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黑影悄無聲息的接近了醫療隊營地,他們手中的自動步槍反射著微弱的光芒,帆布筒軍靴小心翼翼的踩在積滿樹葉的腐殖土上,貝雷帽下是漆黑的一團,隻有偶爾露出的白牙才顯出這是一張人臉。


    領隊的是個肩膀上三顆花的軍官,他注意到了營地上空飄拂的紅十字旗,從挎包裏拿出防水地圖看了一下,指揮士兵繞過了營地,繼續向前進發,斥候發現了部落聚居地,軍官下令士兵們散開,將村落團團圍住,然後派出了噴火兵。


    兩個高大的士兵背著燃料罐,手裏拿著長長的噴火器,看起來就像是農藥噴灑員,但他們所要滅殺的不是害蟲,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噗的一聲,長長的火苗噴了出來,桔紅色的高溫火焰瞬間吞噬了土著民的茅草棚,睡夢中的部落居民慘叫著從茅草棚裏奔出來,身上還帶著熊熊火焰,噴火兵獰笑著繼續噴灑著烈火,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


    部落的房子多采用泥巴和蘆葦、樹枝搭建,絲毫不具備防火能力,火借風勢,一下就點燃了整個部落,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犬吠和哭叫聲混成一團,不時有火人衝出來,然後倒在地上掙紮著,痛苦的死去。


    但部落畢竟有上百座房屋,不是兩個噴火兵就可以燒完的,悍勇的部落戰士從睡夢中驚醒,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就抓起床頭的弓箭發起了反擊,一支尾巴上黏著羽毛的箭矢射中了噴火兵,但是原始的骨製箭鏃無法洞穿厚實的石棉防護服,英勇的戰士反而被一股火龍燒成了焦炭。


    這種蘇式的火焰噴射器隻能持續幾次發射,所以噴火兵把大火點燃之後就停止了噴射,任由火勢蔓延,那些僥幸逃出去的部民則被埋伏在外麵的軍人用步槍射殺或者用刺刀捅死。


    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煉獄,文度族軍人們露出了滿足的表情,熊熊烈火映紅了他們的黝黑而猙獰的麵龐,一雙雙瞳孔裏倒映的全是掙紮的火人。


    槍聲響起的時候,劉子光和方霏正在值班室裏聊天,方霏每隔十分鍾就會拿手電去雨棚下看那些正在發瘧疾的病人,溜達一圈回來身上就多幾個大包,非洲的蚊子可不是吃素的,比國內的同類體格大了好幾圈,吸血也特別給力,望著方霏身上的大包,劉子光心疼的說:“這一年多真是辛苦你了。”


    方霏說:“還好啦,我覺得挺充實的,這一年多所經曆的事情,學到的東西,比在江北住十年學到的都多,我在考慮回去之後是不是聽媽媽的話,去英國繼續進修呢,臭壞蛋,你支持我麽?”


    “當然支持,學費我來出,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當初借給我那五十萬塊錢,現在已經翻了好幾倍了。”


    “騙人,你就喜歡騙我,嘻嘻,不過我喜歡,對了,你媽媽催你沒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結婚家裏該急了。”


    “沒事,三十出頭正當年,正是幹事業的時候,哪能被家庭拖累呢。”


    “真的?不許騙人哦,騙人的話鼻子要長長的。”方霏嘻嘻笑著來擰劉子光的鼻子,忽然瞥見窗外火光熊熊,半邊天都映紅了,她忽地站起,抓起手電筒說:“出事了!”


    劉子光也站了起來,先將靠在牆角的霰彈槍提了起來,嘩啦一聲推上子彈,這才出來查看。


    醫療隊的醫生們也從各自房間裏出來,震驚的望著遠處的火勢,穀隊長大喊一聲:“別愣著了,快去救火!”


    “等等!”劉子光大喊一聲,眾人都望著他。


    “這是凝固汽油燃燒才有的火焰!”劉子光說,話音剛落,槍聲就響了,大威力fn fal自動步槍的槍聲在夜色中格外刺耳,無數的宿鳥飛上了天空,黑壓壓的如同一團黑霧。


    “不好,是政府軍!”穀隊長反應很快,馬上做出部署:“老汪,馬上叫醒所有人準備撤離,小方,你負責病人,小麥,你帶幾個男同誌和保安一起守住大門。”


    麥嘉軒卻忽然憤怒的嚷起來:“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殺了哨所的士兵,也不會把軍隊招來!”


    “夠了,什麽時候了還說這種話,軍隊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但要們也要防範於未然!”穀隊長倒是個精明幹練的人,立刻判斷出軍隊的目的,令劉子光不由得懷疑起這個女人是不是有軍方的背景。


    醫療隊有兩個當地保安,是從聖胡安雇來的文度族人,穿著卡其製服,拿著雙筒獵槍,嚇唬嚇唬動物還行,在軍隊麵前就隻能是挨打的份兒了,兩個保安嗅到了空氣中烤人肉的味道,早就嚇得麵無人色,當麥嘉軒來到門衛室的時候,發現地上丟著兩杆獵槍,保安已經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不好了,保安跑了!”麥嘉軒再次大驚小怪的咋呼起來,劉子光徑直走過來,一把將他推開,撿起兩隻獵槍,塞給兩個看起來靠譜點的男醫生:“拿著,扣扳機就能發射,明白麽!”


    兩個男醫生緊緊握住獵槍,如同握住手術刀一般,用力的點著頭,但劉子光卻看到他們的雙腿在顫抖。


    “放心,不會有事的。”劉子光說完就要往外走,卻被穀隊長喝住:“你幹什麽去!”


    “我去救他們。”劉子光腳下不停,邊走邊說。


    “不許去,我是營地的領導,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 ,在這裏就要服從我的管理,我決不許任何人的任何行動給我的人帶來危害!”穀隊長聲色俱厲,竟然將劉子光鎮住了。


    方霏也衝了過來,緊緊拉住劉子光的胳膊,滿眼都是緊張。


    “難道放任那些士兵屠殺民眾麽!”劉子光怒吼起來,雖然隻相處了一個晚上,但他也被這些善良淳樸的人民所打動。


    “我說了,不許去!”穀隊長依然嚴厲,但劉子光卻看到她的眼中晶瑩閃爍,是啊,在這裏行醫這麽久,對部落的感情總是比劉子光要深厚的多得多,做出這種決定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看著滿院子驚恐萬分的中國籍醫護人員,還有緊緊拉扯著自己的方霏,劉子光也陷入了僵局,他不清楚對方有多少兵力,也不熟悉這裏的地理環境,雖然有信心救出一部分人,但沒有把握全殲這些軍隊,但他卻不能同時又救人又保護營地,如果被激怒的軍人襲擊了醫療隊,方霏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最終劉子光還是選擇了自私,他的內心從來沒有像這樣煎熬過,緊緊握住霰彈槍蹲在營地門口,耳畔全是烈火中的慘叫聲,一隻溫柔的小手輕輕地拉著他的衣服,回頭,是方霏的淚眼。


    “你隻是一個人,救不了那麽多人……”


    劉子光沒有說話,此時說什麽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他唯有攬過抽泣的方霏,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醫療隊的家當本來就不多,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兒,誰也顧不得收拾行李了,倉促把珍貴的醫療樣本放進背包,把病人抬上汽車,所有的壇壇罐罐都不要了,司機發動著卡車,準備逃離這個煉獄。


    忽然,一隊軍人向這邊過來了,為首的士兵朝天放了一槍,營地裏頓時鴉雀無聲。


    這些人是政府軍的精銳,從他們頭上翠綠色的貝雷帽就能看出來,士兵們舉著槍閑庭信步,根本沒把營地裏的人當回事,他們封鎖了營地的大門,並不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虎視眈眈,醫療隊員們發現這些士兵腰帶上竟然懸掛著血淋淋的人頭,鋒利的叢林砍刀還往下滴著血,而這些殺人魔王竟然談笑風生,若無其事。


    醫療隊每個人都陷入深深地恐懼之中,包括鎮定自若的穀隊長眼中也流露出一絲不安,劉子光手握霰彈槍藏在人群之中,估量著對方的戰鬥力,如果沒有這些醫療隊員的話,他尚可放手一搏,但是有這麽多手無寸鐵的同胞在,自己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他暗自做好了打算,待會如果動起手來,就算拚了命也要保大家安全。


    等了一會兒,軍官來到了現場,劉子光不認識西薩達摩亞的軍銜,但是從這個人傲慢的態度和肩膀上的三顆小星星可以判斷出他起碼是個上尉,是這幫軍人的長官。


    軍官穿著美式四色迷彩服,腰間係著草綠色的帆布腰帶,帆布槍套裏是一把勃朗寧1935型手槍,老歐洲殖民地的人都喜歡這種經典的武器,他腋下還夾著一根藤條,力圖使自己有一股歐洲職業軍官的味道。


    一輛橫肉的上尉用文度族語言嚷了幾句,醫療隊的翻譯說:“軍官先生說要進來搜查卡耶族叛軍。”


    穀隊長站在門口,冷峻的說:“你告訴他,這是國際紅十字會的營地,帶武器的人不能進。”


    翻譯戰戰兢兢的把話翻過去,上尉果然惱羞成怒,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他的士兵們也叫囂著往前衝,拉動著槍栓恫嚇著醫生們。


    麵對血淋淋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槍口,穀隊長竟然寸步不讓,上尉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這麽硬氣,他感到自己軍官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傷害,抽出手槍對準了穀隊長的鼻子。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張百元麵值的美鈔出現在眼前,一個陌生的東方男子微笑著把錢遞了過來,在上尉鼻子底下晃了晃,並沒有說話。


    上尉眉毛倒豎,凝神屏氣,惡狠狠地盯著劉子光,劉子光毫無懼色的和他對視,另一隻手藏在背後,食指就搭在霰彈槍的扳機上。


    ……


    有位朋友投了三千貴賓,讓我壓力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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