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通天教主震聲一陣狂笑,道:“華天虹休得魯莽,你那一身武功,尚還闖不過本教主的‘坎離劍陣’。”


    華天虹雙眉一聳,曬然道:“‘坎離劍陣’?從未聽人講過!”


    通天教主道:“你果真不服,也可見識見識。”


    華天虹冷冷一哼,遊目四顧,果然就這轉眼工夫,八名紅衣道憧已經散布開來,參差錯落,環立四外,一個個橫劍當胸,凝立如山,神情肅穆,氣字森嚴,確有一股凜然難犯的氣概·


    他久曆艱困,行事日漸老練,這時審度形勢,知道敵強已弱,妄逞血氣之勇,隻有自取辱,自招殺身之禍。一下強抑怒火,轉麵朝白素儀道:“在下與通天教主有事交待,請姑娘先行一步。”


    白素儀聞言一愣,沉吟半響,低聲說道:“我不急著離去,等你一道走吧!”


    華天虹眉頭一蹙,暗道:“唉!這位姑娘好生老實,強敵當前,還不急謀脫身之道……”


    通天教主目光的的,暗暗打量二人,隻見男的魁梧軒昂,儀表堂堂,女的溫婉嬌柔,美豔如仙,兩人立在一起,一個英氣逼人,一個豔光奪目,彼此輝映,神采尤甚,真是天造地設,冠蓋人間的一對。


    他看得眼熱,羨慕之餘。妒嫉之念大起,不禁陰沉沉一哼,道:“華天虹,你那父母以正派俠士自居,你投入神旗幫下,豈不沾辱門媚,為先人丟臉?”


    華天虹冷然道:”華某獨來獨往,清清白白,既未投入神旗幫,也未加盟風雲會……”


    通天教主不待他將話講完,將手一擺,道:“神旗幫威行七省,屬下高手如雲,你既不是神旗幫的部屬,那就少管閑事,留下白素儀在此,獨自去吧!”


    華天虹濃眉一皺,惑然道:“怎麽、閣下是要留難白素儀姑娘?”


    他是正直英雄,在他想來,白素儀善良敦厚,與人無件,與世無爭,誰也沒有與她作對的理由,通天教主竟有留難之意,實是大出他的意料。


    但聽通天教主嘿嘿一陣冷笑,道:“不必多言,本教主網開一麵,放你逃生,你火速離去,否則七月十上的建灘大會之上,就少你這一份了。”


    華天虹怒氣陡生,道:“你在為一教之主,華某……”他突然感到,這通天教主初到時嘻嘻哈哈,似是隨和玩世之人,此時卻嬌狂自大,目無餘子,與先前判若兩人,不由大惑不解,想不出個中的道理。


    忽聽白素儀道:“這位教主,我有事在身,無法耽擱太久,教主有何指教,請吩咐吧!”


    通天教主目光一閃,道:“你剛剛不是講過,你並不急著離去麽?”


    白素儀玉麵一紅,口齒啟動,似欲言語,忽又心意一變,閉口不語。


    通天教主冷冷一笑,目不轉睛,凝注在她那美豔純樸的臉上,緩緩說道:“目下群英並起,各圖霸業,‘江湖三大,業已反目,任玄與你父親本有嫌隙,如今翻臉成仇,彼此已成死敵,你的行藏已露,繼續前行,必被風雲會擒去。”


    白索儀道:“多蒙教主指點,我小心在意就是。”


    通天教主道:“風雲會立意擒你,你縱然小心,也無濟幹事。”


    白素儀道:“我奉有母命,務須趕往鎮江拜謁家父,縱然要冒風險,也是義無反顧。”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你雖甘冒風險,勇往直前,本教主卻放心不下。”


    華天虹聽他言語拉雜,不倫不類,不禁怒哼一聲,道:“通天教強敵壓境,自顧不暇,你這教主倒為旁人的事操起心來,豈不可笑?”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臉色陡然一沉,冷冷說道:“年輕小輩,知道什麽?群雄逐鹿,各運機謀,任玄若是擒住了白嘯天的女兒,正是人質在手,予取予求,何愁白嘯天不俯氫聽命?事關通天教的安危,本教主豈能不管?”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話也有道理,風雲會若能支配神旗幫,合兩派之力以伐通天教,通天教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能了!”


    隻聽白素儀道:“教主深謀遠慮,小女子萬分佩服,但不知教主之意,小女子該當如何?”


    通天教主冷冷說道:“依本教主相勸,你就到我通夭教作客,我派人通知你那父親,要他前來接你。”


    華天虹恍然大悟,不怒反笑,道:“好一個各圖霸業,各運機謀!說來說去,原來你也在打如意算盤,妄想擒下這位姑娘,藉以挾製神旗幫主。”


    通夭教主雙眉一揚,截口說道:“豈但如此,本教主還要連你一並擒下,藉以挾製你父母的那批死黨。”


    華天虹曬然道:“如果神旗幫主和咱們華家那批親朋故友不肯就範,你又如何?”


    通夭教主冷冰冰他說道:“果然如此,你二人的性命休矣!”


    華天虹敞聲一笑,道:“這手段卑鄙下流,那任玄也未必有此打算,由此看來,通天教主又低一格了。”


    通夭教主道:“哼!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誰低誰高,豈能驟下斷言!”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高論!高論!華某雖然不才,卻也不願束手就縛,教主劃下道來,待我領教幾招。”


    通天教主輕輕一哼,道:“一教之主,焉能輕易出手!”抬起手中的玉柄拂塵,朝那批紅衣道憧輕輕一揮。


    華天虹濃眉一剔,哼道:“你真的相信,小小一座劍陣”


    但聽一陣輕喝,驚芒暴閃,一片寒電般的劍幕,倏地湧襲上來!


    華天虹虎目一閃,看那劍幕綿密異常,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錦屏,來勢如電,瞬眼湧到,劍影重疊,毫無破綻可乘,無可奈何,隻有雙足疾挫!猛向一側閃去!


    身形猶未站穩,突覺幾縷冷風,暮地襲近了腰後的大穴,趕忙一擰腰肢,運氣揮掌,一招“困獸之鬥”,反手拍擊過去,擋住了那幾縷近身的冷風!


    白素儀立在一側,忽覺,一名紅衣道憧驕指戳來,迫得嬌軀電閃,匆匆躍避,展眼之下,兩人陷於劍陣之內,與那八名紅衣道憧激戰起來。


    華天虹甫接一招,險險落敗,不禁暗自心驚,倍加警惕,這時左手以“困獸之鬥,,竭力守禦,右手暗蓄功力,用那霸道絕倫的“襲而死”指力以備不測。


    他武功已登堂奧,交手數招,即已看出八個紅衣道憧,確是得了上乘劍術的訣竅,個個造詣不凡,單打獨鬥,已非等閑人物所能敵,合成這座,‘坎離劍陣”,其厲害之處,更是非同小可。


    華天虹與白素儀陷身陣中,接戰不久,同有應接不暇、措手不及之感,幸而對方意在生擒,緊要之際,俱是舍棄劍招,改以指襲,二人才得勉力支持,暫且未敗。饒是如此,兩人依1日手忙腳亂,不時陷於險境。


    忽聽通天教主高聲叫道:“白素儀,刀劍無眼,你速即認敗服輸,免得有人留手不住,傷了你的性命。”


    白素儀恍若未聞,仍舊在陣中閃展騰挪,封架不歇,力敵四麵攻來的敵劍。


    她的武功本來隻有防守,在這陣中,倒是大見功效。華天虹卻泅不相同,他那左手掌本是寓守於攻的掌法,怎奈這“坎離劍陣”變化玄奧,神奇莫測,陣法衍變之下,八柄寶劍似狂風驟雨,千頭萬緒,無計其數。他竭盡全力,也不過堪堪自保,毫無還攻的餘暇,右手那“蚩尤七解”的三招,在這快速邀戰之下,竟然無法與左掌配合,始終攻不出手。


    展眼間,戰況急轉直下,但見精芒電射,劍氣淩霄,“坎離劍陣”中一片閃掣不息、耀眼難睜的寒光,淹沒了華天虹與白素儀的身形。


    通天教主一旁督戰,眼看勝券在握,不禁暗暗得意,但見白素儀美似天人,世間罕見,心頭忽起締念,付道:“如此美人,百世難見,這華天虹也是可用之才,奇貨可居,莫要一時大意,傷了二人,暴珍天物。”


    心念一轉,頓時身形一晃,閃入陣內,出指如電,倏地向白素儀點去。


    白紊儀早已應接不暇,通天教主出手,她哪裏還能抗拒?隻見人影一晃,“俞心”穴上一麻,嬌吟一聲,癱軟下去。


    通天教主順手一抄,摟住纖腰,將她挾住,拂塵一揮,朝華天虹迎麵掃去。


    華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側,避開拂塵,猛然一掌劈去。


    這一掌含怒而發,淩厲無倫,通天教主本來不易對付,但聽一陣大喝,前後左右,俱是精芒耀眼的寶劍襲到,迫得華天虹撤招收勢,疾往一側縱去。


    通天教主震聲狂笑,倒轉拂塵,閃電般的戳了過去,華天虹人未縱起,已被拂塵玉柄點上了穴道,雙足一軟,摔倒在地。


    這都是轉眼之間的事!夜風刁習,殘星閃耀,天色猶未破曉。


    通天教主臉上,泛起一片興奮的笑容,望一望臂中挾的白素儀,雙目之內,不禁光焰一閃。


    白素儀麻穴被點,渾身軟綿無力,但她神誌清醒,眼睜睜地被人摟在懷中,但覺羞憤欲死,欲哭無淚,隻有緊緊閉住雙目,玉靨之上青一陣,白一陣,暗暗愧悔。


    華天虹倒臥地麵,雙睫微閻,冷冷脫視著通天教主。他怒火如焚,恨不得一躍而起,奮起平生之力,一掌擊了過去,無奈穴道被製,有心無力,隻好強抑怒火,隻暗暗凝注真氣,設法自解穴道。


    忽聽通天教主道:“華天虹,我聽手下稟報,說你叱吒江湖,八麵威風。依我看來,傳言似有不實。”


    華天虹雙目一睜,淡淡說道:“殺剮任便,何必多言。”


    通天教主一拂銀髯,笑道:“本教主有點不解,你連我座下的幾個童子也戰勝不了,何以又能崛起武林、轟動一時?”


    華天虹濃眉一皺,怒道:“士可殺,不可辱,你身為一教之主,不要失了身份。”


    通天教主哈哈一陣狂笑,走上軟兜坐定,將白素儀放在身側,轉麵朝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說道:“將他的三陽大脈鎖了”


    那道憧恭賭一聲,舉步走到華天虹身旁,取出三根長約兩寸的銀針,插入華天虹的“俞戶”、“俞同”、”七坎”三大穴,根根沒入肉內,隨即一掌,拍開他被點的穴道,手法熟練,認穴奇準,似是習之有素。


    這三陽大脈被鎖,真氣無法凝注,內功形同烏有,任他絕世高手,也手無縛雞之力。這道理知者甚廣,但那銀針鎖穴的法門,卻隻有通天教主懂得。


    華天虹試了一試,果然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不禁暗暗一歎,一言不發,靜待敵人處置。


    通天教主蕪爾一笑,拂塵玉柄在軟兜上敲了一敲,四個黃衣道憧立:”將軟兜抬起,霎時鼓樂句比這奇異的隊伍轉向來路行去。


    華天虹被兩個紅衣道憧攙住,隨在軟兜之後行走,胸頭思潮起伏,回想著這一日的遭遇。


    他心頭暗想,今日晨間,自己還是玉鼎夫人座上的嘉賓,那時顧盼自雄,何等神氣,午後……


    想到海濱的一幕,眼前幻出一個白哲豐腴的洞體,他搖了搖頭,心頭泛起一陣羞愧的感覺。


    想到玉鼎夫人,不覺目光一抬,朝軟兜上的白素儀望去,發覺那通天教主側著身子,目光的的,正在白素儀身上掃來掃去,看個不停。


    倏地,他想起了金劍的事,暗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劍分為雌雄兩柄,雌的一柄藏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


    想到這裏,不覺目光一轉,朝右側那紅衣道憧的手中望去,那道憧雙手捧住一柄烏鞘寶劍,一眼望去,色澤斑駁,古意盎然,不言可知,那是一柄神物利器,隻不知金劍怎會藏在寶劍之內,通天教主本人何以又不知情,


    隨後,他想起了那白發皤然的灰衣老婦,想起她掌摑自己的景況。


    他暗暗忖道:“唉!我早該反省!說起品德,我不拘小節,行止有虧,說起武功,我就靠一招掌法,劍法撇在腦後,‘量尤七解,的三招指法也不練成,看看眼前……”


    他愈想愈為愧悔,不覺汗流泱背。怎奈身已被擒,生死難測,前途茫茫,連改過做人的機會也沒有。


    正當他悔恨交集、苦思脫身之計時,鼓樂之聲忽然歇了下來,抬眼望去,一座金碧輝煌,紅牆綠瓦的道觀聳立眼前,軟兜正往觀門之內抬去。


    須臾,軟兜在內庭歇下,通天教主步下軟兜,道:“將這姑娘迎入‘養心殿’,將華夭虹打入石牢之內。”


    華天虹和白素儀聞言,不覺四目交投,相互望去,兩入的目光都有焦急之色,口齒啟動,似乎都有話講,但那四個黃衣道憧抬起軟兜就走,轉眼即將白素儀送走,那兩個紅衣道懂則架住華天虹的膀臂,直向殿後走去。


    這道觀後院築有一座石屋,乃是通夭教主囚禁人犯的監牢,兩個紅衣道憧將華夭虹送奎”,看守石牢的道人將犯人收下,打開重重鐵柵,將他囚入了一間小小的石室。


    這石室寬廣不過六尺,四壁無窗,僅隻鐵門上開著一個碗口大的氣孔,因而雖在日問,室中也昏暗無光,陰氣沉沉,人在其中,恍惚是在地底。


    隻聽一陣沉重的聲響,室門已閉,華天虹環顧一眼,發覺室中空蕩蕩的,除了自己,連一草一木也沒有,隻得走到壁旁,席地坐了下去。


    他暗暗想道:“隻要拔出胸上的三根銀針,諒這小小石牢囚我不住,隻是……”


    解開衣襟,伸手摸去,三根銀針皆已沒入肉中,若在平時,他隻要功貫雙指,按在銀針兩旁,那根針便會逐漸露出體外,此刻真氣無法凝注,內功施展不出,那卻無可奈何了。


    他自言自語,喃喃說道:“可不要死在此處,那可太不值了!”


    “七月十五,通天教做建蘸道場,嘿!建蘸大會!隻有七八天了,那時各派碰頭,冤家聚首,一言不合,便是血流成渠,屍積如山的結局,如此重要的場合,母親豈有不到之理……”


    想起了母親,他,心內充滿了懷念與感傷,求生之念也愈見殷切,隻想早早脫困,好與母親見麵。


    倏地,一陣鐵柵啟動之聲傳入室內。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掠過他的腦海,他仿佛看到,雲餐高譬,長裙曳地的玉鼎夫人,正往此處匆匆趕來。


    鐵柵響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越跳越急,漸漸按捺不住,似要跳出口來。


    半晌,一陣飄忽的步履之聲在門外停下,門上響起鐵柵移動的聲音。


    華天虹朝門上小孔一望,未見有人,不由自主地問道:“誰?”


    隻聽一陣陰沉沉的低笑,這笑聲仿佛萬丈冰窟下飄起的寒氣,華天虹聽入耳內,渾身汗毛直豎。


    一忽,鐵門敞了汗來,一個束發背劍,顴骨高聳的道人,幽靈似的兀立在門外。


    華天虹凝望片刻,忽然認出這道人來,不禁朗聲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紅葉道長,失迎失迎!”


    隻聽那紅葉道人陰森森一哼,獰笑道:“華天虹,你也有今日?”


    華天虹濃眉微皺,笑道:“何必今日往日,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盡管過來動手。”


    紅葉道人冷冷說道:“你口頭硬朗,祖師爺動起手來,隻怕你承受不起。”說話中,緩緩走了進來。


    華天虹一瞧他臉上的神色,不禁暗暗一震,忖道:“此番休矣!這老道勢必殺我,再無疑義!”


    他穴道被那三根銀針釘住,武功施展不出。眼看大難臨頭,卻無逃避之力。


    原來紅葉道人癡戀玉鼎夫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始終未達目的,待見玉鼎夫人對華天虹那般親呢,不覺妒火中燒,嫉恨交集,遷怒到華天虹身上。再加華雲施展“少陽罡氣”,一掌將他震成重傷,至今未能痊愈。如此一來,使他將華天虹恨入骨髓,立誓將其置於死地。


    隻聽嗆嘟一聲龍吟,紅葉道人執劍在手,雙目之內,殺機四迸,獰聲說道:“姓華的,你是願死,還是願活!”


    華天虹雙眉一揚,惑然道:“你明明要我的性命,怎麽又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紅葉道人嘿嘿冷笑,道:“你若要活,道爺也能留你一一條生路,隻是那條路狹窄得很,怕你沒有魄力去走!”


    華天虹心頭大惑,道:“華某別無所長,就是有幾分魄力,你且說說,那條路是如何狹法?但隻可行,華某定然依你。”


    紅葉道人寶劍一顫,指定華天虹的臉麵,獰笑道:“說來也不嚇人。你若想活命,道爺就劃破你這一張臉蛋,讓你與蒼髯客配成一對!”


    華天虹腦海之內,泛出蒼胃客那帶著刀疤、恐怖懾人的麵孔,不禁心頭一寒,暗忖:


    “此事奇了,我這麵容何以遭他之忌?”


    突然心中一動,道:“啊!我明白了!”


    紅葉道人冷然道:“你未必明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是私自到此,井未征得你們教上的同意,想要取我的性命,又恐你們教主不允,因而想出這毀容之計,以泄心頭的怨恨。”


    紅葉道人陰森森一笑,道:“你猜得倒是不錯,卻不知你家道爺已抱破釜沉舟之心,隻要你願死,你家道爺取下你的首級,遠走高飛,也不管他教主不教主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人恨我如是之深,真是從何講起?”


    轉念之下,重又目凝神光,朝他臉上緊盯一眼,發覺這片刻工夫,他雙眼之內已血絲密布,嘴角肌肉抽搐不止,神色之間,恍若凶神惡煞一般,知他說得到做得到,決非虛聲恫嚇。於是點了點頭,正色道:“你讓我想一想……”


    紅葉道人寶劍一掄,厲聲道:“道爺懶得等!”


    華天虹視若未睹,心中暗暗忖道:“蒼髯前輩的容貌雖毀,仍舊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我一事未成,焉能就此一死,留得有用之身,未必沒有作為。”


    轉念中,想起白嘯天為愛女提婚,以及玉鼎夫人糾纏自己的事,不禁心意一決,但然說道:“紅葉,今日是你厲害,華某舍棄容貌,讓你心頭一快!”


    紅葉道人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陡地仰天狂笑道:“好啊!原來小子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欺身上步,寶劍一揮、刷的一聲,鬥然削去。


    華天虹決定舍棄容貌,保全一命,也是迫於無奈,情非得已。眼看寒光一閃,寶劍襲來,仍然心頭一沉,容色陡黯,欲避無力之下,隻有趕緊將眼閉上。


    但聽“骼!”的一聲巨響,石牢的鐵門似是被人以碩大無朋的力量一推,猛然圃了攏來。


    紅葉道人與華天虹同是耳膜一陣劇痛,紅葉道人寶劍停在半途,華天虹猛然睜開雙目,兩人同是身子一顫,卻也同時想到有人到了門外,隻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物?


    此時,石牢內餘音震耳,四麵的石壁顫動不歇,紅葉道人眼看一震之威如是驚人,知道隱在門外的,必是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膽戰心驚之下,頓起退走之意。


    但是,他對華天虹銜恨刺骨,雖在心慌意亂之際,仍舊不願將華天虹放過,本已決心退走,寶劍一顫,反而朝華天虹心口刺去!


    華天虹凜然一驚,千鉤一發之際,奮起全身餘力,猛地一側身子。


    忽聽一個宏亮蒼勁、震耳欲聾的聲音厲喝道:“孽障,好大膽!”


    語聲中,“呼”的一聲巨響,鐵門霍地敞開,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紅葉道人聞得喝聲,不禁心氣一餒,手腕一軟,寶劍刺入了華天虹的左胸!


    他。一劍刺下,看也不看一眼,身形一轉,直向門外縱去。


    目光落處,忽見一個僅剩一條左臂,須發糾結長過身軀的怪人,赫然堵在門口。


    這怪人四肢已缺其三,堵在門口,高不滿四尺,須發拖地,血盆大口,兩隻眼睛藍光閃爍,唯一剩下的左手中,拄著一體高過頭頂,又粗又大的鐵劍。


    紅葉道人駭然大驚,猶未轉念,雙足已自猛力一蹄,身於淩空射起,疾若勁矢,朝那怪人頭頂電射而去。


    但聽那怪人嘿嘿一笑,道:“哪來這麽方便!”


    手中鐵劍一豎一撩,頓時將紅葉道人的雙腿齊根斬斷,慘曝聲中,血肉紛飛,紅葉道人的身軀與兩截殘肢飛去室,卜摔落在地。紅葉道人內傷未愈,複受如此重傷,人未摔下,業已昏死過去。


    華天虹目睹此狀,不覺心搖神駭,忘了自身所受的劍隊半晌之後,始才定下心神,強顏一笑,道:“恭喜周老前輩,結束了十年磨難。”


    原來這怪人正是被囚在神旗幫內自稱寒潭臾的周一狂。如今穿了一件藍色短袍,腰間勒著一一根絲絛,神情詭清,猶勝往昔。


    寒潭曳周一狂長眉掀動,哈哈一笑,也未見他晃身作勢,身子倏地移到了華天虹麵前,鐵劍一掄,洪聲說道:“小子!如今你叫皇甫星,還是華天虹?”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已恢複本來麵目,當然叫作華天虹。”臉色一整,接道:


    “多謝老前輩拔刀相助,保住了晚輩這張麵孔。”


    寒潭望周一狂沉聲一哼,道:“老夫的便宜不是好占的;你塞翁得馬,焉知非福?”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晚輩風浪經得不少,對於自身的安危,也就看得淡了。”


    忽感胸上疼痛,低頭一看,原來那劍創深達五分,雖未傷及筋骨,卻是鮮血瀾舊,流個下住,這一忽工夫,已將半邊衣衫染紅。


    寒潭曼周一狂麵泛諷曬之聲,嘿嘿一笑,終於抬起手指在他胸上戳了數下,那創口所流的血液頓時少了下來。


    華天虹笑道:“索性勞動者前輩……”


    寒潭望周一狂雙眼一翻,大有不勝其煩之勢,忽又心意一變,不待他將話講完,拉開他的衣襟,為他取那鎖穴的銀針。這銀針雖是釘在肉內,周一狂這等尖頂高手取來,仍是舉手之勞,須曳,三根鎖穴銀針取出,華天虹急忙盤膝坐定,調理體內的真氣。


    但聽寒潭叟周一狂道:“小子,白君儀可曾殺掉?”


    華天虹赫然答道:“老前輩明知故問一”


    寒潭望周一狂冷冷一哼,道:“金劍呢?拿給老夫!”


    華天虹笑道:“金劍尚未到手,不過已有眉目,七月十五的建酯大會上,那金劍或許能夠出世。”


    寒潭望周一狂猛一伸手,抓住華天虹的肩呷,沉聲道:“照直講!金劍落在何人手上?”


    華天虹牙根一咬,忍住肩頭劇痛,道:“我也拿不準,時機未到,我不敢亂講!”


    周一狂五指一緊,怒聲道:“你敢要挾老夫?”


    華天虹被他抓得骨痛欲折,冷汗直冒,胸上的劍創鮮血泉湧,不禁大喝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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