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自愧自責,芳心之中更覺不安,不自覺鳳目泛潮,舒玉掌捂住李玉琪嘴唇,阻他說那死字,隨即嗚咽道:“說起來誰也不怪,隻怪我不該在半夜出來,要不然怎麽會被那妖婦暗算擒住呢,隻是,事己至此,我也沒什麽希望,隻希望玉哥哥待我,就像對待玲姐姐一般,就夠了!”


    李玉琪當然知道,如今之計,生米已成熟飯,不過己是為勢所迫,隻好如此。


    以李玉琪往日對待蘇玉璣的情份而言,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是根深蒂固,難以割舍了。


    其所以會使李玉琪產生惴惴不安,無所適從的感覺,乃因過去,李玉琪一直把蘇玉璣認作是男生,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看待,雖然是情真意摯,卻與對待他的未婚妻室的方法不盡相同。


    及至昨夜,不但驟而發現了蘇玉璣是為女兒之身,並還在靈明被媚香所迷之際,與他發生了夫妻之實。


    這一來突轉,豈是那疾惡如仇的李玉琪,所能承受得住的?


    但,這會經蘇玉璣一陣嗚咽低訴,心頭浮雲盡去,憐惜鍾愛之情頓生,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蘇玉璣被外玉腕,一邊為她抹去淚水,一邊低聲答道:


    “璣妹妹,過去的事,都別提了,做哥哥的雖然問心有愧,但對妹妹摯愛之情,卻一如往昔,往後璣妹妹既願以身相許,我怎敢不將與玲妹妹一體看待呢,敵對這一點,接迷妹盡管放心就是!”


    蘇玉璣終日縈懷的,就是擔心這一點,今既得玉哥哥親口相許,慎重保證,立即寬心大放,破涕為笑,複又恢複了過去那一股嬌態之氣,反腕抓住李玉琪雙手,喜悠悠讚道:“玉哥哥真好!”


    李玉琪目睹她那瞬息萬變的表情,化悲為喜的嬌態,恍若帶雨海棠,臨風驟放,嬌美處與朱玉玲煞似一人,不禁看呆了。


    蘇玉璣被他這一陣凝視,她那芳心裏不由得又喜又羞,隻見她扇動兩下,那一對又細又彎的長捷毛,瞪了他一眼,香舌一吐,嘴唇輕啐,佯嗔喜鼓腮作態,道:“玉哥哥,你不識得我了嗎?老盯著人家幹麽!”


    語氣凶而又凶,無奈是語音人弱,有氣無力,再加以吐氣如蘭,流霞生存,任憑你再呆再傻,也堪能體會得那一股親昵情意!


    李玉琪聞聲,心頭更是覺得搖搖激蕩,忍不住展顏開懷,笑出聲來。


    蘇玉璣本是佯怒,又哪能裝作多久,一見他笑,也跟著咯咯嗤嗤,笑作一團。


    一刹那,清聲脆笑,交織一團,滿室陰翳之氣,轉化為盎然春意,聲浪更遠波室外。


    室外,朱玉玲聞得笑聲,知道他倆人己然打破了躊躇的局麵,合好妥協,立刻自外走進,笑著對兩人打趣道:“恭喜玉哥哥娶得美婦,恭喜璣妹妹嫁得俏郎,但不知對我這中間媒人,打算如何謝法?”


    蘇玉璣見狀,又喜又羞,陣道:“玲姐姐壞嘛,我不理你了!”


    朱玉玲嘻嘻笑道:“當然啦,有了哥哥,還理我姐姐作什麽!”


    蘇玉璣聞言更羞,支推著李玉琪撒嬌道:“玉哥哥我不管,玲姐姐欺負人家!”


    李玉琪見她嬌憨得有趣,仰天哈哈大笑。


    朱玉玲卻是仍不放過,咯咯嬌笑道:“嘖嘖,好熱,好熱,怕不能燒壺開水了!”


    蘇玉璣更是大羞,隻羞得埋首被裏嚷道:“好,你們倆都欺負人家,我不來了!”


    李玉琪二人見狀,更是大笑不已,好半晌方才止住。


    朱玉玲笑畢也自坐在榻側,把蘇玉璣拽出被外,將手中所攜一本冊子,塞在蘇玉璣手中,又笑著道:“哪,送你一件寶貝,你現在就趕緊看看,等晚上洞房花燭之時,可是用得著呢!”


    蘇玉璣早晨,己然聽朱玉玲提過,這冊子乃是那陰陽真鈺,剛剛被李玉琪在仰化客棧中取回。


    亦知道若欲醫好此身癱疾,與李玉琪白頭偕老,就非習得其中所載之真陰鎖陽之術不可!


    但聽得那朱玉玲玩笑語氣,又兼而當著李玉琪麵前,蘇玉璣臉皮再厚,也不肯就接。


    故而,一塞入她手中,俊臉兒立刻漲起飛紅,氣憤憤一把推開,白眼一瞥李玉琪恨恨地道:“玲姐姐真壞死了,我不看!”


    李玉琪知道,此時自己在此,確實礙眼,哈哈一笑,便立即在桌上取過那昨夜在地上的碧玉葫蘆,借故去找那神蛛碧兒,出室而去。


    室內隻餘下一雙嬌女,氣氛自和緩了許多、但蘇玉璣仍然是連施白眼,恨恨不休地埋怨朱玉玲道:“玲姐姐真羞死人,當著他怎好拿著這種撈什子來呢!”


    朱王玲又是一陣咯咯嬌笑,歪身睡倒蘇玉璣身畔,半晌方才正色道:


    “夫妻之居室者,人之大倫,古之聖賢,所不能禁,賢妹何拘泥乃爾,竊思吾等,既為夫婦……”


    蘇玉現聞得她咬文嚼字,酸氣衝人,“嗤嗤”一聲,笑出聲來,啐道:


    “玲姐姐,你哪兒學來的這股子酸氣,快打住吧,再酸下去,小妹的牙齒都被你酸掉光了!”


    朱玉玲也自一笑莞爾,回道:“你怕我酸,可不知玉哥哥比我還要酸上十倍有奇,真笑掉牙,往後若是不肯聽話可有得倒呢!”


    蘇玉璣“哦”了一聲,表示不信,朱玉玲又道:“其實我這一套,平常不都是跟玉哥哥學的嗎?想當初,在曲阜之時,玉哥哥親手將這書交我,當時我那羞怯,你自然可以想見,隻是,玉哥哥不但不管人家羞也不羞,還老老實實地搬出一篇酸理來,教訓了我一頓,你說氣不氣人,不過,話又得說回來,這道理雖酸,卻使我大為徹悟,夫妻居室之道,故此今日,我才又搬此來酸你一酸,也好叫你了解,為人妻室,並非如意想中那般容易呢!”


    這番話確有道理,蘇玉璣焉能不服,既然服了,自然得收起滿腔羞赧,來個洗耳恭聽!


    於是,朱玉玲便在蘇玉璣耳邊,大宣法門,不但將夫妻之義述予她聽,並還將李玉琪秉賦體質,又詳細分析一遍。


    最後,方才翻開那冊“陰陽真鈺”來,逐字逐名,詳加解說,真到蘇玉璣點頭認可,心領神會之時,方才起身,整了整衣衫,囑咐說:“璣妹妹,你好生再詳讀一遍,可別當兒戲,我這就去整治一桌酒席,你靜等著吃合巹酒吧!”


    此時,蘇玉璣聆得一席教言,果然己羞澀略減,聞言粉頰微紅,卻皺起秀眉,悄聲說道:“玲姐姐,我一想到玉哥哥那股子凶勁,真怕死了,你……”


    說著,伸手將朱玉玲拉近身畔,又叫她附耳上來,吱吱喳喳,耳語了好一陣,朱玉玲神色郝然,站起嬌軀,咯咯笑道:“你想得不錯,叫我替你墊背打頭陣,我可不幹!”


    蘇玉璣滿臉乞求之色,哀求道:


    “好姐姐,你怎忍心見危不救呢?再說這對姐姐,也有好處啊!”


    朱玉玲“啐”道:


    “對我有什麽好處?我不管!”


    蘇玉璣又求道:


    “姐姐,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小妹一旦複原,不但感激姐姐瓜代之恩,日後若有須用小妹之處,赴湯蹈火不敢辭,何況姐姐你適才有言,我等夫婦,形雖三人,實為一體,同床共枕,又有何可羞可恥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朱玉玲確實有點兒無辭可卻,隻得微噓一口氣,表示自己的無可奈何,悄聲答道:


    “別說啦,等晚上看情形再議吧,天已不早,我要去燒饒了!”


    說完,不等蘇玉璣回答,便自飛快出室逸去。


    當晚,朱玉玲果如其言,將飯菜做好,端入蘇玉璣所居房內,卻不讓人食用,反令李玉琪找來文房四寶,用紅紙寫好李氏祖宗的神位,供在中央。


    再又翻箱倒櫃,自那辣手仙狐葛紫荷一堆衣服之中,找出一身大紅的衣服,親自為蘇玉璣穿好。


    又找了一個大紅頭巾,蒙蓋在蘇玉璣頭上。


    李、蘇兩人,皆弄不清有朱玉玲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至此方才了然,依她之意,是欲叫他倆立即成親。


    此舉果然是妙,否則若李玉琪當夜,為璣妹妹醫傷,雖然是事急從權,與禮終有不合。


    再說萬一因此醫好了傷勢,卻醫出來毛病,蘇玉璣未婚先孕,將來,則不但補之不及,兩人終因少此一舉,有愧於心,而致見不得人!


    故此李玉琪明了朱玉玲心意,雖也因家仇未報,原配兩妻未娶,驟與蘇玉璣先拜堂之舉,心中不免惴惴,權衡緩急輕重。卻又不能不暗暗讚歎玲妹妹,想得周到,體貼入微。


    隻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不知朱玉玲是真的疏忽,還是不好意思,加入陣容,竟將她自己忘了。


    她雖與李玉琪,經過了議定納采的手續,卻並非正式成親,即便是納妾,在那時也未有如此草率就急,何況李玉琪仍是以妻名下定的呢?


    經過昨夜,朱玉玲己然由少女變成了婦人,若日後萬一因此發生,她擔心蘇玉璣可能發生之事,豈非她也是無臉見人了嗎?


    幸虧,蘇玉璣已猜透了玲姐姐用意之後,心中不但是暗暗感激,更也替朱玉玲著想一番。


    故而,當朱玉玲以冰人伴娘自居,為蘇玉璣整裝梳頭之時,蘇玉璣立即附在朱玉玲的耳邊,吱吱喳喳地演說了一陣,聽得朱玉玲不得不點頭,臉上表情,更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的一息數變。


    朱玉玲為璣妹妹整容已畢,半扶半抱地將蘇玉璣扶坐在高背椅上坐好。


    她也自去更換了一身紅裝,端坐在銅鏡前,描眉點唇,刻意也裝扮了一番,著實地花費了不少時間。


    隻是,兩人既然都作新娘,卻無形中少了兩個最重要的人物,那使是喜娘與“讚禮”之人。


    本來,朱玉玲自己雖己十分懂得這一套禮法,幼時跟隨父母,到親戚家賀喜吃酒,卻曾經見識儒家不少結婚場麵,而準備由自己一人,身兼這兩大要職,但如此一來,喜娘可以省掉不要。


    卻不能說,讓新娘子一邊叩頭拜堂成親,一邊充任“讚禮”,高唱那“新郎新娘交拜”


    等詞兒啊!


    故而,這兩個紅裝佳人,想起這事,便不禁怔在一起,呆呆地你看我,我瞧你,誰也想不出主意來了!


    幸好,這僵持的局麵,並未維持多久,便聽得“唰”的一聲,自窗外飛進一隻蒼鷹般大的白色俊鳥來。


    不用說,這烏兒就是八哥雪兒。


    那雪兒壽長千年,隨達親禪師,行道江湖達數百年之久,終日受佛法熏陶,不但通靈能效人語,見識亦極廣闊。


    故而一瞧室中陳設,與兩位千嬌百媚佳人的打扮,便已猜知何事,竟而“哈”聲一笑,道:“你們與玉哥兒可是要拜堂嗎?那敢情好,這酒喜酒,我可是要吃定了!”


    蘇玉璣知它頗嗜好杯中之物,聞言俏目一轉,心中已有計較,隻得厚起臉皮,故意刁難他道:“我們缺少讚禮,堂都拜不成,哪還有喜酒給你喝。”


    雪兒又“哈”了一聲,脆聲道:“找讚禮還不容易,我來好了,隻是喜酒卻須多給些才行!”


    朱玉玲聞言色喜,答應讓雪兒獨享一壇佳釀。


    於是那八哥雪兒,立即展翅躍上窗台,學著那讚禮之詞,大聲叱喝起來。


    另一室中,李玉琪亦然準備妥當。


    雖未曾更換新衣,卻也著意盥洗了一番,聞聽得雪兒脆喝之聲,心中雖覺著有一絲兒好笑,卻不但不敢真個笑出,竟也隨著喝聲,按部就班,緩步入室,站在供桌前預先鋪好的紅布上。


    朱玉玲此時,早已在蘇玉璣與自己的頭上,蒙好紅巾,掩住頭臉,等聞得雪兒二次脆喝,便扶起那尤在腰酸背疼的蘇玉璣,並立在李玉琪身側,依次各拜兩拜,相對交拜已畢,接著雪兒又喝道:“送入洞房!”


    三人活像個木頭人似的,拜了天地,氣氛雖然異常緊張嚴肅,無奈他三人,年紀即幼,旁邊又無尊長監督觀禮,故煞是輕鬆,及至送入洞房一詞唱出,三人均不由“嗤”的一聲,笑出聲未。


    其實,這並非三人視此事如兒戲,事實上這次從報喜行禮之時,即無人手幫忙,也沒有時間籌劃,將就蘇玉璣行動不變,將行禮之處合巹之席設於一室之內,禮堂洞房就在一處,哪還有洞房可入,聞聲豈不都好笑出聲呢。


    好在三人均非一般世俗兒女,平常裏說笑親熱己成習慣,婚禮行過,夫妻之名己定,更不必效法那一般俗人的拘謹躊躇。


    故而,當李玉琪手牽兩人玉腕,引至榻邊令兩人坐下之後,第一個朱玉玲笑意盎然道:


    “玉哥哥,快點掀紅巾嘛,悶死人啦!”


    蘇玉璣聞言,又是“嗤”地一笑,暗暗擰了她一下。


    似在笑她性急,李玉琪伸手拈住兩人的紅中,輕輕一拉,眼前立時一亮,雪兒己代替他讚道:“兩位娘子,真是美若天仙,玉哥兒真是豔福無邊哪!”


    說著,竟還搖頭晃腦,效那酸腐之態。


    蘇玉璣玉鼻一皺,想作個淘氣的怪象,朱玉玲立即報複似的,也自擰了她一下,啐道:


    “你還是新娘子呢!怎還這般頑皮!”


    蘇玉璣反唇學她道:“你還是新娘子呢,怎還這般凶法。”


    這兩人,本來模樣就有著幾分相似,這一同時著上紅衣新裳,扮成新婦裝梳,更酷肖是一對雙生女兒,若非是表情各異,驟而望見,一時真分不清楚,誰是玉玲,誰是玉璣。


    李玉琪立在一旁,見她們兩人一般嬌豔若花,春意盈頰,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慶幸。


    一時間呆怔在那裏,癡癡凝視著兩人出起神來。


    朱、蘇兩人,瞥見玉哥哥臉上神態,嗤嗤一笑,蘇玉璣全身一軟,臥倒床中,朱玉玲卻是流眸生波,對兩人各瞥一眼,忍笑婉聲道:“玉哥哥,別呆著了,趕快把祖先神位,請出去吧!”


    李玉琪聞言,趕緊召回出竅靈魂,收拾起滿臉得意興奮,恭恭敬敬對神位行了大禮,默禱片刻。


    方始將李氏祖先神位撤下來,捧出室外燒掉。


    朱玉玲更不閑著,一等李玉琪出去,便自去將那供桌上所擺酒菜,重行擺過,兩隻纖纖細手,執在方桌兩角,輕一用力,竟半那紫擅雕桌,四平八穩的平平抬起,蓮步輕移。


    行若無事般,將約有百十斤重的桌子,抬放在榻畔,扶起蘇玉璣坐好,背後墊上繡枕錦被,方欲落坐,窗上雪兒卻已叫道:“娘子啊,我的酒呢?”


    朱、蘇二人同時白了它一眼,朱玉玲說:“右下廚房裏有的是,你不會去拿嗎?”


    雪兒這才不言,悄悄地飛進廚房,舒爪抓起一大壇尚未開封的佳釀,脆鳴一聲,震翅飛出,投入暗門中去。


    一刹時,暗門裏又溜出神猱紅兒,張著一張大口,對那正在天井中燒紙的李玉琪“咚”


    “咚”“咚”一連叩了三個響頭,複又躍入內室,對朱、蘇兩人,依樣葫蘆也是每人三頭。


    叩完頭跳起身來,卻不就走,一陣手比腳劃,逗得這兩位新人,喜上加喜,笑作一堆,卻不知他的用意。


    那紅兒也急得抓耳搔腮,李玉琪走進來看見,曉得它是雪兒支使它來道喜討賞,想要酒吃,便道:


    “紅兒你要酒嗎,好,你也進廚房裏拿一壇去吧,隻是別吃醉了就行!”


    紅兒聞言,喜得連翻兩個跟鬥,跳人廚下,抱起一個酒壇子,一溜煙又從暗門中躍了出去。


    此時,房中僅餘下李玉琪三人,相視一笑,李玉琪坐在朱、蘇兩人對麵,執壺為兩人斟酒,舉杯道:“來,玲妹、璣妹,幹一杯!”


    這是個出乎意外的大喜日於,三人平日雖不常飲酒,這次卻不能不喝,故而,玉玲、玉璣慌忙也舉杯向照,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三張俊臉,便在同時間泛起了飛紅,也同時都感到熱辣辣,興奮異常。


    於是,朱玉玲執壺,為各人斟滿,你敬我,我敬你,相互邀飲。不多時,便將那一壺兩斤花雕,灌下腹去。


    三人本不善飲,兩斤酒雖不算多,三人卻已是不勝酒力了,草草吃畢菜飯,第一個蘇玉璣,呻吟一聲,醉倒榻上。


    李玉琪功力深厚,雖覺得有點兒腳下不實,卻無大礙,朱玉玲雖在昨夜,被初破爪之時,略失真元,卻因得真精和融,並服下一粒那達親禪師所留的青龍丸,不但是無損功力,反而因之大大增進了不少,故此也能支持。


    勉強為蘇玉璣脫下羅裳,蓋妥錦被,輪到她自己,卻因當著玉郎麵前,而羞怯得周身乏力。


    朱玉玲歪身臥倒,微吟道:“玉哥哥,勞你駕把桌子搬走,熄了燈好嗎?”


    李玉琪醉眼惺鬆,立起身子,在桌邊輕輕一拂,那桌子真像長了翅膀,貼地翩翩飛起,輕輕飄落在對麵劈下,桌上杯盤與盤中殘肴,卻是點滴不溢,仿似生根在桌上一般。


    這一手仿如魔法,其實則為李玉琪兩儀降魔神功之中,降魔掌中的一式絕學,名曰“金剛揮袖”,乃是將兩儀降魔禪功真氣,藉揮袖之勢發出,可剛可柔,無聲無形,意念真氣所及,十丈以內立可毀物傷人。


    端的淩厲無匹,別說是推動這張百十斤重的桌子,就是再重上十倍的鐵塊堅石也擋不了這一揮之力。


    李玉琪醉態可掬,無意中施出絕學,朱玉玲醉眼惺鬆,瞥見那桌子會飛,卻真當它是有翅膀呢,揉揉眼,未曾看見翅膀,卻看清了李玉琪四處找燈。


    這室中哪來的燈火,光亮不全是那山壁頂所嵌的明珠射出來的嗎,朱玉玲仰臥上望,啞然失笑,喚道:“玉哥哥,把壁上的珠子取下來吧,這裏可不要燈呢!”


    李玉琪恍然而笑,舉臂張手,虛空連抓,壁上數十顆燦爛明珠,恍若冰雹驟降,又如巨鯨吸水齊齊投入李玉琪兩隻肥大的衣袖裏,刹時間,室內珠光頓滅,窗外天井中珠光,射入室內。


    李玉琪收得興起,飄身窗畔,揚臂又抓,瞬息間,半邊天井,驟又一暗,室內頓時較前黑暗得多了。


    榻上朱玉玲喚道:


    “玉哥哥好了!”


    李玉琪依言停手,雙臂一垂,“嘩啦啦”一聲,收入袖中數十顆大珠,統又滾出,滾了一地,室內頓又大放光明。


    朱玉玲“哎”了一聲,李玉琪連忙兩袖一卷,室內又顯黑暗,在暗中,李玉琪問:


    “玲妹妹,這些東西怎麽辦哪!”


    李玉琪真個醉了,怎麽辦還得請問朱玉玲,朱玉玲‘咳’了一聲,道:“就放在地上吧,不過可得找件衣服蓋起來才行!”


    李玉琪依言脫下外衣蓋好,輕飄趨近榻畔,想上去,又有點不好意思,身軀搖搖晃晃,猶疑不定。


    朱玉玲暗中瞥見,嗤地一笑,道:“玉哥哥,看你醉得站都站不穩了,快上來睡吧!”


    說著,爬起來為李玉琪解衣脫鞋,將李玉琪推倒榻上,自己卻一扭身轉過一邊去了。


    李玉琪以為玲妹妹想走,在榻上嚷道:“玲妹妹,你上哪兒去啊,快來嘛!”


    朱玉玲嗤地又是一笑,呻道:“你看你,人家換衣服都不許嗎?”


    說完,一瞥李玉琪目光炯炯,不由得粉頰一熱,佯嗔道:“快閉上眼睡覺,不許看。”


    李玉琪莞爾一笑,依言閉目,耳中但聞一陣衣裳悉悉之聲,不一刻,身畔一動,張目一視,朱玉玲可不正含情脈脈地倒臥榻側嗎!


    這一番,三個正名夫妻,李玉琪焉肯老實,隻見他猿臂一舒,馬上便將朱玉玲拉入懷內。


    朱玉玲“嚶嚀”一聲,羞不勝性,顫聲兒隻換了一個“玉”字,兩瓣櫻唇,便陡地被捂住。


    兩人這一鬧,可不知鬧到什麽時辰,也不知床裏的蘇玉璣被他倆鬧醒了沒有。


    翌日,李玉琪首先醒來,睜眼見室中一片黑暗,窗外珠光隱隱,轉側間,觸及兩側溫香軟玉,初則一驚,繼則恍悟,不自禁啞然而笑,暗自得意。


    冥想多時,李玉琪見身畔兩女,香夢沉沉,悄悄坐起身來,閃目瞥見榻上衣服,伸臂處虛空一抓,竟施展出降魔掌中絕學“佛祖招魂”一招,隻見那散置地上的衣服虛飄飄向上升起,投落榻上。


    李玉琪將一堆衣服,分置三堆,疊放榻側,然後將小衣穿起,卻不見長衫。


    於是他遊目四顧,果見那兩件長衫,遠擲在屋角地上。


    李玉琪伸臂又抓,衣衫自床下再起,地上卻因而大放光華,一時將整個房間,照射通明,猶如白晝一般。


    原來,那地上正是李玉琪所堆蓋起的一堆明珠,此時那衣蓋一去,怎不大放光明呢?


    李玉琪未慮及此,驟睹耀目光芒,猛吃一驚,正想重行蓋起,榻外朱玉玲被那珠光一照,己然有了動靜。


    朱玉玲麵外而臥,好夢正香,珠光驟然一亮,隻見她長彎、粗黑的睫毛,微扇了兩下,一翻身,把玉臂伸出被外,搭附在李玉琪腿上,口中喃喃欲語,卻是未出半點兒聲息。


    一瞬間,將螓首埋伏在李玉琪腿下,複又沉沉睡去。


    這一來,李玉琪踞坐榻上,可真有些兒為難,怕自己若再一動,打擾了玲妹妹好夢。


    沒奈何,隻得苦笑了一下,便隻好原勢不動,靜坐在那裏,默默地欣賞那左右兩姝的睡態豔姿。


    右手朱玉玲,曲身側臥,錦被覆體,卻將一隻玉臂伸了出來。


    那玉臂賽雪欺霜,白嫩異常,經屋角射來的珠光一照,更顯得肌盾晶瑩,惹人心蕩神馳。


    螓首埋伏李玉琪腿下,看不清楚,但隻那如雲秀發,卷曲披散,掩顯出黛白粉頸,亦足以惹人魂消魄散了。


    右手蘇玉璣,卻是側臥向外,李玉琪踞坐之陰影,正好投在她的麵上,故而不曾察覺得明珠強光,睡態極其安祥。


    隻見她,螓首蛾眉隱蘊春意,若花粉麵帶嬌紅,朱唇綻笑皓齒微露,似在夢著得意之事一般。


    李玉琪呆視有頃,但覺得全身如沐春風,舒泰得意無可言狀,不由自主握住朱玉玲玉腕,輕輕將腿移開。


    腿移處,但見那朱玉玲一般是嬌豔若花,臉泛春光,與那蘇玉璣兩兩相較,麵龐卻極相似,睡姿一般柔美,恍若一雙並蒂睡蓮一般,叫人分不出軒轅高下來。


    李玉琪左顧右盼,若有目不暇接之勢,一時裏,眼中隻有麵前這一雙玉人,心下但覺得甜蜜溫馨,什麽尋親報仇,什麽闖蕩除魔,早已被那股幸福浪浪潮,衝擊得無影無蹤了。


    其實,這並非李玉琪無智無勇,見色忘義以致於此。


    換個別人,處之於他那種左擁右抱,新婚燕爾之時,戀閨忘我之態,或更勝之百倍呢!


    實則,這數日以來,局麵驟變,蘇玉璣由男變女,朱玉玲計決從權完婚,事情到此地步,著著出之於李玉琪意料之外。


    想那李玉琪,雖然是武功蓋世無匹,聰敏絕世無倫,但到底還是個年輕小夥,江湖曆練先不說他,人情世故之所知,也極其有限。


    這一旦驟墜溫柔之鄉,贏得了一對如花美眷,嚐得那人生至樂滋味,又怎不如癡如醉,樂而忘蜀呢!


    故此,李玉琪盼顧之間,飄飄然如飲瓊漿,但覺得胸中怦怦,意馬人猿,情不逢禁地伸出雙手,分別撫捂在兩姝玉頰之上。


    朱玉玲經那珠光之耀射,己有醒意,驟被李玉琪一手撫覆,那練功之人,警覺之心何等強烈,哪還有不醒之理。


    隻見她妙目驟睜,閃現處望見李玉琪踞中而坐,玉麵生輝,朱唇含笑,星目中閃射出萬縷情絲,注視著自己。


    四目一觸,朱玉玲但覺得周身一緊,似乎被她玉哥哥眼中所射出的情絲纏不結實。


    隻是,這情絲纏得雖緊,朱玉玲不但不以為苦,反似甘心懷有願,樂於接受一般。


    朱玉玲綻唇一笑,勝似海棠驟放,舒玉臂握住那隻捂置在自己頰上的大手,移於唇邊,輕置一吻之後,方才昵聲道:“玉哥哥,你怎的不多睡一陣子?現在才什麽時候啊?”


    那語聲幽昵婉轉,煞似鶯聲鳥語,娓娓道來,關注恩愛之懷有,溢於言表,說罷,一雙鳳目,亦放出萬股情焰,傾注在李玉琪麵上。


    李玉琪本己是心蕩神移,哪再堪承受這萬股熱焰炙烤,哪還能不像是雪獅向火,一烤即溶了嗎?


    故此在四目再接之時,李玉琪癡癡一笑,意似未聽清朱玉玲問話,並不回答,一伏首,擁住朱玉玲螓首,再仰腰,覆在錦被之上,輕憐蜜愛,至額、至眼、至鼻,而止於唇,將朱玉玲吻得嬌喘微微,若不勝情。


    螓首連搖,好不容易將李玉琪雙唇搖脫,舒纖掌抵住那要印在的嘴唇,吐氣如蘭細聲道:“玉哥哥,天都亮了,請你別纏我好嗎?昨夜……”


    說至此,她那粉頰陡顯飛紅,馬上住口不言,麵上眼中,卻流露出一番哀告的神色來。


    李玉琪微微一頓,又顯出癡癡一笑,三不管伏首又吻,朱玉玲似覺得情朗情深,不忍嚴卻,又似是無可奈何一般,竟而在幽幽一歎之後,把臂摟往玉哥哥脖頸,牢牢不放。


    一旁蘇玉璣,不但是早已與朱玉玲一齊醒轉,卻也似解去了媚香之毒,功力已經恢複。


    隻是,她卻眯著眼裝睡,偷窺這一場香豔惹火的好戲。


    隻是,蘇玉璣並不能佯裝到底,故而,一見那朱玉玲欲拒還迎的模樣,竟不由“嗤”一聲,笑出聲來,


    這一張床榻能有多大,李、朱兩人,雖是正處在緊張繾綣關頭,亦然是聽得清清楚楚了。


    李玉琪聞笑一停,朱玉玲乘勢輕推,倏分兩口,朱玉玲就在被中,一下擰得蘇玉璣“哎呀”出聲,嚷道:“哎呀,玲姐姐好狠,拿我作出氣筒嗎?人家好好地睡覺,又沒惹你們,幹嗎擰人呀,哎呀,好痛,玉哥哥你不管,擰死人了,咯咯……”


    大概是朱玉玲又擰又搔,才弄得蘇玉璣又是呼痛,又是嬌笑。


    李玉琪瞥見這一對嬌妻,打鬧得煞是有趣,聞言不但不管,反而又欠身坐起,讓開地盤,在一邊靜靜欣賞起來。


    朱玉玲一見李玉琪讓開,就在被內,用力一拽,將蘇玉璣按住,邊搔邊恨聲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在一邊看人家受罪不說,擰你兩下就說我狠了,也不想想,人家昨夜要不是為你,哪會……”


    哪會“什麽”,朱玉玲沒說出來,三人心中可全都明白。


    李玉琪展顏大笑,狀至得意,朱玉玲麵現羞紅,搔抓更甚,蘇玉璣咯咯嬌笑之餘,嬌喘頻頻,斷斷續續地告繞道:“好姐姐……小妹……知罪了,求你……饒過……這一遭吧!……玉哥哥救命……笑死人了……”


    說著,被中玉腿亂蹬亂踢,玉體戰顫扭轉,己笑得上下氣息不接,連眼淚都滾了出來。


    那錦被能有多重,被這位功力己複的蘇玉璣,一陣踢蹬,早已有一半滑溜榻底,顯露出一對裸纏一起的光潔胴體來。


    那胴體一般的雪白晶瑩,玉肌冰骨,一般的纖細合度,嬌小玲瓏,李玉琪看在眼裏,朗目中奇光陡現,心臆間神蕩魄移,立時裏笑聲突止呆住出神。


    朱玉玲猛覺得身上一涼,錦被滑脫,立即鬆開蘇玉璣,電閃般抓住錦被,重新為兩人蓋上,蘇玉璣己是更笑不出聲音,蜷伏在朱玉玲懷內喘息。


    兩人同時聞得李玉琪突止住朗笑,煞是奇怪,不由自主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轉頭,向李玉琪瞧去。


    哪知,就在那六目一觸,三人竟同時若遭電擊,全不由心頭猛震。


    但聞朱、蘇兩人,齊聲驚呼,李玉琪朗笑又起,笑聲裏,榻上陡地飛湧起一物,巧不巧,正罩在屋角邊那一堆明珠之上,而榻上,此時那驚呼之聲,也亦早停,代之而起的,不但有嗤嗤的嬌笑與那微微的嬌喘,中間或有一兩聲細弱的呻吟加雜其間,交織成一片春情,在這無邊的黑暗,泛溢波蕩。


    樹窟之外,此時,天色也不過剛剛黎明,空中,一輪紅日,冉冉自東方升起,許是嚴冬的緣故吧。


    那紅日雖然是光芒萬丈,卻有些冷冰冰的,漠化的寒風,呼呼驚空而過,吹走了所有的雲霞。


    使得那蒼天之上,除了一兩顆返歸的星星之外,空蕩蕩別無他物,因此,倒使那紅日,顯得寞落至極。


    地上,那土山四周,倒是挺熱鬧的。


    靈鳥雪兒、神猱紅兒與神珠碧兒,雙雙棲踞在巨鬆之巔。


    神珠碧兒像是顯得頗為無聊,在巨鬆枝頭,遊戲般撤布了一隻巨網,隻是那蛛絲並不很粗,卻異常細密,便是那細小的蚊蟲,也不能飛過。


    但此時,正值冬季,蚊蟲之類,即使是幸未凍斃,也早已蟄伏不出了,故此,碧兒獨踞網心,神態間懶洋洋的,一點也不見精神。


    八哥雪兒,棲息在鬆頂細枝之上,弄翎梳羽,精神百倍,不時吱吱地脆叫兩聲,像是在吊練嗓子一般,與碧兒闔目養神之態,大異興趣。


    樹下,有兩個破酒壇,想是那雪兒、紅兒打破的。


    神猱紅兒,在樹下巨石之下,冥目跌坐狀如老僧入定,正是在乘這朝陽初起之際,習練那李玉琪所授的大龍不動禪功。


    看他的樣子,莊嚴端正,呼吸之間不但是氣息深長,紅發上,更隱隱直冒白氣,漸漸地,連周身全都罩起,遠遠望去,像是一團霧影。


    這分明是功力精純,火候己深之像,樹上的雪兒瞥見,不由得暗讚這猴兒有點道行。


    至於那兩匹龍駒,“望月”“蓋雪”卻無這般安靜,此時,早已經帶領著那匹黑馬,飛馳得無影無蹤了。


    不過,雪兒並不著急,他知道這兩馬通靈聰慧,未得到主人的許可,決不會遠離逃脫,此時,隻不過去尋找水草食物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遠處一座山巒樹叢之間,馳出三匹駿馬,領頭的是“望月”,捷如電閃,長嘶龍吟,聲震四野,似是在催促後麵的夥伴加油。


    後麵,追隨著望月的是那匹健馬,那健馬在凡馬群中,雖然也百中精選,但此時與望月比賽腳程,卻顯然相差遠甚。


    然而,他的確不得不拚盡全力以赴,否則,緊隨在後麵的“蓋雪”龍駒,便會毫不留情地用馬首或前蹄,撞他蹄子。


    這一來,那馬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無處訴了。


    因此,當三馬馳上士山之時,那“望月”“蓋雪”不但是精神抖擻,絲毫未顯出勞累之態,還繞著那邊土山,大兜一陣圈子,方才停住,互相摩鼻親熱歡嘶,似互誇對方腳力高強。


    那黑馬早已伏臥山上,張大了馬嘴,猛喘了起來。


    於是,這四周的一切,重又靜止了下來。


    而遠方,遙遙望去,幾乎是在那天涯盡頭,己有了極其短小的人影,開始晃動,但在這土山四周,卻並無出現過人蹤!


    直至中午樹窟中突地冒起了一條藍影,那藍影並未在樹巔稍頓,便直接飄落在樹下。


    但見那藍影斂處,現身的正是李玉琪。


    李玉琪狀極愉快,落地後先對著東方,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驀地便仰首清嘯,聲色清越幽遠,中氣充沛業有純,嘯罷,麵帶微笑,玉頸微昂,雙手倒背身後,竟自踱起方步子來。


    隻見他豐神玉貌,超卓不群,北風輕掠,衣袂翩翩,望之直似是神仙中人,冉冉飄降到這滾滾濁世中一般。


    那一幹禽、獸、蛛、馬、靈慧異類,一發現這可愛可敬的主人,突然現身,立即都各發出了一聲不同的歡迎之音,迎上前來,將李玉琪圍在中央。


    神蛛碧兒全身縮成拳頭大上,附踞在李玉琪臂上,“嘶”“嘶”而鳴,聲音雖有點兒刺耳,卻充滿欣喜善意。


    神猱紅兒拉著李玉琪的右手,在地上是又蹦又叫的,一點也沒有適才運功之時的安靜樣子。


    兩匹龍駒,並頭阻在李玉琪麵前,唏聿聿長鳴齊嘶,表示偷快,既使那匹最蠢的健馬,也跟在李玉琪身旁,湊著熱鬧。


    隻有雪兒,最是得寵,棲息在李玉琪肩上,一連串婉聲兒置疑道:


    “玉哥兒呀,裏麵那另一位新娘子是誰啊?怎麽會好麵熟嗎?璣哥兒哪裏去了呢?你去找他了嗎?還有,我們什麽時候上金陵呀?”


    李玉琪雖然失笑,卻又不由為著那最後一個問題,而猛然醒悟了不少。


    李玉琪伸掌拍了拍兩匹龍駒的額頭,表示慰撫,接著舒掌令神蛛碧兒,躍到掌上托著。


    繼續緩行踱步,邊走邊向那雪兒解釋,那另一個新娘子便是蘇玉璣。


    “蘇玉璣不是個哥兒嗎?”雪兒疑道。


    李玉琪不得不就這一點,詳加說明,說畢,又對那雪兒敘述出這次之所以成婚之理,乃是因事急從權之故。


    最後,何時長途金陵,李玉琪一時確不好決定,不是不能走,他確實是不願意離開,不是嘛,這才是他們新婚的第一天呢。


    因此,李玉琪道:“再停一二天吧,璣妹妹身體還未複原呢!”


    說完,思索一陣,繼道:


    “對了,等會兒我去寫一封信,向朱家伯父母,報告此事之經過情形,雪兒你為我送上好嗎?明天後天,後天你一回來,我們動身好了!”


    這送信雖是不苦差事,雪兒卻不以為然,欣然答應,又與玉哥兒談了會別的,突聞得樹頂,嬌音驟至,喚道:“玉哥哥,快來啦,快回來吧!”


    李玉琪欣然應好,雙臂輕震,雪兒、碧兒,雙雙飛開,李玉琪亦化一縷淡藍,射升至樹巔,閃目一瞥,蘇玉璣著一身淡青天蠶晶絲織就勁裝,俏立窟畔。


    陽光下,粉麵兒亦喜亦嗔,明眸裏含情凝視,勁風中,百褶羅裙與一頭披肩秀發,輕飄飄向縱拂蕩,宛如是弱不禁風,恍然欲乘風歸去一般。


    隻看得李玉琪心生憐愛,慌不迭上前擁住她道:“璣妹妹,你怎的上來,這兒風大得緊呢,小心吹壞了身子,這可不是玩的!”


    蘇玉璣嗤地一笑,朱唇驟綻,皓齒微露,小鳥依人般,倚伏在李玉琪懷內,吐氣如蘭,卻頑皮得纖指按著李玉琪鼻頭,又怨又喜地嗔道:“哼,現在你倒像關心人家,為什麽剛才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呢!”


    話未完李玉琪竟哈哈出聲,蘇玉璣粉麵一紅,舒指挾住李玉琪鼻子,急啐道:“你還笑,你還笑,看我不擰下你的鼻子來!”


    說是說,別說李玉琪那鼻子不容易被擰掉,就是她真能擰得焉,也還舍不得呢。


    蘇玉璣雖然並未真擰,李玉琪更是未覺得有何痛癢,卻己似受不住了一般。


    隻見他雙臂一緊,貼身擁住那蘇玉璣纖腰,住聲停笑,蹩眉皺頻,噓噓呼痛,求饒乞降道:


    “好痛,好痛,哎呀,璣妹妹饒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笑了!”


    這一副模樣,神靈活現,蘇玉璣被逗得“嗤”地笑了半天,旋又正色莊容,裝出一副雌老虎的姿態,凶霸霸地說:“看在你尚知悔過,又是初犯的份上,權且網開一麵,放過一遭,下次如敢再犯,定非擰去鼻頭,以戒再犯不可,知道嗎?”


    說完,未等回話,便己然止不住,嗤嗤嬌笑起來。


    然而,李玉琪裝得更像,聞言故意愁眉苦臉著,連應:“是,是,下次不敢!”


    蘇玉璣瞥見,咯咯笑倒在李玉琪懷內,竟而直不起腰來。


    一旁,八哥雪兒雖然道行深厚,卻未曾見識這等場麵,故而目見這一對新婚大婦,一會兒正容相責,一會相擁巧笑,一時竟是不懂,到底是搞的什麽名堂,不由瞠目脆聲問道:


    “玉哥兒,你們怎麽了嗎?吵吵笑笑的幹什麽呀?”


    這夫妻間打情罵俏,佯怒癡喜之事,本就是隻可會意,難以言傳的事,這怎好解說呢。


    何況那雪兒身為異類,雖然靈慧敏聰,卻未必能立即讓它明白。


    故此,蘇玉璣嬌笑更甚,李玉琪卻是正在作難,好半晌,方才含糊應道:“沒有事嘛,她她……”


    她,她什麽?李玉琪“她”了半天,她不出不下文來,幸虧那窟底又升起了嬌笑,喚道:“璣妹妹,你笑什麽啊?還不下來吃飯嗎?”


    李玉琪聞聲,方才“她”出來道:“她是來喚我吃飯的!”


    說完,也不管雪兒懂也不懂,逕自摟住仍在癡笑的蘇玉璣擁身飄墜墜入樹窟中去了。


    上麵雪兒果然尚不了解,聞言,自語道:“叫你吃飯也用不著又吵又笑的啊,真是莫明其妙!”


    樹底李玉琪聞聽得雪兒自語,驟然失笑。


    蘇玉璣瞥見,忍住笑一瞪鳳目,李玉琪趕緊把那剛剛裂開的雙唇,重新閉攏,卻伏首欲親蘇玉璣綻開的朱唇。


    蘇玉璣輕輕在玉哥哥胸上擂一拳,掙脫懷抱,推開暗門,搶先入內,又回頭做了個鬼臉,悄啐一聲:“沒羞!”


    瞥見李玉琪作勢欲撲,嚇得驚叫了一聲,嬌笑著搶入室內,一頭鑽入正在整理桌椅的小玲懷內,撒嬌告狀道:“玲姐姐,你看玉哥哥欺負我!”


    朱玉玲湊趣兒,輕拍著璣妹妹香肩,安撫道:


    “乖乖別怕,姐姐幫你,快坐下息息吧,玉哥可還不曾來呢!”


    說著,將蘇玉璣扶坐椅上,自去門中,迎接李玉琪。


    李玉琪正在天井中,踱步而來,瞥見朱玉玲腰係圍裙,袖挽玉腕,襯著那一身紫裳與那安樣的體態,更顯似一名容光豔豔的家庭主婦,與蘇玉璣相較,雖然是體態、容貌、身段均極相似,卻似是顯然不同。


    蘇玉璣性情兒嬌憨俏皮,讓人見著她,不由自主心生愛憐,朱玉玲則較之沉穩安祥,使人有如沐浴春風,自然會產生舒服又敬愛的感覺。


    李玉琪展顏微笑,喚了聲“玲妹妹”。


    朱玉玲報以清笑,舒掌挽住李玉琪,婉聲道:“玉哥哥,快來吃飯吧,再等一刻就要涼了呢!”


    說著,瞥見蘇玉璣裝成氣鼓鼓的樣子,繼道:“看你把璣妹妹嚇成什麽樣兒了,還不去陪不禮嗎?”


    李玉琪果然聽話,飛真上前一揖到地,道:“娘子請勿生氣,小生知罪有禮了!”


    朱、蘇玉璣兩妹咭咭而笑,李玉琪哈哈朗笑,一時間,笑聲滿堂,三人好半晌方才落坐用飯。


    餐罷,蘇玉璣搶著收拾,李玉琪見那朱玉玲將室內明珠,盛放於兩個玉盤之內,上罩紅紗,使珠光流轉粉紅,恍如兩盞宮燈,將一室映照得強弱適度,看上去舒服異常。


    李玉琪就在桌邊坐下,候兩人收好碗盤,奉上香茗之時,方將欲著雪兒送信曲阜,稟告二人成婚之事說出。


    朱、蘇兩人,自然唯玉哥哥之命是聽,何況是向家人報告喜訊兒呢!


    故而朱玉玲首先讚好,立即洗筆磨墨,請李玉琪執筆。


    李玉琪當仁不讓,頃刻間揮就一箋,首稟乃因中了海外陰陽雙魔弟子暗算之故,不得不從權完婚之事,亦述明蘇玉璣亦女扮男裝,而今亦已一並娶過等情,以便使北儒朱蘭亭明了個中情形。


    朱、蘇兩人看過一番,認為滿意,三人並簽姓字,向北儒老夫妻叩安,最後,小婦李玉琪喚下雪兒,係於鋼爪之上,囑咐它速去速回。


    雪兒己然去過兩次曲阜,自然老馬識途,聞言隻說了聲:“玉哥兒放心!”


    便自鼓翼飛去。


    在以後的兩天之中,李玉琪左擁右抱,於飛之樂樂融融,而直把這樹窟地室,視作了天堂仙境,再也想不起,要去金陵的那回事兒了。


    至於那朱玉玲與蘇玉璣,過去就已經深愛著玉哥哥,誓欲以身相托。


    如今,“求仁得仁”,素誌得嚐,哪能不喜慶蒼天有眼,作成好事,而亦有與那李玉琪同樣的感覺呢?


    故此,這一雙新婚夫婦之間,恩愛愈恒,平日裏彼此都是亦步亦趨,舍不得分離半刻,相好的程度,直似那密裏調油一般。


    隻是,由於李玉琪體質大異,又加以初嚐甜頭,不免於索求過多之故,朱、蘇兩人雖習得真陰鎖陽之術,集合兩人之力,仍然是引以為苦。


    因此之故,第三日晚,蘇玉璣佯裝叱責,朱玉玲軟語乞求,好不易費了大半日唇舌,方才博得李玉琪首肯,到另一房中獨宿。


    初時李玉琪獨臥一榻,確實是有些不慣,心中老想著偷偷回去。


    但想想兩天來,兩位妹妹那等楚楚可憐婉轉承歡的模樣,不由得心中又好笑得意,又覺憐惜不忍,便隻好靜下心來,把念頭轉開。


    他這一轉念,思及其他,不禁有些兒省悟,暗責自己不應貪圖這眼前之歡,而忘掉了親仇大事。


    一憶及親仇,那正被他忘去多時的惡夢,重又兜上心頭。


    他驚然世齒,重申他自己的誓言,即便是尋遍天涯海角,也得把毀家仇人找著,把仇人碎屍萬段。


    一想到找仇人,便不由又想起那唯一知道仇人來曆,姓名的玉琳表姐與玉瑛表妹兩人來呢!


    想到這一雙姐妹,李玉琪便不禁有一種愧疚的感覺,自心底升起。雖然,這一切的作為,而冥冥中機緣湊合,使李玉琪仍有愧對的感覺。


    因此,在暗中,在李玉琪心底,緩緩浮現了一對雙生的姑娘,似乎在用那兩對大而靈活的眼神,叱責著李玉琪,那神色那麽淒婉,眼神充滿著失望與歎息,那似乎是說:“玉哥哥,你對不起我們呀!”


    李玉琪惶惑了,雖然他並不曾真不受到這種責備,而隻是出於自己的幻想,但他都已經受不住了。


    因為,他對於趙玉琳、趙玉瑛姐妹兩人感情之深厚是刻骨銘心的,她們倆可說是他的兩個影子。


    他們之間,從小便沒有任何的隔閡與秘密。


    雖然有三個不同的身體,雖然是分離了達六年之久,在他的心中,卻仍然是尤如一人。


    從小,從對於琳姐姐便充滿了摯愛與依賴,雖然趙玉琳比他大不了一個時辰、卻仍能像一位小母親一般,照顧著他與趙玉瑛的生活,那時,他可以一日不見媽媽,卻不能終天不見玉琳。


    他雖是一個男孩,與趙玉琳同樣大的男子,但一到趙玉琳麵前,便會忽然變小了不少。


    那時,他會撒嬌,他會故意乞求著琳姐姐為他做這做那,然後注視著琳姐姐認真忙碌而欣悅的樣子,引以為笑。


    然而,奇怪得很,他卻從不曾像這般地待過玉瑛,他覺得自己應當保護玉瑛,扶助玉瑛,愛護玉瑛,在玉瑛的麵前,他忽然地長大了許多,而轉而接受玉瑛的撒嬌了呢。


    目前,朱玉玲、蘇玉璣兩人的性情與態度多少有點兒與趙氏姐妹相同,尤其是朱玉玲,自從與李玉琪訂婚以後,態度轉變,對李玉琪溫柔體貼,照顧得無微不至,便個像煞趙玉琳,李玉琪身受之餘,雖然感動,卻永遠拉不下臉兒來,故意撒嬌裝癡,以博取玲妹妹歡心。


    因此,在李玉琪心中,雖己有此等齊人之福,卻仍然渴念著趙氏姐妹,也害怕將來,不能得到她們的諒解。


    因此,李玉琪不禁暗暗地擔憂,喃語道:“琳姐姐,你能原諒我嗎?呼……”


    他得不到答案,而隻有以歎息來表示心中的焦慮。


    於是,在憂慮與歎息聲中,時間恍如停頓了一般,雖然,在這地下室內,得不著陽光與陽光來令人判別時間的進展。


    但以那李玉琪的天耳通神力,卻可由山上群獸的活動聲響中測知,這星夜己是快消失。


    白晝終於在等待中降臨了人間,李玉琪在惺忪中隱聞唏聿聿的馬嘶之聲。


    他懶懶地不想起身,欲補回這徹夜的不眠,但隨即被那繼聞的怒嘯之聲,打消了此念。


    他翻身坐起,細辨那嘯聲果然有異,那嘯聲顯然是神猱紅兒所發,並不見異。


    有異者乃是紅兒的嘯聲憤急,似是遇上了對頭強敵,而另一嘯聲,尖嘯嚎亮,卻甚是陌生。


    李玉琪立即著衣,一邊猜疑外麵到底發生了何事。


    李玉琪推門出室,對麵朱、蘇兩人己似被嘯聲驚起,李玉琪顧不得過去,隻大聲招呼了一句,便側身由暗門中升出樹窟。


    樹窟外,晨光曦微,逆風獵獵,刺骨生寒。


    天空中,陰雲密布,蔽日遮天,與地下室內那一種無日無夜,無風無雲的氣氛大異。


    李玉琪練就鐵骨鋼筋,雖己是寒暑不侵,但是見著這一番惡劣景象,仍不由微微皺眉。


    李玉琪飄立樹巔,向紅兒發嘯處閃目一瞥,便見紅兒正與兩個裝束奇特之人,鬥在一起。


    那兩人功力甚高,招式極為神奇狠辣,兩人四掌,將紅兒圈在中間,迫得那紅兒厲嘯連連,似是己吃了暗虧。


    李玉琪劍眉一軒,仰天一聲清嘯,嘯聲中,輕飄飄落向山下,聲住人落,微微一分雙袖,發出了兩儀降魔禪功真氣,將那兩人的攻勢阻開。


    那二人打著正起勁,突聞得清嘯振耳,劃空而至,分明是來了上乘高手,心方驚詫。


    眼前,藍影兒一晃,一陣奇香過處,兩人攻出的招勢掌風,卻有如撞在一堆棉花堆裏,軟綿綿,再也用不上勁。


    兩人一怔,慌不迭撤招後躍半丈,閃目處,入眼卻是個俊煞美煞,也文弱煞的少年書生。


    便不禁微“嗯”出聲,細細打量了起來。


    李玉琪將兩人攻勢阻住,並未進擊,負手含笑,也凝眼打量。


    隻見那兩人,像貌頗為秀美,麵白無須,年齡均在三十歲以下,著一身奇異紅裝,各背一口寶劍。


    從那兩對閃閃放光的俊目中測知,功力亦必不凡。


    這一看,李玉琪不由心生好感,便立即拱手為禮,微笑朗聲道:“敢問閣下大名,何故與小生的紅兒動武?若是這紅兒無禮得罪,小生旋命它向閣下請罪就是!”


    那兩人聞得李玉琪語氣和平,以為他懼怕兩人,對望一眼,詫愕之態盡收,倨傲之氣升起,那年齡較長的一人,下巴微揚,一指李玉琪,答非所問地道:“喂,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啊?這猴兒是你養的嗎?為什麽支使它無緣無故阻住老爺們的去路呢?”


    聲音尖細,與語氣一般頗不悅耳。


    李玉琪心想:


    “看你年紀才幾許,這個娃娃是你叫的嗎?說話怎麽這般無禮!”


    想著,不由得心頭微怒,但轉念又想道:“人家說紅兒無緣無故地阻他去路,這可是紅兒的不是,我又怎可隨便逞強呢!”


    故而聞言,李玉琪轉頭白了紅兒一眼,竟似責它多事。


    哪知紅兒,竟還有理,指手劃腳,“吱吱”叫個不休。


    李玉琪與紅兒相處己久,知它意思是說,那兩人欲入樹窟,故對予以阻擋。


    李玉琪見狀,猜知兩人必是有為而來,便即朗聲一笑,道:“在下李玉琪,敢問閣下可是來找那辣手仙狐葛紫荷嗎?”


    兩人聞言,似覺意外,同聲笑道:“小娃娃你怎知道?我倆正是葛紫荷的師兄,也正是奉有師命,來找她探探消息的!”


    李玉琪猜得不錯,這兩人不但是辣手仙葛一流人物,還有同門之誼這還會是什麽好人。


    想著,麵色一沉,星目中神光炯炯,掃視了二人一眼,道:“果然兩位是海外陰陽雙魔的門下弟於,但不知姓什名誰,如蒙見告在下,便指示你去尋找那葛紫荷的蹤跡!”


    那兩人見李玉琪竟敢直喚師尊綽號,心中大怒,那年輕的一位,作勢欲撲,尖聲叱罵道:“好小子,你竟敢侮辱大爺師尊,我刑震霄非教訓你不可!”


    另一年長之人,似較沉穩,舉手止住刑震霄妄動,尖聲陰笑道:“告訴你不妨,但說出之後,你須將葛師妹去處說出才行!”


    李玉琪朗笑道:“好,一言為定!”


    那人尖聲道:


    “大爺黃震宇,人稱東海飛狸,這位是我師弟刑震霄,人稱東海飛魚,均是東海‘和合長春島’島主,陰陽雙仙門下弟子,前數日因接獲葛師妹靈鴿飛書,我兄弟方才兼程趕來,探看究竟,今你既知我師妹下落,可速供出,若無幹係,大爺等也不為己甚,念在你年幼無知份上,決定放你一條生路就是!”


    書中交待,這兩人是海外陰陽雙魔門下,數日前在魔島上接獲葛紫荷丫環翠兒靈鴿傳書,奉師命乘駕所養“巨嫋”,兼程趕來一察究竟。


    當時那翠兒,被李玉琪點中“巨骨穴”暈倒榻上,一個時辰之後,悠悠醒轉,心知有異。


    立即起身著衣,悄悄奔至葛紫荷窗下,向內一望,隻見她主人葛紫荷,赤條條仰臥地上,狀似暈絕。


    榻上,則有一雙不知名男女,正在作那見不得人的風流事兒。


    那翠兒不知她的主人已經死了,隻當是也和自己一樣,被人點中了穴道,暈了過去而已。


    她本身武功不高,卻因受辣手仙狐多年的袁陶,人變得機警狡猾異常,一見她主人那麽高功力,竟被人點倒,憑一己之力,決無能力製敵救人。


    眼珠兒一轉,心中己有計較,悄悄退回室內,匆匆寫了張紙條,說明她主人已被強敵製住,請速來救援待語。


    裝入靈鴿爪上鐵筒之內,閃出暗門,將靈鴿撒開放起,她自己也想乘機悄悄藏開,以免被波及。


    哪知,朱玉玲早已到達,正等在樹巔,雖因一時失察,未曾截下靈鴿,卻將後上來的翠兒一舉擒住。


    那海外魔島,乃處於浙江境外,靈鴿為陰陽雙魔特別喂養,用來傳信的異種,故雖兩地相隔數千裏,也不過二日一夜之間,那靈鴿便自飛達。


    那陽魔接獲此訊,又驚又怒,立即遣派大、二弟子兩人,乘駕巨嫋找來,臨行囑咐,如尋著葛紫荷,不必立刻返島,可留在中原一帶,與雪山雙頭老怪門人聯絡,以便前討那逞凶武林之大舉。


    那“嫋”乃是一不孝之烏,夫西謂之流離,寄巢生子,大則食其母,性極殘忍,陰陽雙魔也不知何時,收複了一頭,竟然大如巨鵬,兩翅翼張,寬達兩丈,可供兩三人乘坐。


    那東海飛狸黃震字,東海飛魚刑震霄,為陰陽雙魔的首、二弟子,隨師數十年,己深得雙魔真傳。


    不但武功深窺堂奧,便是那采陰補陽之術,也已是盡得神髓,兩人實際年紀,己達五十以上,外貌卻活似二十許人。


    兩人與葛紫荷當年共處魔島,早有瓜葛,師兄弟雨露均沾,平分春色,隻是十幾年前,葛紫荷奉命遠遊中土,一直未曾返島,師兄弟兩人,都對那葛師妹一身媚術,思念非常。


    這一奉師命出尋,又可在外逍遙流連,哪能不喜上眉梢,慌不迭乘梟飛越大海,直向往日葛紫荷飛書所述之居處尋來。


    巨嫋飛行果然迅速,不一日便到了蘇省上空,但那地方兩人均未來過,雖知有明顯記號所尋,一時裏卻也尋不著。


    故此,一入蘇境,兩人便命巨嫋盤空低飛,專在那山巒叢中尋找。


    這一來,不免耽擱了若幹時候,直到這日的清晨,始才遠遠地發現這一座土山巨鬆之處。


    兩人命巨梟落下,當細察地形無誤後,揮手令巨梟先行回島,便立即飛身向山上撲來了。


    那神猱紅兒,奉主人之命露宿在外,一來是照管馬匹,二來也肩負有警戒之責任的。


    這日清晨,突見上空降下一個烏黑巨鳥,形態凶惡怪異,心中便已生惡感,及見那鳥背上走下兩人,逕自向山上走來,心中更怒,故不待兩人走近,立即悄沒聲息地飛縱而出,阻在那兩人身前。


    黃震宇、刑震霄兩人見多識廣,驟見紅兒,雖驚詫何來的一隻百年難得一見的紅發神猱,卻並未將它放在眼中。


    故此,刑震霄一見他阻住去路,三不管舉掌就打。


    那紅兒生為百獸之王,自然不會怕人,再因那李玉琪,授以神猱掌法,初次施展於泰山腳下,把個活閻羅諸煌,戲弄得不亦樂乎,使它自以為除主人李玉琪之外,再無堪為敵手之人。


    所以這一閃一見東海飛魚刑震霄年紀輕輕,竟敢率先動手打它,那紅兒心中,不但惱怒,也極為勸敵。


    故紅兒一見掌到,不但不避不讓,竟還是不曾運動,隻輕輕舉起毛手,推迎了上去。


    以紅兒之意,兩掌隻一接實,那人雖不致受傷,卻非被震飛不可。


    卻不知刑震霄不但功力精純,火候獨到,同時也識得紅兒力大無窮,周身刀槍不入的特性。


    故看似隨意舉掌劈打,暗中卻早將全身功力運足,運聚於右掌之上,隻待兩掌堪堪相接之時,方才猛力外吐。


    故此,那兩掌猛地接實,但聞“砰”的一聲,勁力四溢,激卷得地上的泥土和碎石,四麵飛揚。


    紅兒這一下可吃了虧,兩掌一接,竟不但未將人震飛,它自己反而立足不穩,蹬蹬蹬連退了三五步遠,方才站穩。


    不過,對方也未必討巧,表麵上雖隻是身形稍晃,足下未移分毫,那一條右臂,卻震得酸麻交作,一時裏,竟再也提不起來了。


    紅兒雖未受傷,卻何曾受過挫折,那還不立即暴怒,凶狠狠雙臂長垂,身軀半蹲霍地一聲怒吼,突地撲上,在空中長臂一圈,猛地推出。


    那東海飛狸黃震字,一見紅兒這等威勢,也自心驚。


    瞥見它暴起對師弟發難,立即怒叱一聲,旋身滑步,一飄身掠至紅兒側麵,駢指疾點紅兒“鳳眼”穴。


    對麵那刑震霄右臂被震,一時不能使勁,身手仍是不凡,一見紅兒發難,也早以拿捏好時候,但等紅幾雙掌堪堪及胸之時,猛地一仰身,左腳尖猛點地麵,向後倒射。


    同時間,右腳尖探入紅兒胯下,向下陰上勾去。


    這兩人攻勢,不但淩厲捷速,更狠在辛辣怪異,令人防不勝防。


    那紅兒雖然靈慧,但一來是個畜類,二則臨敵經驗又極不豐,鬥力尚可,鬥智則就差了。


    故此,這兩人聯手一招,紅兒雖無察覺,身在空中,卻亦無力藏避,暴吼一聲,兩隻毛腿一蟋,護住下陰,右臂向後一抓,欲破解後方點來一式。


    但就這樣,下陰鳳眼兩處,雖然藏開,毛腿與背後,卻早已各中一掌一腿,雖不覺痛,那紅兒心中卻氣得要死。


    氣是氣,紅兒連吃兩次小虧,卻不敢再事輕敵,故當一落地,便立即將神猱掌法施開。


    掌起處風生五步,腳踢時,飛沙走石,一時間,雖不能將對方擊敗,卻也能堪堪敵住了。


    卻不料,那兩人功力確有詭異獨到之處,一見這紅兒招沉力猛,不可力敵,便自一打招呼,各使出一套見所未見的怪異小巧的功夫,與紅兒遊鬥,更不時詭招屢現,擊中在紅兒身上。


    紅兒縱然是鋼筋鐵骨,也不免又痛又癢,隻急得怒嘯連連,震天動地,也將他主人李玉琪引來。


    且說李玉琪聞得那東海飛狸,恬不知恥,竟稱那魔島為和合長春島,尊那陰陽雙魔為陰陽雙仙。


    更大言不慚,將別人的生命,說成活像是真個掌握在他的手中,心中不由又氣又笑,也故意冷冷地道:


    “要找你等師妹不難,隻要到閻羅王那裏,在下保你尋著就是!”


    那東海飛狸兩人驟聞此言,尚以為閻羅王乃是中原綠林道某人的綽號呢,故此並未生氣,卻又追問道:“那閻羅王住在哪裏啊!”


    李玉琪存心觀耍,料想不到兩人倒這般認真相詢,不自禁“嗤嗤”一笑,旋又正色道:


    “兩位但到冥府鬼府之下,便不用找,那閻羅王也會差鬼拘你,兩位何必急急作出這等猴急之態!”


    此言一出,再蠢的人也能聽懂這話中之意。


    那東海飛狸、飛魚,本來就是性情殘暴,好淫嗜殺的人,哪能忍耐李玉琪這如此戲弄。


    但見他兩人,同時暴叱,“嗆”“嗆”二聲龍吟,二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已然撤在手中,黃震宇劍尖一指李玉琪,氣咻咻尖聲叫道:


    “小子,你說,你快說,是哪個畜牲,將我葛師妹殺了?”


    李玉琪劍眉軒動,星目陡閃精光,這可是被那東海飛狸罵起了火,也陡地清喝道:“匹夫住口,像你師妹那等淫賊下流之人,人人得而誅之,殺了她為武林除害,為屈死的報仇,難道還不該嗎,盡管施出來好了,在下李玉琪雖然是無名小卒,倒也不懼你們呢!”


    這一喝聲雖不高,卻是震耳欲聾,尤其是一雙星目,精光遠射,分明己達內家絕頂火候。


    東海飛狸、飛魚,性雖凶殘,卻頗為識貨,一時間撤下長劍,竟被李玉琪聲勢所懾,不敢輕舉妄動,聞言不但未即動手,神色之間,己不如先前倨傲,反稍微緩和陰沉,冷冷尖聲道:


    “小娃娃,且慢使氣,我師妹若非是你所殺,又何必為此抬扛,隻你肯指出殺我師妹之人,我兄弟自會去報仇,決不會麻煩你就是!”


    這顯然是欲想妥協,李玉琪雖然覺得,一來辣手仙狐實死於自己之手,二來又實在看不慣兩人橫傲之態,決心予以懲戒!


    聞言故意地掃視了他們一眼,掃得兩人都似乎心底一涼,旋即朗聲道:“殺你師妹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區區在下,兩位如欲報仇,盡管盡力向我下手便了!”


    說罷,雙手背負身後,神態修閑,簡直就未把這陰陽雙魔門下的兩個弟子放在眼裏。


    那東海飛狸黃震宇兩人,功力精深,生平除他倆師父之外,從未服過別人,也未遇到過敵手。


    平日居於海外魔島之上,以少島主自居,一般下人及所有島上的男女麵首,更都是惟命是從。


    兩人何曾像這般受人輕視,此時一見李玉琪輕蔑之狀,兩人都不由怒火中燒,頓忘厲言。


    齊聲仰天失笑了一陣,黃震宇舉劍一指李玉琪,叱道:“好小子既如此說,黃大爺若不將你破腹摘心,祭奠我葛師妹在天之靈,從此便不回和合長春島了,小子,你亮兵器吧!”


    說罷,左手捏劍訣,橫胸一豎,右手劍一立,作了個“舉火燎天”之式,足下暗踩子午樁,寧神凝誌,目視劍尖。


    靜等李玉琪抽取兵刃。


    誰知,那李玉琪仍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了,見狀仰天長笑,恍若暮野晨鍾,震人雙耳嗡嗡作響,笑畢方道:“在下兵刃甚多,有劍、蕭、扇、杖之分,一時卻不知取用何者為宜!”


    黃震宇聞那笑聲,震耳欲聾,麵色驟變鐵青,以為對方正在藉此笑聲,提運真氣,因之心雖驚疑,卻是凝神一誌,不敢大意分毫,及至聽畢李玉琪之言,不由奇怪得收住勢子,替他出主意道:


    “本大爺既然使劍,小子你也使劍好了,盡羅嗦些什麽!”


    李玉琪對他兄弟上下打量半晌,搖頭晃腦地說:“不妥,不妥!”


    一旁,刑震霄憋了半天,愈看李玉琪行若無事之態,心頭愈加生氣,見狀尖聲暴喝道:


    “有什麽不妥不妥的,難道我師兄弟還怕你用劍不成!”


    李玉琪故意正色道:“這並非怕不怕,乃是在下私自有一個規矩,凡功力超過在下者,用劍對付,相等則以蕭,較次者用扇,最次者使杖,今因不知兄弟功力如何,故不知以何者對敵為宜,隻是若說是因你使劍,在下也就使劍,隻怕不出一招,你們就敗下陣去,不但你等丟臉,在下也覺得無趣至極,故而謂之不妥!”


    這一番言語,何等欺人,兩人恨不得將他一劍劈成兩半,隻是心中也不由有一絲奇怪,何以這文質彬彬的少年,會如此大言不慚,若非真個有點兒真才實料,可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了!


    黃震宇一念及此,以手勢阻住師弟怒極欲撲的勢子,狠毒地盯住李玉琪陰惻惻地尖聲冷笑道:“小娃兒,死在眼前,尚敢大言不慚,黃大爺真不服你,好,依你說,你該用什麽兵刃呢?”


    李玉琪笑嘻嘻,毫不緊張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嗯,有了,這樣吧,我就站在這裏不動,任憑你師兄弟兩人各劈三掌,若能將我擊退一步,我就用劍,若稍有晃動,我就用蕭,若衣袂被你等掌風吹起一分,我就用扇,否則,那隻用杖,同你們兩位玩玩了!”


    說罷,似自覺這辦法甚是恰當了,玉麵上湧現一絲得意之色,口唇邊掛起一抹泛春微笑,用一對深潭似的大黑眼睛,注視著兩人,隱含著詢問之意。


    這哪像是對敵拚命,便是小兒遊戲,也無這般兒戲之理。


    黃震宇兩人,不但聞所未聞,若非見那李玉琪衣衫整齊,顏容漾灑,簡直會當他是個瘋子。


    故此,黃震宇聞言,以一對不相信的眼光,怔視李玉琪有頃,方追問道:“真的!”


    李玉琪又朗笑一聲,道:“君子一言,有何不真,你們就動手吧!”


    說畢,也未作勢,仍然是一副閑立的模樣。


    黃震宇一見,心下一狠,忖道:“這小子真有些邪門,難道會邪法不成,否則,以兩位師父近兩甲子修為之力,尚不敢說此大話,這小於怎會如此不知死活呢,不過,你既出自願,受我師兄弟三掌,真不死了,也顧不得我,而我也正好為葛師妹報了大仇!”


    想罷,對他師弟刑震霄使個眼色,雙雙將劍還鞘,立即運功雙臂,左手掌橫提胸前,以防李玉琪言而不實,驟使暗算,右手掌敢隱肋下,與東海飛魚,一左一右,緩步向李玉琪身邊移去。


    這東海陰陽雙魔門下,技藝功力,確也不凡,但見他兩人這一移步,舉動雖極緩慢,卻己是引滿之弦。


    功力畢集周身,步履處,那等嚴冬堅凍的石泥交雜的土地,立即踩出二寸多深的足印來。


    李玉琪看在眼裏,雖仍然不以為意,卻不由暗讚,兩人功力之精純。


    黃震宇兩人,行至李玉琪身側三尺之處,暗踩子午樁,分左右立定,兩人四目,閃掠過一抹狠毒之光,盯視住李玉琪。


    好半響,驀地裏齊聲尖叱,同時間左掌一晃,欲分散李玉琪眼神注意,瞬息間似瞥見李玉琪劍眉微皺,各個大喜。


    以為李玉琪已被其先聲所奪,陡然間用出十成狠勁,吐氣開聲,隱在肋下的兩隻左掌,同時向李玉琪左右雙肋劈空打去——


    easthe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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