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昨日今朝事不同,光陰過隙若秋風。


    何須好謀何須惡,命裏無時總是空。


    話說追風仙猿侯化泰來到在德興店內,到了東上房一看,那牆上掛著一軸畫,畫的是西海岸獨龍關神吼戲仙猿。畫的是一個老頭兒,手中拿著一個藤圈,旁邊站著一個禿老頭兒,寫的是:“朱天飛戲要侯化泰”。侯化泰看了一愣,問夥計:“這張畫是誰掛的?”小夥計說:“你要提起這一軸畫來,是一位神仙掛的。頭一個月來了一位道爺,善曉過去未來之事,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說他是在空空山清虛洞那裏參修,住在我們這店內,把這軸畫給我掛在屋中,他說這軸畫不準叫我摘下去,畫上畫的是雲南鏢頭鑽雲神吼朱天飛在西海岸獨龍關戲耍追風仙猿侯化泰。他還說今天我們這店中準有一個人來,住在這屋內,他是山東省東昌府二十五裏鋪侯家寨的人,此人姓侯,名叫化泰,綽號人稱追風仙猿。此人今年六十九歲,三月二十日午時生人,該當今年今月今日今時死在我們這屋內。”


    侯化泰一聽此言,嚇得打了一個冷戰,低頭一想:“莫非我的大數已到,該當死在此處?”又一想:“我此時並無災病,,也許是妖人蠱惑人心。”說:“小夥計,這個神仙走了沒有?你告訴我。”小夥計說:“他沒走,還在我們這裏住著哪。”


    侯化泰間:“在哪屋中住著?我去看看他去。”小二說:“就在北上房,你跟我來。”侯化泰跟隨在後,到了北上房以外,見小夥計進去說:“祖師爺,有人拜望你來了。”隻聽裏麵一聲“無量壽佛”,說:“叫他進來吧!”小二把簾子打起來,侯化泰跟進上房,見正麵八仙椅子上坐定一個老道,正是紅胡子馬傑。侯化泰說:“你冤苦了我啦!”馬傑說:“侯老英雄,我是和你詼諧,不要見怪於我。”侯化泰說:“你是從哪裏來?”


    那馬傑說道:“我自從離開了大清營就來到此處,住在清化鎮德興店內。昨夜晚晌,我在各處哨探,遇見你在樹林之內短歎長籲。自言自語,我方跟下你來了,來到這裏,你先進店,我隨後進店。那一軸畫,是我閑暇之時畫的,叫小夥計掛在東上房,故意戲耍於你,那話都是我教給他的。”侯化泰說:“是了。


    你在這裏探訪賊人的機密,可探什麽消息出來了沒有?”馬傑說:“我探出一段事情,甚不易辦。此去往正南昭通府大路,有一座龍峒山,山下有一座鎮店,名為七寶鎮。有一位勸善會總蔡文增,他在那裏帶領有一萬人馬,分為二十個營頭又設了十座大營的人馬,在金沙江操演水戰,安了一座水師連營。這一萬人馬,在龍峒山操演陸隊,每逢初一、十五,在山下七寶鎮收養童子兵,他收去童男童女帶到山上,好練妖術邪法。此人神通廣大,術法無邊,會打五雲筒。”侯化泰聽罷,說:“甚好,今天無事,我要哨深哨探再議。”那馬傑忙說:“不可,你在此等俟,我去與你哨探明白,你速回大清營送信。然你為何一人來到此處?他們眾人都在哪裏?”侯化泰把上項之事又述說一遍。馬傑說:“你在此等候,我明日準來。我送你回大清營。為此小節,也不可傷了弟兄的和氣。”侯化泰說:“也是我一時的性情,那也不算什麽,你就去吧,我這裏等你。”馬傑告訴店中小夥計算帳,給了店錢,自己出離了德興客店,往昭通府去了。


    侯化泰坐在屋中甚是煩悶,和衣而臥,心神不定,一陣的麻亂,心裏說:“不好,莫非我有什麽大禍臨身?”自己翻來覆去,躺在床上竟睡著了。方一合眼,覺著迷迷離離,似乎要睡,類乎醒著,仿佛是到了家中的樣式,見了兄弟。侯化泰正在廳房坐定,正然談心說話,隻見兒子與侄兒給他行禮,心中甚為喜悅。忽然間,四外火起,嚇的他站起來,慌忙逃走。忽見房上那一根房梁照寶他頭頂砸將下來,嚇得侯化泰“哎喲”一聲,一下栽倒在地。醒來時,原來是南柯一夢。自己嚇得心中砰砰直跳,站起身來到外麵一看,一輪紅日將要西沉。他一想:“總是我睡多了夢長。昨夜晚一夜並未睡覺,莫非我身倦體乏,方得此怪夢?”叫過夥計來,打過洗臉水來淨淨麵,要了一些酒菜,自己獨自飲酒。


    正吃得高興之際,隻見從外麵進來了一個人,身高九尺向外,身穿青布小夾襖,青布中衣,腰係搭包,手中拿著一個小包袱。此人麵如白紙,兩道眉毛往下耷拉著,一雙闊目圓翻。容長臉,白眼珠往外努著。侯化泰一看,來者非是別人,正是笑麵無常張大虎。他是從神力王爺大營中來。隻因倭侯爺與馬成龍等八個人去探湖耳山,直到這般時候不見回來,老王爺甚不放心,派張大虎前來探他八個人的下落。張大虎他過了湖耳山,所過的村莊集鎮,各店中細訪,並不見這八個人的蹤影。他來至這座清化鎮,一找到德興店內,問小夥計,你這店內可有八個人住著,也有山東人,也有直隸人,也有江蘇人,如何的模樣兒。那小夥計說:“我們這店中沒有住這些人。”侯化泰早已看見,說:“張賢弟,你這裏來,我有話和你說。”張大虎一看是侯化泰,心中就放心了,說:“大哥,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作什麽?他等眾人哪裏去了?”侯化泰說:“坐下,咱們兩人吃酒。你是從哪裏來?”張大虎把找大清營八個人未見的話說了一遍,說:“我那王大哥他哪裏去了?”侯化泰說:“是親三分向。你先不打聽別人,先打聽你王大哥哪裏去了。你卻來遲,你見不著他了。他七個人探小竹子山,全皆死在那裏了。”張大虎一聽,心中一慟,“哎喲”一聲,栽倒就地,說:“可惜我這幾個知己的朋友,都死在妖人之手!”侯化泰“噗哧”一笑,說:“你起來,我與你鬧著玩哪!”張大虎站起身來。


    說:“侯大哥,我這條命是不要了,我到小竹子山,替我眾位朋友報仇!”說罷,轉身就走。侯化泰說:“你回來!他們大眾一個也沒死,都在湖耳山鐵善寺內。”他這裏說著話,張大虎早去遠了。侯化泰說:“這個人太實心了,我說什麽他信什麽,不免我追他去吧,倘要落在賊人之手,倒是我的過處。”說罷,站起身來,往外就追,出離了這座清化鎮,並不見張大虎往哪邊去了。自己無奈,回到店中,越想越感到自己這個事情做得不好:“倘若張大虎死在小竹子山,如何對得起王天寵與眾位?”自己酒飯也不吃了,算還了店飯帳,打算明日一早起身,到小竹子山前去探訪張大虎的下落。安歇睡覺,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清早,出了德興店,要上小竹子山,自己也不明白道路,料想往正南走沒錯。走到天有晌午之時,前麵有一座大鎮店,進了北村口一直往南,走到十字街,見這裏人煙稠密,路東有一座酒飯館,字號是“宴芳樓”。進去一看,上首是櫃,下首是灶,一直往後,靠東邊往南,上了樓梯,上麵一看,是!


    臨街六間酒樓,上麵都是金漆八仙桌椅、條凳,牆上名人字畫、挑山對聯,畫的都是山水人物,倒也清雅,侯化泰靠西窗戶找了一張桌子落座,叫過賣前來,要酒要菜。問過賣:“這座鎮店叫什麽名字?”過賣說:“叫七寶鎮。”侯化泰聞聽,說:“是了,此處就叫七寶鎮。今天有什麽熱鬧?”小二說:“今天我們這裏祖師爺收童子兵。”侯化素向:“是哪位祖師爺?姓什麽?”過賣說:“那位祖師爺姓蔡,名文增,別號人稱勸善會總,就在這正西”侯化泰問:“怎麽叫收童子兵哪?”過賣說:“你老人家原來不知道哇?我叫劉快嘴,我是最愛說話。


    你老人家許是遠方來的。我告訴你吧,我們這裏屬昭通府管,都是天地會八卦教所轄之地,家家都有戶口冊子,祖師爺按戶要人,並要童男五十名,童女五十名,都要過十歲以外的。如要送去童男一名,給白銀五十兩,每個童子都是管吃管穿,每月初一、十五日,放工一天。如要家中有小孩子不送來,被祖師爺查出,滅門之禍。今日在這七寶鎮的正西,你看那裏搭著席棚,四外有兵護守,今日正午點名。那些個小戶人家都願意把兒子送了去,那些大戶人家都舍不得骨肉分離。今日也有哭的,也有笑的,你老人家去到那裏看熱鬧去吧。”


    侯化泰一聞此言,緊吃了幾杯,算還了酒飯帳,下了酒樓,一直往西,到了村口以外。隻見路北高搭席棚,四外有繩兒攔截,不準閑人過去,兩旁瞧熱鬧的,人山人海。這些個八卦教匪之兵,俱都是白綾子纏頭,身穿青號坎,白邊白月光,都是年力精壯之人。此時蔡文增尚未來到。正西有一裏之遙,正是龍峒山口,南北直立兩個大山峰,山坡插滿了旌旗,分青、黃、赤、白、黑,槍刀密布,殺氣騰騰。往南一看,東西一道大江,水花滾滾,白浪滔天。那金沙江北岸上是水師連營,明分八卦營寨,裏麵出入有門,進退有法。


    侯化泰正在觀看,忽見正西山口號炮驚天,由龍峒山闖出一營馬隊,約有五百之眾,都是頭戴三角白綾巾,繡團花分五彩,勒著銀抹額,二龍鬥寶,迎門一朵茨菇葉;都是粉綾色箭袖袍,上繡一枝梅的花朵,腰係絲鸞帶,肋下佩刀,足下薄底快靴,坐騎快馬,鞍轡鮮明,懷抱長槍,明晃晃,有一尺多長的槍頭兒,通紅的槍杆。馬隊過去後,跟著五百步隊,都是粉綾色卒巾,身穿號坎,懷抱四尺多長的斬馬刀。步隊過去,後麵就是十六個道童兒,手打著金鎖提爐,後麵有一乘八人大轎,敞著轎簾,看得真切。見裏麵端坐著一個老道,頭戴紫緞色九梁道巾,身穿紫緞色一件道氅,上麵鑲嵌金八卦,分乾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中間太極圖,足下高腰襪子,厚底雲靴,脅下佩一口寶劍,綠鯊魚皮鞘,金吞口,金挽手,黃絨穗飄擺;麵如紫玉,兩道掃帚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圓翻,二目神光爍爍,皂白分明,高顴骨,三山得配,四方口,海下花白胡須,看年歲,足有花甲以外。後麵跟定四員大將,各跨坐騎。侯化泰一看,正南上騎馬的,正是大耗神梅峰、逍遙會總張寶任、太平會總任鳳姣。後麵還有一個蔡文增的徒弟八河龍王呂道明。侯化泰看夠多時,心中一動,想要拉單刀過去刺殺蔡文增。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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