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冷,傍晚江北電視台天氣預報就說北方有一股較強冷空氣已經南下,今晚氣溫下降至零下十度,並伴有短時陣風出現,希望廣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出行安全。


    風嗚嗚的吹著,肆無忌憚的灌進還沒來得及安裝窗戶的毛坯房裏,擋在窗口的塑料布和硬紙板早就被吹跑了,楊峰躺在潮濕陰冷的水泥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捆的很結實,很專業,越動越緊。


    他心裏一陣懊喪,恨的咬牙切齒,本來待在金碧輝煌裏打麻將多舒服啊,非要跑出來辦什麽案子,結果把人家軍區司令給揍了,這事兒鬧得有點大,已經超出了自己能控製的範圍,隻希望馬局長能得到消息盡快趕來吧。


    隔壁房間裏,李誌騰剛從休克中醒過來,那一槍托砸的真脆實,把他的鼻梁骨都砸斷了,睜開眼睛一看,漆黑一片,寒風刺骨,想伸手去摸臉上的傷,可是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細細的繩子勒進肉裏,疼的厲害。


    腦子懵懵的似乎有一群螞蟻在亂爬,過了好一陣子才清醒過來,一陣後怕從心底湧起,不過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我舅舅是分局政委,楊子的老爸可是市委組織部的大官,我們又都是正式的公安幹警,不是臨時工,馬局長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管他什麽司令不司令的的,借他兩膽子也不敢隨便扣押公安人員啊。”


    李誌騰頭腦簡單,見得世麵也比較少,甚至分不清軍區和軍分區誰大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裏,市委書記就是頂著天的人了,自家的關係網在這裏擺著,怕毛啊。


    想著,他艱難的挪動了一下,大聲喊起來:“放我出去!”


    “砰”的一聲,門開了,走廊的燈光照射進來,很刺眼,大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很響,幾個穿著迷彩褲子的人走進來,用匕首挑開了李誌騰身上的綁繩,將他提了起來。


    李誌騰咧嘴笑了,就知道他們不敢亂來,可是當他被推出走廊的時候,卻發現氣氛有些詭異,他的朋友們也都被陸續拉了出來,兩個人架一個向外麵走去,出了這棟沒竣工的大樓,外麵是一個大土坑,土坑旁邊站了一排手持自動步槍的士兵。


    押送他們的人都是膀大腰圓的士兵,一言不發臉色嚴峻,李誌騰心裏有些發毛,看看楊子,風流倜儻的分局第一帥哥此刻也是狼狽不堪,頭發耷拉下來,滿臉的惶恐,老七他們幾個爛仔更是嚇得腿都哆嗦了。


    “饒命啊,不要槍斃我,一家老小哇。”老七先喊了起來,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難怪他緊張,這個陣勢實在有點像刑場。


    大兵們根本不理睬他們的哭叫,推搡著他們來到另一處建築物前,開門將他們押進去,打開電燈,豁然光亮,原來是一座室內體育館。


    所有涉案人員都站在體育館裏,他們對麵是十餘個健碩的士兵,剃著平頭,拳頭都有缽盂那麽大,一臉冷笑看著他們。


    “打贏他們,就放你們出去。”一個軍官發了話。


    “我抗議!”楊子喊了起來,可是沒人理他,那些士兵已經獰笑著走了過來。


    沒辦法,打吧,防暴大隊的夥計們也不是吃素的,李誌騰身高一米九,楊子也有一米八,論塊頭不輸於對方,老七他們也都是打群架打慣了的。


    可是一交手才知道差距,部隊的人是幹啥的,成天吃飽了沒事幹就鍛煉,他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成為殺人機器,這些人可都是從全軍分區各部隊挑出來的徒手搏擊種子選手,等著春季的東南軍區運動會上拿獎牌的人。剛才警衛連長也說了,打贏了是你們應該的,打不贏的話,等著刷一個月廁所吧。


    防暴大隊的幾個夥計還好點,經常鍛煉身體連個拳擊跆拳道啥的,治安大隊這老幾位的身子骨卻早被酒色掏空了,別說對付精銳士兵了,就是對付一般小混混都未必能打贏,老七他們幾個更是廢柴,全靠一身流氓氣嚇唬人,真動起手來也都是挨揍的料。


    一場大戰,準確的說是一邊倒的毆打,軍體大隊的士兵們放開了盡情的練手,滿場就聽見捶沙包的聲音,咚咚的響,那可不是錘在真正的沙包上,而是人的肚子上。


    巧的很,今晚挨揍的這幾位,就是當初在分局預審室裏毆打劉子光的那幾個人,有道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們拿嫌疑人練手的情景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被打得最厲害的是李誌騰,警衛連長特地交代過,就是這個不知死的小子冒犯了軍區副司令,為了幫副司令員出氣,說啥都得招呼他好。


    一通暴打之後,這些人全趴在地上起不來了,鼻青臉腫像個豬頭一般,就是分局長此刻來領人,都未必能分清誰是誰。


    李誌騰佝僂著身子趴在地上,嘴裏往外噴著血沫和碎牙齒,直喘粗氣,胸部疼的厲害,搞不好肋骨都讓人錘斷了。


    楊子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張帥臉都被抽歪了,兩個眼睛活像熊貓,吐出的唾沫都帶血絲。


    老七等一幫人倒是稍微好點,到底是混跡在社會底層的閑散人員,遇到這種事情反應卻是最靈敏的,人家哪是要和你切磋功夫啊,純粹就是找茬揍人,這種時候還充大瓣蒜就不明智了,最好的辦法是護住腦袋和要害,趴在地上讓人家揍一個爽快,興許傷的還輕點。


    軍警民自由搏擊友誼賽結束了,軍方宣告完勝,警衛連長得意洋洋的說:“你們沒打贏,不好意思了,再多住幾天吧。”說完一揮手,士兵們湧上去,兩個架一個把他們送回了臨時牢房。


    ……


    就在友誼賽進行的時候,警備司令部門口來了幾輛車,一輛桑塔納3000,兩輛黑色的奧迪,其中一輛車裏坐著的是市委組織部的楊部長,他並沒有下車,因為這件事自己不方便出麵,他隻是希望,對方看到自己的車牌號碼,會給一些麵子。


    另一輛奧迪a6裏坐著的是江北市公安局的一把手,馬伯仁局長,自從最有威脅的對手宋劍鋒副局長被調到司法局去之後,公安局就成了馬局長的家天下了,這陣子他動了一大批人的位子,原本宋劍鋒刑偵口的部下都被調職,填上來的都是馬局長的親信。


    江岸分局治安大隊的楊峰,那是馬局長麾下愛將,眼瞅著就要提拔副大隊長的人,怎麽忽然間就出事了,本來馬局已經睡下了,聽說楊子出事了便立刻趕來,半路上正好遇到楊部長的車,兩人一起來到警備司令部門口。


    警備司令部的鐵柵欄門緊緊關閉著,崗亭子裏的士兵穿著軍大衣戴著棉帽子,手裏握著上刺刀的八一杠,刺刀的寒光在積雪的映襯下更顯的冷森森的,值班小軍官很不耐煩的告訴馬局長,何司令員不在,有事明天再來。


    好說歹說,對方連通報都不給通報一聲,正在馬局長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於政委的車過來了。


    好像看到救星一般,馬局長趕緊迎上去,於政委認識他,也下車和他握手。


    “於政委,誤會啊,你們的人怎麽把我們的幹警給抓了?”馬局長問。


    於政委苦笑了一下:“馬局長,你的部下也太能惹亂子了,你知道他們把誰給打了麽?”


    “誰?”


    “軍區羅副司令員,羅克功!”


    馬局長的喉頭聳動了一下,他對軍隊係統的官職序列可是清楚得很,軍區副司令是什麽級別先不說,軍隊可是一個單獨的係統,哪怕你認識省長部長呢,說情都未必好使。


    “那……事情嚴重麽?”馬局長又問。


    “副司令員臉上五道指痕,嘴也打出血了,你說嚴重麽?”於政委反問道。


    馬局長倒吸一口涼氣,這還了得,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部下,竟然得罪了這尊神,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於政委,這麽著,你把人交給我,我絕對讓老司令滿意,我要是不把這個鱉犢子的警服給扒了,我……”


    馬局長恨得咬牙切齒,說這番話未必不是真的,不過於政委卻擺了擺手說:“人呢,已經在軍分區暫時滯留了,不過這件事我們無權處理,軍區保衛部會來人處理的,馬局長你也別太擔心了,羅副司令是個秉公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會借題發揮的。”


    說完,於政委看了看表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回身上車,忽然又停下說:“羅副司令在軍分區招待所。”


    馬局長感恩涕零:“謝謝老於!”


    於政委的車進大院去了,馬局長走到另一輛奧迪前,車窗緩慢降下,露出一張中年男人陰鬱無比的臉。


    “怎麽說?”


    馬局長擦擦汗:“不好辦,孩子們得罪了軍區首長,暫時被扣留了,聽說要交給軍區保衛部處理,那可就麻煩了。”


    楊部長點點頭,目光依然陰森冷靜,說:“這個軍區首長在哪裏?”


    “在軍分區招待所住著。”


    “走,我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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