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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大校區很大, 如同一個小城市。


    整個大學及大學內部的景點“雪光湖”“秋山塔”撐起了整個小鎮的旅遊經濟,每年都有無數人過來打卡看湖看塔,以及瞻仰這一所在戰火中建立起來的大學, 其底蘊之深厚, 校風之清正, 從進門即看見的繁華高大的銀杏林中, 就可得見。


    鹿行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銀杏樹林, 哪怕在冬天也依然璀璨大氣, 如同走入黃金的宮殿。教學樓和主幹道隱在大片的林蔭中, 穿過層疊碎金,別有一番天地。


    “是這裏的學生培育出的冬銀杏, 隻在這一片有。”接待處的人應該是這裏的學生,領他們去簽到注冊, 分配冬令營服裝, 不無自豪地介紹道, “不過在你們的住宿區附近,還有我們自己的培育園和生產棚,我們學校是非常少見的工科、農科都非常強的學校,全國大學專業排行都是第一。”


    路邊時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的學生,或是抱著書踏著鈴聲去上課, 或是並排閑談說笑的朋友。


    不僅鹿行吟,其他所有人都在好奇地看著, 微微出神——s市本地雖然有多所名校,但都沒有z大這麽大的名氣, 沒有z大這樣大氣莊嚴的規模。


    “我們之前去了咱們學校的h大,除了食堂菜好吃,那是真的小, 就四棟筒子樓,操場一眼就能看見。”沈珂說,“還有c大,我師姐在那兒讀預科的時候,要穿過一條操場去澡堂子,再穿過操場回女生宿舍,這可真是……”


    易清揚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和湖對岸布滿綠蔭的足球場,眼裏閃出光芒:“我喜歡這裏!這裏真好!”


    陳衝笑,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學生這樣的反應:“z大很好,還有更多更好的大學,我們在國家初賽之前都會看到。隻要你們學好競賽,北大金秋營,清華誠誌營也未為不可,當然,那時候的夏令營,都是和簽約掛鉤了。”


    “國家初賽之後?”黃飛鍵問,“那時候不是出成績了嗎,該簽約早簽了,為什麽還有夏令營、冬令營簽約的說法?”


    “這些營地活動會由主辦校舉辦考試,難度和競賽差不多,通過了也可以拿到降分錄取協議,主要是提供給省二等獎、三等獎,或者一等獎沒保送到心儀學校的,不過這也很難就是了。”陳衝說,“畢竟咱們省省二雖然能保送,但無法保送清北,另一個就是,更多競賽強省的一等獎,由於競爭激烈,可能都無法拿到保送清北的資格,事實上這些營地培訓活動,也是top大學們為排除各省政策影響後的一個隱形門檻,從全國範圍內挑選真正的好苗子,不肯漏掉一個。”


    幾個月之差。


    青墨改製錯過了全國初賽,也錯過了所有學生的機會。所有人想到這一點,心底都不約而同地壓上了一塊大石。


    冬令營開幕式,所有學校陸續入座。禮堂中,氣氛漸漸凝重起來,不同學校、不同學生之間暗流洶湧,連個學校的競賽指導教師之間,都有著不小的暗流湧動。


    不斷有各學校的競賽老師過來打招呼,試探詢問:“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想要多少刺探一些敵情,關係好的則聚在一起討論著新一年的政策和出題風格,以及剛剛結束的全國初賽。


    “你好,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陳衝回答道:“青墨七中。”


    “青墨七中……?”過來的兩位老師彼此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客套地握了握手,隨後就走了。


    陳衝倒是不在意,他拿到了座次表,低聲挨個給青墨的孩子們介紹:“看那個,a區第一排的,青楊七中,和咱們隻差一個字,不過他們去年輸送了整整七個國家集訓隊成員!”


    “a區一排左邊的,h師大附中,集訓隊人員也不少,去年是5個,還有一個國際奧林匹克金牌。”


    “咱們旁邊的,g市g大附中,寸土寸金的地方辦起的寸土寸金的學校,一年隻招兩百人,清北率80%以上,重點率100%以上,一個年級就兩百人,去年也有兩個人進了國家集訓隊,前年有學生拿了國際金牌。業內有傳聞,g大附中競賽不是搞不起來,而是沒人去搞。本來就隻有兩百個學生,學生非富即貴,八成都要出國,學競賽也隻是刷資曆而已。”


    ……


    每一個學校,都是提起來如雷貫耳的名校,有的學校,哪怕沒有經過老師、家長口口相傳,但聽學校名稱前附帶的地域,或者“x大附中”的名號,就已經能讓人感到眩暈。


    這種壓力不是他們升學率有多高,也不是每個學校背靠的資本多有錢,而是來自每一個學生,每一個老師的意氣風發的姿態,討論競賽的認真程度,讓人感受到:他們的確就是用最極限的努力,最專業的態度,去麵對“競賽”這件事。


    “這一屆還有幾個特邀學長,我認識。還有幾個比較出名的應屆生,我也認識。”陳衝低笑著給他們指,“那邊那個,繁星的學生,去年已經拿了ipho(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金牌,理論實驗雙第一,今年轉戰化學,理由是‘來玩玩’。”


    黃飛鍵、易清揚、沈珂幾人已經聽呆了。


    “最左邊那個戴耳機的女生,z科大少年班的,已經拿到了好幾所名校的全額獎學金,過來刷資曆。”


    “還有……”


    絕對的強手如林,絕對的差距,此刻清晰明白地呈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這些孩子都不說話了。進入名校的期望,和看清自己與其他學校的反差的現實,讓他們心上的那塊大石頭越壓越緊。


    連後排一向趾高氣揚的鷹才中學陣列,此刻也一片安靜沉默:他們今年有拿了省獎甚至省一等獎的學生,但是s省的省一等獎?


    一等獎分數線45。


    別人問到分數線多少時,隻會意味不明的笑一笑:“原來是s省的呀。”


    你來自s省,你就是比別人差,隻能聽天書一樣地聽著別人談論更加高深的題目,而自己半個字都插不進去。連一向風光的帶隊教練,都隻能坐冷板凳。


    怎能不誅心?


    所有學校上去領取上課時間表格、臨時校園卡和宿舍卡時,鹿行吟抬起頭,在台上看到了熟悉的麵孔。


    昨天和他在火車站小賣部門口擦肩而過的那群學生,他們戴著咖啡金色的校牌,昂首闊步,神采飛揚。


    大堂裏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視線,連因為討論而一直沒能斷絕的喧鬧都停了下來。


    廣播裏響起:“下麵是攻玉一中,請攻玉一中同學上來領材料包。”


    “攻玉一中,以軍事化管理和魔鬼一樣的高考成績聞名,他們學校去年輸送六個國家集訓隊員,但這不是最牛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每一科都輸送大量的國家集訓隊員,所有學科競賽中,他們一共拿了166個獎牌,比青陽中學還要多出21個。”


    “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強校第一,他們所在的q省,高考參考人數是八十萬,而全省高考前兩百名,全部都是他們學校的,並且每個都是七百分往上走。”


    這次不用陳衝說,周圍學生壓低聲音的議論就已經傳了過來。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們:和被媒體盛傳的“軍事化管理”下出現的僵化、呆板不同,和“攻玉學生隻會考試”的傳言也不同,攻玉一中的學生蓬勃、銳利,而且沉穩。


    沈珂小聲說:“他們拿獎最多的是生物競賽,在數學、物理上表現不是很好。不過生物能拿到那麽多獎,也很了不起了。”


    競賽中似乎總有一個鄙視鏈,公認數學、物理競賽最難,最需要“聰明才智”,化學處於中間位置,而生物則更要往後稍一稍。這似乎也有某種道理:天賦學科,哪怕一個人再努力,恐怕都比不上一個聰明學生的靈光一現,這就是非常讓人感到挫敗也非常現實的一個問題。


    “這就是了,會考試的人,哪有什麽做其他的事都不會的說法?”陳衝一樣看著台上,似乎早已對這件事見慣不驚,“考試就是人生中第一個需要克服,需要長期的堅持和正確的方法論完成的一件事,世界上沒那麽多天才,一個孩子能靜下心來學會考試,他/她的心境、性格、能力,已經遠超同齡人之上。所謂天賦,智商高是天賦,勤奮是天賦,能在那種高壓環境下堅持下來也是天賦。”


    鹿行吟抬眼看陳衝:“您好像很喜歡攻玉一中。”


    “我很喜歡那個中學,因為踏實。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個中學,太壓抑太讓人窒息了,我還是希望你們擁有一個相對不那麽辛苦的學生時代。”陳衝說,“他們很強,但他們也是被逼得,高考大省,又哪裏有我們s省這樣的弱省優勢呢?”


    “但那也是他們中學,所有學生和老師選擇並認可的方式。”陳衝感歎道,“都是命,但是就是有人可以從不太好的命裏,開出一朵血淚澆灌的花來。”


    鹿行吟認真地看著台上的人,眼底亮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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