一座北嶽祠,祠門外有一塊玲瓏剔透的大石,高約二丈餘,矗立在那裏。石上刻著“安王”兩個大字,不知是什麽意思,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刻的。帝嚳研究了一回,莫名其妙,亦隻得罷休。禮過北嶽,與薑嫄各處遊玩一遍,就下山向太原而來。早有台駘前來迎接,帝嚳問起地方情形,台駘所奏大略與伊耆侯之言相同。帝嚳隨即向各處巡視一周,隻見那堤坊溝渠等都做得甚好,汾水中流一帶已現出一塊平原來了。帝嚳著實的將台駘嘉獎一番。時正炎夏,不便行路,帝嚳就在太原住下,閑時與台駘講求些水利治道。台駘有個胞兄,名叫允格,也時常來和帝嚳談論。台駘因為自己做諸侯甚久,而胞兄還是個庶人,心中著實不安,遂乘勢代允格求封一個地方。帝嚳道:“汝兄雖無功,但汝父玄冥師有功於國,汝現在亦能為民盡力,仗著這些關係,就封他一個地方罷!”


    當下就封允格於鄀,允格稽首拜謝而去。


    過了幾日,帝嚳忽接到握裒的信,說道:“次妃簡狄父母思念簡狄,著人來迎,應否準其歸去?”帝嚳看了,立刻複信,準其歸寧。來使去了,又過了多日,已交秋分,帝嚳吩咐起身,沿著汾水直向梁山而來。帝嚳告薑嫄道:“朕久聞梁山之地有一個泉水,無冬無夏總是常溫,可以洗浴的,此次經過必須試驗它一番。”薑螈道:“妾聞泉出於山總是寒涼的,為什麽有溫泉,真是不可解。”帝嚳道:“天地之大何奇不有!朕聽說有幾處地方,那個泉水不但是溫,竟熱如沸湯,可以燒雞豚,豈不是尤其可怪嗎!照朕看起來,古人說地中有水火風三種,大約此水經過地中,受那地心火力蒸鬱的原故,亦未可知。”


    過了數日,到了梁山,就去尋訪溫泉。果然尋到了,卻在西南數百裏外,有三個源頭,下流會合攏來,流到漆沮水中去的。當下帝嚳就解衣入浴,洗了一會。哪知這個泉水自此之後竟大大地出了名,到後來大家還叫它帝嚳泉,可見得是地以人傳了。閑話不提。


    且說帝嚳知薑嫄有孕將近分娩,就和薑嫄說道:“朕本擬從此地北到橋山,去拜謁曾祖考黃帝的陵墓,現在汝既須生產,恐怕多繞路途非常不便。朕想此處離汝家不遠,就到汝家裏去生產,並且預備過年,汝看好嗎?”薑嫄笑道:“那是好極了!”當下,帝嚳便吩咐隨從人等到郃國去。哪知走不多日,天氣驟冷,飄飄揚揚地飛下了一天大雪,把路途阻止。到得雪霽天晴,重複上道,已耽擱多日。一日正行到豳邑地方,一麵是沮水,一麵是漆水,薑嫄忽覺得腹中不舒服起來。帝嚳恐怕她要生產,就立刻止住車子不走,於是就在此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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