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璣知道老子山在洪澤湖另岸,由此渡湖而往約有百裏,那禿頭老子高廟村,乃是老子山寨主,在黑道之地位與洪澤湖六惡齊名。


    功力並不甚高,隻紅就一身橫練,尤其是一顆天生禿頭,堅硬無比,慣常以之撞人,當者筋骨立折。


    故此,聞言知道,那高廟村亦必奈何玉哥哥不得,並不十分擔心,卻隻怕玉哥哥送往幕阜山鬼下抓魂婁立威處,麻煩就大了。


    因此,蘇玉璣略一沉思,立即對朱玉玲道:“玲姐姐,我們快些追吧!去晚了隻怕玉哥哥會被送到幕阜去呢!”


    晚是已經晚了,如今一連三天過去,應發生都己發生,任憑兩人此時插翼飛去,怕也找不出李玉琪半根毛幾呢!


    隻是,所謂當局者述,她倆乍聞有跡可尋,哪會考慮時間問成朱玉玲聞言,手起一劍,將活無常陰德斬不死無常陰德,跟著又轉手一揮,削去店夥計一耳,叱聲道:“今看在你是不從犯,從輕發落,但盼速速重新做人,否則以後若再敢為惡,小心你的狗命!”


    夥計又痛又怕,仍叩頭碰地謝思,朱玉玲又道:“還不去。開門,我們馬上要走,我店可由你善後,地室內殘肢,速即埋葬,下將過此,我們還要來察看呢!”


    夥計捂著血耳,出去開門,蘇玉璣叫雪兒去告訴紅兒,速速備馬牽出。


    兩人各攜起行囊,走出店門,一會兒工人,紅兒果然已經依言好假特地為兩人照路一般。


    朱玉玲兩人跨上兩匹寶駒,紅兒則騎著那一匹黑色健馬,蘇玉璣認清了途逞方向,加緊急馳而去。


    兩匹龍駒似了解兩位主人的心意,並騎疾奔若飛,並不鳴叫半聲。


    因此,不多會轉上官道,卻更顯得靜寂淒涼,陣陣的北風,直吹得未、蘇兩人心頭充滿了無比的寒意。


    這可並非是兩人怕冷,而是由於感受到外界寒意與孤寂,勾引起滿腔的焦急擔心與掛念之故。


    半不時辰過去了,大明己不在遠,“望月”“蓋雪”一陣疾馳之後,身上己然見汁,馬嘴與鼻吼裏不斷噴出白氣,被寒冷的空氣,凝成了一片水霧,不斷在打在馬上兩人的臉上,極不舒服。


    使兩人小山地緩緩收絡,將速度減慢了下來。


    朱玉玲回頭看看,卻瞥見紅兒不曾跟來,她雖知那可能由於健馬不十分夠快,趕不上來,卻還是頗為擔心紅兒走失。


    因此,她便對雪兒道:“雪兒,你回去看看紅兒好嗎?別讓它迷了路呀!”


    雪兒應聲,振翅回去,片刻問便隱沒在黑暗中了。


    於是,朱、蘇兩人將勢於放得更慢了些,卻誰也不想開口說詳,逕自考慮著一些可能發生的情勢。


    今後的情勢,將如何發展呢?


    玉哥哥到底如何了呢?


    一連串的疑慮,糾結在她倆的心田,使人整理不出不頭緒來。


    唉,這大概是天意吧!


    不是嘛,上天總不願人間太過於圓滿的。


    嚴冬的夜晚是冰冷的,雖然天色己近微明,那慣於起早的農人卻多半仍在蟋伏在床上,戀戀於被中的溫暖,而不肯起身!


    北風呼嘯疾緊,彤雲密集陰沉,除去“嘩嘩”的枯支,在風中作響外,連狗叫、雞啼都少得可憐。


    “老子山”一帶,洪澤湖冰封己久,湖裏根本找不出一艘漁舟。有的僅是偶爾被風吹落的枯葉,在薄冰上滑行,或偶爾有一兩顆較大的碎石被狂風吹落在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暫將薄冰破裂一方洞,但片刻之後,那小洞複又被寒冷的空氣封凍了起來。


    原野是那麽寂靜,大地上的一切,似皆被寒冰所封凝,像是任誰也不願行動了似的。


    隻有那湖麵上正在滑行的兩上黑點。


    那不是枯葉,也非是小石塊,乃是兩不女人的身影!


    那兩不女人,多俊的輕功啊,竟敢在薄冰上行走,不,那不是走,那簡直是飛,是貼掠冰麵疾飛。


    在勁疾的寒風裏,衣袂裙帶,飄飄後掠,突起突落。


    也不過眨眼工夫,那兩個女人,便己飛越過廣闊的湖麵,逞落在洪澤湖岸邊老於山的山麓之下。


    “老子山”並不甚高,占地亦不甚廣闊。


    隻是峻峰挺拔,山勢陡起,看上去險峻嚇人,那“禿頭老了”便利用這大險地勢,在山中安窯立寨。


    那兩不人影,一落到山麓下,立即隱身於枯樹的暗影裏,向山上打量。


    藕著拂曉的微光,那兩人雖隱身暗影之中,仍不難看出,兩人的衣著,一紫一青,閃泛著光華,同樣的秀發如雲,豔麗絕世。


    隻是,她倆卻不快樂,滿臉的愁思,集結眉梢,沉重的心事,將她倆壓迫得似乎有點兒窒息。


    為什麽呢?這兩人朱王玲、蘇玉璣嗎?


    是的,這正是朱玉玲、蘇玉璣一雙玉嬌娘!


    她倆自從三日之前,李玉琪忽然失蹤之後,便不曾歡笑過一聲。


    今夜,在“臨淮頭”客棧之中,無意間破獲了那家黑店,得知“玉哥哥”確被“忘憂木”熏暈過去,越來這老子山,禿頭老子之處。


    她倆雖被“玉哥哥”神功榜,並無性命之憂,卻也擔心會被那禿頭老子送往“幕阜”。


    同時,那忘憂木若確如靈鳥人哥雪兒所言,具有遺忘往事之功效,使李玉琪忘記了她倆與過去那是多麽可怕的事啊。


    故此,兩人一獲此訊,立即連夜上路,往這老子山奔來。


    由臨淮頭至老了山,筆直越湖而行,不過是百多理,但如走旱道乘馬,則必須繞經“鮑集”“潘村”“藍縣”至“裏津”斬折往東,過“肝貽’”等地,方能到達,這一程少說點,卻也有三四百裏。


    兩人跨下兩匹龍駒,“望月”“蓋雪”腳程雖然奇速,無奈神猱“紅兒”所乘健馬,卻是追趕不上,若不等它,則怕“紅兒”走失,若是等它,則在時間上耽擱太久了。


    故此,當兩人抵達“仁和”之時,天色也不過剛過四更,一商量,決定讓“紅兒”帶著三馬沿湖繞行。


    兩人則在此“仁和”前方洪澤湖岸邊,越湖而過,逞趨老子山。


    自“仁和”至對崖老子山,湖麵窄長,最窄處也不過二十餘裏,湖上冰凍雖薄,兩人輕功此時皆己達“蹈空飛渡”之境,自然不慮有失。


    因此,兩人吩咐雪兒在空中指示方向,囑紅兒沿湖自去,逞自展開乘輕功在冰上飛馳起來。


    兩人過去從未曾在此等薄冰上施展過手腳,切上之時,確有些提心吊膽,時間一久,均發覺自身不但身輕如燕,輕功進步得難以想像,起落之間,十丈有奇,而且,更發現冰麵溜滑,隻要能提住一口真氣、不須縱起,隻在冰上滑行掠馳,便更加快疾速。


    故此,不消多時,二十餘裏的湖麵,便己滑完,逕落在老子山下。


    兩人在山下略一喘息,相議先避免驚動賊人,逞在暗處探聽,看玉哥哥是否仍在此山。


    若在此山,緊好能先行救出,否則,探明去處,也好立即尋去,不致因與賊人對麵動手,耽擱了時間。


    兩人議妥,俏俏將身上重行結紮利落,一打手勢,朱玉玲在右,蘇工現在左,雙雙向山上撲去。_


    眨眼間,兩人化兩縷輕煙,一紫一青,霍然隨風而逝。且說朱玉玲踏枝渡葉,攀崖過澗,逞往山上攀去,一路上但見怪石林立,蒼鬆亭亭,不但未見有人跡,竟連個小徑都沒有。


    朱玉玲心中方在稱奇,霍見前方一顆巨鬆之後,疾飛起一條瘦小人影,身背一張大弓,停身在一方怪石之上,仰首向上打量半晌。


    陡地一聲冷笑,笑聲方落,肩頭一晃,立即斜竄而起,也不隱藏身形,退自大模大樣向山巔疾撲。


    朱玉玲一見,心知這可能是禿頭老子的對頭,前來找事之人,暗想正好跟去,乘雙方相爭之際,暗中搜察。


    因此,便認準那人所去方向,悄悄追下。


    前麵那人,一身的輕功竟然不弱,穿枝渡葉,身形快捷若風,沾地即起,霞飛四五丈遠。


    不過,比起朱玉玲來,卻實有天壤之別,故而朱玉玲輕輕鬆鬆,跟定那人,而毫不敗露身形。


    片刻之間,兩人一前一後己達山腰之時,履臨一處側坡斷崖,那斷崖足有五丈寬窄,那人縱落崖邊,似有些猶疑躊躇。


    朱玉玲掩至一瞥,見那斷崖形勢十分險惡,崖邊是這一陡坡,也正是兩人來路,崖上黑漆漆深不見底,十分怕人。


    那陡坡高二丈,坡度也大,坡上麵雖有些磨盤大石,堪供落腳,若萬一在石後藏著有人,暗施偷襲,則勢必被迫落下崖活活跌死。


    同時,那斷崖長長地婉蜒不斷,若一道天然防線,護住山頭,似舍飛渡之外,另無他途一般。


    不過,這實在難不倒朱玉玲。


    隻是,她此時已被前麵那人,引動了發奇之心,故此並不逾前飛渡,而僅是隱身一旁,看那人究竟如何?


    那人遲疑一陣,陡一跺腳,似是下定決心,屈腰蹲身,雙掌護胸,猛提丹田真氣,猛地一長身,身形疾起,斜往對崖一方巨石撲落。


    哪知就在他身形剛起,越崖及半之時,對崖近身處數方巨石之後,摹地裏火光一現,弓弦連響,十數支火箭,帶著十幾聲特異得有如鬼哭神號之聲,懾人神魄,齊向那人身上射來。


    這一著十分歹毒,也確賣出人意外,那人身在半空,變式困難,火箭異聲刺耳,震人心煩意亂。


    而且筋頭一團團火苗熊熊,嚇人膽落,更加雙手空空,無法拔打,堪培隻剩下死路一條。


    那人雖極其駭異,卻不甘心就此喪身。


    一見十數支火箭射來,半空裏立即扭腰曲腿,硬生生將身軀橫移尺,避過半數火箭。


    又陡在厲嘯一聲,雙掌往外一推,狂賤猛生,把少說射上身來的火箭,打斜了開去,總算是未被沾上。


    但是,這可不能算他得了活命。


    原因這一移一推,前撲之勢遂滯,身形雖仍然向前撲進,卻在離對崖一丈之外,落了下去。


    斷崖下深不見底,跌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對崖之上,射箭之目的,便多半在迫人人崖,任其跌斃,一箭射來未中,便不再補射。


    人到了生死關頭,任他是天生鐵膽,也不由驚駭而呼,那人顯然是知道生望己絕,不由自主驚喚失聲。


    朱玉玲隱身一旁,看得清楚,芳心裏不但恨那暗放火箭之人,用心太過狠毒,同時她自己上這老子山來,也在於尋這山賊毒氣,故不由有一種同仇敵汽的心裏,鼓動著她。


    另外,見危施救,乃俠義門人之旨,朱玉玲雖不知那人燈壞,卻總不能睜眼看著,令他人跌死。


    故此,就在他電光石人之間,朱玉玲順手摸起一塊磨盤大的石塊,抖手向那人身前失去。


    這石塊並非是隨便一扔,朱玉玲早已運功其上,暗施了巧勁。


    隻見那石塊一到那人身前尺餘之處,竟自不進不退,不升不墮,在當空旋轉著停頓了一下。


    那人驚駭中神誌仍然清醒,見狀一喜,生機立轉濃厚,三不管猛地裏叱氣開聲,雙掌霍伸,用力在那方石塊上一按,“嘿”的一聲暴叱,身影藉著這一按之力,陡又斜斜上射,撲到對崖邊上。


    一手抓住一株小枯樹,用力一拉,人便翻上對崖,晃身一閃,轉人巨石之後,拳腳齊施,將適才放箭數人,直打得驚叫連連,抱頭鼠竄不己。


    朱玉玲瞥見那人,一按石塊升上對崖,那石塊卻因此墮下崖去,好半晌方才傳上來一聲微響。


    心知那崖定是不深淵,不由替那人叫了聲僥幸,乘那人將石後賊人打得亂作一團之際,立即晃身一拔,嫂的一聲,飄掠起十丈臉科,越過對崖,隱身在一株巨鬆之巔。


    朱玉玲隱好身形,回頭向下一瞥,見那邊巨石之後,竟有一道壕溝,深寬各約三尺,適才筋射的賊人,想必便藏身其中。


    但此時,那人正在溝內,追打卜數名賊人,那十數名賊人,想是料不到那人會突地得救,故而不曾有備。


    措手不及之下,連背後的兵刃,都顧不得取出,一個勁地東逃西奔,嚎叫著亂做成一堆。


    那一幹賊人,多是些放哨守圍的小樓羅,功夫能有多高不一刻,便全被那人的打得皮開骨折,倒地不起。


    但是那人心中,似尚有餘恨未消,竟猶未盡,竟然被抓起倒在溝內的賊人向崖下擲去。


    這一手可說是十分殘忍,雖說適才群賊,不該放箭射他,但小唆羅們,一來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二來皆己被掃個半死,其氣該己出盡,何必再置人死命。


    朱玉玲看在眼裏,心中又氣又惱,悔不該救此等狠毒之人,一見他丟了一個,還欲再來,心裏一氣,鼻中“哼”了一聲,順手抓下一把鬆針,嬌叱:“招打!”


    抖手處,鬆針帶起一片青影,破空向那人飛去。


    那人聞聲,抬頭一看,鬆針己兜頭射到,心中一驚,怒吼了一聲,顧不得拋人,立即全身向焉伏,藏人溝內,就這樣頭上仍著幾隻,雖隔著布中頭發,亦然有如中劍,刺皮生痛。


    這還是朱玉玲不願出爾反爾,既救了人又殺了之故,手上隻施了四五成勁道,否則,那鬆針何異鋼針,早將那人頭骨洞穿,人腦斃命了。


    那人頭上一痛,伸手取下一看,大驚夫色,他可真想不到,小小一座老子山,竟有這般擷葉飛花,傷人百步的能人潛在,這份功力何止高出自己十倍?這怎麽怎能留然再闖。


    想著,不由得怔在當地,落入維穀之境,猶疑不決起來。


    朱玉玲暗中看見,知他害怕,芳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便也不再出聲,看他到底如何?


    那人怔了一刻,狠狠地歎了口氣,一跺腳複往山上撲掠。


    朱玉玲見他不再傷害那些受傷之人,便也不為己甚,仍然在暗中跟著他,直往山裏運動戰。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雲層雖仍然覆蓋著太陽,周遭與附近的事物,均已能清楚地看到。


    朱玉玲跟著那人,一路上穿過了十幾道暗卡。


    隻是那暗卡之中,隱伏的賊人,卻不知何時,己被人製住了暈睡穴道,一不不倒臥在巨石枯草叢中暈迷不醒。


    那人發現這種情形,並不驚異,隻當是自己方麵約來的幫手,做弄的手腳,心下便大了心來,大模大樣地向上闖去,不一刻,來到“禿頭老子”安窯立寨之處。


    朱玉玲跟蹤而上,來到山巔,速即隱住身形,稍一縱目四眺,便發現這山頂上十分開闊。


    山頂上可不像山腰斜坡壁立一般,地是個頗為平整的平原。


    平原上蒼鬆亭立,山花繁盛,中央突起一座小峰,高約五六丈,小峰四周,圍繞著許多房舍。


    小峰上蒼碧異常,做生滿無數青苔,峰頂獨建著兩間華屋,朱富粉壁,頗有奇趣,十分玲現可喜。


    朱玉玲上來的地方,並非登山之路。卻正是後壁,故此不但無路可走,就連那防守之人亦少。


    那人上來之後,略一打量,逞自撲奔前方,不多時,轉至那一方廣場上站定,陡地猛提丹田真氣,揚聲大喝道:“喂,禿老賊,快快滾出來,武當山門下金彈成大翼,拜山來了!”


    這一聲大喝,甚是響亮,竟能刺破那厲嘯的風聲,遠播百丈,直把那不由賽之中方在甜夢的人眾,從夢中驚醒過半。


    一瞬間,山峰精舍之門,呀然而開,走出不禿頂老人。


    他身著黑緞勁裝,手中倒提著一柄“披風九耳砍刀”飛馳下峰,邊奔邊舉手捏唇作哨,銳鳴三聲。


    晃眼間,那老人穿過房舍,步出大門。在那老人身後,緊隨著兩排大汗,一不不堅眉瞪眼,煞氣騰騰。


    各執著自己慣用的兵刃,啞沒聲息地分成兩路,向四周散開,對那個聲稱拜山的武當門人,采取包圍形多。


    那目稱金彈成天翼的人,目見這等形勢,並不放在心上。


    他“嘿嘿”一聲冷笑,撤下背上的大弓,執在右手,虎視眈眈地注視著站在那麵的禿頂老人。


    那老人生像著實威猛,身高軀大,滿麵紅光,頭頂上寸發不留,也未戴任何帽子,頷下一捧長髯,長足二尺,雪一般白,猛一看似甚莊嚴,令人生敬,隻可惜若加細看,則不但發現他滿臉細小麻子,便可得出,在那雙頗為精湛的目光之後,潛伏著一股狠毒邪意,使人頗為不樂。


    那老人初見金彈成天翼,頗為驚訝,繼則暴怒,隻見他右手一震,“披風九耳砍山刀”


    上,八晚閃閃放光的銅環,齊聲震耳作響。


    “哈哈”一陣長笑,恍似破鍾暴嗚,英畢門目迫視著金彈成天翼,發出破鑼般的聲音,話道:“老夫有幸,得會武當高人,真是難得,但閣下與我素昧平生,卻不知何處得罪,願聞其詳!”


    此時,朱玉玲也己到這廣場邊沿,隱藏在一株樹葉頗為繁茂的鬆樹之巔,以她目前的輕功火候,別人自難發覺,故此一切情形,均被她聽見、看見。


    芳心暗暗同情這位禿頭老人,反而不滿那自稱是名門正派的人,那付自傲自執之態。


    這並非朱玉玲不明事理,要知她與那老人距離,足有五餘丈,目力雖佳,亦不能辨出那老人目光之中一股子邪意。


    另外,老人的舉動,雖有示威之意,言辭之間卻十分客氣、得體,不由得讓涉世未深的朱玉玲,覺得他頗為有理。


    但她哪裏知道,這正是老薑毒辣之處呢。


    那禿頂老人,何嚐是不明知知義的人物。


    他不過懾於武當威名,不願意無緣無故與這南七省正道之中,馳名己久,聲勢浩大的武當派結仇罷了,故才這等說話,


    金彈成大翼聞言,仰天一聲長嘯,接著長弓一揮,劃空“嗡”聲作響,隻聽他沉聲道:


    “老賊何必裝模作樣,可記半年以前,就在此山下,打劫襄陽‘大成鏢車’殺傷鏢師成天放的事嗎?那成天放正是我的兄長,此次前來,便是要討我還兄的性命,與我那三十萬兩嫖銀!”


    突然瞥見廣場外沿,削坡之下,“嗖嗖”數聲縱上四五條人影,晃眼間已穿人場中,在金彈成天翼之後站定。


    成天翼瞥大援己至,傲氣更熾,大咧咧—一為禿頭老子介紹,禿頭老於驟聞之下,立即涼了半截,知道眼下是無什麽生望了。“


    原來,適才來者,共有四人。


    一是與成天天翼之兄成大放共事的鏢師,人稱“獨角犀方大可”年約三十,人生得又高、又壯、又黑,活像條犀牛一般,手中倒提著一柄五尺長鎮鐵杖,粗如鵝蛋,怕不有六七十斤重!


    另三人乃是成天翼之師兄,均有四十上下,在江南道上,已然闖出了名聲,並稱為武當三劍。


    第一位,“流星劍吳申江”中等身材,圓圓胖胖,黑色長袍,便帽,若除下背上那口劍,真像位大老板。


    第二位,“追風劍董世昌”瘦長冷削,濃眉環眼,煞氣橫溢,一望而知是個難纏的眼色。


    第三位,“射月劍史青”,麵肉無須,身材適中,頗稱俊秀,隻是有一股令人望之生厭的傲氣,罩在周身。


    其實,這也難怪,武當三劍乃是武當派掌門人“玄月子”最得意的俗家弟子,出道幾年來,在江南一帶,曾未遭受過挫折。


    所謂之人,不是武功不敵,便是與武當有些淵源,再不就是不願與武當結怨,哪還能不得讓他們三分?


    這一來,三人便自以為是無敵於天下了,除去授業恩師之外,任何人己不在他等眼中了。


    禿頭老子老於江湖,雖未與“三劍”照過麵,卻深知這三人不但難惹,早幾年盟主鬼手抓魂婁立威也曾經下令吩咐過,不允手下各寨與這主人結仇。


    如今三個找上門來,該如何應付呢?


    他搔搔禿頭,心知硬來絕不能成,隻好……


    心中風車一轉,也不過眨眨眼工夫,禿頭老子立即有了主意。


    隻見他仰天打個哈哈,立即將“披風九耳砍山刀”向地上一插,雙手抱拳,拱手為禮,道:“老朽何幸,得睹武當三劍俠風采,快請大廳款坐,讓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如何?”


    這一陣吹捧,果然有效,武當三劍的麵色也顯然己緩和了不少,禿頭老子方在慶幸得計。


    一旁那鎮鏢頭獨角犀方大可,心眼兒篤實。認定這老賊子不是好人,見人有雖然笑臉問相,可不曾提起自己的大名,心中哪能樂意,聞言不等正主兒開口,便自一擺手中镔鐵杖,虎吼般叫道:“老賊廢話少說,咱們來比比看,要是你輸了,便快快交出三十萬嫖銀,還我成大哥命來!”


    禿頭老子聞言,白眉毛一皺,心中暗罵道:“傻小子該死!”


    麵上可又是哈哈假笑,複又拱拱手道:“方大鏢頭硬功無敵,不用老朽便知自己非敵手,三十萬銀嫖,現仍在庫房之中,仲著三劍俠成大俠與你方鏢頭的麵子,一句話吩咐下來,老朽決定奉還,絕小缺少分文,隻是……嘻嘻……隻是,五位都是成名的快客,最是聖明,江湖上動手過招,難保不有不死傷,當日在山下,老朽夫手傷了方大俠令兄,回來難過了半月……不過,這也是沒法子……不過……五位若有吩咐,隻要是老朽能力所及,一定遵命照辦,現在先請到敝廳坐坐,如何?”


    薑是老得辣,這一席話,確說得動聽至極。


    不但禿頭老子自以為能將他五人穩住,便是在一旁偷聽的朱玉玲也被他打動心腸,暗覺得這場事應該和平解決。


    哪知道金彈成天翼可不吃他這一套,聞言不但未入廳房,反而一擺手中長弓,喝道:


    “老兒,你這話可當真?七真是我們怎麽說你怎麽做嗎?”


    禿頭老子不傻多想,為求息事寧人,立即接口答道:“當然,當然,我禿頭說話向來一是一,二是二,決不含糊,成大俠盡管吩咐吧!”


    這一來,朱玉玲雖未忘卻,此行乃向禿頭老者討她的玉哥哥可,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同情者畢竟者,躍然欲出為禿頭老子撐腰。


    金彈成天翼甚至那成名己久的武當三劍,與所有眾賊,皆不知旁邊有人潛伏。


    成天翼更是自持實力堅強,早把禿頭老子高廟村看成了翁中之鱉,何曾放人過眼內。


    此時瞧見他那忖驚愕之狀,不但未予同情,反縱身長笑,道:“老幾,你的話算不算數?若果是真,待二爺成全你就是!”


    說罷,一揚手中烏弓,便欲晃身直擊高廟村右腿。


    高廟村嚇得向後疾退,雙手亂搖,叫道:“成大俠且聽老朽一言,想當年老朽卻有小是之處,隻是


    成天翼欺前一步,打斷高廟村之言,喝道:“少說廢話,隻是不什麽,你既知其鍺在你,雙不願履行諾言,二爺好意成全代你折臂斷腿,還不行嗎?”


    硬要殘人肢休,尚說是好意成全?


    不要說禿頭老於高廟村,心中暗咒了成家十八代祖宗,便是朱玉玲事不失己,也不免觸動使肝義膽,十分的不知所為了。


    禿頭老子心中暗咒不已,臉色被驚、怒、恨、害、悔數種不同的情緒,逼成了青紫。


    隻是,對方這硬軟小吃,盛氣淩人的態度,卻實在令他這老薑柬手無策,而隻得推倭責任,以求萬一,咳聲道:“成大使有所不知,老朽雖為這老子山一山之主,實則須聽命幕阜婁老當家,當年劫奪縹銀,亦同樣是受了婁盟主指使,故此,並非是老朽怕死,成大俠諸位,若是……應當逞去幕阜山,找那婁盟主了斷才是,否則……”


    他想說“若是諸位有種,應該去找婁立威了斷過節才對,若是專找我老頭一人,便將我殺死,也不見得有什麽好處!”


    話到口邊,怕諸人受不住刺激,故才頓住不言。


    成天翼諸人,久處江南,對高廟村行事為人,均早略有耳聞。


    一聽他話中之意,分明不但是嫁禍別人,還譏諷他等欺軟怕硬,激他等轉移目標,以達其偷生之念!


    這等狡猾無恥之態哪裏容得,未等他話意句終。首先是從未開口的武當三劍之一,追風劍董世昌忍耐不下,暴叱一聲:“嘿嘿”冷笑道:“老賊體使狡猾,大爺等可不吃這一套!”


    說畢,轉頭對成天翼繼道:“成師弟還等什麽,快快了結此事,咱們也該找不去處,吃點東西了呢!”


    成天翼雖然傲氣淩人,對三位成名己久的師兄,卻是不敢不敬,聞言一躬身答應一聲。


    轉身時,已然豎起了濃眉,也不再多說什麽,迂自一擺手中長弓,欺身向高廟村撲去。


    禿頭老子高廟村,最會見風使舵,驟聞得追風劍董世昌發言申斥,便知今日,,已到了死亡邊緣,別明曉得,自己雖不致輸於成天翼,卻絕不能勝過武當三劍中任何一不。


    隻是,人類奮鬥抵抗,以求生存之本能,卻支持他不願意束手待斃,故在那成天翼躬身之際,便自地上取過了仗以成名的趁乎兵器,“披風九耳砍山刀”,緊執手中,凝神戒備。


    那“披風九耳砍山刀”長足有四尺又半,寬有半尺,背厚二寸,刀薄如紙,乃上好用鐵打就,鋒利逾常。


    最奇的厚背上一列九孔,九孔製造特異,迎風施開,九孔各穿有一枚紫銅精環,閃閃放光,抖動時,“嗆啷”作響,震人心弦。


    禿頭老子高廟村,提刀右手,遠遠望去,襯著那一身打扮,與其特有的禿頂,銀須神態確實有幾分莊嚴、威猛。


    朱玉玲隱身竊見,不由得更加憐憫。


    金彈成天翼可不曾放在眼裏,執弓欺進,毗目大喝一聲,長弓起處,嗡的一響,逞以弓背劈向高廟村左肩。


    所謂的困獸之鬥,高廟村雖不是一流嫋首,數、一年來,雄踞於老子山上,稱尊自雄,與洪澤六惡分庭抗體,危害一方百姓,哪能就這般束手待斃,任憑割宰呢!


    故此,一見弓劍,便立即旋身盤走;錯身拗身,讓過了極其強勁的一弓,掌中刀運功一振,“哈嘟嘟”一陣亂響,啞聲叫道:“成大俠,既不見諒,說不得老朽隻好得罪了!”


    話聲中,左掌驕幹,虛點成天翼額下雙目,迫得成天翼回弓自救。


    右手刀又是一振,一招“刀斷中流”’,帶著震耳懾魂的銳響界聲,閃電般向成天翼中盤削去。


    成天翼措步回身讓過此招,掌中長弓,乍吞疾吐,霎時間,便與高廟村戰在一起。


    一旁觀戰的武當王劍,與那位獨角犀嫖頭方大可,見狀都不由勃然色變,隻不過,原因與感觸不同而已。


    獨角犀方大可,所以變色,是料不到這禿頭老人會有這高的功力。


    審量自己,雖有一身橫練硬功及幾斤蠻力,卻具有點兒擋不住這招,故而才驚異變色。


    至於那武當三劍,卻是為著在他們麵前,禿頭老子高廟村竟敢不聽吩咐,而氣得色變。


    故此,急躁的追風劍董世昌,見狀陡然間自鼻中“哼”了一聲,自言自語憤慨地道:


    “哼,好大的膽了,竟還敢還手呢,真不是活膩了!”


    定一語聲音不高,卻因其中氣充沛,頗能傳遠,不但是場中人物,聽得明白,便是場外的朱玉玲也自聽得一清二楚。


    朱玉玲因此更加生氣,暗想:“你武當王劍,到底有何德何能堪令人伏首聽命呢?!不說旁的,就隻是這份傲氣,今天我也得伸手,管一管閑事!”


    寫時慢,那時卻不過隻有眨眼的工力,場中兩人,也早已換了數招。


    金彈成天翼,不愧為武當門人,雖使著一柄外門兵刃,招式卻十分淩厲,“嗡嗡”之聲,不斷響起,劈、打、套、彈四字弓訣,施起來精巧詭異,弓影翻飛,頗具精深火候。


    禿頂老子高廟村,功深力猛,“披風砍山十三刀”施展開來,異響銳嘯,交作齊集,攝神驚魂。


    再加以刀影山滑,破空被風,十分擾人心煩,一時裏,竟與武當掌門“玄雲子”高弟,戰了不平分秋色,小爭勝負。


    邊上獨角犀方大可,皺著雙粗黑濃眉,為成天翼擔心。


    樹上朱玉玲卻十分驚喜,盼望著高廟村能砍那驕傲的小子一刀。


    隻有武當三劍,深知師弟所用弓法,乃是師父玄雲了,精研十數年,從武當派鎮山“玄雲劍”法之中蛻變而出。


    名為一十五式,實有四十五招,起勢之際,雖稍緩慢易折,愈往下則愈是快捷深奧,亦愈是傷人致命。


    端的有神酋莫測之雀,故此不但不擔心,。反均都麵露得色,料定這老賊,決漢有擋過十式……


    果然,那場中兩人,方拆到十二九招,禿頭老子高廟村己然是頂門見汁,掌中刀法雖仍然舞得風雨不透,那“披風砍山十三刀”卻已經施過了一遍又半。


    他知道自己既不能在十三刀內,砍傷敵人,則愈是纏戰愈不利,何況,此時他己然覺出對方的弓法,愈來愈奇,愈來愈厲害了。


    雲中紫鳳朱玉玲,距離鬥場過遠,仗著功力,一目力超人一等,雖己發覺禿頭老子高廟村之處境,似乎己成為強弓之未。卻料不到會這般不濟,竟而擋不過那年齡甚輕的金彈成天民四十五招。


    同時,成天翼所施弓法,乃武當掌門人玄雲子,由其鎮山“玄雲劍”法中蛻變而成,出現江湖不久十分奇奧玄秘,竟而使朱玉玲見所未見。


    故此,朱玉玲隱身樹巔,好幾次欲撲人場中,懲戒所謂名門大派門徒的矜狂之氣,但為了欲窺成天翼神弓的弓法,又複忍住。


    隻是,禿頭老子高廟村果真是頗為泄氣,竟在第三十招上,失手受傷。


    原來,金彈成大翼,所施“玄雲十五弓”,威力強勁淩厲。


    一經施展,一式三招,連環攻出,急如閃電迅雷,帶起“嗡嗡”嘶風之聲,宛如數十百張強弓,將人罩住。


    禿頭老子高廟村雖用盡全力,叱喝連連,將人一柄披風九耳砍山刀,舞得風雨不透,仍然脫不出圈子。


    就在第十式上,金彈成天翼,陡地一劍弓影,高廟村以為有機可乘,欲想以進為退,霍然怒“嘿”一聲,一緊掌中披風九耳砍山刀,“指天劃地”竟用出十成真力,猛地向成天翼,由肩至腿斜劈而下。


    這一刀如被劈中,成天翼立即便會被砍成兩半。


    成天翼此時,屈腿挽弓而立,如按對手常規,必須撤身後退,先求避招自保才為上策。


    哪知成天翼,似有成竹在胸。


    他一見刀到,竟不避退招架,隻等那披風九耳砍山刀,距離左肩不及五寸之時,陡地裏左腿為軸,全身滴溜溜的一個旋轉,那一刀立即砍空,在成天翼背後隻差一寸之處,滑了過去。


    禿頭老子高廟村一招用老,收勢不及,心方叫“糟!”


    成天翼己然轉了過去,右手長弓疾起,一式“弓崩天地”,三招同時出手,攻向高廟村中、上、下三盤。


    說時遲,那時可疾苦奔電,高廟村雖己發覺,卻己然無法避開了。


    但聞一聲厲“哼”,高廟村猛然抵頭,讓過上盤一招,卻無論如何也救不了中、下兩盤,那張弓在他腹背右腿之上,結結實實地擊了兩下。


    直打得禿頭老子狂吼一聲,那高大的身軀,立被擊飛丈餘,“叭陸”一響,跌奪上,再也爬不起來。


    廣場四周包圍的十數名樓羅,瞥見首領被殺,齊聲厲吼,“嗆嘟”連響,兵刃全部出鞘,向中央四人圍去。


    場中五人,見狀非但不懼。各擺兵刃虎視眈眈,一場浴血混戰,堪堪是一觸即發。


    摹地,廣場外鬆樹之巔,一聲清徹曼妙的長嘯揚起,廣場諸人,聞聲均覺意外,微一怔神瞻顧,隻見那巨鬆之上,“咧”的一響,又飄起一條紫影,恍似紫鳳盤空,升高七八丈,盤繞廣場半匝,輕飄飄落人場中禿頭老子身畔,顯出不俏麗豔絕的紫衣少女。


    這一手輕功,可把那武光門人驚嚇得目瞪口呆,狀若木雕土塑,眾人都不由呆著出神。


    朱玉玲因一時欲睹成天天翼弓法全貌,救援稍遲,致令那禿頭老子傷在弓下,芳心裏又恨又悔。


    現身之後,連正眼也不瞧場中諸人一下,逞自仰身察看高廟村傷勢。


    這一看不打緊,高廟村不但一腿己折,也早已氣絕身亡,朱玉玲柳眉微揚,暗哼一聲道:“你這狂徒,既稱是武當門下,當知仁義先之道,對一不老人家,竟如此趕盡殺絕,痛下辣手,難道當年你師父,在教授技藝之時,未對你等講過,敬老謙遜之理嗎?”


    場外一圈匪徒,瞥見場中突然自天降下一位美絕人寰的俏佳人,向來襲敵眾興師問罪。


    一時均以為朱玉玲乃是同道,都不由為朱玉玲呐喊助威,嚷著要朱玉玲為他們寨主報仇。


    武當三劍與金彈成天翼、獨角犀方大可,見狀也把朱玉玲當成了賊黨。


    一聽她這般說話,首先是武當三劍,自出道以來,從未受過人的數說,那堪忍住,齊齊冷笑連連。


    隻是,因震於適才朱玉玲現身的輕功太高妙,均有些害怕躊躇,否則,怕不早已動上手了u


    追風劍董世昌,性情最是暴躁,聞言對朱玉玲略一打量,雖暗驚對方,容光豔絕照人,麵上神色卻更加冷鄙不屑,作狀一笑,道:“娘子大約是這裏的壓寨夫人吧?否則何必為著這老賊之死,惺惺作態呢?我兄弟自出道以來,行使仗義,隻知替天行義,誅賊除惡,求其務盡,可不懂什麽敬老敬少,娘子若要替夫報仇,我兄弟都還未走,有本領盡管施為就是!”


    說罷,兩眼仰視青天,狀極狂傲。


    朱玉玲聽他這諷言諷語,直氣得粉臉變色,幾次忍不住出手製止,均都忍下,等他話音一落,方才嬌叱一聲道:“無知狂徒,竟敢這般目中無人,我雲中紫鳳朱玉玲今天倒要見識見識武當門中的絕藝,到底有什麽驚人的地方!”


    說畢,素手一招。反臂抽出背上紫虹寶劍,隻聞得“嗆”的一響,紫霞陡現,用劍一指董世昌,又道:“狂徒,你來接招吧!”


    一旁,金彈成天翼,年紀甚輕,也不過二十五、六歲,人頗英俊,隻因一直在武與習技,妝人江湖,尚未授室成家,平常也是不眼高於頂的人物,俗庸女於,根本看不人眼。


    但不知為何,初睹朱玉玲曼妙輕靈身法,豔麗容光無濤,便不自禁的怦然心動,愛慕之念,油然而生。


    因此,自朱玉玲蒞臨場中,便一直呆呆地盯視著朱玉玲粉頰出神。”


    及至聽二師兄之言,十分無禮,心中便暗暗的不樂,責怪他不應該出言唐突了佳人。


    朱玉玲一報姓名,除獨角犀方大哥人較木呐粗心,駐地較遠,對雲中紫鳳之名似乎生疏之外,其他四人,均感覺十分意外與驚訝。


    成天翼吏是十分喜悅,認為對方這後起三秀中的人物,不但出身武林世家,名頭響亮,正堪於自己富可故國的家肚匹敵,若能娶到手中,真是……


    他這一般一廂情願,竟妄想娶朱玉玲為妻,其實他歹自量,拋卻人品不說,但隻是在江湖上的萬兒,後起三秀早在半年前,己然名噪江湖,而他這金彈之名,連江南七省都還未闖開呢。


    隻是,成天翼家財萬貫,乃鄂省一方之土著,故雖在武當山跟隨立雲子習藝,仍不脫公子老爺狂傲自執之氣。


    故而,才有這種可笑的想法,而未注意到朱玉玲,是作何種裝束。


    至於武當三劍,則是驚奇之傳說紛紛,後起武林三秀中的人物,何以會這般年輕?義何以裝扮成少婦模樣?孤身一人在賊巢中出現?


    不過,正因如此,三人匣不由麵現鄙夷之色。


    一方麵,不屑其顯身此間,橫加插手與正宗名門為敵,一方麵也是嫉妒朱玉玲成名之速。


    故此,一見朱玉玲指名索戰,董世昌第一不將劍一振,方欲下場,成天翼卻己然橫身相阻,轉向對朱玉玲,微一拱手,隻因心有所圖,態度轉變了不少,狂態盡收,反歡顏為禮,笑道:“原來是朱……女俠,請聽在下一言,想大家同為武要一脈,雖非一派亦均屬俠義正道,朱女俠何必為這老賊不平,與我搖當派為敵呢?還請女俠三思為是!”


    朱玉玲聞言略緩身形,果覺得犯不著放下正事不辦,為死人亂加插手。


    武當三劍老大,流星劍吳申江,聞得成天翼之言,亦覺得二弟不該把話說得太絕,與朱玉玲為敵。


    自忖己方雖然不會敗,但樹下此敵,其父北儒朱蘭亭,更是馳譽江湖己久,必不幹休,到那時,如果找上門去,逞向武當掌門師尊說理,則四人欺負一不,顯然必會受責。


    因此,成天翼語聲一落,流星劍吳申江也自把手虛虛一拱,算作行禮,大咧咧笑道:


    “朱姑娘,我師弟所說倒是實話,與我們武與派為敵,可沒有什麽好處的,我勸姑娘如果無事,就趕緊請吧,我們還要去取架縹銀,實在沒功大陪你了!”


    以他之本意,可是不願與朱玉玲結怨生事,無奈多年來養成了那種目無餘子的習慣一時哪能改得了。


    故此,話說出口,竟變了樣兒。


    雲中紫鳳朱玉玲,聽了成天翼之言,火氣稍煞,本欲離開,及一聞吳申江之言,心中陡又生火,冷笑一聲,沉臉咳道:“本姑娘本來不欲多事,你既如此說法,幹脆手底下見真章好了!”


    穿心劍史青,一直沒言語。


    他可聽得出老大之意,見狀隻當朱玉玲不識好歹,硬想逞強,聞言冷笑一聲,舉劍一指朱玉玲,叫道:“好丫頭,真不識好歹,你既非要見識武當絕學,我史育就成全你吧!”


    說完,一挪身形,縱到朱玉玲身前五尺之處,腳下暗踏子午樁,手中長劍一搶,竟然帶起了嘶風破空之風,在空中幻出三朵劍花。


    麵含輕視之色,注定朱玉玲,意在示威。


    雲中紫鳳朱玉玲,豈肯示弱,隻見她素手一振,劍身忽鳴,聲若龍吟鳳鳴,震人心神u武當三劍功力在武林之中,己接近一流高手水準,豈能不知,朱玉玲這一手功夫,非內家絕頂罡氣,練有火候,不克臻至此境,自忖自己師父或可能為,自己三人卻萬無此功力,不由均大驚失色。


    尤其穿心劍史青,隻驚得連連後退,臉上輕視之色盡去,代之而起的,卻是全神戒備,蓄勢以待的緊張神情。


    朱玉玲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展顏綻唇,旋又一整神色,道:“武當派絕學無敵,何必怕成這樣,我看你們還是一齊上來,壯壯膽子,也是好的啊!”


    穿心劍史青,而上一紅,羞惱成怒。


    隻聽他厲吼一聲,七尺之外,突施出成名絕招,執劍右手,猛地一甩一推,竟將寶劍飛擲而出,疾如流星奔月,向朱玉玲胸口刺來。


    這一記飛劍出聲,乃是“玄雲劍”法之中,最後一式救命的絕招,用於不敵逃命之際。


    背後若有敵人追來,反臂甩出寶劍,以攻敵之不備,刺人心窩致死。


    史青對此招痛下苦功,將手法略加更改,便是在正麵應敵之際,亦可將寶劍脫手扔出傷人致傷。


    尤為厲害者,是他的劍柄上係有一條蚊筋,長有丈半,縛住手腕,寶劍扔出,不中之時,一振跤筋,寶劍立可收回,不致有失劍之憂。


    故此,史青在下山出道不久,即因此而得穿心劍之名,史青也因此一記絕學,十分得怠自滿,認為天下無故,無人可破。


    而今,由於朱玉玲震劍作響,示威譏諷,史青羞惱之下,乘朱玉玲說話分神之際,痛下殺手,欲一招而致其死命。


    故才飛劍出聲,疾刺朱玉玲心腹要害。


    旁邊請人,一見那飛劍威勢,快捷似閃電迅雷,令人防不勝防,欲避無從,全不由驚呼出聲。


    尤其那金彈成天翼,胸懷有求凰之心,一見他師兄下此毒手,圖救己遲,心中隻喊:


    “可惜!”


    可惜這一朵美豔嬌花,即要冤死在利劍之下,不忍目睹狀,竟悄悄地將眼睛閉上。


    哪知朱玉玲身著大蠶晶絲織就的羅裳,刀槍不人,全身功大,超出武當三劍,何止數倍,哪能將這般雕蟲小技放在眼裏。


    一見劍挾銳風刺到,竟而不避不讓,滿向憤怒不屑之色,伸右手,張玉指,輕描淡定,另一挾,競將那柄利刃劍尖,挾在中、食兩指之間,腕叱道:“暗算偷襲,稱什麽俠義門人,像這等鬼域伎倆,奇怪你們師父是怎麽教的,我真替你們武當派害臊!”


    史青在利劍被挾之時,大驚夫色。


    奮力拉動蚊筋,妄想收回,哪知看不出對方動功作勢,而兩根纖纖玉指,竟如現鐵夾子一般,不動分毫,心中更是吃驚。


    朱玉玲說畢,見隻青滿麵通紅,嗤聲曬笑,右手紫虹劍,輕輕上揮,便將那根蚊筋斬斷。


    史青方在用力後拉,蚊筋一斷,收勢不住,“蹬蹬蹬”連挫五步,方才拿樁站穩,直氣得眼睛都紅了起來!


    朱玉玲連正眼也不瞧他,左手輕輕向外一揮,剛奪來的那柄長劍,立即電射而出,勁往左側二十丈外的一株巨鬆射去,口中卻出言譏諷道:“這等破銅爛鐵,要它幹嘛,我替你扔了吧!”


    武當派請人,又氣又恨,又是膽害,尤其是成天翼,一見朱玉玲功力這麽高,心中驚喜參半,求娶之心更切。


    隻是礙於師兄之前,無他說話之地,雖不願與朱玉玲被臉動武,卻不敢表示出來,隻得瞪眼呆立在一旁,靜靜觀事態之發展。


    獨角悄方大可,又自不同,他實在萬分佩服朱玉玲這一身功力,同時打心眼裏也看不起史青的暗襲手段。


    故一見朱玉玲將劍扔出,立即鼓著一雙大巴掌,叫“好”稱“對”,氣得不追風劍對他直翻白眼。


    卻因為此際,寨中孤峰上,陡見一條青影,“涮”的一聲,向場中飄來,途中屋脊上,落腳輕點,宛似一縷淡淡輕煙,晃身疾起,盤空半匝,正迎向那柄飛射人矢的利劍。


    隻是那青影伸臂一抓,正好抓住劍柄,輕巧巧繞飛到朱玉玲身畔,落下地來,現出不與朱玉玲麵目相仿,年齡相若的青衫美人,亦是不早熟的少婦裝扮。


    群賊一見,齊聲喝彩。


    武當三劍心頭卻不由打鼓,一個朱玉玲已然難以對付,再加上這剛來的女人,但從輕功造詣上判斷,怕不與朱玉玲一般難鬥。


    隻有獨角犀方大哥,有點兒傻氣心直,也竟而不分敵友,跟著別人家暴聲叫好不已。


    成天翼心頭又是一震,暗想:“這老子山哪來這麽多的美嬌娘,我……”


    這可並非成天翼是不色鬼,實則一來是血氣方剛,正值求偶之年,二來兩人也實在太美,使得人不由得不動凡心。


    朱玉玲鳳目流盼,對來人輕皺柳眉,道:“璣妹妹,你到哪裏去了,怎麽這半天也不見著你的影子啊!”


    蘇玉璣朱唇一掀,愁眉苦臉地怨也說:“還說呢,你在這兒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把正事讓我一個人去辦,害得我踏遍全寨,還打死幾個唆羅,到底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你看該怎麽辦吧?!反正玉哥哥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武當王劍聽來人罵他們都是耗了,直氣得臉色又青又白,可又震於兩人的功力,不敢發作,隻僵在一旁發呆。


    朱玉玲見璣妹妹埋怨她,心中也不由得慚愧起來,慌不迭收劍人鞘,伸玉手擁住她的香肩,道:“璣妹妹別生氣,我們快點去找吧……對,我有辦法了!”


    說完話,舉手對場外的一個頭目打扮的匪徒一招。


    那人因距離甚遠,聽不清兩人對話,隻當是自己人,不疑有他,立即喜悠悠,受龐若驚地走了過來。


    朱玉玲先吩咐他趕快命人,將禿頭老於的屍體抬去埋葬,然後又轉身對武當三劍道:


    “今天本姑娘有事,無暇和你們羅嚏,識相的趕快走,若不服氣,半年之內,到金陵去找我好了!”


    “璣妹妹,把劍還給他們吧!”


    蘇玉璣隨手一扔,說聲:“拿去快走!”


    那劍立即斜斜插入身前丈許外石地之內,深沒至柄!


    武當三劍等人,又是一驚,料不到蘇玉璣功力,竟比想象中還要高絕,哪還敢叫陣比鬥。


    穿心劍逞自去取回寶劍,流星劍吳申江代表三劍發話道:“姑娘既然有事,我等暫且退,異日定當專程到金陵訪尋姑娘,以窺領姑娘絕學!”


    這分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朱玉玲哼了一聲,未作表示。


    蘇玉璣心正焦急玉哥哥下落,亦是無暇旁顧,卻仍然呻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憤慨輕視。


    武當三劍惡狠狠地盯了兩人向眼,轉身下山,成天翼勉強跟著,一步一回頭,心中實在不舍。


    方大哥口裏卻直嚷嚷,說要去庫裏奪取鏢銀。


    隻是,口裏雖這般說法,並未真去,也一逞跟在三劍身後,下山而去。


    朱玉玲打發了武當王劍諸人,與蘇玉璣返身人廳落坐,向那跟進來的頭比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可知道,三日之前,自‘臨淮頭’擒來的少年,在哪裏呀?”


    那頭目頗為精幹,聞言“嗬嗬”兩聲,突然覺悟,這自稱雲中紫鳳的朱玉玲姑娘,不正是七省盟主諭令劫捕的敵人之一嗎?


    怎麽自己這等迷糊,竟當她是自己人呢?


    難怪他糊塗,朱玉玲初顯身下,打抱小平,確實令人有些兒敵友難分,後來雖自報名號,圈外群賊,因一心盼望她為禿頭老子報仇,將來襲敵人殺死,一時倒全部忽略過去。


    此時,那頭目一想明白,嚇得“蹬蹬蹬”往後直退,翻轉身便欲竄出廳房,招呼同黨來一同擒人。


    哪知,他這裏方一轉身,尚未抬腿邁步,眼簾下但覺著青影一晃,後來現身的一位青衣女子,己然迎門而立,阻住去路,玉麵含霜地咳叱道;“問你的話,竟不回答,就想溜走,可沒有這等容易,乖乖地呆著還有活路,否則,惹得姑奶奶性起,非將你們這小寨踏平不可!”


    那頭目功力有限,雖未親眼目睹,這位少奶奶施展身手。


    但就那一手輕功,自忖自己萬非敵手,哪敢逞強發狠,乖乖地回身,對朱玉玲呐呐言道:“兩日前,確有不書生,送來寨裏,當時寨主巧好不在,由副寨主雙頭蛇解元作主,關人寨後石牢之內,隻是,未出一天,竟被他掙開枷鎖,連破三道鐵押逃走了,副寨主一怒之下,跟蹤追下山寨,至今仍未回來,眼下不知將人追著沒有!”


    朱、蘇兩妹聞言,均想:“玉哥哥神功無敵,如果回醒,鐵押枷鎖,自然困他不住,隻是他若能脫困,如何不去尋找我們呢?”


    其實,她們尚不願確信,那忘憂本確具令人遺忘往中之功能,李玉滇毀不幸遭此暗算,心靈中早剩焉片空白,哪能想得起她俠?


    她倆人將信將疑,愁緒滿腔,無由訴說之處,兩人默默地對望一眼,均不禁液然欲泣。


    蘇玉璣心神稍定,還怕那不頭目騙她兩人,立即逼著他帶她們去後寨牢中察看一番。


    那頭目自知寨中群龍無首,想反抗力不從心,弄不好真不送掉小命,亦白饒,好在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帶她倆去看看,又有何妨。


    故此,那頭目,領頭帶路,轉彎抹角奔向後寨,一路上遇著不少噗羅,均以詫異的目光注視著三人,猜不透是怎麽回事!


    不一刻三人轉到中央那座小峰背後。


    朱、蘇兩妹閃目一瞧,發現那小峰之下,果有一座人工鑿成的石洞,洞門鐵製,高約六尺,寬有七尺半,卻十分笨重厚實。


    隻是,那一道鐵門上,似被金剛指力,劃破了一方,徑約三尺的小洞,宛如刀削斧砍的般。


    僅這一瞥,兩人便深信,那方洞乃是玉哥哥所為。


    除卻他,當今之世,有誰堪具此精深厚實之絕學,能將這厚有五寸的鐵門,像刀削豆腐般,破壞得這般整齊呢?


    越地此門,是窄窄的雨道,曲折迂回,轉彎處甚多,甫道上亦有兩重鐵門,亦一般有不破洞。


    雨道盡頭,是一間頗為寬大的地牢,石壁上一燈如豆,陰森森的十分可怕。


    地牢內,空無一人,一會寸斷的枷鎖鐵蓮散布地上,顯然是被人以內家罡氣之功,震斷斷碎的。


    這一切,確如“頭目”所言現象屬實。


    朱、蘇兩妹便確信五哥哥己然脫險,此地,當然再無逗留的必要,因此,便匆匆離開地牢,飛身下山而去。


    那頭目目送兩人去遠,暗暗念一聲佛,立即放了信鴿,向南傳遞雲中紫鳳在此出現,及寨主禿頭老子高廟村被殺消息,以求指示不提。


    且說朱玉玲兩人,抱著說不出是喜是悲的心情,也不尋路,逞自踏枝渡葉,飄飄飛落,未及半山,己發現空中八哥雪幾的蹤跡。


    蘇玉璣捏唇清嘯,雪兒發現,一束銀羽,俯衝而下,疾如天降流星,晃眼己臨兩人頂上,隨著兩人緩緩而飛,指出紅兒所在的方向,帶著兩俠迎上前去。


    頓飯功夫,抵達山下,果在一鬆林之內找著了紅兒與三匹龍駒健馬。


    朱玉玲簡單告訴雪兒,此行經過,雪兒聽畢,說道:“所以我說兩位少奶奶不必擔心,玉哥兒既已脫困,當不會再有凶險,他雖暫時失去記憶,不久也必能恢複,我們還是先到金陵,一路留意,或能發現他的蹤跡,令尊北儒朱蘭先生不日南下,以他的經驗閱曆,識人眾多,當有方法探出端倪來!”


    這是黑暗中的一線光是,朱、蘇兩人淚眼相視半晌,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無奈隻得上馬,循路向蘇州進發,暫且不表。


    單說李玉琪如今到哪裏去了呢?那烏木果如雪兒所言,是大雪山特產的忘憂木嗎?怎會在皖境之內出現了呢?


    書中交待,那被朱玉玲斃在劍下的活無常,原是大雪山雙頭老怪的一名仆役,生性殘忍,嗜吃人肉人心。


    早年被雙頭老怪收養在窩中,雖未被老怪列人門牆,高興之時,也經常授他三招兩式。


    幾年下來,一身功夫雖不能與老怪門下相提並論,在中原江湖之中,卻可稱得上二流角色之伎伎。


    大雪山遠處邊睡,終年人跡罕見,活無常年事稍長,己不耐久居自洞,過那種冰天雪地的生活。


    故此,錄年鬼手抓魂婁立威藝成之際,活無常陰德,請準雙頭老怪,隨婁立威一同下山,揚名闖蕩。


    那忘憂木即產於大雪山,陰德自無不知之理,因乃密采若幹攜下。


    而在婁立威任南七省盟主之後,陰德便在這洪澤湖畔,臨淮頭地方設下一座旅店。


    一來是為婁立威充當眼線,就近臨視皖境綠林,二來專做些傷天害理的無本營生,以滿足其貪財貪嘴的欲望!


    像這種詭計害人,嗜食人肉人心的行徑,陰德深知乃武林人大忌,故此做得十分秘密,竟連婁立威都給瞞住了。


    店中,除一名與他臭味相投的夥計之外,其他人等,也是一概不知,因此之故,方能繼續了十數年。


    李玉琪一時不察,被那夥計偷偷將忘優木丟在炕下,熏暈過去。


    是夜三更,活無常陰德將李玉琪擒入地下密室,用盡千方百計,地無法將他奈何分毫。


    果如八哥雪兒所言,李玉琪已練成金剛不壞之體,雖在毫無防備之情形之下,陽神迷失知覺,人事不省,體內練就的陰神,卻更加活躍,運行兩儀降魔真氣,布滿膚下肌上,刀劈斧鑿,絲毫不傷。


    陰德知道李玉琪正是近日來,江湖上傳說紛紛的“藍衫神龍”也正是盟主婁立威,親傳諭令,必予捕殺之人。


    自己既無能將人口腹,便隻好後送幕阜,上繳奇功。


    不過,隻因為店中尚有朱、蘇二女未能一鼓成擒,他自己不便離開。


    方才招來心腹黨羽,連夜押解李玉琪南下老子山,再轉必禿頭老子高廟村見機而行。


    那忘憂木熏人暈絕,隻管六不時辰,陰德自然深知此理,在臨竹時,又交付了起解羽黨,囑咐在六個時辰之後,當人將醒未醒之際,先行燃著,放置於李玉琪身畔,重熏一次,以便多延暈迷時辰。


    隻是,他可未曾將忘憂木之妙用述出。


    也難怪,此等珍貴奇妙之物,豈都使人盡知,若一旦傳將下去,不但對他不利,以後行事應用,豈非容易幾露了嗎?


    事有湊巧,當夜李玉琪被送上老子山,正值禿頭老子有事外出,副寨主雙頭蛇解元,不敢擅專,乃令將李玉琪禁錮在石室地牢之內。


    堪堪六個時辰將至,那押解李玉琪之羽黨,還算是盡忠職守,特地跑到廚下去燒那烏木柴。


    那烏木秉受寒陰奇異之氣而生,深重冰冷,極不易燃,好大會工夫,雖然燃著,還沒等拿到石室,那人便首當其衝。


    隻聽“咕咚”一聲,摔倒地上,暈絕了過去,及至有人發覺,烏木早已熄滅,而李玉琪也早已鴻飛冥冥了。


    李玉琪被關在地牢之內,初初回醒,發覺身困鐵枷,難以轉動分毫,便不禁又凝又氣,可是在仔細思量之下,心靈又全是一片空白,茫茫然一無所知,不了解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人類之基本需要,自由便是其一,無論李玉琪如何茫然,卻總不願像這般被人鎖住。


    他雖然暫失記憶,一身功大仍在,故此,在他那需要自由的心念一動之下,兩儀降魔真氣,立即自膚下猛然爆出,隻一震,便將身上的枷鎖,震成寸斷,散飛了一地。


    他爬起身來,詫異地打量四周,心中不停地詢問自己:“這是哪裏呀,我怎麽會來到這裏呢?”


    李玉琪側頭用心思索,終究是得不著答案,不過,他倒還明白,這陰氣森森的地方,一定是不不好所在,無論如何,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說。


    他跑到鐵門邊,新奇地注視著那門,心說:“這是什麽東西呀?我怎麽出去呢?”


    他心靈如一片白紙,竟想不起什麽法於,那一身功夫,對過去所學有掌劍、輕功等招式,都己忘不於淨!


    不過,這僅是被忘憂木之功用蒙住了心靈,並非使一身功大夫效,隻是記憶不起,若在需用之時,自然而然地仍能用出。


    李玉琪好像從不曾見過鐵門,奇怪地注視著。


    那門上方,有一不尺許見方的窗洞,被徑寸的鐵條封著,從窗戶外望,有一條窄窄的雨道,曲彎著不知是通往何處。


    李玉琪在窗中窺視一刻,黑漆漆根本看不見半條人影,一種“衝出去”的欲望,鼓動著他,使他毫無意識地用手指劃動小窗的鐵條,暗忖道:“如果把這東西弄斷,我便可以爬出去了!”


    他這麽心一動念,卻不料體內兩儀降魔撣功真氣,己然發動,隨指劃出,一觸那徑寸的鐵條,竟如同劃在豆腐上一般,應指而裂。


    李玉琪心頭一喜,暗呼道:“妙呀,原來這個東西,這般地不濟,一劃便裂,我隻要弄他個小洞,還不容易嗎?”


    想著,用手在方窗四周,連劃四下,“沙沙”之聲連響,那五寸多厚的鐵門,竟被他劃了個對穿。


    他再用掌一推,“咚”的一聲,顯出個三尺見方的大洞來。


    李玉琪大喜過望,輕輕地鑽了出去,循著雨道彎曲地前進,不一刻又遇著一個鐵門,攔住去路。


    李玉琪有了上次的經驗,自然己學會照本劃荷,雖然那門上,並無方窗,憑著他無堅不摧的指力,照樣又弄了個三尺方洞,鑽了過去。


    過去,又轉了幾次,再遇上第三個鐵門,李玉琪不管三七二十一,舉指一劃,依樣畫葫蘆,門上的方洞立顯。


    而這時,燦爛的日光,也跟著照射進來。


    李玉琪照樣爬了出去,閃目四眺,此時正值中午,前方不遠處,環繞著二列房舍,身後則有一座小峰,有約七八丈,峰頂上屋椽,畫棟隱隱,亦似房屋。


    前方一列房舍內,人影幢幢,適才那一聲鐵板落地之聲,已將少數人驚動,紛紛跑出來察看。


    李玉琪神目如電,一瞥見那群人,個個身招攜利器,而且橫眉豎眼,不像和善之人,心想:“他們必是這裏的主人,我這樣未征得同意,便將人東西破壞的行為,被人出人頭地曉得,定然不依,我還是趕緊跑吧!”


    想著,不等那房內人出來,立即拔腿就跑,那知隻一起步,“唆”的一聲,身形竟猛然平飛起七八丈遠、堪堪就撞在對麵房椽之上。


    李玉琪心頭一驚,下意識地雙腿在空中交互一踢,身形突然上拔五丈,不由他不叫“哎呀”,心頭電閃念道:“敢情我能飛嗎?那可好,如果能飛,不如就一下飛得遠遠的,免得被他們追著了!”


    誰知,他這麽一想,陰神主持之“大挪移遁法”立即產生反應,疾若流星運動戰月,往遠處直飛而去。


    此時,李玉琪這一發覺,自己果真會飛,起初竟十分驚慌,漸漸地,心頭滋喜。


    如同一下子突然發現自己做成了一件不可能的奇跡一般,直樂得他仰天哈哈太笑起來。


    天空中,白雲飄飄,在寒風陣陣裏,翻翻滾滾,變幻出不同的奇異形象,向南漂移。


    李玉琪飛身雲層之中,隨著風向,往南疾飛若電。


    他俯視大地,一處處鎮甸房舍,像火柴合一般的大小,在足下掠過,大地上,田疇樹木,方方正正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隻是,在這降冬季節,一切都罩著層灰黯之色,沒有什麽碧綠蒼翠的生意。


    他因被忘憂術熏過,往事己了無存餘,心靈裏一片空白,毫無牽扯。


    對所見一切印象,也同樣是異常新奇,如同一個剛剛初世的嬰兒一般,是那麽天真純潔,了無憂慮。


    他好奇地凝視一切,任憑他自己隨風飄蕩,心中充滿著沾沾自吉的情緒,偶然,在空中遇到幾隻雀鳥,李玉琪便像對一個同類般,向它們說話。


    但是,鳥雀兒不僅聽不懂,甚至於因見“人類”也像他們一般地能飛,而嚇得趕緊飛開。


    “吱吱”地鳴叫著,向同類們報告所見的“奇跡”。


    李玉琪得不著回答,自覺得十分無趣,便一直前飛,越過大江,越過大湖,直至日暮時分,方驟然為眼景色嚇陰了興頭,竟然望不著邊際。


    那景色原來是一片瞻望無邊的藍藍大水(海),以李玉琪的目力之佳,竟然望不著邊際。


    因此,他不敢貿然飛渡過去,害怕萬一飛不到彼岸,便逞自跌落下去,可得活活地被淹死。


    他落在一片樹林之中,漫無目的地,信步而行,由於服食過大多的靈果奇珍,雖然一天一夜未進飲食,卻並不感覺饑餓,同時,他此時也不知道饑餓是什麽?餓了應該如何辦理?


    芽出樹林,行不一刻,迎麵遇著好多不荷鋤的農大,他們都詫異地打量李玉琪,就如同李玉琪詫異地打量別人一般。


    李玉琪很想同他們說話,因為那些人畢竟是自己的同類呀,他們生得不是與自己一樣嗎?


    兩手、兩腳、眼睛、鼻子、嘴,甚至還有耳朵呀?


    隻是打扮可不同,李玉琪心裏想,為什麽他們把耳朵藏起來了呢?他想問問究竟,可被他們眼光中一股奇怪驚訝的神色,給擋住了,他沒有問,竟隨著他們的目光,低頭向自己身上看看。


    他的身上,可不也穿著衣衫嗎?


    雖然,那衣衫薄如蟬翼,藍中泛亮,不同子別人的棉褲棉襖,外表的樣式,也總是差不我呀?


    他十分不解地搖搖頭,與那批農人擦肩而過,順著大道,漫步前行,心中尋思著一些奇怪的問題。


    其實,難怪別人詫異,李玉琪卻是與眾不同。


    他的玉貌朱顏,無異於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自不必說,但隻是一身穿著,已經夠令人奇怪的了。


    因為,現在所穿的,乃是一身短打天蠶絲織就的衫褲,其薄如綢,淡藍泛光,腳下是同樣質料的鞋襪,頭上卻是一頂文士儒巾。


    在那是,文人書生,均極其自矜,講究穿著儀態。


    李玉琪長得極像不白麵書生,頭上也頂著儒中,卻不著儒服長衫,自然會令人看來不倫不類。


    何況,十二月大寒天天,衣單衫薄,又不濕絲毫冷凍畏縮之態,怎不令人看著叫“怪!”


    隻是,李玉琪本人,己不但不了解這些,反而百思莫解,何以這些同類會如此地看他?


    行不一刻,李玉琪走完小徑,接著轉入一條宮道,官道上過往的旅客甚眾,乘馬坐車的都有,均紛紛詫異的目光投向李玉琪,使得他混身感覺不自在,不由得暗在心裏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不大會工夫,這思想便被目見的新奇事物代替,使得他興奮好奇地審察別人。


    他不再理會,徑自高高興興,隨在路人之後,往官道盡頭一處城池走去。


    漸漸地那城池近了,高大的城門樓上,橫雕著兩上大字“杭州”。


    原來,李玉琪在不知小覺間,己然越過了“長江”“太湖”,飛臨到浙江地麵,非是大海嚇阻,還不知他會飛到哪裏去呢?


    俗語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自古以來杭州便是我國之名城勝地,多少個文人騷客,顛倒於杭州景色,流連終年,不忍言歸。


    李玉琪自幼熟通曲籍,對此城當然是早有印象。


    若在他記憶未失之前,驟臨斯景,不知會有多少的驚喜歡悅,說不定也勃發豪性靈機,吟詠一番呢!


    隻是,他此時往事皆忘,心靈間茫然一片空內,雖對一切所見,也感覺新鮮刺激,其心情有與歡悅,不但非過去可比。


    甚至連這“杭州”兩字,也不認得!


    他翩然踱人城門,觸目處街道市連,列肆如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雖然薄暮時分,己然是萬家燈火了!


    李玉琪不禁瞪大了俊目,心頭“怦怦”而動,像一個初臨街市的孩童,人目一切都覺得新鮮與難解。


    他心裏暗叫聲“乖乖”,忖道:“這裏怎會有這麽多人呀?可好玩得緊呢!”


    在街上遊蕩一匝,瞥見很多人走進一所兩戾的大屋子,那大屋子裏,燈火輝烽,人聲嗡嗡,傳出來老遠,陣陣的香氣也四散飄逸。


    李玉琪可不知道那就是座飯店酒樓,他覺得奇怪,不禁走過去伸頭向裏麵張望一翻呢。


    裏麵是一間大廳,擺著幾十桌方桌,桌邊滿坐著各色人物,猜拳行令,伏案大嚼,不一而足。


    李玉琪一天一夜,點水未進,雖然說功力深奧,已可斷絕人間煙火,可也不能任什麽不吃呀。


    故此,他一見別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陣陣飯菜香氣,不時地撲鼻鑽心,便不禁色動了他的食欲,也想過去嚐嚐別人吃的東西。


    他方在意動猶疑,店裏的夥計,瞥見有顧客上門,立即迎了過來,哈腰施禮,恭謹地請道:“大爺,裏麵請,小店裏吃住齊全,住店有上房,吃飯有雅座,雞鴨魚翅齊備,隨點隨到,迅速可口,包君滿意,你老要什麽?請到時麵吩咐吧!”


    那夥洲,滿口南音,說得又急又快,李玉琪用心心思,也隻聽懂了“吃”“住”兩字。


    不過,他見那夥計態度和善,笑臉相迎,認為他頗為不錯,便道:“我要吃飯!”


    夥計一聽,便立即領著他人近樓梯,一邊伸下啃李玉琪上樓,一邊抬頭大聲喝道:“貴客一位,樓頂看座哪!”


    其聲宏亮,尾音甚長,猛不下把李玉琪嚇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頭,注意看著那夥計。


    那夥計露齒一笑,拱手道:“大爺請上樓吧!”


    李玉琪點點頭,舉步登樓,方到梯口,上麵早已等候了一名夥計,也對他拱手送笑,躬身帶路,客氣十分。


    李玉琪掃目環視,隻見樓上亦極寬敞,隻不過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牆(屏風)隔成了許多小間。


    小間裏,燈火通明,猜拳、笑語、竹絲之聲交雜傳出,十分熱鬧。


    李玉琪經過之時,好奇地透過布簾一間間小房子裏窺視,隻見裏麵,男女老少皆有,饒酒吃菜,姿態各異。


    更有一點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僅隻是坐在一邊,彈弄懷中抱著的東西,發出好聽的聲音,地都不吃東西。


    他心裏暗暗存疑,足下停,隨著夥計走進一個單間落坐。


    那個夥計立即報出一串名菜酒譜,請他點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尷尬,不知如何應付。


    那夥計瞥見李玉琪玉麵紗紅,目瞪口呆的樣子,當他是個雛兒,便代他出主意,點了最貴的佳醒名萊,想乘機敲記竹杠。


    李玉琪可不曉得,吃東西還要付錢,當然點頭應好,夥計見狀,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謹,不大一會酒茶到齊,那夥計又出主意道:“大爺一個人饒這悶酒,沒有什麽意思,依小的來看,叫兩個陪酒唱曲的,為大爺解悶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問說:“什麽陪酒唱曲的呀!”


    夥計一聽,差點使笑掉大牙,蛐:“這可真是一個冤大頭呀,連這不都不懂,還上什麽館子,我看哪,這大爺滿口北音,多半是府台衙裏哪位大人的少爺,偷溜出來玩的,要不怎麽連衣服都沒有穿齊啊!”


    他這一猜疑,竟愈想愈覺有理。


    因為剛巧這兩天,杭州府台大人,調換了一位新人,那府台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兩下裏一湊合,夥計心裏不由“哎呀”叫道:“哎呀,這位爺別就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吧,我這記竹稈不能敲啊,萬一給府裏曉得了,我還會有命嗎?”


    他想到這裏,不禁被自己嚇怔了。


    李玉琪連問了兩遍,隻見他仍在發怔著,不聽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搖搖他,道:“喂,怎麽不說話呢!”


    夥計被他一捏,“哎呀”一聲,直痛得兩眼流淚,汗如雨下,怔愣間還當真個被抓到府台衙門,上了大刑。


    隻嚇得“噗隨”一聲跪倒樓板上,叩頭道:“大人,饒命,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求大人開恩!”


    莫名其妙,不由鬆手,抓了抓脖於,自語道:“大人開思?……誰是大人呀!”


    夥計回過神來,一看自己哪裏是在什麽衙門,敢情是神經發作,迅速爬起來,瞪了李玉淇一個白眼。


    一下摸著疼痛的腕子,方想發作,一想這仿爺的來曆,又複咽了回去,隻得苦著臉埋怨說:“大爺,你是怎麽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為何用這般勁力捏他,隻不過不敢把話太過說明!


    李玉琪聞言,卻當他問自己造才說的什麽,便說:“喂,我問你什麽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說呀!”


    夥計忍痛皺眉,心頭暗罵,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嗬,大爺你不知道,咱們杭州的歌妓,聞名天下,凡到此遊玩的爺們,沒有不叫來玩玩的,咱這店裏,最近來了一位,月琴彈得妙絕了,長得更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來,嬌聲滴滴,真是繞梁八天的味道,大爺你若有興,小的叫她過來,侍候爺一段如何?”


    夥計這一提到店裏的歌妓,頓時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亂飛,竟還引用由故,將“繞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態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將何為“陪酒唱曲”述說明白。


    李玉琪雖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見他說得十分有趣,卻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時心明如紙,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動,因道:“好啊,你去叫來,給我玩玩!”


    那夥計應是退去,到後同叫人,心裏可在想:“哼,這小子好大口氣,給你玩玩,你當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實,看她不打破你的腦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來,那姑娘姓葛,剛由外地來到杭州不過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這座“杭興老店”之中,平時裏依靠弱曲賣唱度日,卻從來不賣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聞說杭興老店,寄居著一位賣唱的姑娘,生長得美如大仙,立即帶著兒位同黨,上門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帶,小有名號,綽號“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畫肋裏賣唱的姑娘,都得向這條“西湖牛”交納規費。


    若被他看中,還得要義務陪宿,否則,雖不致將人填入西湖,卻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難纏。


    但是,在杭州城裏,官延之力壓製較嚴,西湖牛不敢橫行,打架滋事,仗著與衙門裏差頭,有些個交情,這倒也無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裏外,無異是第二個府台大人,任誰輕易也都不敢隨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來到這杭興老店酒樓之上,老板帳房,一見是煞星臨門,心裏雖然發毛,一有麵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處。


    西湖牛到樓上大馬金馬地落坐,一開口就叫葛姑娘前來陪酒。


    夥計飛奔知會,老板親自相陪,賬房卻招呼廚房,去整辦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與葛姑娘一齊來到,西湖牛一見,驚為仙姬臨塵,點曲一唱,更加是玉潤珠圓,無一不美。


    西湖牛酒興之餘,那有閑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腳,風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於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絕,到後來一瞧,西湖牛粗魯莽漢,不識抬舉,立即翻臉嬌叱,三把二下,將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擲出樓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還在家中養傷,未得痊愈,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勝而走。


    使許多想吃天鵝肉的富商大賈,隻敢在葛姑娘高興之時,點上兩曲聽聽,卻再也不敢起什麽安念了!


    因此,那夥計一聽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會錯了意思。


    口雖不言,心裏頭卻一個勁地噴咕,同時也希望葛姑娘打他一頓,代他出出方才那捏腕劇痛之氣。


    且說李玉琪,等夥計退去之後,自己立即倒出一杯酒出來,他可不曉得,這是什麽東西,隻見那酒,色作碧綠,濃酸雨香氣撲鼻,就口一嚐,甜味中還微含酸味,頗為開口。


    一口氣欽下一杯,卻不料酒到腹中,立化成一團暖氣,散發四肢百骸,俊麵立刻熱紅了起來。


    他於是又斟一杯,舉筷逐一品嚐各盤名菜,但覺得又香又美,好吃至極,不禁暗讚適才那夥計真是和善,不像別人一樣,光隻拿詫異的目光瞪他。


    方在尋思,布帝一掀,陡覺得眼前一亮,門外走進一位身著翠綠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盡翠,披散肩頭,膚色晶瑩勝雪,瓜了臉,柳眉瑤鼻,粉頰桃腮。


    剪水雙眸,又黑又大,亮如曉月寒星,卻似隱含有抹淡淡的哀愁神色。


    李玉琪一見,不但覺得她美麗十分,卻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在哪裏見過。


    那姑娘本非是職業賣唱的下賤女子,芳心裏別有苦衷,雖然是下海多日,心頭終是鬱鬱寡歡,難得言笑。


    今日,天方人暮,尚未出門,夥計來喚,說有位相公喚她,她賣唱別有目的,可不願多接觸與目的無關的讀書人,本來不願來,不知怎的,芳心裏忽然一動,若有所感,方才無可奈何地上了酒樓。


    這一掀簾,與李玉琪打不照麵,猛瞥見李玉琪豐神玉貌,俊絕飄逸,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及至與李玉琪閃電骰一雙神目,雙雙一觸,立覺得一陣羞怯,鹿撞心頭,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靈深處,混身一顫,如沐春風。


    粉頰上春暈梨渦,一齊湧現,更不由嫣然綻唇,垂目下視,慌不迭懷抱蒼古月琴,撿在施禮,鴛聲開言道:“小女子參見公子!”


    李玉琪聞言,“嗬”“嗬”兩聲,也慌忙站起來,說道:“請坐!請坐!”


    說著,他拉開右下一張椅了,請那個女子坐下,心中可真不了解,她是來這裏做什麽的。


    葛姑娘坐下之後,閑目向桌上一瞥,又轉到李玉琪麵上,旋又垂下頭去,李玉琪恍然若悟,心道:“好呀,原來你也是來吃飯的呀,那可好,我一個人正無聊得很呢!”


    想著,立即揚聲喚:“嗯!”


    葛姑娘聞聲抬頭,門外店夥走進,兩人兩隻眼睛,盯視著李玉琪,不知他在叫誰呢。


    李應區指著桌上的杯蓋碗筷,對夥計道:“喂,你再拿些這個來好嗎?”


    原來他不知道那些叫什麽,也不知該怎樣稱呼夥計與姑娘,這一個名詞,在他的心中,已沒有一絲印象,使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夥計看了葛姑娘一眼,應聲退去,片刻送進來一付碗盞,擺放在姑娘麵前,複又退去。


    李玉琪執壺為姑娘斟上一杯佳釀,舉杯邀飲。


    姑娘自坐下之後,一直是垂頭靜坐,一反過去豪邁不讓須眉的作風。


    忸怩之態畢現,頰上的紅暈也一自不曾退盡,隻是,那眉梢唇角,隱含笑意,心情似頗愉快。


    此時,一見李玉琪邀她飲酒,也未曾想到,別人是否另有用心要加以提防,更不曾考慮自己是否善飲,竟自端杯一飲而盡。


    李玉琪見狀,也不遲疑,自然是口到杯幹,飲畢舉筷,又邀姑娘,一同吃菜,根本不提唱曲之事。


    葛姑娘一杯下肚,周身立起作用,兩頰上紅暈更濃,大眼裏閃泛水波,已有了幾分醉意。


    醉酒的人,膽識往往較平常壯些,葛姑娘雖有幾分醉意,態度己較前略有不同,她不再感覺忸怩羞怯。


    她大膽地抬起螓首,對李玉琪觀視。


    李玉琪亦不善飲,兩杯下腹,比姑娘的酒意更濃,隻見他玉頰漲紅,俊目放光,舉筷緩食,動作溫文優雅,令人怦然心動。


    葛姑娘不禁芳心暗動,情絲偷擊,忍不住輕啟朱唇,徐吐茸聲,問道:“公子貴姓大名,仙鄉何處?能否見告小女子嗎?”


    李玉琪聞言不由一怔,曉得姑娘是在問他叫什麽名字,但用盡心思,也想不起來。


    他呆呆盯住葛姑娘粉頰,不知所答,好半晌方才反問一句,說:“我叫什麽名字?人都要有什麽名字嗎?”


    似自語,似詢問,葛姑娘聞方,芳心一震,還當他輕視自己,故意汗這玩笑,四目一觸,瞥見李玉琪純真,誠摯又茫然的目光,卻不暗暗奇怪道:“看他這模樣,像真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曉得,豈非怪事,那他怎會跑到此地來找我呢?”


    原來,她不知叫她乃是夥計的主意,方有此想。


    不過,她心裏不但未因此厭惡於他,反更允滿了無窮的憐惜與同情。


    她瞥見他茫然尋思之狀,立即伸出纖手,輕撫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似安慰似詢問說:


    “公子!你真想不起叫什麽嗎?……那就要想了!”


    李玉琪搖搖頭,果然不再去想,反掌握住葛姑娘素手,展顏笑道:“啊,我真是不知道呢,人非有個名字不行嗎?……那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親,閨女的纖纖素下,豈可任人握的,葛姑娘雖不幸淪落賣唱女,卻素來潔身自好,不曾讓任何人摸過一把。


    如今,驟然被李玉攝握住纖手,起初頗咳,用力一掙,竟未掙脫,便是一驚,及至目光一觸到李玉琪天真的笑容,嗔驚立如那冰雪向火。


    瞬息間溶化個一幹二淨,代之而起,卻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愉悅,與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同時,她覺得對麵這人,己不再陌生,他已在轉瞬間化成為她的夢裏情郎——她渴望已久的情郎。


    因此,外形的忸怩與靦腆,己隨之消失殆盡,她像對一個熟悉的愛人一般,情致纏綿的喁喁細語,道:“我可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連個名兒都沒有的人,人,誰無姓名呢,拿我說吧,名兒就有兩個,一個是在外麵跑碼頭用的化名,叫做葛月琴,另一個是葛玉環才是真名,不過,現在反而不常用了!”


    說到這裏,葛玉環感懷身世,神色頗為黯然李玉琪正在吃食並未看占,聞言衝她癡癡一笑,道:“那可是真不公平,我一個名兒沒有,你卻藏著一個不用,為什麽呢?讓給我一個可好?”


    這話可真天真得緊,怎的名兒也能夠隨便出讓得的?


    本來葛玉環有一些傷心的,聞聽他這般說法,禁不住燦然“哧”地一笑,邊笑邊說他道:“看你文質彬彬?怎麽這般天真,名兒是父母起的,怎能讓給啊……”


    李玉琪眨眨大眼睛,追問什麽是“父母”?告訴他“父母”乃昨一身之人,他卻問怎麽“生”法?


    一連串可笑又天真的問題,循環而出,甚至連桌椅、酒菜等用器食具之名稱,也不曉得。


    葛玉環被他這一串詢問,弄得啼笑皆非,頭暈腦漲。卻因之斷定,他必是受了什麽刺激,打擊或是驚嚇,失去了記憶力,否則,怎麽連“父”“母”兩樣,代表的意義都不了解呢?


    她對他一見鍾情,既發覺此種病症,更加憐惜百倍,不幾時暗自決定,想法子為他醫治。


    故此,他不但耐心地答覆李玉棋那一大堆十分可笑的詢問,還細心垂詢他的過去與遭遇。


    李玉琪由於葛玉環細心的解答,心中疑惑與不解清楚了很多。


    她十分高興,覺得葛玉環不但長得美貌好看,知識也異常廣闊,心頭不由對她產生了依戀與佩服。


    隻是,當他被問到由何而來之時,苦思半晌,方道:“過去的事,我都己尼記不起了,真奇怪,我怎麽會被人縛住呢?那是什麽地方啊?”


    葛玉環要他講出來,他便述說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何處,大約是在一座山頂上吧,不知道被什麽人,將我綁在一不由洞裏,當我醒來之後,任什也想不起了,於是,我便想法弄破了三不門,逃了出來,當時我看見很多人,都帶著凶器,向我圍攏,我可不怕他們,隻不過覺得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不好意思,立即沉了出來,當時,我上跳,輦一點撞到房子上,心裏一急,不知怎地,突然飛了起來,哈,可好玩得很,飛起來又快又高,像是駕雲一般,一口氣飛到這裏,若不是臆而有片大水,伯會掉下去淹死,我還要飛呢!”


    說著,李玉琪高興得哈哈大笑,了無半點愁緒。


    相反地,葛玉環見他如此,可委愁得緊。


    不是嘛,聽他前麵所言,顯然他是被匪徒所擒,方始失去了記憶,那後半段自言自語。


    若非是發了神經,普天之下以葛玉環所知,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三伯五妖,功達爐火純青之境,尚未達虛空飛行。何況這位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書生呢?這不明明是說胡話嗎?


    不過,由於知道他喪失記憶,神經失常,葛玉環卻也不加反駁,默默尋思一刻,問道:


    “公子,你打算到什麽地方去呀?”


    李玉琪心靈一片空白,哪裏有地方可去,他搖頭表示不知道,葛玉環便複又細聲道:


    “那麽,你同我在一起好嗎?”


    這句話,說得極其艱難,說完了粉頰也立即漲成赤紅。


    本來嘛,別說那年頭,就是目今,也未有一個女子要求一個神經失常的陌生男子與她同往的事情。


    否則,即使不被人視為神經病,便也得被人罵一聲“淫蕩”。


    幸虧李玉琪記憶喪失,心靈中一片純真,了無世俗之心,否則,任憑他過去如何天真,也不能不疑惑葛玉環的人品。


    此時,李玉淇不但無甚懷疑,反十分歡喜地道:“真的嗎?葛玉環,你願意要我嗎?”


    葛玉環芳心一喜,卻也一羞,聞言紅透玉頸,細聲說:“當然我要你啊,不過……你以後可不準叫我葛玉環,提名道姓的,那有多難聽呀!”


    李玉琪奇道:“那我叫你什麽?”


    葛玉環垂首答道:“以後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妹妹,這樣別人不會懷疑!”


    這樣明明是親熱些,葛玉環卻偏說讓別人不會起疑,這李玉琪不懂別人會懷疑什麽?也不懂這兩個名詞,是什麽意思?


    不過,“哥哥”“妹妹”,在他的腦海裏,似乎是十分的熟悉,像是人家用過它一般——


    easthe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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