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石崇夜夢墜馬,醒來說與鄉人;擔酒牽羊賀滿門,俱給他壓驚解悶。範丹時被虎咬,人言他自不小心。看來人是敬富不敬貧,世態炎涼可恨。


    話說任永春來至後院一瞧,顧煥章沒了,這幾個家人被殺,自己大吃一驚,吩咐手下家丁鳴鑼聚眾,各處搜查。


    書中交代,顧煥章是被何人救去?隻因他被人拿獲,牢拴二臂,過了有一個時辰,就還醒過來了。睜眼一看,兩旁有人看守,自己綁在樁柱之上,不能動轉,情知中計,無法可施。


    正在著急之際,忽見那四個看守的莊兵在那裏喝酒,點著一支蠟燈。從外麵打進一宗物件來,“吧噠”一聲,正打在蠟燈之上,把燈打滅。從外麵飛身進來一人,手起刀落,把四個家人殺死。把顧煥章繩扣解開,說:“侯爺,跟我走吧。”顧煥章說:“你是誰?”那人微然一笑,說:“你連我都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姓何,名瑞,人稱混水猿,在石平州正北何家窪住我從家中坐著一隻小船要去探竹子山,方才在江口瞧見一個采花的淫賊玉麵郎君神偷譚逢春,坐著一隻小船同著一個女子進了青蓮島,我跟隨在後,見他與任永春談話,我才知道你在此受困。侯爺,跟我快上船去吧。此處並非講話之所,你跟我快走吧!”


    兩個人飛身上房,躥出院牆,下了山坡,來至江岸,用手一指,說:“侯爺,上這隻船!”顧煥章跳上船來,何瑞也上了小船,說:“倭侯爺,為何獨自一人來到此處?”顧煥章說:“並不是我一人來到此處,其中有個緣故。隻因我等眾人隨穆將軍攻破了祁河寺,追下八路都會總賽諸葛吳代光,在青石坡將他拿住,實指望解往大清營,前去請功,不想在雙寶鎮下江口誤中賊人奸計,將馬成龍、馬夢太、高傑、薑鴻、白勝祖、白桂太、侯文、侯武、洪永太、馬清太十個人,均皆被擒,我那師弟小白龍王天寵大概死在亂軍之中。我是身倦體乏,誤走在這裏,想要在這裏歇息歇息,好去替我那幾位朋友前去報仇,不想遇在此處,又被他人用迷魂藥迷住若非你來搭救,我就死在此處了。你是從哪裏來?”何瑞講明自己的來曆,說:“侯爺,在我這船上先歇息歇息吧。”二人到了小船上,喝了兩碗茶。顧煥章說:“這正南上就是竹子山的水師連營,我前去替我朋友們報仇!”


    何瑞攔之再三,顧煥章執意不聽,自己帶上寶劍,跳下水去,浮水來到水師營,慢慢由水底下進了營門,找著中軍大戰船。見上麵燈光閃爍,用耳聽了一聽,裏麵靜悄悄,空落落。一縱身軀上了大戰船,見船艙之內燈燭輝煌。自己推門進去,見是靜江太歲張寶在燈下看書。顧煥章舉寶劍照定張寶就剁,張寶急閃身形,伸手拿出大環金絲寶刀急架相迎。兩個人先在船上動手,後來兩個人跳下水去。此時張寶手下當差之人早已知道,一棒鑼聲響亮,有無數的水鬼兵手執燈籠,照得滿江通紅,水鬼跳下水去,各執三節鉤鐮槍,幫著張寶,要捉拿顧煥章。顧煥章頗通水性,劍法靈便,紮死無數的賊兵。但見賊勢眾大,不敢久戰,於是殺出一條血路,浮水直奔正南。張寶也並不追趕,帶領手下兵丁上船。


    顧煥章往南浮水有二裏之遙,長身鑽上水來一瞧,南麵是山,北麵是水師連營。顧煥章一想:“要回去還得與張寶大殺一陣,莫若闖到大竹子山,前去解救眾家英雄。”又望正南一看,見山口俱有戰船排定,其形好似浮橋,船上點著氣死風的燈籠,上有巡山太保高勝的帳房,帶領一幹水隊,把守山口。晚半天有二百值宿的兵丁,在此盤查,出入人等俱有腰牌。顧煥章一沉身下水,睜眼往對麵一瞧,船底下安著攔江絕戶網,船頭上都有鮮魚頭刀輪。要碰在刀輪上,人是準死無疑;若要撞到網上,鈴鐺一響,上麵一拉網繩,就把人拿住顧煥章看罷,心中說:“我這口寶劍能削銅剁鐵,要破他的攔江網易如反掌。”慢慢的拿寶劍把網繩割斷,由船底鑽進竹子山的山口,浮水往正南走。約有七八裏之遙,往西一拐,走了不遠又往北拐,一瞧東、西、南三麵是山,當中有一片水,方圓有一百餘裏地。靠北一帶俱是大戰船,有飛虎舟,有太平船,有滿江飛,有浪裏鑽,各樣船隻不少。上麵分五色的號燈,南方丙丁火,是紅燈籠;東方甲乙木,是青燈籠;西方庚辛金,是白號燈;唯有北方壬癸水,可不能使黑燈籠,使白燈籠糊一道黑紙腰節;當中間中央戊己士,是黃號燈;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格局,分青、黃、赤、白、黑五色的號燈。


    顧煥章看罷,繞過水師營撲奔山坡。到了山坡,上得山去,找了一個僻靜所在,把身上衣服擰幹。仰仗這個時光不冷,正在夏天景況,顧煥章收拾好,上了這座大竹子山。到了頭道寨堡柵欄門,見寨門緊閉,牆子上也有幾盞號燈。顧煥章由清靜地方上得牆去,翻身跳入大寨,但則見正北是帥府大廳,東西兩麵各有配房二十餘間,裏麵並無燈光。顧煥章躥過這所大廳,站在房上一望,見東邊是一所房,有百十餘間,都是樓台殿閣。


    正北有一所院子,也都是樓台殿閣,大概是吳恩、蔡文增所居之處。正西一片是大軍的草料常顧煥章跳入正北這所院子,在各處偷聽。到了北院中一瞧,這院是以北為上,三台房,見北上東裏間屋中燈光閃爍,聽有人說話。


    顧煥章來至窗欞以外,慢慢的把窗欞紙濕透,往屋內一瞧,靠北牆一張八仙桌,桌上一盞蠟燈。東邊椅子坐著一人,站起來身高八尺,膀窄腰圓,麵如薑黃,兩道重眉,一雙大眼,皂白分明,準頭豐滿,四方口;頭帶三角白綾巾,勒著金抹額,二龍鬥寶,迎門一朵茨菇葉,身穿一件白緞箭袖袍,周身繡串枝蓮花,腰紮絲鸞帶,套玉環,佩玉佩,足下青緞子薄底快靴,脅下佩一口綠鯊魚皮鞘太平刀。靠西邊椅子上坐定一人,是白臉膛,也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打扮,年歲二旬有餘,精神百倍。


    這兩個人乃是親手足,黃臉的叫黃麵閻羅張天福,白臉的叫白麵閻羅張天祿。這兩個人乃是蔡文增的兩個拜弟,俱有萬將難敵之勇,水旱兩路精通。顧煥章聽他兩個人談心。張天福說:“賢弟,今日蔡大哥與八路都會總商議這個主意甚好。先派人上雲南府昆明縣五華山,把仁和教主請來,叫白練祖帶上各種法寶,在上江口幫著座山雕羅文慶阻住穆將軍那支人馬,不到百日之工,管保把大清營的人馬拿淨。咱們蔡大哥帶著咱二人撲奔福建鹿耳門,前去找水軍都會總李天保、神棍將李天一,那裏有咱們會中三萬大軍,順水路取獨龍關,捉拿張廣太,搶神力王五百隻大戰船,斷大清營的糧道。咱們與蔡大哥率帶著人馬,截住穆將軍、神力王的歸路,讓他腹背受敵。這一陣,可以成功。把方才拿住這十個人,等仁和教主一到,把他們推出去開刀祭旗。”


    顧煥章聽到這裏,大吃一驚,心中說:“真要這麽辦理,穆將軍、神力王大事不好。”顧煥章一想:“既來此山上,豈肯空回?莫若我把吳恩與蔡文增兩個人的首級帶回去。”想罷,自己一長身,躥上房去,在各處一找。但則見西北有一所院落,顧煥章至這邊院子來,見北上房屋門關閉,聽西廂房屋中有人說話。來至臨近,附耳一聽,有兩個小童兒說:“祖師爺睡啦,咱們也該歇息歇息了。”顧煥章一聽,心說:“大概不是吳恩,就是蔡文增在這北屋裏睡覺。不免我去結果他的性命,將人頭帶走。”主意已定,來至北上房,慢慢的把門撥開進去。到了屋中一瞧,靠北牆一張八仙桌,桌上一盞蠟燈,蠟花多長。桌案上堆疊著好些個文書,大概是辦公事的所在。把西裏間屋中幔帳一掀,但則見順前簷一張大床,落著蚊帳,裏麵有人,鼾聲震耳。顧煥章把蚊帳挑起來一瞧,有一人頭向西、腳向東、麵向南,蓋著大紅呢棉被,蒙頭蓋臉,棉被上麵蓋著一件八卦仙衣。顧煥章來至臨近,把太阿劍舉起來,先把蠟燈吹滅,怕是外麵有人瞧見燈照的影兒,把大紅呢的棉被往下一拉,把寶劍舉起來,照定項頸之上就剁。隻聽“噗哧”一聲響亮,紅光崩濺,鮮血直流。不知吳恩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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