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個像仙子一般的女人,仇天雲一時之間竟看癡了。


    她的年紀大約十八,九歲。


    她眉如彎月,眼如星辰,鼻巧挺直,唇紅豐潤,膚如凝脂,身材更是妖嬈。


    套句俗話來說,還當真是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站在那裏長發隨著晚風輕飄,美得讓人窒息,美得讓人怦然心動。


    “你你認識我?”


    兩個人互相注視了一會,這美麗的女人眨動著長長的眼睫毛,疑惑的看著仇天雲,驚異的卻是他出眾的儀表,和滿腹的文采。


    仿佛從夢中被驚醒一樣。


    仇天雲尷尬的窘聲,道:“我……我在下午的時候看見過你,那時候你正進入一家綢布莊。”


    嫣然一笑,這一笑就像是寒冬過後,所綻放出來的第一朵迎春花似的。


    沒錯,這個女人正是戚紅美,小雀兒口中的“玉觀音”。


    “是嗎?”戚紅美伸手一拂被風吹亂的長發,柔聲道:“我叫戚紅美,你呢?你叫什麽?”


    仇天雲想都沒有想到,人家竟然如此的落落大方。


    他愣了一下,立即道:“我……我叫仇天雲,戚姑娘你……你好。”


    抿嘴一笑,戚紅美再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你身上帶著刀,想必是一個江湖人,而一個江湖人竟對女詞人李清照的詞,能有這麽精辟入微的剖析,倒使我有點意外了。”


    仇天雲臉上一熱,道:“我……我信口開河,唐突了古人,也唐突了姑娘。”


    看到這個人窘迫的樣子,戚紅美淺淺笑道:“哪裏,方才是我一時的失態,言語不敬,我才該請你莫放在心上。”


    仇天雲搓著雙手,不好意思道:“掃了戚姑娘的雅興,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不再有半點兒瞧不起人家的念頭了。戚紅美赧然道:“看仇公子談吐不俗,但不知出自何派?”


    沒有想到她會有此一問,仇天雲遲疑了一下子才道:“我……我……我無門無派,幾手莊家把式是家傳的。”


    戚紅美眉峰微蹙道:“你剛才閃避的那種身法,如果也算莊家把式,那我就不知什麽才是真正的功夫了。”


    仇天雲心中一跳。


    他沒料到人家還真是心細如發,更是一個行家,連自己剛才閃身的身法都看得出來,可見得她在江湖中絕非是浪得虛名,這“玉觀音”之名更不是因為隻靠她那美貌而來。


    不善說謊,仇天雲困窘道:“戚姑娘見諒,這……這師門有諭,我……我不便奉告……”


    點點頭,戚紅美道:“我懂,我隻是有點好奇而已。另外,以你的身手在江湖中應該不是無名之輩才對,奈何名字聽來卻是這麽陌生。”


    仇天雲這回隻有老實道:“實不相瞞,我還沒有在江湖中行走過。”


    “難怪了。”戚紅美道:“要不然像你這樣文武雙全的人,應該很容易就出名的才是。”


    深深的看了仇天雲一眼。


    戚紅美沉思了一下,又道:“江湖風雨路,踏上了江湖也就走上了不歸路。其實以你的才華,大可以往仕途發展,也必定會有番作為才是。古人有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


    戚紅美話至一半,突然打住。


    因為她想到才剛認識,說這些也未免交淺言深了些。


    而仇天雲卻已經聽出了她話中之意,隻是很奇怪她自己也是出身江湖,來自武林,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當然,戚紅美也並不知道人家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曆。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的在遠處亮起的一蓬煙火。


    既非年節,怎會有人閑來無事的來放煙火?


    戚紅美一見,她粉臉倏地一變。


    直等到第二篷煙火再度綻開,照亮了夜空,她立刻急聲對著仇天雲道:“我有急事,必須馬上離去。仇公子若得暇時,‘濟寧城’內隨便找人打聽一下,就可以聯絡到我,咱們後會有期了。”


    話聲剛落,她人已經掠出丈外,一抹白影眨眼之間已經消逝在漸暗的夜裏,隻留下了愣立在當場的仇天雲。


    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


    仇天雲明白相談甚歡的戚紅美會突然的倉促離開,必然是和那兩蓬煙火有著關係。


    江湖幫派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聯絡方式,仇天雲固然沒有江湖曆練,但在兩位武林稱尊道霸的師父日夜薰陶下,對這些江湖伎倆,他也可說是耳熟能詳。


    再加上他反應又快,馬上就聯想到甚有可能是“丐幫”與“紅綢鋼刀會”又發生了衝突,而那兩蓬煙火正是示警或告急的訊號。


    略一遲疑,他立即身形一起,朝著戚紅美逝去的方向拔步急追。


    他覺得有必要去探個究竟,尤其他不願意看到小雀兒和戚紅美兩人,不管為了什麽理由而互相拚鬥。


    他一路上盡展所學,黑夜裏就像一隻在追逐獵物的豹子,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他已經來到一處河邊。


    在沙灘上,他看到了兩派人馬,加起來約有四五十人之多,壁壘分明的互相對峙,場中更傳來陣陣的叫囂聲音。


    仇天雲潛進到一塊大石後麵,就正好聽到小雀兒尖細的嗓門。


    “現在已經不是爭論誰是誰非的時候,丐幫一向抱持的宗旨就是不惹事,也不怕事。你們‘紅綢鋼刀會’,到底想怎麽樣?隻管劃下道來就是。”


    看來戚紅美才剛趕來。


    她有一點喘息,語氣卻是十分的冷酷,道:“丐幫不怕事,‘紅綢鋼刀會’難道就是後娘生的?可以任人欺負?天下又不是你們丐幫的,你管我們來‘濟南’做什麽?”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仇天雲真的想不到,這戚紅美剛才談論“李清照”時,是那麽的淒婉多愁,而這會兒瞧她的樣子,又和個女煞星似的,一時間很難把兩種麵貌的她,給聯想到同一個人。


    小雀兒為丐幫的少幫主,在江湖年輕一輩裏,可算是佼佼者。


    他聽到人家話裏,一付不把丐幫放在眼裏的口氣,年少輕狂的他也立刻冒出了火藥味。


    “丐幫是管不到你們來濟南做什麽?不過你們若想染指本幫新近發現到的銅礦山,那麽這一回即使是天皇老子來給你們撐腰,我丐幫也不會再讓半步。”


    戚紅美一聲冷笑,道:“天下之地無一不是王土,這處礦脈你丐幫憑什麽據為私有?你們發現的隻是這溪南,而我‘紅綢鋼刀會’卻在這溪北,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們想就此引發事端,那麽大家也隻有卯開來了。”


    小雀兒怔了一下,但一幹丐幫在場的人卻已開始鼓噪,憤怒的就欲上前。


    而“紅綢鋼刀會”的人,也是個個不甘示弱的蠢蠢欲動。


    眼見一場混戰隨時就可能發生,隱身在一旁的仇天雲情急之下,就從大石後麵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踢館,砸場,強出頭;這是江湖大忌。


    通常來說,稍具江湖知識的人,在兩派人馬拉開架勢,不論談判或者決鬥,都避之唯恐不及,絕不會硬往上去湊熱鬧,而替自己來找麻煩。


    除非這個人在武林中的輩份,聲望,地位,足以擔當雙方調停的中間人,否則那可就應了一句俗話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因此,當仇天雲的乍然出現,立刻就引來兩方人馬的一陣錯愕,每一個人都在想,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腦袋瓜子有了毛病?


    雙方都有人燃著火把,當仇天雲走進場中,而小雀兒和戚紅美看清楚了是他之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咦”了一聲,齊聲道:“怎麽會是你?”


    接著他們彼此對望了一眼,已經意會到仇天雲竟和雙方全都認識。


    臉上堆著笑容,仇天雲先對小雀兒點了點頭,然後又對戚紅美笑了一下。


    他往兩人的中間一站,開口道:“你們能不能聽我一言?”


    小雀兒狐疑的道:“你怎麽會認識這個女的?”


    戚紅美也奇怪道:“你和丐幫是什麽關係?”


    仇天雲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兩人都是我新交的朋友,因此我想請你們賞一個薄麵,能化解一場紛爭。”


    還有這種二百五?


    小雀兒知道仇天雲是來自深山絕穀,不懂什麽江湖禁忌,他不免上前低聲道:“我靠,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是還當我是朋友,就快點離開,別來攪和了行不行?”


    仇天雲茫然道:“為什麽?”


    小雀兒真想一拳打扁他的鼻子,急得跳腳道:“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你趕快離開就是了。”


    仇天雲搖著頭,固執道:“不成,除非你們聽我的勸,不再有劍拔弩張的場麵才行。”


    “少幫主,這位是”


    一名身上補丁有七,八塊顏色不同的丐幫長老站了出來,他臉色寒峻,口氣森冷,直勾勾的瞪著仇天雲問著小雀兒。


    小雀兒驀然一驚,卻恭謹的回道:“稟郭長老,他……他是雀兒的朋友……”


    “朋友?”


    這郭長老冷冷哼聲道:“你怎麽會有這種不懂江湖規矩的朋友?還不叫他趕快滾開——”


    小雀兒一臉的尷尬。


    仇天雲卻怒火陡生,道:“你這叫化子真不知好歹,我是來做和事老的……”


    “你算哪一棵蔥?你又有什麽資格跑來攪局?”郭長老在丐幫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他打狗棒重重的在地上一頓,道:“我看你是來找死的”


    仇天雲沒有料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反而被人當成了“驢肝肺”。


    而此時“紅綢鋼刀會”裏,也走出了一個紅麵大漢。


    這個人也是惡聲惡氣的指著仇天雲,道:“乳臭未幹的小子,你可知道你已經犯了江湖大忌?還不快閃到一邊去。”


    仇天雲一下子被人兩邊夾擊罵得滿頭是包,他脾氣再好吧,也不禁一腔怒火直往腦門上衝。


    他不由得望著戚紅美,道:“戚姑娘,這個人是誰?”


    戚紅美歎著氣道:“他是我二叔,戚繼武……”


    仇天雲望了一眼郭長老和戚繼武,他冷聲道:“我是名不經傳,也不懂江湖規矩。就算我犯了大忌,也是為了你們雙方好,因為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大動幹戈,傷了和氣,難道這也錯了嗎?”


    戚紅美也急了。


    她美目中有著幽怨,趕緊道:“你這人怎麽如此木頭?幫個忙,我請你快點離開好不好?”


    “我不走。”仇天雲提高聲音,大聲道:“誰要看我不順眼,不妨上來試試,看看能不能趕我離開。”


    郭長老和戚繼武一聽這話,隻認為仇天雲是存心找碴,雙雙暴吼一聲,就要上前教訓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家夥。


    小雀兒和戚紅美各自攔住了他們,正想要替仇天雲說好話。


    誰知仇天雲卻在一旁冷言道:“放開他們,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資格來管這件事。”


    這無異是火上加油。


    這更是茅房裏點燈找屎“死”。


    因為丐幫的郭長老,“紅綢鋼刀會”的戚繼武,無論是誰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仇天雲一個無名小卒,居然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不敢攔,也攔不住了。


    小雀兒和戚紅美雙雙退了下去,心中全都在為仇天雲的不自量力,開始擔心起來。


    郭長老與戚繼武互覷一眼。


    他們終歸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兩個人去聯手對付一個後生晚輩。


    畢竟這事若傳了出去,不僅是勝之不武,更是有礙個人的聲譽。


    正當他們猶豫著誰要出去時,仇天雲又是一聲冷哼,道:“你二人也別磨蹭了,就一起上好了。”


    “小子,你太狂妄了”


    郭長老怒喝一聲,已按捺不住,身形一動,一根打狗棒幻起漫天黑影,朝著仇天雲就像急風暴雨的攻到。


    仇天雲移步橫掠,避開鋒頭,雙掌陡揚,一抓一合間一縷勁風急射一旁的戚繼武。


    他同時叱聲道:“你也別閑著,一起上熱鬧點。”


    戚繼武想都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竟然還能挑釁自己,他驚慌之下連續換了三次身形,才堪堪躲過這一縷指風。


    在場的全都是行家。


    但誰也沒有看清楚,仇天雲是如何的閃過郭長老的打狗棒?而且還能從容不迫的對一旁的戚繼武出招攻擊。


    驚出了一身冷汗的戚繼武,也激起了一肚子的怒火。


    他不由分說的,回身就對著仇天雲還了一掌。


    這個時候郭長老一招落空,人也轉了過來,打狗棒挾著風雷之聲,呼嘯而至,封阻了仇天雲的所有退路。


    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下,每個人都認定了仇天雲絕難再躲過這一擊。甚至有的人已經搖著頭,閉上了眼睛。


    然而仇天雲卻出人意料之外的對這一夾擊,不避反進。


    隻見他的右掌倏出,迎向了戚繼武含怒攻來的掌勢,左手一圈一扭,竟突破了郭長老的棍影。


    就在人們驚愕裏,忽聽“砰”的一聲,仇天雲已硬生生的接下了戚繼武威力強大的一掌。


    另外,郭長老的打狗棒就如變戲法似的,忽然間不知怎麽就易了主,到了仇天雲的手中。


    等到大家會過意來,戚繼武早已連退了五六步,一隻膀子軟軟的垂著,顯然的已經吃了暗虧。


    再看郭長老更是臉色慘白,像是看到了鬼一樣,直愣愣的瞪著仇天雲,連眼珠子都快突了出來。


    因為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自己的打狗棒是怎麽被人家搶了過去?


    仇天雲輕鬆的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他把打狗棒在手中一舞,拄在地上,然後輕蔑的一笑,道:“承讓了,兩位前輩。”


    傻了。


    所有的人全都傻了。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也沒有人明白這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但是他們全都看見了這個不知打哪蹦出來的小子,隻一個照麵,居然就挫敗了兩名武林高手。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無怪乎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懾住,大家全都像傻鳥般的望著仇天雲。


    場麵靜的連掉一根針都能夠聽得見。


    沒有人去回答仇天雲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戚繼武才臉如死灰,喑啞著嗓子道:“你……你究竟是……是誰?”


    仇天雲不平不仄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夠不夠資格,來調停你們之間的紛爭?”


    郭長老機伶一顫。


    他的口中像是含了一把沙子,然後廢然一歎,道:“罷……罷了,你到底意欲如何?”


    仇天雲一笑道:“很簡單,你們雙方立刻把人撤走,其它的事情等我和小雀兒以及戚姑娘共同協商之後再說。”


    郭長老在丐幫中的地位僅次於幫主,像這種大事仇天雲竟然不和他談,心中那份窩囊,就別提有多難過了。


    可是他還能說什麽?再說也隻有自取其辱,於是手一揮率先帶著二十幾名弟子扭頭就走。


    戚繼武心裏的滋味,也是無法形容,他垂著頭什麽也沒說的轉身離去,而“紅綢鋼刀會”的人,都很識趣的跟在他的身後,轉眼間就消逝在月夜中——


    晁翎自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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