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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泉的離開,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與a國hw大學簽訂的人才協議中,協定自協議生效起,每年限製出境兩次, 她回來參與國家決賽已經是第一次, 參與集訓隊選拔第二次。


    麵對著國家隊和大學違約的選擇, 楚泉選擇了退出。


    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化學島, 一下午一晚上, 這件事都持續被討論著:“妹子真的優秀啊!本來以為又可以多一個妹子為國爭光, 沒想到, 可惜了,也還是祝她前程似錦吧。”


    “肯定前程似錦的, 國際金牌對於她來說,應該也沒那麽重要了吧?”


    ……


    而最終選拔賽名單成績排行出來了。


    鹿行吟第一, 奶神第二, 顧放為第三, 陳芳第四。


    他們四人的分數,都咬得很緊。除了鹿行吟接近雙滿分以外,陳芳、顧放為、奶神最高分差沒有超過2分。


    而這個分數排名,又變成了極為棘手的情況——第一和第三同省,第二和第四同省, 理論上來說,顧放為和奶神都應該被跳過。


    但問題是第五名往後, 分數差距突增到了整整7分,且第六名到第十名, 全部都是攻玉一中,q省的成員。


    由於集訓隊選拔賽製,在這種情況下, 已經無法避免選到同省省隊成員了——國家隊成員,也不可能讓第十名開外的人員入選。


    會議室中,國家隊老師們正在討論、開會。


    待定的少年們則都等在外邊,百無聊賴。更遠的地方,陸陸續續有家長回來接孩子回家,冬日殘陽如血,場景有些落寞。大部分人心裏都清楚自己絕對與國家隊無緣,隻是過來走個過場,連結果都沒有等,就已經拖著箱子陸續上路了。


    程恪最終選拔排名掉到了二十開外,起因也是實驗——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不僅沒有看出滴定終點,而且一開始的坑就沒看出來;他忽略了胭脂蟲紅本身是染色劑的這一點,選用了另外的指示劑,實驗幾乎沒有拿到分。


    鹿行吟沒有見到程恪本人,他隻從奶神和其他一些競賽朋友那邊聽說了這件事。q省攻玉一中的孩子們也在回宿舍陸續打包,等待最後消息,準備打道回府了。


    陳衝眉頭緊皺,在窗下不斷踱步,臉上的陰沉和焦慮幾乎溢出來。


    鹿行吟看不懂他在擔心什麽,也不懂陳衝為什麽回出現在這裏——國家集訓隊的階段,各省隊教練已經不再負責。整個集訓隊,隻有陳衝一人作為省隊培訓指導老師前來了。


    會議室大門緩緩打開,教授們從裏邊走出來,其中一位教授簡單亮了亮自己手中的白紙。


    一張純白的紙張,上麵寫著四個名字。


    鹿行吟(s省)、顧放為(s省)、陳芳(h省)、宋雨儀(g市)。


    宋雨儀,女生,來自g市師大附中,同樣是穩定前四的選手。


    這就是最終的國家隊成員名單。


    “幾年前我從繁星離職的時候,沒有想到還有一天,能夠帶出國家集訓隊隊員——甚至國家隊員。”


    s省,陳衝雙眼通紅,在自己家設宴,請顧放為和鹿行吟兩人吃飯。


    這是鹿行吟第一次來陳衝家。


    地方離青墨七中不遠,樓層隔壁就是沈青雲的競賽輔導教室。大晚上的,萬家燈火點燃,陳衝的小女兒出來倒水喝,借著喝水的時機悄悄好奇地打量他們兩人。


    桌上放著白酒,顧放為幹了,幫鹿行吟換成了椰子汁。他也沒喝過這麽烈的酒,一杯下去,眼底浮現出薄紅,一時間也有點找不到東南西北,隻無意識地、不斷地往鹿行吟這邊靠,一定要把手交給他。


    “一年前繁星作弊,從上到下,從校方到學生,全不知情。我也知情,但我不同意,所以我——成了那個頂鍋的,辭職了。我的學生——沈青雲,被我帶累,他也不支持泄題作弊的事,但他隻是區區一個學生,要怎麽和繁星名校勢力抗衡?”陳衝一杯一杯地喝下去,醉意上頭,冷笑一聲,“高至星光璀璨……這狗屁校訓,有人信嗎?沒人信。”


    “沒人信的後果就是他們棄車保帥,犧牲我和幾個學生,保全了他們那一屆的名聲,然後導致政策整改,從上到下——今年繁星的學生,以後很多屆繁星的學生,都將帶著恥辱的名聲走進競賽,無論他們之後有多努力,有多優秀,大家都會說——看,他們事繁星的,他們學校作弊,誰知道他們的成績有幾分真?”


    陳衝聳聳肩膀,又對他們攤攤手。


    ——違背公平的代價有多大?


    一屆為了維持虛名和榮耀的謊言,斷送的是整個學校乃至整個省份競賽生的未來。


    “你們是好孩子,你們進省隊,拿國家金牌,我揚眉吐氣了。”陳衝搖搖頭,眼角也有些濕潤,“但是我怕啊,我真的怕,國家隊資格審查,查什麽?”


    “就查學校關係,查領隊曆史。我身上背著作弊處分,我是你們的第一競賽指導教練,如果因為我的關係,你們兩個沒能進國家隊,那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陳衝擦了擦眼角,“還好你們爭氣,還好你們爭氣。”


    他接連說了兩遍。


    從陳衝家出來後,因為顧放為喝了酒,不能開他的小摩托車,兩人還是就近回到小出租屋。


    鹿行吟扶著顧放為,低聲問他:“顧放為,你鑰匙放哪兒的。”


    顧放為低聲笑,伸手抱著他的肩膀,整個人往他身上蹭了蹭:“在下麵啊,自己找。”


    他俯身親他,隻覺得眼前的少年怎麽看怎麽可愛,他親他的眼角,吻他的鼻尖,手指輕輕擦過他瑩潤白皙的臉頰。


    呼吸漸漸濃重,夾雜著清淡的酒香和香水氣息。


    鹿行吟一麵推著他,一邊在顧放為褲兜裏摸出了車鑰匙——他同時還摸到了另外的東西,臉上一熱,鑰匙燙手一樣,轉身趕緊開門,對了好幾次,鑰匙都沒能對上鑰匙孔。


    顧放為抱著他,幾乎是掛在他身上,一路跟著他進了臥室,連人帶被子一起撲在了床上。


    一片漆黑中,鹿行吟被他扣著雙腕壓在床邊,呼吸相貼。


    顧放為明明沒怎麽動,可不知道為什麽,呼吸有些急促,看著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壓迫力,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做出什麽事來一樣。


    鹿行吟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心髒猛烈跳動著,想起身都像是沒了力氣,隻是任由他這樣壓著,用那雙近乎邪的桃花眼注視他。


    隨後,顧放為俯身——輕輕埋在他懷中,偏頭咬了一口他的鎖骨。


    溫熱的肌膚上留下微涼的齒痕。


    顧放為低聲問他:“小計算器,計算一下,還有多少天十八歲?”


    鹿行吟覺得臉頰燒得更加厲害了:“不,不知道。”


    “這都算不了,不是一個聰明的小計算器。”顧放為又抓起他的指尖,氣息灼熱滾燙,他貼近了,在他指尖輕輕印下一吻。“你不記得,哥哥……可記著呢。”


    第二天,鹿行吟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麽睡的。


    喝醉的顧放為跟個八爪魚一樣,非要貼在他身上才算完。中途他睡得靠裏了一些,顧放為在懷裏沒摸到他,還一定要把他從裏側撈出來,他每次快要睡著時,總能被他弄醒。


    晨曦照進來,鹿行吟很困,卻再也睡不著。


    他一時間也沒法從顧放為懷抱裏拖出來,於是習慣性地將手伸進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消息。


    昨天國家隊人選最終名單公布,化學島果不其然又炸了一波。


    楚泉退賽誠然時一大爆點,更大的爆點在於,奶神沒能進入國家隊。


    決賽第六,到集訓隊平均成績、最終成績前三,怎麽看,奶神都不存在不進國家隊的理由——無論時線上還是線下,他的名字已經被大量的人所記住。畫圖隊半壁江山是他一手促成,他出的偏題、難題,也讓包括鹿行吟在內的一大批化競選手獲得了新的思路。


    他也是這一屆競賽生裏,唯一一個公認的化學知識儲備超過研究生水平的天才。


    這樣的人沒有進國家隊,反而換上了平平無奇的陳芳,導致陳芳被掛出來大肆嘲諷。化學島首頁hot帖子,加粗加紅的標題無比刺目:“頂了奶神位置的水貨,我在這裏立帖為證,我要看看你在icho中到底能考出個什麽鬼樣。”


    這個帖子並不是奶神發的,奶神在昨天國家隊名單公布之後,就已經改了社交帳號簽名,什麽話都沒有說,隻留了一句:“退了,不必多說。我喜歡並且會一直喜歡化學。”


    麵對著越來越收不住的輿論衝擊,程恪作為吧主倒是出來說了一句話:“奶神已經退了,請大家不要再討論這件事。我兩位選手都接觸過,都是非常優秀的化競er,在我看來,這次事情很簡單,也不存在黑幕的問題,本質還是h省這兩所學校的衝突。據我所知,奶神的學校沒有競賽曆史金牌選手,但是陳芳的學校三年前出過一個ipho國際金牌,加上陳芳選拔賽拿了實驗滿分——一共隻有他和鹿行吟兩個實驗滿分,國家隊選人也會擁有這方麵的考量。”


    鹿行吟挨個帖子刷下去,刷新過後,首頁一個新帖子突然跳了出來,他起初沒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僵。


    “奶神的事另當別論,另一個國家隊員顧放為事殺人凶手的事為什麽沒有人說?”發帖人id:一位貧困父親,主貼內容是:“三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孩子田清華,才十五歲的孩子啊,就是因為顧放為這種富二代操縱壓分,他才會從那麽高的地方一躍而下!”


    “我這裏有鐵證如山,他為息事寧人寄過來的東西、錢財,我都好好保存著呢!敢問這樣的人,憑什麽代表我們國家,參加國際比賽?”


    鹿行吟看到這個帖子的時候回複人還是0,半分鍾過去之後,這個帖子的回複已經暴增到幾千條。


    主樓裏,樓主一層一層地扒出了顧放為的個人信息,乃至他背後的家世信息:“顧氏集團獨子,從來不參加考試卻能留在青墨七中這樣的名校,他的競賽成績有沒有水分,明眼人都知道。我在這裏就問一句,殺人凶手,憑什麽進入代表國家參賽!”


    鹿行吟手指有些發抖——在他長達十八年的時間裏,他很少能體會到“憤怒”這種情緒。他打了一大段字,正準備回帖發送,卻突然聽見身後的人動了動。


    他下意識地摁滅屏幕,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顧放為的手卻比他更快,從身後探過來,準確地抓住了他的手機。


    他的聲音還懶洋洋的:“看什麽呢,小計算器?跟別的男人聊天被我抓到了吧。”


    他把手機拿了過去,鹿行吟阻止不及,翻身去搶手機,卻看到顧放為眼神清醒,正在從頭到位看那個帖子。


    他顯然一早就醒了。從他抱著他的角度,也一定看見了這個帖子。


    鹿行吟安靜地等了一會兒,伸手扯了扯顧放為的袖子:“哥哥。”


    “嗯?”


    顧放為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的指尖一路往下滑,滑動到鹿行吟剛剛編輯過的草稿箱。


    他低聲念:“作為顧放為的同學、隊友,我以國家隊隊員的名義擔保,真實情況是田清華因錯過第一名貧困補助不得,且要求顧放為讓出第一名未果,因此跳樓自殺。顧放為從小優秀,為人溫柔善良,整件事的通報可以在s省區域化學會官網中查到,請問,在國家隊員準備參賽的時期,歪曲事實引爆噱頭,你有何目的?在網上說話也要負法律責任的,請——”


    後邊的鹿行吟沒來得及編輯。


    他瞅著顧放為。


    顧放為也瞅著他,片刻後,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我有這麽好?”


    鹿行吟卻不說話,還是那樣認真地凝視著他。


    “你放心,我沒事。”顧放為把手機塞回他手心,仰頭看著天花板,“一年以前,我或許會被這個帖子擊垮,但是現在不會。”


    “因為有個人教會我應該怎麽去活。”顧放為說,“也因為我現在靠自己單打獨鬥有錢了,我可以直接告訴那些人——我現在用的錢,跟顧氏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榮譽和成就,也和別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的手伸過來,修長有力,扣住他的指尖。


    “我會努力。我會和你在奧林匹克領獎台並肩。”


    七月,捷克斯洛伐克。


    國際化學奧林匹克在此處誕生,多年過後,今年又回到了它的原點。


    他們乘坐s省到q省轉機,隨後直飛荷蘭,再轉機前往捷克。s省登機口擠滿了媒體,還有許多熟悉的麵孔。


    葉宴帶著霍思篤、霍斯烈前來給他們加油。顧青峰也來了——跟著來的,還有一對年輕夫婦。


    鹿行吟沒見過他們,但是他從這對夫婦的麵容中看見了自己戀人的影子,知道那就是顧放為的父母。


    即便以往榮譽等身,“為國爭光”這件事,依然是刻在每個人骨子裏的最高榮耀。


    鹿行吟還看見了另外的一些人——青墨七中的小夥伴們也來了,沈珂、黃飛鍵、易清揚、曲嬌、陳圓圓,他們翹了課特意來送他們。更甚者,他在送機隊伍中看見了程恪和奶神——他曾以為國家集訓隊一別之後,再不會有交集的國家集訓隊隊友們。


    程恪笑:“你們可別多想,是正好轉機站在你們s省,我是來送我們攻玉一中的小美女的。”


    奶神則說:“我送陳芳。”


    他說話的態度依然和以前一樣,語氣中就透著一種趾高氣揚——但這一刹那,鹿行吟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來送陳芳,讓這個頂替了自己位置的國家隊員,毫無負擔地前往國際賽場。哪怕他已經退場離開,但他依然記著——這是弱省,h省的希望。


    “化學競賽大同計劃”言猶在耳。


    鹿行吟走上前去,張開雙臂,和他們用力地擁抱。


    “九月北京見了!”


    程恪特意看了一眼顧放為,回頭對鹿行吟說:“我也簽了清華,到時候約飯啊。”


    奶神聳聳肩:“我北大化院,基本就這樣,集訓隊裏一大半人都在那兒,早去早回,我們九月給你們辦一場遲來的接風宴。”


    兩年前他在同樣的地方落地,來到s市這個全然陌生的城市,不知道未來迎接自己的是什麽,不知道自己還剩多少年月。


    這裏是他們競賽生涯的結束,從此一役之後,成為新一屆競賽生口中的退役選手,老學姐、老學長。


    但這並不阻攔——所有人都將在頂峰相見,群英薈萃之後,依然會在特定的地方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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