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連連搖頭,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師父緩緩將淩誌飛的那塊皮折疊起來,放進了包裏。


    “看樣子,誌飛這種變異不是偶然的。”師父說,“在他之前,就有人發生過類似的變異,並且,將脫下的人皮收集起來,做成了相紙,這個人會是誰,這種相紙又有什麽作用呢…”


    船艙裏鴉雀無聲,師父搖了搖頭說,我們走吧。


    因為怕蕭山他們尋找過來,我們將船停靠在了對岸。來到岸上,師父取出羅盤,帶著我們往山裏走去。


    這一帶比較荒涼,到處都是荊棘和亂草,陽光從頭頂的樹葉縫隙間灑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流動著層層的暗影。


    師父端著羅盤走在前麵,路過好幾塊空曠,陽光充足的地方,我認為都很適合布陣,然而,師父卻沒有停,我和向風不敢多問,隻是跟在後麵。一直來到一塊幽僻背陽的地方,師父終於停住了腳步。


    這裏非常僻靜,兩邊高高的山崖擋住了陽光,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腳下厚厚的枯葉,散發著黴腐的氣味,踩上去‘吱吱’作響。


    從風水學角度上來看,這裏屬於一塊風水死角,即不適合住陽人,也不適合建陰宅,然而,師父卻告訴我們,這裏是布‘陽極陣’的好地方。‘陽極陣’,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陣局,第一,它很複雜,第二,它一般時候毫無用處。無論天罡陣還是天極陣,都是用來克製邪物的,縱然最沒用的天坤陣,也是開壇祭神,祈祝一方平安的。那麽陽極陣呢,答,取暖。


    ‘陽極陣’名字雖然唬人,可它根本就不屬於正統道術裏的陣法。據說,發明此陣的,是北宋年間一位張氏道術奇才。說是有一天,那奇才厭倦了紅塵,跑去山裏隱居修道。到了冬天,山裏寸草不生,一片荒蕪,冷風肆虐,凍的人牙齒‘咯嗒嗒’響。山本來就聚陰,縱然屋子裏點起火炭,那種陰冷的氣息對於修道者來說還是十分明顯。


    那個奇才有一天突發奇想,創造了一種陣局,布在了自己屋子的外圍,把山裏流散四野的陽氣吸納過來,變成熱量,傳進自己的屋子裏。


    有了那陣以後,風和陰氣都透不進來,終於不冷了,那奇才十分得意,給那陣取了一個非常牛逼的名字,叫作‘陽極陣’。這種陣,不同於‘聚陽陣’,陽氣匯聚在裏麵,會變成熱量,陣眼,有點類似於凸透鏡的焦點。陣布好以後,的確不冷了,可是,問題出來了,屋子裏越來越熱,由‘冬天’變成了‘春天’,又由‘春天’變成了‘三伏天’,最後,簡直成了火爐。那奇才這才知道,這種陣有很大的弊端,由於無法消除,隻得撤掉。卻又舍不得自己的心血之作,便一代一代衍傳了下去。可是,這種陣隻能布在山地,即不能降妖,又不能驅鬼,幾乎沒有用處。直到晚明時期,才有人發現它的作用,那便是克製屍毒…這種陣,作為張氏一脈的獨家秘傳,其它流派是不會使用的…


    這時候,已經過了正午的十二點了,在十二點到下午兩點之間,是整個一天陽氣最盛的時候。之所以選在這時候,師父說‘陽極陣’比較消耗生氣,對周圍的動植物有一定的影響,陽氣越盛,生氣損耗的越小。


    至於眼前這塊地方,師父通過羅盤探測,這裏是山地聚陰的‘盲區’,陰氣十分薄弱,不會與陽氣相衝。其實,所謂陰氣和陽氣,都是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一般人根本就感應不到…


    好了,廢話少敘。師父命我們打開包裹,取出所有布陣施法用的東西,向風殺死那隻烏雞,把雞血控進了一隻碗裏。


    師父用飛快的速度蘸雞血畫了七七四十九道‘陽符’,把我和向風看的橋舌不下。更橋舌不下的還在後頭,隻見師父飛快的抽出一把竹篾,左彎右折,傾刻間便做了兩個紙人,裹上黃紙以後,描眉鍍眼,一男一女,栩栩如生。


    弄好這一切,連半個小時都不到。師父滿頭大汗,累的氣喘籲籲,分別貼了兩道‘陽符’在紙人的頭上,命我們對著羅盤,相距九米,分別放在了‘乾’位和‘坤’位上。師父告訴我們,這是‘招陽童子’。


    休息片刻,師父將那四十九道‘陽符’沿著方圓九米擺了一個大圈,分別用碎石或土塊壓住。每七道符之間插一柱燃香,並且套一枚銅錢上去。


    弄好全部這一切,師父看了看表,剛好下午一點。淩誌飛癱坐在正中的陣眼裏,有氣無力的看著我們。


    “準備好了嗎?”師父擦了把汗,問道。


    淩誌飛虛弱的點了點頭。


    “等一下陽氣衝體,可能會很熱,你要有心理準備。”


    淩誌飛愣了一下,又是點了點頭。


    “好吧,現在,把衣服脫了。”


    “脫…脫衣服?”


    這次,換師父點了點頭。


    淩誌飛看了看我和向風,咬牙解起了扣子,衣服脫完,足足用了五分鍾。


    “內褲也脫掉。”


    “啊?!”


    我感覺淩誌飛想死的心都有了,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脫的一絲不掛,不過,他還是依言照做了,往下一擼,一個裸男出現了,全身脫皮,就像長了‘白癲風’的裸男…


    第一百八十二章陽極陣(3)


    淩誌飛渾身赤裸的坐在‘陣眼’裏,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他雙手抱著胸,頭垂的低低的,就像被強暴的女人一樣,也不敢抬頭看我們。


    ‘陽極陣’經過一代代的衍化,和初創時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這種陣平時很少用到,因為很少會有人會中‘屍毒’。不過,必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張氏後人把它和其它陣局視為同等,不斷的改進。


    師父看著蹲在那裏的淩誌飛,說道:“你要站起來。”


    “這…”淩誌飛十分局促,望望我和向風。


    師父笑道:“你們兩個,背過身去吧。”


    我和向風互視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我忽然覺得淩誌飛沒那麽討厭了,隻是比大姑娘還扭捏,都是男人,怕什麽呀。


    過了約五六分鍾,師父令我們轉過身,隻見淩誌飛又蹲在了那裏,身上被師父用朱砂畫滿了符,紅白相映,十分可笑,卻又透著幾分詭異。


    師父一改先前的平和,滿臉嚴肅的告訴我們,這種陣非同小可,等下不能有半點差馳,否則,不隻淩誌飛性命不保,我們也有可能會被迅猛急烈的陽氣給灼傷。


    交待完以後,師父用朱砂在我和向風頭上分別畫了一個十字。師父自己也畫過以後,命我和向風分別坐在陣圈外圍的‘離’位和‘坎’位上。


    ‘離’代表火,‘坎’代表水,以陽軀鎮住‘水火’,‘陽極陣’才算完滿,不致受外界溫度和濕氣的幹擾。


    師父命我們三人全部盤腿坐好,一動也不能動。由於沒有風,那些燃香的煙柱筆直而上,緩緩縈散,‘陽極陣’上空就像飄浮著一層薄霧,那些符紙圍成的陣圈,側眼去看,就像一個巨大的齒輪…


    師父緩緩吐納片刻,‘刷’一下抽出桃木劍,插了一道符在淩誌飛正前方。隨後,抽出鋼針,反手一針,刺在了淩誌飛後頸的‘風池穴’上(當然,我是看不到的,這是師父後麵講給我的),緊接著,由‘風池’到‘風府’,再往下到‘大椎’,一路沿脊柱而下刺了一遍,又刺過前胸諸處穴位…全部刺完以後,師父嘴上念念有詞,腳踏‘正陽步’,圍著淩誌飛團團旋轉。


    ‘正陽步’,是當年天師張道陵幫人驅逐邪病痼疾時所用的,又叫‘丁字步’,踏步時,左腳豎直,右腳橫平,每一步踏出,都有準確的方位和角度。


    兩圈踏完,師父猛然頓住腳,‘嚓’的一聲將桃木劍拔了出來,一抖手,那道符飄飄的飛了起來,飛過山崖,瞬時不見了。


    我忽然覺得,身周遊蕩著一種暖暖的氣流,渾身說不出的舒暢,我有一種飄飄若仙的感覺,然而霎,那種氣流騰然而起,消失不見了。我就像被抽空了一樣,隻覺心裏說不出的煩悶,每一個毛孔裏都躁動著不安。


    “你們兩個千萬別動!”師父喝道。


    要不是師父吼這一嗓子,我肯定站了起來,我急忙收懾心神,終於漸漸穩固了下來。


    這時候,我感覺頭頂上空起了變化,抬眼一瞧,太陽不知怎的跑到了上麵,似乎伸手就能夠到!


    我被嚇了一跳,仔細看時,那根本就不是太陽,而是一個氣體團,大約盤子大小,氤氳流轉,越轉越大。差不多臉盆大小時,師父又是一聲斷喝,將桃木劍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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