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羅、風詩詩、小明禪師一行三人,在風飛凡離去後,便繼續上路,將到“天鷹血柱城”時,天色陡變,黃豆大的雨點不停猛灑下來。眾人連忙催馬疾行,急馳快走。


    轉了一個彎,又過了一排老榕樹,但見眼前聳立著十數間破舊石屋,三人大喜,便立即拍馬奔近。


    一個站在屋簷下的老漢,仰視鳥天密雲,不停搖首歎道:“唉!接連三十天,不是狂風大雨便是暴雨成災,莊稼都收成不了,今年好象有什麽不對兆頭啊!”


    曼陀羅下馬拱說道:“老丈人,在下與徒兒三人,途中遇雨,求在貴莊暫避,還請行個方便。”


    老漢不停向三人打量,不置可否,仍是抬頭看天,不斷搖頭歎息,弄得曼陀羅也尷尬起來了。


    風詩詩也不理得老漢點頭否,下馬就坐在老漢身旁,笑道:“原來天空真的如此奧妙,又會有烈陽,又會有甘露,難怪師父們都說天地相融,必須共存。哈……:雲兒也好有趣,可惜都不見了。”


    從未“見”過天空的風詩詩,因自小生長於地底洞穴,也因天、地相隔,從未對“天”有所見識。


    自從來到二十二年前的今天,“涅盤劫”未至,日有烈陽、夜有繁星的天空猶在,當然教詩詩深迷鍾愛。


    老漢不停的唉聲歎氣,愁眉深鎖。


    “老伯啊,你猜得全對,這場大雨將把‘藥王郡’的四城大河堤壩,全都一一衝毀,四城頓成水災慘地,城民都被淹死,你不想喪命,便快快收拾細軟遠走他鄉吧!”


    風詩詩已清楚五災劫最先來的水災,當然知悉當災難來臨,禍害的凶險,然而她的勸告卻沒有換來效果。


    老翁連眼角也不瞧一下,不屑道:“天是震怒,但不會有什麽大災劫的,兩個月前,尼鳩多上人才為我們四城作過‘護城道法’,過了深秋,一切便會如常啊!”


    曼陀羅不禁搖頭,天下百姓盡都敬拜“天魔道教”,迷信邪魔外道,就算如何勸告,相信也是徒然。


    風詩詩也明白個中情況,便道:“師公啊,咱們還是趕快進城去,找魯胡胡師父吧!”


    “哈……你們這群外來人,一定對魯胡胡一點認識也沒有,這個時刻,要找他可容易得很呢。”老翁笑道:“他一定正在大街跟人家決鬥比武,絕無差錯啊!”


    曼陀羅驚道:“什麽?決鬥比武?”


    心下冷了半截,魯胡胡是曼陀羅五劫徒之一,也是他日挽救大地“涅盤劫”五英雄之一,要是他被殺,便達成老天誅所願,與她抗戰的力量大大削弱,很有可能對二十二年後傷害極深。


    再不敢耽誤,曼陀羅三人立策馬疾馳,直往城中大街,先阻止決殺,免得魯胡胡受傷害?


    究竟誰要殺魯胡胡,是老天誅的人?還是李問世的主意?


    烏雲滿布,雨點愈來愈大,吹打得大樹迎風急搖,一聲“喀坳”,大樹幹竟因連日摧殘,斷為兩節。


    一路上不斷有折枝、散下落葉,三人都在內心中有著很不安的情緒,“藥王郡”四城,每一個百姓都會被水淹死,隻可惜要趕住搶救魯胡胡,否則曼陀羅便會逐一拍門,苦勸離去。


    但曼陀羅始終未有做過什麽,因為想深一層,其實不久“涅盤劫”便必然來臨,今天不死,也不可能長命百歲,最多是多活一年半載,這可沒太大意義。


    還是救徒兒水劫魯胡胡為要,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天鷹血柱城”,我曼陀羅又來了!


    “哈……大笨蛋,你可太天真了,膽敢跟我魯胡胡比刀,看來又是嫌命太長的笨頭!”


    一個長得七尺高,二百餘斤重的肥胖青年,一頭盡禿,上身衣服全脫個清光,笨頭笨腦,他就是曼陀羅們口中要救的英雄人物——魯胡胡了,長相毫不出眾!


    如此這般模樣的胖漢,竟原來是他日破“涅盤劫”的關鍵人物,當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你死定了!”跟魯胡胡對峙的人也是用刀,他就是不忿魯胡胡在四周一帶用刀稱皇,為了一口氣,便來挑戰的大刀王少爺。


    “來啊,來啊,快決鬥了!”


    坊眾大呼小叫,喚來圍觀者數百,把大街擠得滿滿,每個人都興奮異常,死亡不再是換來同情、磷憫,而是把快樂建築於別人苦慘之上。人心魔化,惡意自然而生。


    每一個城民都興奮莫名,一會兒的流血,彷佛會為他們帶來幸福、快樂似的。


    當人不再尊重生命,也許神佛亦不會尊重人的生死,生,便是合乎天理。


    “殺啊,魯胡胡殺死他!”


    “不,先斬下他一條腿,再虐殺至死!”


    “哈……最好兩敗俱傷,一同死去。”


    “快殺吧,別耽誤我時間。”


    “把外來者殺死!”


    “痛快啊,有趣啊!”


    並非每一位旁觀者都是成年或老者,大家甚至攜家帶眷,十歲以下的孩童亦在目睹血腥決殺。


    大家都認為殺戮既是人生的一部分,讓孩子自小感應、明白,便最好不過。


    生命,是絕對的不受尊重!


    大街的正中,有兩把大刀,兩錠十兩銀子,隻要誰能戰勝,殺掉對方,便可以贏得敵方的十兩銀作報酬。


    十兩換一個刀客生命,這就是生命的價值。


    “好了,當兩位都準備好了,我待會兒將右手抬高的旗落下,雙方便各自衝前至街中處,鬥快執刀斬殺。”負責當公證的馬麵怪相者,名曰牛七,是坊眾首領。


    牛七高高抬起短旗,突道:“開始!”


    立時大街上肅靜一片,同一時間,曼陀羅等三人也來到了,要是魯胡胡有什麽危險,必弄垮大事。


    腳尖彈地騰空,人躍九天,隻眼見二人已互相衝去,再也難以阻止,為時已晚。


    王少爺猛衝!


    魯胡胡疾衝!


    誰先奪刀,便能先斬殺對方,看誰迅疾步急。


    魯胡胡衝啊衝,低下頭拚命疾馳,他是坊眾的希望,先後殺過好多外來挑戰者,大家都以他為榮。


    不能敗,衝呀!


    還有五步就奪刀,三步、一步……


    刀光突然映照臉上,證明了一件曼陀羅最擔憂的事,魯胡胡將被殺死,血濺當場。


    太快、太近、太急,阻截不了。


    王少爺露出陰險奸詐的笑容,手起刀落。


    呆了,驚駭不已。


    跟著有血,血濺飄飛!


    人倒下來,刀劃破胸膛,死不瞑目。


    驟然猝變,曼陀羅三人完全措手不及。


    “哈……哈……!”


    跟著是整條街的坊眾都在笑,笑得捧腹淚流,實在好笑。


    “又一個笨家夥來枉送命!”


    “自以為是,不知所為!”


    “祝他早歸極樂啊!”


    “看啊,他死前的驚駭把眼睛瞪得多大啊!”


    “還死不瞑目,哈……笨頭真笨!”


    一番又一番恥笑責罵聲,坊眾們甚至走上來,踢那王少爺的屍首,又伸手入衣衫內搜個明白,什麽貴重的東西都一一拿走,最後還有人脫光他的錦衣華服,隻剩下光脫脫的可憐屍首。


    天雷又在咆哮,大雨仍然繼續,醜陋的人性也在蔓延,沒有一個人尊重生命。


    魯胡胡拿著那賺來的十兩銀,把身上另外二兩分給牛七,笑道:“老規矩,你的份兒歸你。”


    牛七笑瞇謎道:“嘻……真好賺頭,那些外來的笨人死了一個又一個,把銀兩送上門來,真是大笨蛋。”


    魯胡胡笑道:“你倒賺得輕鬆啊,我雖穿上厚衣,但先挨他一刀,倒也有點傷啊!”


    牛七笑道:“魯大哥言重了,他的刀早給我動了手腳,一碰便自動折斷,哪有殺傷力啊!”


    魯胡胡道:“我就是怕你一時失手,本來要弄斷刀,但功夫不好,一刀斬我刀身不斷,我便一命嗚呼了。”


    牛七笑道:“放心好了,魯大哥,失去了你,我牛七豈不從此再不能找來笨頭跟你比武,再無收入糊口,我絕對會好好珍惜我倆的夢幻美滿合作,千萬別胡思亂想啊!”


    原來城民都會到來吶喊助威的比鬥,隻是騙殺外來者的伎倆,牛七、魯胡胡與及一眾城民,隻是來看挑戰的外來者如何墜入殺局、慘被斬殺而已,比鬥本身就是個騙局。


    牛七先把挑戰者的刀弄壞,一抽出斬下便會折斷,待對方驚駭愕然中,已被魯胡胡一刀斬殺。


    大街上的人很快便散去,魯胡胡正想去買醉,哪知身前卻來了三個攔路曼陀羅道:“你就是魯胡胡?”


    魯胡胡勉強點頭,他的手緊握著刀,淡淡道:“你……們是那王少爺的一夥……?”


    小明禪師怒喝道:“當然不是了,唉,真想不到,未來拯救大地脫離‘涅盤劫’的五位英明師弟,你這騙子竟是其中之一!”


    魯胡胡當然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眼前人所說的,究竟是什麽鬼話。


    曼陀羅慢慢道:“大禍‘涅盤劫’將至,二十二年後,你將會與四位同門,一起帶領民眾殺魔除妖,破毀‘涅盤劫’。我就是‘殺禪’掌門曼陀羅,便是你的師父。”


    魯胡胡聽得怔怔若呆,腦裏一片混亂,他隻感到來找他的三人,都看似沒有惡意,但說話卻好難理解。


    他當然聽過大名鼎鼎的曼陀羅,聽說朝廷也在追緝他歸案,自己隻是平凡的小人物,幹嘛會受他垂青?


    一直不發一言的風詩詩,從曼陀羅身上緩緩抽出腰間的軟劍“殺禪”,說道:“師公的‘殺禪’,最後也傳了給你,這神兵,可為你帶來不少殺戰勝利威名呢!”


    說罷,大變遽生,風詩詩一劍劈斬,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殺禪”斬破了魯胡胡的頭顱,直剖破體,把他一分為二,死得不明不白。


    跟著,是極度震驚。


    跟著,是風詩詩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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