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曹州,繁榮到了極點!


    曹州有三多:鏢局多,茶樓酒郎多,秦樓楚館、歌台舞檄多!


    由於天下三分,行鏢不能越界,乃以曹州為轉接點,南北東西的行商,在此轉換鏢局接運,因而鏢局之多,如雨後春筍,隨帶著酒矮茶肆和秦樓楚館也多了。


    曹州是三不管地帶,下屬幫、會、教任何一方,但也是幫、會、教三方接頭力、事的所在。城北何,棟巨宅,就是風雲會的曹州分舵,神旗幫的曹州分堂坐落城西,城東南有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觀名“一元”,乃是通天教的分壇。這分堂、分舵、分壇遙遙相對,象征著一幫、一會、一教各據一方的形勢。


    曹州市上,隨處都是高一頭、闊一臂、橫眉豎目的好漢,鬧市馳馬司空見慣,鬥毆滋事不時皆有。不過,此地極少發生命案,原因是鬧出入命,三方都有人追查,凶手極難遁形。


    此外,一到夜間,曹州市上火樹銀花,燈光如織,酒樓中猜拳行令,歌台上急鼓繁弦。


    秦樓楚館中的調笑打罵,聲達戶外,不到五更不歇,因而,每天午時以前,曹州市上特別清靜。此外,這地方常在一夜之間,多出許多十分紮眼的陌生人,有些天天碰麵的人,又如石沉大海,突然失了蹤跡。


    風雲會曹州分舵斜對麵,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茶肆,這日晨間,門外走來了雙眉漆黑、麵如冠玉的華天虹。數月不見,他長得更為魁梧了。看他目光娼烙,令人不敢逼視。走起路來如行雲流水,足下微塵不驚,明眼之人,一看就知他是第一流的內家高手。事實上,華天虹已是曹州家喻戶曉、無人不知的人物了。


    跑堂的一瞧是他,搶步趨了過去,道:“華爺早。”


    華天虹點一點頭,踏上樓板,在臨窗的老位子坐下。


    他每天都是第二個到,這時虎目一閃,朝先來的那人望了過去。


    先來的那人,是個虯髯繞頰、少了一條左臂的男子。此人頰上老大一條刀疤,自下顎至額,長達半尺,看來極為恐怖,這刀疤掩蓋了他的年齡,也掩蓋了他的麵容。


    他每日到得最早,來了往牆角的座上一縮,單手抓著茶杯蓋,眼望窗外發怔,從來到去,身子難得挪動一下。華天虹本有麵帶憂色的習慣,自從見過這獨臂疤麵人兩道沉鬱的目光之後,自己的毛病就不藥而愈了。


    華天虹人剛坐下,跑堂的跟著端來一壺茶和一大盤熱氣騰騰的包子,華天虹抱著茶壺吸了一口,噓了一口悶氣,慢慢咀”爵自己的早點。


    隻聽樓梯登登作響,一個頭帶方中、手搖折扇的中年男子,興衝衝地登上樓來,腦袋才伸上樓,雙手已是拱了又拱,哈哈笑道:“天虹兄,今日可被兄弟趕上了!”


    華天虹微微頷首,笑道:“馬兄早,兄弟也是剛到。”


    原來此人姓馬名青山,綽號“招魂使者”,是通天教下辦理外務之人,華天虹在曹州呆了月餘,母親未曾尋到,曹州市上的牛鬼蛇神,卻已與他攀上了交情。


    “招魂使者”馬青山一屁股坐到他身側,低聲道:“天虹兄,趁著兩個老不死的未到,你我兄弟講一句心腹話……”


    華天虹截口笑道:“不用i#t,兄弟要等人,無暇赴臨安。”


    他語音一頓,微微一笑,接道:“誰不知貴教玉鼎夫人的厲害,兄弟年紀輕輕,玩掉了腦袋可不值得。”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手連搖,道:“別聽兩個老不死的胡謅,玉鼎夫人不是肉蒲團,並非人人可坐的,實不相瞞……‘


    華天虹瞧他左顧右盼,吞吞吐吐,不禁朗聲一笑,道:“馬兄有話但講無妨。”


    “招魂使者”馬青山壓低嗓子,道:“夫人移尊就教,她傍晚到,約兄台三更時分一元觀見麵。”


    華天虹雙眉一軒,笑道:“若在半年以前,縱是龍潭虎穴,兄弟也敢闖上一闖……”


    “招魂使者”馬青山搖手不迭,道:“天虹兄錯了,夫人是一片好意,絕無相害之心,再說小小一座一元觀,還困不住兄台的虎軀!”


    忽聽一個蒼勁口音笑道:“馬兄何必客氣,誰不知通天教的‘招魂使者,殺人不用刀,隻須手一招!”


    “招魂使者”馬青山猛一轉臉,折扇一指,佯嗅道:“孫老哥!你貴為風雲會的八方接待,何以單單容不下小弟?”


    姓孫的是個瘦長老者,這時哈哈一笑,與華天虹打過招呼,就在他的對麵坐下。


    華天虹朝他身後悄無聲息跟來的一個火麵老者舉手一拱,笑道:“單老護法喜上眉梢,所為何事?”


    姓單的火麵老者嗬嗬一笑,袖中取出一張折疊著的雪柬,道:“華兄請看,飛來的喜訊,不該為華兄高興麽?”


    華天虹接過雪柬,“招魂使者”馬青山突然一把搶去,拆開念道:“不日到,速至蘭封迎我。白。”


    華天虹就他手中一看,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之後,另有一個花押,正是“君儀”二字。


    “招魂使者”馬青山將雪柬交還華天虹,目光=轉,向火麵老者問道:“單兄,這是貴幫白君儀小姐的手跡麽?”


    火麵老者拂須一笑,道:“誰有幾個腦袋,敢冒她的名諱?”


    那風雲會姓孫的接待雙眉一揚,故作愕然道:“單兄,白小姐命貴幫的屬下蘭封接駕,你將信箋交給華兄幹嘛呀?”


    火麵老者嗬嗬大笑,道:“咱們這位小姐是不世之才,威行上下,全憑武功和手段,絕非仗恃幫主愛女的身份,她不會命咱們迎駕,縱然有這意思,也不用親自修柬。”他說罷打個哈哈,吸了一口香茗,眼皮一垂,倒在椅上假寐起來。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眉一挑,朝華天虹陰陽怪氣道:“華兄聽到沒有,白小姐威行上下,武功手段兩皆高強,你趕緊動身,路上跑快點,去得慢了,你可隻有一個腦袋哩!”


    華天虹微微一笑,揉碎信箋,暗暗忖道:“如今已是六月,娘行得雖慢,也該到了曹州,怎地一點蹤影也沒有?唉!難道路上出了岔子不成?不會啊!她老人家見多識廣,深諸江湖門道,宵小之流,豈能奈何她老人家……”


    他自思自量,心頭憂煩不已,忽聽“招魂使者”馬青山哈哈笑道:“天虹兄,白小姐要你接駕,那是天大的榮寵,慧眼識英雄,你休得怠慢,今夜三更啟程就是,來來來,趁著無亨,兄弟向你討教一盤。”他轉麵喝道:“來人呀!棋盤,棋子!”


    風雲會的孫接待和神旗幫的單護法二人,對棋藝一竅不通,一聽下棋,兩人同是眼睛一瞪。


    姓單的火麵老者胸膛一挺,道:“馬兄,華兄夜間還要趕路,你讓他慈息一陣成麽?”


    那孫接待笑道:“對呀,大夥聊聊,馬兄昨夜在哪一家風流,找著了新門徑,可得公諸同好呀!”


    “招魂使者”馬青山刷的一聲打開折扇,搖了幾搖,慢吞吞道:“這一點嘛,兄弟實在不願多講……”他頓了一頓,接道:“不過麽?既然孫兄不恥下問,兄弟也不好意思藏私……”


    他說是不願意多講,結果仍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繪聲繪影,講出了昨夜的風流韻事,那單老護法也不閉目養神了,這時身子坐得筆挺,精神奕奕,聽得津津有味,那姓孫的接待眯著雙眼,偏著腦袋,好似聽入了迷。


    華天虹置若罔聞,坐在椅上嚼茶,留意街心的行人,不時向那寂然不動的疤麵人瞟上一眼,腦中卻在盤算著對付一幫一會一教的主意。


    將近中午,茶樓上人已漸多,華天虹站起身來,笑道:“三位多聊聊,兄弟告辭了。”


    神旗幫那單老護法關切地道:“華兄要去‘跑毒’了?”


    華天虹點頭一笑,朝三入拱了拱手,“招魂使者”馬青山忽然跟著站起,附耳說道:


    “初更之際;兄弟來客棧接駕。”


    但聽那孫接待道:“馬兄,男子漢做事,沒有不能對人講的。”


    華天虹懶得聽三人哆嗦,正欲抽身走去,忽然瞥見那獨臂疤麵男子抓著茶壺的手震了一震!


    這動作雖然細微,卻剛好落在華天虹眼內,華天虹目凝神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原來風雲會曹州分舵門前,來了七八匹長行健馬,當先一個白麵錦袍男子,正往門內走去。


    他的目力已大非昔比,略瞥一眼,已將八匹馬上下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腦中記憶猶新,當先那個白麵錦袍男子,正是風雲會的“八臂修羅”查掙!


    那孫接待也發現分舵有人到來,匆匆離座,道:“敝會三當家的到了,兄弟要先走一步。”他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華天虹有意再坐片刻,窺探那獨臂疤麵男子的動靜,無奈“丹火毒蓮”的毒力將發,隻得撇下馬、單二人,離開茶肆。


    走出城外,蓮毒已發,華天虹立即撒開雙腿,繞城狂奔起來。


    他在曹州呆了一月,每日中午必須狂奔一陣,有人得知他身蘊奇毒,替他取了一個“跑毒”的名目,他想引來母親相會,再則以往改名易姓,仍;日厄難連連,因之橫定心腸,索性恢複姓名,不再隱晦身世,“華天虹曹州跑毒”,這消息早已傳遍一幫一會一教,他自己還不知曉。


    他功力突飛猛進,體內的蓮毒也日漸威猛,如今發作起來,身上痛苦不堪。他已停止修煉內功,但是這一陣狂奔實與練功毫無二致,功力依舊猛進,那蓮毒的威力也一日猛似一日!


    初到時,他半個時辰跑城兩圈,如今卻疾若飄風,快速駭人,半個時辰下來,繞城奔跑一十四圈,故爾曹州人雖未見過他施展武功,卻知他身手可畏,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石破天驚,難以抵禦。


    幫、教、會三方,對他監視得極為嚴密,不過,到此時為止,尚無一方對他逞強,他卻步步為營,絲毫未敢大意。


    狂奔了一陣,毒力逐漸沉回丹田,人已滿身大汗,當下轉回客店沐浴更衣,用罷午膳,重上街頭閑蕩,隻望與母親遇上。


    整個下午,那獨臂疤麵男子的影子,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他決定撇下白君儀和玉鼎夫人的事,先探那獨臂人的糧底。


    黃昏之際,他悄然溜出店外,西門出,東門進,先在城外轉了一陣,料想已將監視自己的人擺脫,於是溜到風雲會曹州分舵附近,來個守株待兔。


    風雲會曹州分舵中華燈如晝,鬧酒之聲,對街也聽得到,大門口不時有人進出,來去匆匆,似乎甚為忙碌。


    稍頃,一頂一頂軟轎,打著明晃晃的紗燈,後麵跟著懷抱樂器的男女,紛紛抬進了門內。


    一會,屋中傳出管弦絲竹和女子妙曼婉啥的歌聲……


    華天虹暗暗想道:二更已過,那獨臂漢子若是有心人,此時也該到了。


    他凡事留心,江湖經驗已然不少,唯恐顯露了形跡,暗中望了半晌,未曾發現什麽,於是定下心來,繼續守在黑暗之中。


    子時過後,屋中歌聲忽歇,過了片刻,那批應召情酒的歌伎紛紛離去。


    倏地,馬蹄聲響,四騎高頭駿馬銜尾飛馳出來,奔往城心而去。


    華天虹看得真切,馬上四人,當先一個是“八臂修羅”查掙,第二人是個豹頭環眼、身形臃腫、一臉殺氣的和尚,隨後一人是個二十上下,一身黑綢勁裝的少年。華天虹依稀記得,那日在黃河岸上,這少年曾與穀世表對過一掌,兩人勢均力敵,未曾分出勝負,最後一人姓喬名廣,乃是風雲會曹州分舵的舵主。


    四人去遠,華天虹看看四處再無動靜,不禁舉棋難定,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尾隨下去。暮地,街角處一個賣炊餅的灶下,突然掠出一條人影,順著屋簷閃躍前進,遙遙隨在四騎馬後。


    華天虹一瞧那條人影的身法,心頭猛地一震,忖道:“這等輕功,我再練五年也趕不上!”


    那條人影順著街邊閃掠,速度並不很快,隻是左搖右晃,一刻不停,華天虹使盡目力,始終無法看出他的身形,轉眼間,前麵四騎馬已在一家賭場門外停下,那條黑影閃了一閃,頓時消失不見。


    華天虹忙往暗中一縮,藏好身形,忖道;查掙不是等閑人物,後麵這人既敢持虎須,也定非泛泛之輩,我的功夫大差,不要露出痕跡,壞了旁人的大事。


    轉念之下,他躲在暗中靜靜等待,半點不敢亂動!


    “八臂修羅,,查掙等入了賭場,那黑影再未出現,華天虹耐著性子等候,一直捱了個把時辰,才見四人由賭場出來,上馬行去。


    曹州的城門向例不閉,遊樂場所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東郊的河下有畫肪,航上有艇妓。莫家莊內男女優伶俱全,吃喝玩樂,樣樣齊備。這四人遊興不淺,四更已過,仍舊縱馬出城。


    華天虹尾隨在後,暗道:雙方都是第一流的高手,縱然跟上三天三夜,也要瞧個水落石出。


    將出城時,那條人影似因城外空曠,難以掩蔽身形,在城門後頓了一頓,華天虹看出他的身形,赫然是那天天見麵的獨臂疤麵男子。


    華天虹精神大振,跟出城外,忽被前麵那獨臂人發覺,那獨臂男子扭頭一望,身子停了一停,事已至此,華天虹也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跟了下去。


    “八臂修羅”查掙等是往莫家莊行去,出城約莫半裏,後麵那獨臂人突然身形疾掠,眨眼追了上去,沉聲喝道:“查掙!看看我是誰?”


    “八臂修羅”查掙聞得語聲,霎時下了馬背,另外三人猶未扭過頭來,獨臂男子業已亮出一柄長劍撲了上去!


    寒光乍閃,二人飛快地交手了三招!


    “八臂修羅”查掙一瞧劍招,駭然叫道:“是蒼髯客?”


    說話中,兩人又閃電般地鬥了五六個回合!


    華天虹看蒼髯客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不禁熱血沸騰,莫名其妙地激動,忘了掩蔽身形,一直奔到近處,始才站住。


    與查掙同行的三人業已下馬,忽見華天虹追來,不覺全是一怔,那喬廣曾在暗中見過華天虹“跑毒”。他朝那身形臃腫的和尚道:“啟稟五爺,此人即是華天虹。”


    這和尚在風雲會中坐第五把交椅,江湖上隻知他叫申三浩,誰也不知他的法號,因他嗜酒嗜色並好殺生,因而得了個“申三好”的別號。


    申三浩聞得喬廣之言,雙肩一晃,霎時到了華天虹身前,道:“你是華元脊的後人?”


    此人身材臃腫,輕功別走踢徑,看來不甚靈便,速度卻快捷無倫!


    華天虹聽他言辭無禮,也就冷冷道:“大和尚有何指教?”


    他早有經驗,與一幫一會一教之人沒有多少道理好講,這時口中講話,左掌業已凝足功力,準備與他傾力一搏。


    申三浩嘿嘿獰笑一聲,正欲暴起發難,忽聽那蒼髯客厲聲道:“查掙!蒼髯客不報斷臂之仇!”


    華天虹暗忖:斷臂之仇亦可不報,還有什麽好拚命的?


    隻聽“八臂修羅”查掙冷笑道:“有本領隻管施展,查某陪你!”


    蒼髯客厲聲喝道:“不報奪妻之恨!”


    “八臂修羅”查掙怒喝道:“沒得說的,我知你報殺子之仇!”


    隻聽蒼髯客淒聲喝道:“三歲孩童,你殺他作甚?”


    “八臂修羅”查鉀咬牙不語,掌掌如排山倒海,力敵蒼髯客一柄精鋼的長劍!


    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惡戰,申三浩為那驚心動魄的戰況吸住,忘了與華天虹動手的事。


    蒼髯客欲報血海深仇,精鋼長劍招招進擊,舍死忘生,銳不可當,“八臂修羅”查掙的八十一手“歸元掌法”雖是威震江湖的絕藝,接戰之下,一直迫落下風,始終難以扳轉劣勢。


    申三浩一瞧情勢欠佳,暗道:“蒼髯賊與三哥仇怨如山,勢難兩立,留他在世,終是三哥的心腹之患!”


    思忖中,他惡念頓起,獰笑道:“蒼髯客,你敗壞某家的雅興,教你識得厲害!”


    申三浩身形一晃,倏地撲上,一個大手印按了過去!


    華大虹睹狀,怒喝道:“大和尚不得以多勝少!”


    他聞聽查掙殺了蒼髯客的三歲稚子,俠義心腸已被激動,一瞧申三浩以多為勝,頓時挺身而出,加以幹預。


    但聽那勁裝少年冷冷道:“此處哪有你講話的!”他閃身上前,一掌拍了過來。


    華天虹下山以來,連連遭受屈辱,九死一生之餘,心頭早已鬱積一股憤怒,加以身蘊奇毒,每日經曆一頓苦楚,使他性情大改,心腸與手段也變得狠辣起來。


    他對一幫一會一教之人,痛恨已至極處,這時左掌凝足十二成功力,直待那勁裝少年的手掌已快及身,倏地嘿然一笑,舉掌一揮,一招“困獸之鬥”,猛然擊了過去!


    隻聽蓬然一聲暴響,雙掌一接,那勁裝少年頓時慘哼一聲,登登登連退數步,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地上留下一串深達三寸的足印,一直退了八步,終於跌坐在地!


    喬廣駭然大驚,急忙奔到勁裝少年身前探視,見他雙目緊閉,臉白如紙,胸頭起伏如浪,雖是牙根緊咬,嘴角依;日有血漬滲出,瞧那樣子,顯然內腑五髒已被震成重傷】


    華天虹一掌震退勁裝少年,轉眼一望,申三浩已與查掙聯手,雙戰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不過先機已失,不似先頭那種穩居上風的情勢!


    這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各人都有看家絕藝,交戰起來,奇招迭出,妙著連連,有的淩厲,有的陰毒,有的詭異,各有所長,各有千秋,華天虹看不數合,頓感心施搖搖,目眩神馳不已!


    片刻間,三人已惡鬥了五六十招!


    那蒼髯客一柄精鋼長劍寒光閃掣,恍若奔雷疾電,叵耐對手兩人都是名動江湖的角色,他以一敵二,接戰不久,終於由上風打成平手,由平手轉居下風!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蒼髯客強攻硬打,時間一久終須落敗,他激忿當頭,定然硬拚到底,不肯抽身後退……


    他心念一轉,頓時敞聲叫道:“大和尚,別替三當家的丟臉啦!”欽然一掌,朝申三浩擊了過去!


    這一招“困魯之鬥”,乃是寒潭臾周一狂提精揀要,千錘百煉而成,配上那“丹火毒蓮”孕化的剛猛勁力,一掌攻出,勢若山崩海嘯,威猛無侍,申三浩迫於無奈,隻得將蒼髯客舍下,轉身迎敵!


    隻聽“啪”的一響,雙方硬接了一記,兩人的身子同是一側,麵對麵旋了幾圈!


    申三浩手臂震得微微發麻,暗暗驚道:小子好雄渾的掌力,諸小極若是送了性命,那可難為情。


    他心中在想,雙手不歇,左手忽擊忽拿,封閉敵人的掌勢,右手使“大手印”,一下接一下地按了過去!


    原來那勁裝少年名叫諸小極,乃是風雲會諸元極的兒子,風雲鄉中,椿元極坐第二把交椅、地位之高,僅次於任玄一人,任玄死了兒子,若是諸小極也喪命在外人手上,風雲會的人物,自然感到難堪。


    忽聽“八臂修羅”查掙厲聲喝道:“華天虹,你好大膽量,敢趟這等混水!”


    華天虹冷冷道:“有什麽大不了!劈了查掙,華某投入通天教下。”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通天教包庇不了你!”


    華天虹冷冷一哼,道:“笑話!風雲會死了老三老五……”


    但聽申三浩獰聲道:“小子做夢!”他一輪疾攻,霎時迫得華天虹招架不迭,無暇開口講話。


    此時,四個人戰作兩處,“八臂修羅”查掙與蒼髯客互爭先機,拚死力戰,蒼髯客雖然積恨如山,恨不得一劍將查掙劈死,無奈敵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雙方半斤八兩,一時之間,誰也無法製勝。


    另外一麵,華天虹力敵申三浩,和尚勝在臨陣經驗豐富,華天虹強在手法玄奧,內力雄渾悠長,兩人旗鼓相當,一時半刻也無法判出優劣。


    四人愈鬥愈烈,越打越快,不覺鬥出了百招之外。


    今日之戰,諸小極若未受傷,此時與申三浩聯手,華天虹必然無悻。華天虹一去,兩人再與查掙合力料理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三,結果也難逃敗績。隻囚諸小極低估了華天虹功力,身受重傷,無法插手,形成了這以二敵二的僵局,、這等惡戰,近十年來業已少見,喬廣雖然掌管曹州分舵,其武功還無法與這幾入搭手,他望了良久,朝諸小極輕聲道:“這一戰結局難料,在下升起訊號,將分舵的人召來如何?”


    諸小極沉吟半晌,道:“召來倒是可以,不過姓華的小子目下是個奇貨,引來一幫一教的人,那就難以料理他了。”


    喬廣道:“在下自己跑一趟。”他轉身疾奔而去。


    這喬廣剛剛離去,戰況陡地急轉直下!


    隻見蒼髯客獨臂翻飛,長劍驚虹暴漲,寒光電掣,劍影如山,將“八臂修羅”查掙裹得風雨下透!


    但聽“八臂修羅”查睜厲吼連聲,掌颶大盛,獵借震耳,想是正在竭力向外衝突!


    華天虹見蒼髯客大展神威,下禁精神大振,敞聲一喝,一掌追著一掌,掌掌如震山撼嶽,一連攻了十四五招,迫得申三浩急急自保,招架不迭!


    申三浩怒發如狂,切齒道:“小輩,佛爺若不斃你,誓不為人!”看他一輪疾攻將遏,頓時雙手電掣,左手擒拿點戳,右手“大手印”如狂風暴雨一般,反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華天虹被迫得連連後閃,招架不迭。


    忽聽蒼髯客口中,發出一陣十分低沉、怪異莫名的悶嘯!


    這一陣嘯聲如鬼哭狼嚎,淒涼悲壯,刺耳之極,華天虹與申三浩同是毛發直豎。“八臂修羅”查掙卻心神俱顫,肝膽直落,雙足猛地一蹬,欲待抽身逃遁。


    但見寒光一閃,“八臂修羅”查掙一條血淋淋的左臂業已脫肩而下,血雨紛飛,灑濺一地!


    查掙號稱“八臂修羅”,武功練在雙掌之上,左臂被斬,武功已失其半,這時哪敢停留?那條斷臂猶未落地,人已縱躍如飛,瞬眼衝出數十丈遠。


    蒼髯客陰沉沉一笑,肩頭一晃,似欲追下,倏地心意一變,轉身朝申三浩撲去!


    申三浩驚魂欲出,雙掌一並,猛地推出,借勢縱躍開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諸小極見查掙一逃,心頭大起恐慌,一躍而起,朝坐馬奔去。


    蒼髯客提劍而立,兩道抑鬱深沉的目光,冷冷籠罩在申三浩身上!


    他是心碎腸斷之人,沉默寡言成了習慣,這時望著申三浩一言不發,似乎申三浩若不開口,他是絕對不講話的。


    申三浩暗暗心虛,隻恐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自己以一敵二,那就非死不可,當下也不交待什麽,縱身上馬,與椿小極雙雙遁入城內。


    華天虹與蒼髯客相視一眼、二人並肩向城內走去,華天虹對他甚有好感,道:“晚輩應該如何稱呼?”


    蒼髯客靜靜地道:“勿須稱呼。”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可惜得很,今日未曾殺掉幾個賊子。”蒼髯客目光一轉,朝他臉上凝視一眼,道:“我是死活一樣,你年紀還輕,仇結深了,對你危險也深。”華天虹含笑道:“多謝前輩眷顧,晚輩隻想為江湖除害。”


    蒼髯客冷冷一曬,道:“這是天意,憑你一人,除得了幾個?”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盡力而為,死而後已,成功也不必在我。”


    他的語氣平和異常,毫無信誓旦旦的樣子,好似他所講的都是當然之事。


    蒼髯客似想反駁,口齒微啟,欲言又止,頓了半晌,話鋒一轉,道:“你流連曹州,整日裏出入茶樓酒肆,明目張膽地‘跑毒,,其用意何在?”


    華天虹道:“晚輩尋訪家母,想引起她老人家的注意。”


    蒼髯客容色一動,道:“令堂今在何處?”他突然仰首望天,長長一聲哀歎,道:“群邪羽翼已成,勢力猶勝往昔,俠義之士覆亡殆盡,縱有華夫人率領,大事也不可為了!”


    華天虹口齒一張,本欲道出母親內功已毀、舊傷時發時愈之事,突然心中一動,忖道:


    道消魔長,豪俠之士無不頹廢,彼等對娘還有一點信念,我不如瞞住他們,免得他們萬念俱灰,失了豪氣,一跪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轉念之下,他強顏一笑,道:“家母令我曹州相待,前輩識得先父和家母麽?”


    蒼髯客道:“誰能不識華大俠夫婦?”


    兩人邊談邊走,須臾進入城內,蒼髯客向四處巡視一眼,鄭重其事地道:“查鋒斷了一臂,勢必遷怒到你的頭上。他知道你的身世,樹大招風,非同兒戲。你得千萬小心,謹防他們向你動


    華天虹點頭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從來不敢大意。”


    蒼髯客重又叮囑一聲“小心”,轉身飄然而去。華天虹望著他的背影,心頭泛起一陣憐憫之感。他怔了一怔,獨自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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