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人為開鑿出來的。”


    師父點點頭說:“你有沒有發現,這座山和附近的其它山有什麽不同?”


    我看了半天,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座山沒有一塊石頭。”


    經師父這麽一說,我終於恍然大悟。是的,從這道崖坡往下看去,山體的成分一目了然,全是土,沒有一塊岩石。


    我一拍腦袋,“是哦,怎麽會這樣?”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山,而是一座墳。”


    我頓時目瞪口呆。


    師父繼續說道:“其實,我也隻是一種猜測,沒有切實的依據,憑借多年和墓地打交道的經驗,這裏的土,給我的感覺像是墳土。”


    我驚奇的四處打量著,如果真的如師父所說,那我們此刻正站在墳頭上。


    “那麽大一座墳,埋的會是什麽人?”我問。


    “也許,埋的根本就不是人。”


    師父說,在古代,一些王侯將相死後,陵寢的規模十分龐大,除了地宮以外,上麵還有封土堆。但所選陵址,一定是依山傍水,風水絕佳之處。就我們所處的位置四周的風水來看,這裏根本就不適合葬貴人。那麽,腳下這座山,也就不可能是封土堆了,所以,師父稱它作‘墳’。如果真的像師父所說,如此龐大的墳,是做什麽用的?


    師父說,他也不知道,也許,這下麵埋的根本就不是人,但是,山裏有東西,是可以肯定的,應該潛伏了很多年了,可能由於某種原因正要出來時,被納蘭雲空建了一座宅子給鎮住了。師父說,這麽大的工程,無論興建於哪個朝代,一定會在民間留下一些記錄或者傳說什麽的,我們回去問一問陳木升,讓他幫忙查一查地方誌,應該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我笑了笑說,這老兒說要酬謝咱們,事後一拍屁股就把我們踢出來了,這點事派給他做,那也不用客氣。


    師父眉頭一皺,說:“冷兒,陳木升雖然心術不正,但必竟比你大那麽多歲,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再說,我們也沒有跟他要求報酬,難道,每幫人做點事,事後就要拿人當傭人來使喚不成?”


    我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心裏頗有些委屈,師父這是誤會我了,他並不是在回護陳木升,而是教導我做人的道理。幾年不見,我確實變化很大,痞了不少,但我也隻對陳木升這樣的人痞。


    師父見我臉色不快,歎了口氣,將手搭上我的肩膀說:“冷兒,說實話,我確實不大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從頭發到衣服,活脫脫像個二流子。你也別怪師父,正因為我們情同父子,我才會說你。師父雖然很少出門,但知道的東西並不少。社會是個大染缸,到處都是誘惑與競爭,想要保持自我,求得一處立足之地,就要有一顆坐懷不亂,榮辱不驚的心,你太衝動了,要改一改。”


    師父這一席話說的我臉上一熱,鄭重的點了點頭。


    頓了頓,師父說:“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村裏時已是傍晚,天邊的晚霞,就像燃燒的火。來到住處,隻見對麵陳木升家小店門口圍著不少人,巷子裏人更多,鬧哄哄的。走過去一問才知道,陳木升家裏挖出棺材的事很快就傳開了。據說請了幾個道士,正在家裏做法事。我心下暗笑,這老兒就會做一些場麵上的,沒用的東西。


    師父笑了笑說:“看樣子,明天再去問他。我們先回去睡會兒吧,我有點困了。”


    我做了個鬼臉,說我還不困,我去看看他們搞什麽名堂,便朝巷子裏走去。


    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陳木升家正門,隻見門口擺著一隻巨大的火盆,裏麵的紙元寶還在燃燒。門兩側分別立著兩個紙人,一男一女,睜著死魚一樣的眼睛,盯著觀望的人群。院子裏傳來‘叮鈴當啷’,搖鈴打鼓的聲音。


    我撇了撇嘴,這裏的舊風俗還真多。正想著,忽然感覺身後有個人掐了我一下,一驚回頭,隻見晨星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裏。


    “你…你怎麽來了?”我心頭一喜,說話也結巴了。


    晨星笑道:“真是個笨蛋,從你一進巷子我就跟在你後麵,你卻一直都沒發現。”


    我剛想說笑幾句,陳木升從院裏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迅速將目光移開了,衝著人群一拱手,說:“木升家裏挖出幾口先人的棺材,等一下抬去山裏重新葬了,需要十個人幫忙,六個人抬棺材,餘下四人拿一些紙物,有誰願意幫忙的,事後好酒好肉,還有重謝。”


    人群裏喧鬧起來,一些光著膀子的壯漢聽說有酒肉,‘叭唧’著嘴,連忙舉手。


    最後,陳木升點了十個人,有些愛湊熱鬧的,也跟著往院裏擠,差點把火盆給踢翻了。陳木升叫道,一點!


    我和晨星急忙讓到一旁,卻還是被人群擠到了門邊上。突然,我感覺身後有些異樣,一回頭,我看到一個紙人正瞪著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我看…


    我嚇了一跳,慌忙跳到一旁。晨星不明何故,也被我嚇到了,忙問究竟。當我仔細看時,隻見那紙人正好端端的靠在牆上,一對紙畫的眼睛,茫然的盯著正前方,不見有絲毫異狀。我揉了揉眼睛,一時怔在了那裏,難道剛才是我看錯了?


    “阿冷,你怎麽了?”晨星關切的問。


    “啊?沒,沒事…”我回過神,嘴裏嘟囔道:“奇怪,真是奇怪…”


    我走上前,伸手去摸那紙人。紙和顏料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有些刺鼻。


    晨星笑道:“真是色冷,連女紙人你都要非禮。”


    我凝神不答,隻是這裏摸摸,那裏捏捏,紙人被我弄的‘嘩啦啦’響。良久,我停下來說:“晨星,說出來你不要害怕。”


    “怎麽了?”


    “剛才我看到這紙人活了…”


    晨星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在我肩頭一拍:“別嚇唬我!”


    我正要分辯時,就聽院子裏傳來一陣煩鬧的聲音,人群紛紛往後退去。


    “讓一讓,讓一讓啦…”


    當前兩個道士,身穿黃袍,手拿撥啷鼓和搖鈴,邊走邊發出‘咚隆隆’‘叮鈴鈴’的聲音,不斷吆喝著驅開人群。看樣子,這是村裏每逢喪葬,專門走法事的。


    陳木升跟在後麵,指揮著抬棺材的人。那三口棺材,每一口都係著一根黃色的絲帶,飄飄曳曳,被六名大漢抬著,‘咯吱吱’走了出來。看熱鬧的人,一個個就像吊死鬼,脖子拔的長長的。


    來到門口,陳木升朝紙人一指,兩個光膀子的漢子便從後麵擠了出來,一人扛起一個,跟在了棺材後頭。後麵還有兩人,各拿一隻紙牌坊,成串的元寶垂下來,搖搖晃晃。


    人群隨著棺材朝巷口湧去,我呆呆的站在原處,望著趴在兩名漢子肩頭的紙人,那女紙人長長的紙辮子垂下來,蕩來蕩去…


    “看什麽呢你?”晨星擋在了我前麵。


    “我…”


    “你什麽你,又要對我說那紙人活了?”晨星眼睛一瞪,撇了撇嘴,“就會嚇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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