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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幫孩子還是搭公交車去往市區。青墨雖然處在荒郊野外, 不過有營業至淩晨的雙線公交。


    車站邊還有一群穿著暗紅色鷹才校服的學生。空降班的孩子們不需要上早晚自習,顯然下了課就找機會出來,打算去附近走走。


    天色漸暗, 黃昏的光線籠罩了整個車站, 他們這幫青墨的孩子穿著黑色風衣校服, 鷹才的穿紅色, 井水不犯河水地一撥人占據一邊站牌。


    黃飛鍵瞅了瞅, 回來告訴他們:“是空降24班的。”


    易清揚看著校門口進出的學生, 基本都是三五人一團往外悠閑走著的, 都穿深紅色校服,這種“外校陽光班來的”“鷹才中學學生”的特有標誌, 本身已經成為他們趾高氣揚行走在青墨七中的某種特權。


    鹿行吟也抬眼看過去。


    顧放為沒有跟來。哪怕是走讀學生,在特定時間裏也不能出校。


    黃昏的日頭下, 不少小攤販支起攤位, 賣小吃給進出的老師和過路居民。26班空降的鷹才中學學生稍微靠後, 遠遠的有個人像個小老鼠,在飯團攤位前討價還價,旁邊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麽,回頭過來跟公交站牌下的這群學生打招呼。


    “嗨!你們去市區嗎!”


    就這一個轉身,程敏君視線和鹿行吟對上。他似乎有些意外, 接著衝攤主擺了擺手,看樣子是想過來。


    站牌下的24班空降團也大聲喊:“是——”


    汽車鳴笛響起, 公交車疾馳而至,猛地刹住車。


    學生們排隊進入, 鹿行吟往窗外看,左邊廣場的學生們跑動了起來,程敏君死死地往他這邊盯著, 嘴邊帶著某種笑意。


    他收回視線,找了個位置坐下,易清揚坐在他身邊。


    青墨學生坐車輛後半段,鷹才學生占據了前半段。他們跟司機商量:“師傅等一下好不好?外邊就是我們同學。”


    司機抽著煙往回看:“這不都坐滿了,等下一輛下一輛。”


    一腳油門踩上去,景色和人都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易清揚注意到他剛剛的視線,俯身過來往後看,疑惑道:“——剛外邊那個看你的鷹才學生,你認識?”


    “認識。”鹿行吟淡哂,“以前學競賽認識的。”


    聽了這句話,前排一個鷹才學生回過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原來是你?你也學過競賽?”


    “想不到這種學校也有競賽生……”


    24班的空降學生認出了他。這幾個學生,就是鹿行吟帶去班上的。


    “我想起來了,你和程敏君認識?”剛剛說話的那男生像是意識到自己的突兀,主動轉過身來和他攀談,“你好。”


    “我不是競賽生。”鹿行吟說,“我隻參加過初中競賽。”


    “哦……”那男生一臉“原來如此”,或者說“果然這樣”的表情轉了過去,接著和他們自己班上的人討論了起來,話題自然而然也落到了競賽頭上。


    易清揚倒是來了興趣:“哥們,你們學校開競賽班了嗎?”


    據他所知,整個s省都沒有高中開設正規的競賽班。


    他和其他人不同,對於鷹才學生沒那麽強的敵意,對於數學課上被碾壓的事情也不怎麽在意,隻想著如何去追。


    競賽這件事,他也做過許多功課,麵對初賽二等獎直接保送的誘惑,很難不動搖,不過經過多方麵權衡之後,他決定暫時先保高考,對於競賽也是先止步於了解階段。


    那男生又轉過來,顯然很樂意跟這些“學渣”分享“高端競賽知識”:“這個嘛,我們學校暫時沒有,不過快有了。我們高一學完了所有的課程,老師喊我們去試試,這一試呢,就試出一個省三等獎……今年寒假過後我們學校虎成立正規的競賽班,我們會報名參加下一屆競賽,指不定還能衝一衝省隊呢。”


    “今年整個s省一等獎名額隻有十個人。”旁邊一個鷹才女生翻著手機文件,語氣中充滿自豪,“六個是我們學校的學長,有三個是二中的,還有一個小縣城冒出來的,黑馬啊這是……”


    “鷹才牛逼!”


    這些學生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


    易清揚小聲對鹿行吟說:“學校好還真是不一樣,他們好強——競賽拿獎,很困難吧?”


    鹿行吟輕輕說:“暫時,沒有那麽難的。”


    他原來所在的冬桐市不屬於s省,是強省中的強省,四大名校之一的繁星中學就坐落在他們的省會,毫不誇張地說,是個定向輸送國家集訓隊隊員的地方,也被稱為“國家金牌的搖籃”。


    每一年國家初賽(省賽),分配給冬桐市所在q省的一等獎名額足足有85名,但論訓練量、競賽人數、競爭強度,也相應的遠在其他省市之上。哪怕省賽(全國初賽)試卷都相同,更多的情況是強省中的末位分數,都是可以碾壓弱省第一的存在。


    而每一年國家從各省省隊選拔四十人進入國家集訓隊,s省從來沒有姓名。


    等於說,s省競賽的含金量,實際上並不高,這也是國家分配給s省的一等獎名額,隻有10人的原因。


    學生素質、競賽訓練氛圍、往年國家隊輸送成績、師資力量,這三者是環環相扣,一榮俱榮的。強省良性循環,弱省隻有惡性循環。


    鹿行吟說話聲音不大,但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落入前排學生的耳中。


    那男生笑了:“哥們說得對,s省的確是弱省沒錯——不過你這個口氣挺大啊,畢竟全省隻有十個人,敢問你初中競賽考了多少啊?這不是巧了嗎,全國區域化學競賽我沒參加過,不過我同學——就是你也認識的程敏君,也參加過,我有聽他說起。這個試卷是全國統一吧?”


    前排還有個女生說:“初中的我也參加過,不過我參加的是物理,化學的我也聽說過。我們這邊化學金牌線是120,我記得。”


    鹿行吟頓了頓,輕輕說:“我原來是q省的,第十五屆區域化學競賽。總分197。金牌線是,195。”


    他們這種初中競賽分實驗操作和理論操作兩場考試,滿分是200分。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全場人沉默了。


    滿分200分,金牌線120和195的差距,這就是弱省和強省的區別。


    “你考了這麽高,怎麽最後來了青墨?”那男生持續懷疑道,當即掏出手機要給程敏君打電話,“你騙我們的吧?程敏君也是q省的,他就是那邊的成績來了我們中學,你要是能考這麽高,有必要來這個破爛學校?”


    沈珂杏眼一瞪,語氣非常不客氣地說道:“你好好說清楚,我們學校怎麽了?”


    易清揚拉住她:“等一下。”


    電話接通,男生開了免提。


    程敏君的聲音傳出來:“喂?”


    “哦,君子,問你一個事,你認識的那天帶我們去24班的青墨男生,他說他考了197,你有印象嗎?”男生問道。


    鹿行吟安靜地看著那枚手機。


    “喲……這是,還聊上了?”聲音隔著手機穿過來,帶著點沙沙聲,“他啊……怎麽,鹿行吟,你在那邊聽嗎?”


    鹿行吟說:“我在。”


    離得近,程敏君在另一邊聽見他的聲音,隻以為男生把手機給了他,沒意識到這邊正開著免提。


    在程敏君來得及說話之前,鹿行吟打斷了他:“前年暑假的事,法律上來說,考試現場的監控永久保存,追訴期有效時間是,兩年。”


    ——如今隻剛剛過去一年。


    程敏君不說話了。


    半晌後,他冷笑一聲:“你就是考了全省第一有什麽了不起?q省區域化學競賽理論實驗雙第一,怎麽看都應該去繁星中學的料啊?怎麽啊,現在不還是來了青墨七中,青墨誒,十年前的百年名校,你現在能考多少分?六百?六百二?我看你們年級第一,分數不也隻有六百五十麽。”


    “六百五十分說實話,在我們學校要排到七十名開外。top那所學校,怎麽說也得六百九十分往上走——你甘心嗎鹿行吟?哦不對我忘了,你現在有個書念就很稀奇了。”


    “嘴巴放幹淨點!”黃飛鍵拍椅而起,衝著電話裏吼道,“鷹才了不起?老子青墨七中一班黃飛鍵,在我們的地盤,你小心點,碰見老子一次,老子把你往死裏揍一次!!”


    程敏君那邊大概也沒意識到這是外放,片刻後電話就掛斷了。


    那打電話的男生也有點尷尬。


    他們沒有聽明白鹿行吟和程敏君所說的“上訴”是怎麽回事,但是他們隻聽明白了一點:鹿行吟是十五屆區域化學競賽,q省賽區雙第一。


    197分。


    易清揚偷偷問:“你怎麽都沒跟我們提過,你在q省原來這麽強?”


    黃飛鍵說:“難怪數學143……”他是他們班數學課代表,一直為上次月考的事情耿耿於懷。


    鷹才的那男生有點被下了麵子,嘀咕說:“也就是個初中競賽唄,強是強,青墨七中垃圾還不讓人說了。我們看了你們這的排行榜,確實最高分隻有六百五十多分啊。”


    這是上次月考的成績,難度提升。


    沈珂聲音清冽:“要考六百九十到七百分才能上清北?前年高考試卷被你們吃了?”


    那男生愣了一下。


    其餘鷹才學生也在努力回想。


    “不記得了?不記得我就跟你們回憶回憶,前年我們省數學卷、理綜卷爆炸難,理科狀元總分641,本科線隻有490,你們講數據前怎麽不看看試卷難度呢?”沈珂抱臂靠在座位前,“去年理科狀元701分,top2分數線劃定687、685,還有……”


    一行人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易清揚衝鹿行吟聳聳肩,壓低聲音告訴他:“她數據分析流的。”


    鹿行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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