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淑美念未已,隻見天乙子仰望那蔚藍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氣,似有無窮感歎,唏噓良久,始道:“往事如煙,不堪回首,然而貧道終久無法忘懷,每一念及當年通天教所做的事,貧道便覺如毒蛇齧心,萬死不足以蔽其辜。”


    華雲龍莊容道:“前輩今日所為,維持武林正義,挽救了千萬人性命,功德至大……”


    天乙子淡淡一笑,截口道:“是華公子獨力完成,貧道不過因人成事,何曾有半分功勞?”


    語聲一頓,微微喘息,華雲龍見他似是有很多話要說,本待阻止,轉念一想,他已是魂遊墟墓的人,如不盡吐遺言,豈不死有餘憾,隻恨僅餘一顆的“瑤池丹”,已被解去那批高手的毒而用完了,不然天乙子未必無救。


    當下單掌重按天乙子“靈台穴”,將其氣渡過來。


    天乙子精神一振,緩緩說道:“華公子,令尊武功蓋世,聲譽之隆,如日在中天,那早是武林中泰山北鬥了……”


    無塵道人忍不住插口道:“師父,您老人家歇歇吧!”


    天乙子恍若未聞,繼道:“公子今朝,大放異采,眼看眾望所歸,亦將成為一代武林重鎮。”


    華雲龍截口道:“在下慚愧,道長不必講了。”


    天乙子搖一搖頭,道:“這就是貧道所求,請華公子靜聽。”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這一次玄冥教開壇大典,穀世表竟欲盡鋤異己,豈料反落任玄算中,任玄千密一流,功敗垂成,憤然逃竄,必然遁於窮荒,九陰教、魔教人難與俠義道抗衡。玄冥教實力雖強,今日一敗,銳氣大挫,終必覆滅,自此以後,賢喬梓在世之時,任何厲害魔頭,亦唯有延頸授首而已,華家存在武林一天,江湖亦必平靜一天,而華家子孫,能繼誌述事,繩繩不絕,又乃可逆睹的事。”


    他一口氣說了如此多話,雖有華雲龍渡與真氣,亦覺精疲力盡,連喘了幾口氣,帶著切盼神色,望著華雲龍。


    這些話他講得順理成章,口若懸河,顯然是思慮已久了,隻是旁人聽得模糊糊,仍不知其用意何在。


    華雲龍何等聰明,略一思索,即知天乙子所求何事,肅然起敬,慨然道:“前輩放心,晚輩此後遇見作惡的人,若非十惡不赦者,必渡化三次,怙惡不悛,始行誅戮,且稟白家父,垂訓華家後代,世世遵守。”說到此處,倏地整衣下拜,朗聲道:“華某自幼頑劣,心胸狹窄,今後若有寸進,皆因前輩感化,請前輩受華某一拜。”


    天乙子急聲道:“理當貧道謝過華公子,大仁大義,慨任艱巨。”


    掙紮欲起,無奈他傷勢實在太重,連動彈一下,亦成困難之事,隻得轉麵一望無塵道人,道:“青蓮,你替為師向華公子拜謝。”


    無塵道人恭身應“是”,仆身跪下,華雲龍連忙扶住,道:“道長不可如此。”


    程淑美未料天乙子所求,競是此事,暗暗忖道:想不到我程淑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念一轉,羞慚萬分,突地閃身向前,拜了一拜,肅然道:“道長棄惡從善,堪為武林萬世楷模,請也受程淑美一拜。”


    天乙子無法還禮,急忙道:“青蓮,快代為師還禮。”


    華雲龍放開了手,無塵道人迅速向他一拜,急轉向程淑美再拜一拜。


    華雲龍無可奈何,蹙眉道:“道長這一來,豈不……”


    話未說完,忽然麵龐一轉,喝道:“誰?”


    眾人方自一驚,但聽哈哈一笑,一個蒼勁口音道:“龍兒功力果然大進,連我來到,都瞞你不過了。”


    話聲中,由一株大樹後,閃出一人,此人身穿紫袍,須發盡白,照理來講,該是老耋之人,但是麵色晶瑩,恍若美玉,雙目澄澈,炯炯有神,滿臉找不出一條皺紋,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


    華雲龍歡呼一聲,拜伏地上,叫道:“外公!”


    至此,縱然當年未見過神旗幫主的,也知來者是白氏夫人父親,華雲龍外祖,雄才大略,震動天下的白嘯天了。


    白嘯天含笑走來,伸手扶起華雲龍,道:“起來起來,你也算成了名的英雄了,怎地還有孩子氣。”目光一轉,向天乙子走去。


    天乙子精神鬥然一振,笑道:“白兄,久違了。”


    身形一翻,自行坐起,背靠樹幹,他的弟子想扶住,天乙子身雖垂危,傲性卻在,一把推開。


    白嘯天見狀,知是回光反照,暗暗皺眉,口中笑道:“牛鼻子,你未語先笑,依然當年陰險樣子。”


    天乙子嗬嗬笑道:“白兄咄咄逼人,果然強盜頭子。”兩人同時撫掌大笑,久久不歇,華雲龍暗暗欣然,程淑美、無塵道人等,卻是莫名其妙。


    半晌,兩人笑聲始住,天乙子忽又麵容一暗,道:“人生得一知己,死亦無憾,你我為敵半生,想不到白兄是貧道知己,但恨此地無酒,不能與白兄共謀一醉。”


    白嘯天心中也是一暗,口中哈哈一笑,道:“牛鼻子恁俗,有道是,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姓白的既與你為敵,能不知你麽?”


    語音微微一頓,道:“你動不動就想飲酒,看來雖說隱跡清修,也靠不住。”


    天乙子啞然失笑,道:“白兄所言甚是,佩服佩服。”


    語音未落,臉上陡地湧起一片痛苦之色,華雲龍雙眉一蹙,閃身疾上,一掌按住天乙子“華蓋穴”上,重渡真氣。


    天乙子喘然道:“貧道必死無疑,華公子不必空耗內力了。”


    華雲龍恍若未聞,將那一股清純至極的內家真氣,源源輸入天乙子體內。


    這以本身真氣,為他人延命,乃是最耗真元的事,以他而今功力,倒是不在乎這點損耗,但覺出真氣渡入,如石沉大海,知大乙子生機已絕,自己一旦中止輸入真氣,立時殞命,天乙子如此,全是代燃引線之故,他心中實有無比沉痛。


    天乙子不複堅辭,轉麵道:“青蓮,汝等不可為師報仇,去找穀世表。”


    天乙子徒弟,齊齊一怔,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幾疑師父臨死之際,神誌不清了。


    天乙子道:“聽清楚沒有?”


    天乙子弟子中,一名法號一塵的,鼓起勇氣,道:“師義,弟子等俱不明白。”


    天乙子長長歎息一聲,道:“爾等枉自清修多載,仍不能領悟為師心意,為師的死,乃是報應,爾等若因此尋仇,試問以往死於本教的人,何啻數千,縱將為師碎屍萬段,又豈償還得了,唉!冤冤相報,何時可了?”


    頓了一頓,喘息一聲,道:“但穀世表若繼續為惡,你們自可追隨華公子,為世除害,爾等明白了吧!”


    天乙子徒弟,齊聲道:“弟子明白了。”


    天乙子微微頷首,麵龐一轉,朝華雲龍道:“貧道死後,門下如有為惡,隻有勞公子清理了。”


    華雲龍黯然道:“老前輩放心,令徒的事,就是晚輩的事。”


    天乙子寬心大放,精神一懈,頓時支持不住,呼吸逐漸微弱,雙目輕瞌,陡地想起一事,睜目道:“華公子!”


    華雲龍戚然道:“晚輩恭聆指示。”


    天乙子吃力地道:“為貧道謝過今尊大人,讓貧道……有改過……機會……貧道……存歿俱……”


    “感”字未及說出,雙目一瞌,頭顱一側,滿麵笑容,安然逝去。


    他說話聲音愈來愈低,最後一句話,低逾蚊蠅,若非華雲龍耳力過人,簡直都聽不見。


    華雲龍熱淚一灑,小心翼翼,將天乙子屍體,平躺於一塊青石之上,默然一拜,退立一旁。


    無塵道人等,呆了刹那,驀地清醒過來,隨即仆伏地上,慟哭不已,有的捶胸頓足,渾身沾滿泥砂。


    白嘯天戚容隱隱,程淑美熱淚盈眶,霎時場中籠罩在一般淒涼悲壯的氣氛之下。


    這位二十年前,三害之一,做惡多端的通天教主,晚歲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終究在二十年後的今日,一舉而贖前,罪,為義捐軀,也可說是死得心安理得,毫無遺憾的了。


    半晌,忽聽白嘯天道:“牛鼻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是當之無愧的了,白某今天算服了你,值得向你一屈躬。”


    朝天乙子遺體,行了大禮。


    天乙子弟子們,齊齊頜首還禮,無塵道人含淚道:“老前輩賜予殊榮,本教俱感榮幸。”


    要知以白嘯天身份崇高,傲氣淩雲,當年與天乙子、任玄,三大鼎立,敵對半世,天乙子死去,他肯如此,雖說死者為大,也真是異數了。


    程淑美也行過禮,天乙子弟子們答了禮,她拂塵一擺,轉身即將離去。


    華雲龍心中暗道:“她這一走,隻怕就再也尋找不到了。”


    情急之下,脫口叫道:“前輩暫留貴步。”


    程淑美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什麽事?”


    華雲龍頓了一頓,道:“前輩遺失玉鉤,稍候晚輩托人覓得。”


    程淑美截口道:“不必了,貧道今後拋棄武事,留著無用,沒了也罷。”


    華雲龍大出意外,楞了一楞,見她又欲離去,急道:“前輩,紅玉而今如何?”


    程淑美冷笑一聲,道:“哼!你們華家虛情假意,問她則甚?”


    忽聽白嘯天道:“是誰說華家虛請假義?”


    程淑美目光倏地一轉,冷冷說道:“就是我,白老幫主欲待如何?”


    白嘯天抬髯一笑,道:“火氣不小,看你與三十多年前,馳騁江湖,名動中原的“鐵劍神鉤”程大繹,同一家數,請問是何稱呼?”


    程淑美本待不予置理,心念忽地一動,傲然道:“乃是先父。”


    白嘯天眉頭一蹙,道:“先父?程大哥難道仙去了?”


    程淑美也是心高氣傲的人,因見白嘯天來了,看也未看她一眼,心中已是不快,若非礙在華雲龍麵上,天乙子即死,早已拂袖而去,再聽白嘯天語氣托大,更是幾乎發作,此際聞言一驚,暗道:“他難道會是父親故友?”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先父從未提及白……前輩,有何為證?”


    話聲中,口氣已自軟了。


    白嘯天敞聲一笑,道:“嘿嘿,想不到白某也有被人當作蒙騙之徒的一日。”


    程淑美臉上一紅,她何曾不知,以白嘯天身份,絕不致憑空捏造,何況無此必要,隻是一時之間,卻放不下臉認這世交。


    隻聽白嘯天道:“程兄大概對我抱憾太深,居然至死也未告訴你,有我這一個不肖朋友。”頓了一頓,略一沉吟,道:“咱們兩家互饋之物,沒有什麽值得留下,僅有一方玉佩,是令尊與我,首次訂交,亦即令尊救我性命的一次,我所贈送,言明他日後有難,隻要遣人持佩而來,赴湯蹈火,也必趕去,或許尚未丟掉。”


    程淑芳道:“那方玉佩,是何式樣?”


    白嘯天雙眉一揚,隨即淡淡一笑,道:“正麵麟鳳呈祥,反麵八字,“同心如蘭,其利斷金”,你還有什麽疑問?”


    程淑美不敢再分庭抗禮,躬身道:“侄女無狀,白叔父恕罪。”


    華雲龍站在一旁,一直未曾插嘴,這時見認出了世交,不禁暗暗欣喜。


    白嘯天突地將手一揮,道:“龍兒,你在此甚久,當趕去照顧救人的事了。”


    華雲龍微微一怔,望了天乙子遺體及他痛苦不已的弟子一眼,道:“外公,天乙前輩……”


    白嘯天截口道:“這裏由我處理,你盡管去。”


    華雲龍暗道:外公在此,程前輩必不致一去無蹤了。當下匆匆一禮,如飛奔去。


    轉瞬趕至,一瞥之下,不由一怔,他本以為,耽擱這一大段時間,穀中眾人,必已上來近半,詎料,除了先前就在崖頭的倩女教徒與宮氏姊妹、範通等人,沒有一人上來了。


    華雲龍閃至範通身旁,道:“範老英雄,怎麽回事?”


    範通等人,望著穀中,一個個滿麵無可奈何之容,聞聲都轉過麵來,見是華雲龍,不禁喜動顏色。


    宮月蕙搶著道:“咱們見火已撲滅,就將繩索垂下,誰知他們聚於峭壁下,都想上來,都不放心別人先上,就僵在那兒了。”


    範通接道:“開頭有幾人搶先攀上,即被人發暗器打下,這一來,更是誰也不敢上了。”


    查幽昌道:“咱們也曾勸過,但人微言輕,無人肯從。”


    華雲龍暗暗忖道:好險,若任玄乘隙來攻,這一疏忽,豈不成了一處致命傷了。


    其中一個叫杜青山的,接道:“華公子既來,那就好了。”


    華雲龍含笑道:“我勸勸看。”


    走到崖邊,高聲叫道:“諸位,現在危機猶未盡消,不宜再起爭執,理當以出穀為第一要事,華某擔保,縱然是十惡不赦的人,或是與咱們有深仇大恨的人,咱們決不襲擊,等到全部脫險,那時有怨有仇的,或就在此地,或另約時地,一切任便,再正正式式解決,希望諸位三思。”


    由於山穀大過峰頂湖蕩甚多,湖水瀉幹,穀中積水,也不甚深,峭壁下一帶,地勢較高,僅淹至胸部,縱然不會水的人,也無溺斃危險。


    這時,黑白兩道數千人,密密麻麻,鏖戰於此,本來鬧得沸沸騰騰,華雲龍話聲一起,頓時靜了下來。


    彭拜雙手高舉,將身受毒傷的朱侗,舉過頂上,免遭水漫,暗道:“師伯已受重傷,久留不妥。”


    心念一轉,揚聲說道:“諸位,彭某多有得罪,送傷者搶先一步。”


    縱起五六丈高,一把抄住垂下的繩索,改左臂挾住朱侗,柔升而上。


    白素儀不假思索,隨著上去。


    苗嶺三仙見有人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縱身而起,各握了一條繩索,立刻攀援而上。


    玄冥教、九陰教,魔教的人,多知他們是華家極親近的人,華雲龍就在上麵,無人敢出手暗算。


    頓了一頓,眾人哄然暴出一陣呼喊,爭先恐後,意欲攀援而上。


    忽聽元清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各位,請先讓負傷的與武功低的先上去。”


    慈雲大師接道:“對,傷者先上。”


    梅素若峻聲喝道:“九陰教弟子聽真,有負傷的可先上去,若是無力攀援,可由另一名弟子負上,不準爭先恐後,妄起糾紛。本教主與護法堂主們,最後才上,敢有違者,以逆命處分,絕不寬貸。”


    美眸一轉,遍掃全場,道:“繩子有三十九條,本教人數較少,占用最左五條,各位可有意見?”


    瞿天浩高聲道:“如此甚佳,咱們這邊人多,不客氣要占用最右十五條了。”


    各方首腦,想了一想,覺得這樣最好,紛紛同意,星宿派中間四條,玄冥教則得靠近俠義一方的十五條繩索。


    分配既定,四方的人,方待將重傷者送上。


    忽聽高泰叫道:“穀中或許尚有重傷未死,卻無力來到這裏的人,諸位最好再派人去找一找,免得冤枉死了。”


    房隆哼了一聲,道:“姓高的,你說話好不幼稚,別說大水一衝一泡,不死也得死,單說穀中如此遼闊,如何找法?”


    華五冷笑道:“高大哥何必同這批魔崽子廢話,咱們這邊人多,自去尋找便是。”


    語音一頓,縱聲叫道:“誰願一同去尋找?”


    餘昭南、蔡昌義、公孫平等,不約而同叫道:“我願去。”


    一有人領頭,白道中人,紛紛響應,像單世民等受傷重的,也願參與,商議之下,受傷的不許參加,武功高的也不宜盡去,以防三教乘機作怪,剩下的也不下二百餘人,由慈雲大師率領,規定二刻內必返。


    穀世表揚聲道:“本教弟子對地勢較熟,自此至山穀南端,就由本教總壇弟子搜尋。”


    他故示大方,暗存私心,擔任搜尋大半山穀之位,這一塊地方,包括九曲別宮全部。


    梅素若候了片刻,見星宿派的始終不出聲,不由冷笑一聲一頓鬼頭杖,朝司理堂主葛大都道:“葛堂主,你率堂下弟子,去穀北一搜,無論找遍沒有,頓飯工夫內必回。”


    黑白兩道暫時化敵為友,通力合作,僅星宿派漠然無動於衷,未曾遣人搜穀,引起不少人譏罵,這時,遣人送人,次序井然,一掃先前混亂情形。


    各方高手,則均是殿後,誰也不好意思先上。


    苗嶺三仙登上崖頭,卻見白素儀正以金針療毒之法,替“逍遙仙”朱侗逼毒,那些少女圍在一旁觀看,順便防護,華雲龍彭拜則與範通、查幽昌等,守在崖邊,華雲龍叫道:“三位姑姑好。”


    紫薇仙子冷然道:“好什麽?差點一命嗚呼了。”


    蘭花仙子叫道:“梨花,紫薇,咱們守在崖上,看見那一個魔頭上來,就賞他們一點“九毒瘴”嚐嚐。”


    梨花仙子道:“好啊,把曹天化與穀世表毒死,就天下太平了。”


    紫薇仙子道:“那怎麽夠,凡屬玄冥教、九陰教、魔教的,一個都留不得。”


    蘭花仙子格格笑道:“紫薇說得對,這三個禍根,應連根拔除才行,梨花,你對付九陰教,我與紫薇照顧玄冥教同魔教。”


    華雲龍大吃一驚,叫道:“三位姑姑,不可。”


    紫薇仙子嗔道:“你少管閑事,替你殺敵還不好。”


    此際,一名玄冥教徒翻身上崖,梨花仙子格格一聲嬌笑道:“第一個送死的來了。”


    屈指輕彈,發出“迷魂散”。


    那玄冥教徒驚叫一聲,昏迷鬆手,電光石火之間,華雲龍掠身而過,挾住那玄冥教徒,幸未墜穀。


    穀世表聽得聲音,仰麵厲聲道:“姓華的,你說話是放屁麽?”


    華雲龍峻聲道:“穀世表,華某保們安全離去,你放心好了。”


    穀世表厲聲說道:“剛才是什麽聲音?”


    華雲龍道:“你屬下一時失足,華某救他,難道不對?”


    穀世表雖覺可疑,但格於形勢,無可如何,心念電轉,幹笑道:“希望你沒有忘記,你們也有人在下麵。”


    華雲龍冷聲道:“華某也希望你們上來安份點。”


    忽聽梨花仙子嗔聲道:“你幹嘛?要跟咱們搗蛋蛋。”


    華雲龍放下那名昏死的玄冥教徒,苦笑道:“侄兒豈敢放肆,但侄兒已與穀世表等保證,不傷他們的人,安可失信?”


    紫薇仙子道:“你保證你的,兩不相幹,咱們幹咱們的。”


    倩女教下少女,聞言噗嗤笑出聲來,餘人也不由莞爾。


    華雲龍啼笑皆非,暗道:“這三位姑姑,真是蠻不講理。”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咱們也有人留在穀中,三位!”姑莫非想讓他們與敵方同歸於盡?”


    蘭花仙子道:“胡說八道!混帳!”


    華雲龍道:“三位姑姑的毒技,天下獨步,當者披靡。”


    蘭花仙子慍道:“廢話,你要講什麽直講好了!”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三位姑姑請想,敵方上來,既無幸免可能,自然不敢上來送死了。”


    紫薇仙子道:“那不甚好,困死他們。”


    華雲龍含笑道:“可是穀世表、申屠主、梅素若他們,那甘白死,必然阻止咱們的人,不允救援,這一來,不是玉石俱焚?”


    苗嶺三仙啞口無言,沉吟半響,紫薇仙子忽道:“龍兒你輕功還算可以,不如咱們毒倒一人,你就拖至崖上,下麵的人察覺不出,那不得了?”


    華雲龍啞然失笑,搖頭道:“不妥,穀世表等,不是傻子,絕難瞞過。”


    梨花仙子黛眉微聚,道:“依你說,如何是好?”


    華雲龍微微一笑,麵容一整,道:“侄兒以為,不妨放彼等安然登上,他們若怙惡不悛,想來也逃不出咱們手中,三位姑姑看是如何?”


    說話中,陸續有人翻上峭壁,蘭花仙子見下手業已不易,悻悻說道:“好!聽你的,若這批壞蛋逃出去害人,看你怎生交待?”


    轉麵叫道:“梨花、紫薇,咱們走啦,落得袖手旁觀。”


    華雲龍朝三人一揖至地,陪笑道:“三位姑姑請休憩片刻,小侄稍時再來陪罪。”


    苗嶺三仙理也不理,氣鼓鼓的走向場外。


    這幾方的,以星宿派人最少,須臾,俱已聚上崖頭,申屠主最後翻上,目光一掃,突然悶聲不哼,呼的一掌,擊向華雲龍背後,崖上眾人,齊齊驚叫。


    華雲龍始終立於崖邊,察看情形,聞聲頭也不回,反手一掌。


    他這一掌,看未勁力毫無,可是申屠主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似是遭了一種怪異力道,一吸一引,倏地轉向令狐兄弟和房隆奔去,三人暴喝一聲,六掌齊揮,硬生生接下這掌勁。


    華雲龍衣袂翻飛,若無其事,緩緩轉過身子。


    申屠主目光炯炯,盯住華雲龍,半晌始道:“小子,你這手法叫什麽?”


    華雲龍含笑道:“這一招,閣下早在金陵見過,是武聖雲老前輩遺傳“四象化形掌”,第八招“萬物歸坤”。”


    申屠主怔了一怔,道:“元清並未施出此式。”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曾經在下衍變過了。”


    申屠主目光一垂,沉吟有頃,突然仰天長長一聲歎息,道:“罷了,罷了!”


    突然之間,他似老了十年,意興蕭索,心灰意懶,轉身朝星宿派眾人,將手一擺,道:


    “咱們走。”


    房隆與令狐兄弟,心有未甘,但彼等雖是凶暴,卻非笨人,情知目下挑釁,討不了好去,恨恨盯了華雲龍一眼,隨著申屠主離去。


    忽聽華雲龍縱聲叫道:“申屠主且慢。”


    房隆霍地回身,怒聲道:“姓華的,你當老爺怕你不成?”


    華雲龍灑然一笑,道:“我找的不是你,何必急躁。”


    申屠主緩緩轉身,冷冷說道:“你找老夫何事?”


    華雲龍淡淡說道:“申屠主,星宿派入中原的,不下千人,與會的僅一兩百人,東郭壽帶那些人去那裏了,我不信你不清楚?”


    申屠主雙目一睜,道:“你說什麽?”


    華雲龍微微一怔,道:“你真是不知,算華雲龍失言,問你師弟吧!”


    房隆心頭大震,暗暗忖道:“這小雜種手眼通天,看來連這事也被他探知,形勢大大不妙。”


    隻見申屠主目光一轉,望了過來,厲聲道:“房隆,你師父幹什麽去了?”


    房隆那敢說出,頓了一頓,道:“大師伯,等一下再向您稟報,咱們先走。”


    華雲龍冷然一曬,道:“你不說,華某來說,汝等早將武林虛實探清,各派有些什麽人,自是一清二楚,趁天下英雄,開赴開壇大典,東郭壽乘虛偷襲各家派所在地,一來令各人欲歸無所,一來扶持各人家眷門人,做為人質,以備脅迫,姓房的,我說錯沒有?”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蘭花仙子高聲道:“好啊,東郭壽存了這等歹心腸,諸位朋友,咱們先把在場的魔崽子了結,然後進青海,將星宿派的巢穴夷為平地,將那批魔子魔孫,殺得幹幹淨淨。”


    霎時,人人疾呼響應,喝罵如雷,擁了上去,將星宿派的團團圍住,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已有人動上了手。


    忽聽梅素若冷笑道:“原來星宿派有此鴻猷,竟想一舉掃平中原,本座倒是失敬了。”


    這時,九陰教亦盡登峭壁,立於一旁,大有做壁上觀之意。


    申屠主又驚又怒,目光一掃令狐兄弟與房隆,怒道:“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


    令狐祺囁嚅道:“大師兄素喜清修……所以……”


    申屠主恨道:“本派基業,盡要斷送你們手中了。”


    氣結難語,但知目下星宿派已成眾矢之的,一個不好,就得全軍覆沒,連青海祖師傳下的基業,也可能被摧毀淨盡,不暇痛責房隆及令狐兄弟,轉麵沉聲道:“華煬,本派認栽了,你劃下道來,姓申屠的總讓你滿意就是。”


    華雲龍淡淡一笑,朗聲道:“諸位朋友暫請住手,聽在下一言。”


    這一次大典,任玄火攻群雄,若非華雲龍,隻怕無一人活命,他一開口,眾人立刻住手,隻有三四個年青人,尚猛攻不休。


    一個老者抓住其中一人手腕,道:“華公子必能為我等討回公道,不準動手。”


    剩下三人見狀之下,也隻有悻然退下。


    華雲龍見已無人爭鬥,朗聲說道:“諸位大可放心,東郭壽遣去偷襲的人,已有高人攔阻,絕難得逞。”


    忽聽一人高聲道:“敢問華公子,可是令尊大人下山了?”


    華雲龍目光一轉,見是鄉親趙震東,當下拱手笑道:“原來是趙老英雄也來了,這些年武功想必大進了。”


    趙震東受寵若驚,忙不迭回禮,道:“華公子還記得老朽,當年雖蒙華老前輩青眯,獲得秘方,惜年邁體劣,一無長進,倒是小犬等……”


    華雲龍截口笑道:“事完當拜見桑梓父老,身為人子,應為父解憂,在下不才,奉命辦事,何敢驚動他老人家。”


    趙震東連連應“是”,隻聽另一人敞聲道:“華公子必定萬全準備,可否將攔阻東部壽的人說出?”


    華雲龍笑道:“那是武聖後人蔡大俠,及一批曾遭星宿派虺毒控製的武林前輩,其中有“玉俊猊”詹見隆,辰州衛家掌門,“潛山一叟”等,皆為第一流高手,江湖同道大有不少匡助,諸位可以寬心了吧!”


    房隆獰聲道:“哼!“毒龍丸”迷心,“精虺噬心”製身,九毒仙姬也得束手,憑你這小子解得這兩股奇毒。”


    蘭花仙子遙遙冷笑道:“姓房的,你以螽測海,浮香穀出來的人,其能為豈你可知,魔教那點毒技,不值一笑。”


    令狐佑嘿嘿冷笑道:“就算你救走那批已是屍居遺氣的老鬼,想檔本派掌門大師所率高手,也不過是螳臂擋車而已。”


    華雲龍曬然道:“不是華某小覷貴掌門人,蔡大俠當年或格於祖訓,不加抵抗,即受貴派囚禁,真動上手,隻有你大師兄,或可一爭長短,有他領著如此多一流高手,東郭壽必敗無疑。”


    房隆怒哼一聲,道:“放屁!”


    蔡元浩的名字,在此之前,眾人一無所知,東郭壽的厲害,則是人人盡曉,但武聖聲名,垂及今日,再由蔡夫人母女武功推測,那“潛山一叟”,“玉俊猊”詹見隆等,也是久負盛名的高手,再說這等大事,華雲龍也無信口開河的道理,眾人聽他一再保證,都鬆了一口氣。


    星宿派諸人,口說不信,其實色厲內荏,強作鎮定,彼等原寄希望開壇大典雖敗,而東郭壽若能成事,則依然可問鼎中原,與華家一較勝負,如此一來,無不心頭惴惴,暗有絕望之感。


    此際,俠義道開始輪到小輩的上來。


    蔡薇薇隱約聽見談到父親,芳心狂跳,加速柔升,距崖頂尚有六七丈遠,忍耐不住一拉繩,嬌軀倏地縱上,人在空中,已自叫道:“二哥,你見過我爹了?”


    身似彩燕,翩然落在華雲龍身旁,人人都覺眼前突然一亮,不由暗將她與梅素若一比,但覺一是明媚,一是冷豔,各有千秋,難分高下。


    她渾然不顧其他,秋水一般澄澈的明眸,上下打量著華雲龍,玉麵充滿了關切之色。


    華雲龍目光一轉,含笑道:“薇妹妹盡管放心,伯父安然無恙,過幾天即可與你們相晤了。”


    兩人相視一笑,這多日來思念之情,千言萬語說不盡的,就在目光交投中,盡傾無遺。


    忽聽梅素若冷哼一聲,美眸一轉,望向他處。


    蔡昌義、公孫平等陸續上來,頓時擁向華雲龍身邊無暇敘話,頷首而已,公孫平一邊招呼華雲龍,一麵卻忍不住要尋宮月蘭,恰好與宮月蘭碰個正著。


    公孫平一陣興奮,脫口道:“宮姑娘……”


    宮月蘭卻是冷哼一聲,轉開玉麵。


    公孫平臉上一紅,訕訕轉身走向華雲龍。


    華雲龍睹狀,心中一動,暗道:“公孫平與宮二妹乃是一對,宮二妹表麵不加答理,實則芳心許可,徐州一場搏戰,促成一對姻緣,也算佳話,我得找機會玉成,不然豈不可惜?”


    他暗中轉念,一顧申屠主,道:“閣下尚請稍待。”


    轉身朝彭拜施禮道:“姨夫於此……”


    彭拜笑道:“我沒有主張,你看著辦吧!”


    華雲龍道:“甥兒想待諸位尊長到齊,請示後行。”


    彭拜暗暗轉念道:“這孩子少年得誌,我本慮他不免有驕矜之意,他反能盡斂急躁,天虹有子如此,也不枉英雄一世。”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此事由你全權處理,諸位尊長想皆不會有異議,不過讓所有的人上來再說,也未嚐不可。”


    華雲龍肅然應“是”,麵龐一轉,朝申屠主道:“閣下以為如何?”


    申屠主漠然道:“悉聽尊便。”


    星宿派眾人均知,他們私下所行,暗襲各家派根本重地,並未知之。九陰教與玄冥教,在這等形勢下,穀世表與梅素若,自必袖手不問,任彼等遭俠義道消滅,隻是仍存僥幸之想法,希望形勢有變。


    須臾,俠義道與玄冥教,全部上了崖頂。


    這一次玄冥教開壇大典,始於端午,由午後夜,又由晨至暮,此刻月輝灑地,冰盤高懸,明亮如晝,已是五月七日子時。


    眾人屢經生死,先是火攻,後是水浸,人人都是衣衫濕透,沾上黑灰,狼狽不堪,有些衣衫破裂,受傷掛彩,那更不用說了。


    出了穀來,眼見清景如畫,微風送爽,都不禁油然而興,兩世為人之感,那殺心竟是大大消減。


    月光下,峰頂黑壓壓一片。


    隻見白道的將星宿派魔教的人,重重圍住,靠東擠滿玄冥教屬下,穀世表與曹天化、吳東川等,低聲計議,九陰教弟子,聚於西麵。


    這次大典,變起非常,任玄先炸山封路,後發雷火箭,火困群雄,黑白兩道,死在搏鬥的,倒是少數,死在亂石火攻之下,占了大半,玄冥教白衣以下弟子,以及那數千聞風而來,湊熱鬧的武林人物,武功較弱,尤其傷亡慘重,人人將任玄恨入骨髓。


    點蒼派的薑伯欽,與玄冥教陰山二怪,同歸於盡,廖逸忠抱著師弟屍體,心懷愴然,姚宗恩戰那董鵬亮,一扇換一掌,也受了不輕內傷,門人死傷及半。


    李無量那個師弟,與蔡夫人之戰,最後關頭,許重規中了一掌,不死也得休養三四個月,由武明山抱住。


    神旗幫舊屬,武功高絕,經驗豐富,血戰驚變之下,死去不及十人,傷的也不過二十餘人。


    金陵五公子中,高頌平、李博生,身受重傷,由蔡昌義,餘昭南抱上,他們殺敵十餘,不死算是大幸。


    蔡夫人與元清大師一上來,蔡薇薇即迫不及待,將父親消息告之。


    元清大師修為雖高,也不由胸懷激動。


    蔡夫人熱淚盈眶,淒聲道:“外公,嫻兒想馬上帶義、薇二兒去與元浩相會。”


    元清大師含笑道:“遲早終能相見,嫻兒何必著急?”


    蔡夫人飲泣道:“可是嫻兒忍抑不住,心急似箭。”


    元清大師截口道:“嫻兒,祖訓先公後私,你等事畢再去不晚。”


    蔡夫人隻得捺下焦急如焚的心,心不在焉的觀看。


    隻見華雲龍與諸位尊長略交數語,即朝申屠主道:“蔡大俠胸襟寬厚,以橫遭貴派困上十餘年這等仇恨,依然淡視,攔截東郭掌門人,想亦不致過為己甚,但那批中原武林敗類,必是難逃一死。”


    穀世表與梅素若,領著屬下,一旁觀看,既無立刻離去之意,也不似欲和俠義道在此一戰,大有坐山觀虎鬥之態。


    紫薇仙子聽華雲龍所言,暗暗忖道:不對,聽他話中意思,又要放過這批魔崽子了。


    心念一轉,怒聲道:“龍兒,咱們剛才怎麽說來?”


    華雲龍怔了一怔,道:“怎地說?”


    紫薇仙子道:“要把禍根拔掉,勿貽後患。”


    華雲龍劍眉轉蹙,隨即笑道:“三姑姑,何必如此,趕人不上百步。”


    紫薇仙子怒道:“呸!你饒人,人家何曾饒你,做這種大傻瓜,我不幹。”


    梨花仙子接口道:“你不動手,咱們來。”


    當先走向星宿派的人,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魔教弟子忽有二人,悶哼一聲,蹼身於地。


    申屠主等,麵色一變,他們委屈求全,因是迫於形勢,卻不是毫無抵抗力量,苗嶺三仙咄咄逼人,自是令彼等忍無可忍,意欲一拚。


    華雲龍暗暗想道:“魔教之徒,雖多作惡的人,無辜之輩,豈在少數,一體誅戮,那是有欠公允,況我答應天乙子盡力渡化惡人。”


    蔡薇薇冰雪聰明,看出華雲龍心頭作難,秋波一轉,幌身攔在梨花仙子麵前,嬌聲道:


    “仙子前輩,咱們山中相逢,曾打了一個賭,您還記得麽?”


    梨花仙子微微一楞,笑道:“自然記得。”


    蔡薇薇道:“誰贏了?”


    梨花仙子望了華雲龍一眼,笑聲道:“你們兩心如一,咱們三人自準輸不贏。”


    蔡薇薇嬌靨一紅,道:“說好的,我贏了,你們要傳我苗嶺絕藝,算不算啊?”


    蘭花仙子道:“咱們現在要收拾魔教的賊崽子,待會兒吧!你當苗嶺毒技,這等好學?


    放心啦,咱們賴不掉的。”


    蔡薇薇不依道:“不,現在就要兌現。”


    硬搶硬址,硬將苗嶺仙子拖至場外……


    紫薇仙子叫道:“小鬼頭,這用不著三人呀!”


    蔡薇薇嬌笑道:“我不管,反正說好,贏了一切由我。”


    華雲龍差點笑出,暗道:對付這三位姑姑,也隻有不講理的人才行,暗籲一口氣,道:


    “申屠主,你有何話說?是否猶寄望東郭壽能扭轉形勢?”


    申屠主一望令狐兄弟及房隆,道:“這事由掌門人作主,抑是由我?”


    令狐兄弟齊聲道:“當然由大師兄。”


    房隆頓了一頓,無可奈何,道:“師父不在,目是大師伯作主。”


    申屠主冷冷盯住房隆,道:“而今我所承諾,你師父事後也必認可?”


    房隆道:“這個師侄不敢保證。”


    申屠主峻聲道:“既然如此,那不都是廢話了?”


    房隆目光一垂,不再回答。


    申屠主冷冷一哼,轉麵說道:“本派退出江湖,此後武林有華家存在一日,則星宿派不入中原一日,華煬,你滿意否?”


    星宿派弟子,人人震驚,令狐兄弟口齒一張,倏又閉上,房隆亢聲道:“大師伯,這太重了。”


    同時,眾人相鼓噪,趙震東大呼道:“這樣太便宜了,華公子不能答應。”


    那範通也厲聲道:“申屠主說了,東郭壽承認與否,尚不可知,華公子要他提出保證。”


    又有人高聲道:“魔教的人素無信義,幹脆一刀殺死算了。”


    星宿派眾弟子見已招群怒,心頭無不惴惴,房隆雖是凶暴,在這等情勢下,也不敢妄自開口。


    申屠主強作鎮定,道:“姓華的,你們俠義道莫非也要做趕盡殺絕的事?”


    華雲龍淡淡說道:“華家做事,隻問情理,不受虛名束縛。”


    申屠主心頭一沉,道:“那麽……”


    華雲龍截口道:“請申屠主前輩實講,你的諾言,東郭壽是否遵守?”


    申屠主沉吟一瞬,歎道:“老夫雖是師兄,他卻是掌門人,恕我不能決定。”


    華雲龍也知他處境,十分為難,既不能坐視星宿派滅亡,而東郭壽所行所為,又不能完全阻止,他心念數轉,目光一抬,肅然道:“令師弟處,也難有什麽作為,華煬仰體尊親意旨,看在閣下麵上,就此答應,隻是那些受貴派困害的高手,貴派應有個交待。”


    此言一出,黑白兩道無不大感意外。


    申屠主怔了一怔,頷首道:“華公子既然允許,本派於此自當交待明白。”


    華雲龍正容道:“貴派如肯放棄仇恨,同為天下造福,則萬裏中原,又何……”


    申屠主將手一搖,道:“多謝好意,隻是本派邊荒下愚,多半難以接受。”


    華雲龍道:“人各有誌,在下豈能相強?”


    微微一頓,沉聲道:“貴派若是不服,雲中山華家的大門始終開著,盡可登門印證,來者無論勝負,華家保他絲毫無損,但若貴派又欲掀起血劫,則華家為了對得起武林蒼生,隻有親上星宿海討教了。”


    申屠主漠然道:“這個申屠主自會告誡門下弟子。”


    華雲龍環視全場,緩緩說道:“華煬擅自與星宿派交涉,各位前輩英雄,多多包涵,不知各位有否不滿?”


    眾人雖覺這般,太便宜星宿海教了,隻是華家俠義的表率,武林正氣象征,華雲龍奉父命下山,就代表華家,他說的話,一言九鼎,縱是尊長,也不好批駁,他人更不好意思反對,況斬草除根的做法,大背俠義道精神,眾人想不出更佳方法,苗嶺三仙又被蔡薇薇拖走,因之寂然片刻,鴉雀無聲。


    華雲龍看出眾人心意,喟然一歎,道:“諸位前輩英雄,對剛逝的通天教主天乙子前輩,昔年行逕,想必清楚得很,誰能料到,天乙前輩竟為義捐軀,挽救大家性命,天乙前輩臨死前,尚念念不忘,天下有為惡的人,未給教誨,即受誅戮,實為不當,因此教誨在下渡惡向善之旨,唉!諸位若是不諒,在下也無可奈何了。”


    眾人聞言,聳然動容,連三教弟子,也有不少人,暗暗感動,那公孫平之父公孫永初,震聲道:“華公子那裏的話,咱們隻有敬佩,絕無不滿。”


    他一開口,人人都叫是,頓時響成一片。


    華雲龍四方一揖,肅容道:“多謝各位抬愛,諸位既願放過星宿派,請就此讓他們回去如何?”


    圍困的人,聞言立刻讓出一條路來,星宿派眾弟子,如蒙大赦,唯恐群雄複又變卦,急急逃走,臨走之前,房隆狠狠盯了華雲龍一眼,申屠主抬頭說道:“華煬,老夫此生第一憾事,是與你華家為敵。”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第一幸事,也是與你們華家為敵。”


    眾人都是一怔,覺得他話說得前後矛盾,莫不有慘敗之下,心神錯亂?


    華雲龍抱一抱拳,含笑道:“在下也有同感,尊駕好走,不送了。”


    申屠主目光四掃,長長歎息一聲,雙袖一拂,疾趕上那批房隆等人。


    在魔教離去同時,穀世表與梅素若,領著屬下,悄然離去,瞬眼消失黑暗中,行動神速。


    因華雲龍已保他們安然離去,眾人見了,不加阻擋,而且兩教實力,未可輕侮,玄冥教更有曹天化在。


    這一場盛會,已近尾聲,大夥意興闌珊,都有賦歸之意。


    突然間,對崖響起穀世表的聲音,喝道:“華家小兒!”


    華雲龍劍眉一軒,高聲道:“叫你家二爺幹嘛?”


    穀世表立於對麵峭壁之上,道:“姓華的,雖說是你拋繩拯人,引火炸岸,但你也是為救自己親友,且若非本神君告訴你炸藥引線,你也未必能引水滅火得成,本神君該不欠你什麽吧?”


    華五放聲罵道:“穀世表,你好不要臉。”


    隻聽華雲龍道:“你確不欠華某什麽,你欠另一人一條命。”


    穀世表笑聲道:“本神君這一生欠人的命多了,不在乎加上一條,你說是誰?”


    華雲龍沉聲道:“天乙子。”


    穀世表笑聲倏地歇下,默然片刻,始道:“本神君與你們華家仇深似海,暗下埋伏,理所當然,你死了怪你不夠機警,天乙子替死,怨不得人,記在本神君身上也可。”


    高泰冷笑一聲,道:“似是而非,強辭奪理。”


    穀世表置之罔聞,震聲道:“華家小兒,你若以為本教總壇既毀,本神君即已一蹶不振,那是錯了。”


    華雲龍接口道:“如此說來,你還要造禍江湖,胡作非為?”


    穀世表陰森森笑道:“嘿嘿!這是你們華家一幫人說法,本神君貫徹始終,誓死不悔。”


    語音微頓,接道:“實告訴你,本教分壇,遍布天下,早已建起,隻要本神君一聲令下,即由暗轉明,紛紛造事,滅不了汝等假冒仁義的人,也必使江湖天亂,你老子威信大減。”


    華雲龍心神一凜,忖道:穀世表十餘年慘淡經營,自不止放牛坪總壇,這事倒也有些棘手。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華某廣邀同道,一鼓挑去你各地分壇,看你們如何興風作浪?”


    穀世表敞聲笑道:“你盡管挑,玄冥教分壇多得很,隱藏時諒你等也難察出,一旦明幹,管教你措手不及。”


    華雲龍峻聲道:“穀世表,你說這些話,究有何意?”


    穀世表冷冷一笑,道:“並無用意,招呼一聲而已,任玄叛徒,事敗而逃,西南兩方,迢迢萬裏,人煙稠密,行跡難隱。再者,山西有你家,青海有魔教,南荒有浮香穀、九陰教,他觸動公憤,豈敢自尋死路,本神君料他隻有兩條路好走。”


    華雲龍雙眉聳動,道:“哪兩條路?”


    穀世表道:“燕雲為風雲會故地,任玄必有黨羽盤據,行蹤易密,由此出關外,這是一條。另外沂山至海,近者不過二百餘裏,遁入大海,極有可能。”


    華雲龍揚聲道:“若任玄揚帆出海,一去不返,你也跟著去?”


    穀世表冷冷一笑,道:“本神君估他不會,必是由海道而至遼東。”


    華雲龍道:“閣下既自信十拿九穩,何不立刻追擊?”


    忽見梅素若那窈窕身影,出現對崖,聽她那清脆而冰冷的口音,道:“本教這就與穀神君追去,華雲龍,本教護法捉到那薛靈瓊主仆,你如要這兩人性命,請隨後趕來,本教主在登州,替你留下船隻。”


    華雲龍勃然大怒,喝道:“梅素若,你真要胡作非為到底?”


    梅素若冷聲道:“是又如何?”


    華雲龍怒氣橫生,轉念一想,隨又心平氣和,將頭一點,道:“好,華某即至。”


    梅素若默默有頃,道:“恭候大駕。”


    身形一轉,倏與穀世表消失崖上。


    忽聽曹天化聲音說道:“元清,老夫亟思與你再度較量,不妨同來,華家小輩,你夠資格同老夫交手了,最好連你老子一道來。”


    聲音愈去愈遠,以他功力,這幾句話工夫,怕不已去數裏。


    元清大師也以千裏傳音道:“敬如所命。”


    華雲龍轉過身來,朝眾人抱拳道:“諸位,魔教雖不可不防其食言,已可無慮,穀世表言辭閃爍,不過攘外者,必先安內,他去追殺任玄,想非虛語,在下必須立刻趕去,諸位如無要事,不妨歸去,穀世表所言或是虛聲恫嚇,但也請諸位與蔡大俠等,互相呼應,察看各地玄冥教分壇。”


    語罷,團團一揖。


    場中卻無一人肯走,那趙震東高聲道:“降魔衛道,人人有責,穀世表及梅素若,既無悔改之意,咱們自當追擊圍殲。”


    查幽昌叫道:“不錯,樹倒猢猻散,殺了穀世表,那些分壇,也自然冰消瓦解。”


    一時間,場中七嘴八舌,皆主追殲兩教,以攻代守,擒賊擒王,射人射馬,免得落入被動。


    華雲龍卻不過眾人之意,當下歉然道:“本來在下以為,穀世表與梅素若大半是衝著寒家來的,當由寒家自行解決,不敢勞動諸位。”


    他話來說完,眾人已吵嚷起來,俱指華雲龍見外,華家的事,即是整個武林的事,焉能分開,高泰、彭拜、白素儀,亦不以為然,長恨道姑與方紫玉,卻與賈嫣、郝老爹等倩女教人,走到旁邊,悄然低語,不管這裏的事。


    華雲龍連聲告罪,好不容易,始行靜下,當下正色道:“諸位慨然鼎助,華某感激萬分,在下擬分為二路,一路由燕雲,一路渡海,最後交會於……”


    倏然頓住,轉目一瞥元清大師。


    元清大師沉吟道:“老衲曾出關一趟,那裏最大的算是定遼中衛。”


    華雲龍麵龐一轉,朗聲道:“就在定遼中衛會師,海道一路,舟楫覓之不易,且風險較大,走這一路的,最好是有潛泅十裏,或登萍渡水之能的。”


    場中千餘人,聞言麵麵相覷,他們來自江南濱海的甚少,水性稱得高強二字的人,尤屬稀罕,能登萍渡水,那是一等一高手。二百人手,也難找出一人。


    忽聽高泰道:“龍兒,你敢確定穀世表不是聲東擊西?”


    他平日沉默寡言,可是足智多謀,言必有中,既作此言,華雲龍頓時將前後情形,重新思量一遍,抬頭道:“小侄想穀世表多半是要在海上與咱們一戰,若他聲東擊西,中原有奶奶及父親在,父親表麵不動聲色,其實以他老人家謹慎智謀,必是早有安排,諒穀世表難有作為,咱們頂多白跑一趟。”


    高泰點一點頭,道:“你要大夥聚會遼東,那是相信穀世表的話,任玄遁於此。”


    華雲龍沉吟道:“這個小侄仔細考慮過,覺得穀世表所說可信。”


    高泰濃眉一軒,道:“何以見得?”


    華雲龍朗聲道:“第一,任玄想要逃遁,隻有兩條路好走,而無論走哪一條路,最後必經過遼東。”


    場中,一個名叫楊基和的,忍不住道:“華公子見識遠大,自然非在下所可望企,不過由燕趙北上,可至遼東,亦可至大漠。”


    華雲龍目光一轉,擺手道:“楊兄所見自是,可是任玄由海道走,倉猝之中,舟楫難得,屬下自不能盡由海道,則必聚於遼東,再定行止,況異域大漠,皆非存身善地,自隻有遁人白山黑水之間了。”


    楊基和抱拳道:“承教了。”


    高泰卻道:“自作聰明,你怎知任玄必由海道,風雲會都是北地稱雄。”


    華雲龍道:“小侄是以為,穀世表熟知任玄習性,他所料多半不謬,而穀世表既欲誘我等至海上求勝,又決放不過任玄,任玄走海道,或是有水麵高手的手下。”


    高泰曬然道:“憑空揣測,差誤必大。”


    忽聽一個宏亮的嗓音道:“華公子,那七個與公子在突崖搏戰的老者,其中有號稱“北海三雄”的在內,這三個人行齊、冀、遼海麵,達數十年。”


    華雲龍轉目一望,見是黃河下遊第一條好漢,人稱“黃河蛟”的林瑞祥,昔年華天虹奉母還山,在黃河曾與九陰教一搏,林瑞祥曾出過力,以後華天虹也指點過他武功,與華家算有一段交情。


    華雲龍雙拳一供,道:“多謝林老前輩賜告。”


    林瑞祥連忙還禮,道:“那裏那裏。”


    高泰笑道:“算你有理,可是依你所說,我方高手,全聚於由海一路,你敢斷定,敵方無高手走陸路?”


    華雲龍暗暗一怔,道:“小侄斷定彼等精銳必走海道,卻不敢斷定無高手行走陸路。”


    高泰麵色一沉,道:“可見你年輕識淺,思慮未周,依然難當重任,同道信你調遣,因此出了差錯,你能安心?”


    往日,高泰亦喜如此,事事竊詰華雲龍見解,不過從未如此責斤,尤其當著天下英雄,無疑他是意在儆戒。


    華雲龍心中明白,唯唯受教。


    在場的人,除了暗佩華家家教,無人說話。


    蔡夫人自始至終,對華雲龍一舉一動,無不注意,暗暗忖道:秦姊姊與白姊姊,都說他刁鑽古怪,我看並不盡然。


    她聽說外祖讚揚華雲龍,與華家交厚,再見華雲龍與自己女兒情誼深厚,私心之內,已將華雲龍視為未來的東床愛婿了。


    忽見姚宗恩朝華雲龍一抱拳,道:“追敵事急,華公子,姚某告辭,遼東再見。”與廖逸忠,領著點蒼弟子而去,華雲龍連忙抱拳相送。


    在場的都是江湖豪客,行事決不拖泥帶水,自度能為不夠,及厭惡舟船的,群皆動身。


    忽聽白素儀叫道:“諸位同道,如有傷患,讓白素儀略效微勞。”


    白素儀雖然有話,可是江湖人物,講究的就是打落門牙和血吞,受了傷的,除非異常嚴重,誰也不願留下,輕的哈哈一笑離去,這樣也有六七十人。


    白素儀立刻動手療治,彭拜、苗嶺三仙幫忙,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高泰一顧華五,道:“五弟,咱們也走陸路。”華五心既不願,不敢違拗,口中哼了一聲,腳下卻未移動。


    阿不都勒含笑道:“我是見水心驚,五弟由他,咱們結伴好了。”


    兩人也不招呼,就此離去。


    華雲龍忽見長恨道姑與方紫玉,率倩女教下,夾在人中悄然離去,賈嫣追隨在後,暗中回頭朝他一打眼色。


    他心中大急,幌身已至長恨道姑麵前,陪笑道:“顧姨,龍兒正亟待您匡助,您走不得。”


    長恨道姑冷冷說道:“貧道等武功低微,留此無益。”


    華雲龍暗暗想道:“我非得想個法子,將你拖住,直等爹媽來至。”


    心念電轉,口中急道:“顧姨,請問你各位姊姊水性如何?”


    賈嫣突地插口道:“咱們不是自誇,水裏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師父,師伯,那更不用說了。”


    長恨道姑怫然道:“嫣兒不許多說。”


    賈嫣微微一笑,閉口不語,她師妹一個名叫雲兒的,湊到她耳邊,悄悄道:“師姊,你還幫他?師父不是說華家的人最可恨?”


    賈嫣淡淡一笑,低聲道:“我是為師伯幫忙,不是幫他。”


    雲兒輕笑一聲,道:“我不信。”


    賈嫣芳心暗罵:小鬼頭,知你愈繼愈糟,幹脆不說話。


    隻聽長恨道姑冷聲道:“實對你說,貧道決不允她們再介人江湖旋渦中了。”


    語音一頓,忽又放緩聲音道:“龍兒,你若真以為我是你顧姨,就該多加體諒你顧姨苦衷才是。”


    華雲龍故作黯然,道:“龍兒豈敢,但……”


    長恨道姑脫口道:“但什麽?”


    華雲龍雙眉一蹙,歎息道:“龍兒早知事情未完,不料這般棘手。”


    蘭花仙子正治好一人,聞言恨聲道:“都怪你不趁機下手,不然何來這多麻煩?”


    白素儀替一斷臂者止血敷藥,口中說道:“蘭姊姊,龍兒做得對,總該給人留個餘地。”


    蘭花仙子曬然道:“不虧別人叫你慈心仙子,和敵人客氣,就等於對自己過不去,縱虎歸山,遺患無窮。”


    慈雲大師插口道:“我佛慈悲,縱是十惡不赦的人,也該讓他有個改過的機緣,大姑娘。”


    蘭花仙子唉聲道:“你佛慈悲,我不慈悲。”


    慈雲大師莞爾一笑,眾人也不由忍俊不住。


    白素儀將話頭接過,華雲龍樂得不開口,暗尋對策,看看長恨道姑。


    但見長恨道姑略一沉吟,道:“情形並不太壞,有些麻煩,不見得棘手啊!”


    華雲龍苦笑一聲,道:“顧姨那裏知道,唉!顧姨既已決定再不出手,不說也罷。”


    長恨道姑果然上當,冷笑道:“你不要吞吞吐吐,說得出理由,貧道一準依你。”


    華雲龍心中暗喜,急道:“顧姨您明白,到了水上,那就是九陰教的天下了,誰也不是彼等敵手。”


    長恨道姑道:“倩女教也不行啊!”


    華雲龍笑道:“顧姨別瞞我,您與方姨是有心人,這些年來苦修苦練,訓練弟子,早有打算。”


    方紫玉搖頭笑道:“你這孩子精靈,什麽事都瞞你不過。”


    華雲龍聽出方紫玉有心相助,連忙施禮道:“方姨過獎了。”


    頓了一頓,隻見長恨道姑漠然不語,隻有接道:“穀世表露出形跡,誘人追蹤,梅素若擄走薛靈瓊主仆,逼我趕去。”


    忽聽華五笑道:“龍兒,梅素若劫走那丫頭怎生拿穩你必然搭救,那丫頭不是與任玄大有關連?”


    華雲龍假作未聞,繼續說道:“彼等用意,不外半途截殺小侄。”


    長恨道姑不待他說完,笑道:“我看那丫頭不忍心如此。”


    華雲龍臉上一紅,岔口道:“您想,他們追殺任玄的事,那是愈隱愈好,我追去,諸位長輩朋友,自不能坐視,必隨同相助,穀世表與梅素若之意,必是陸上不敵,想轉移陣地,海上取勝,據我猜測,梅素若不但欲收拾咱們與任玄,連穀世表也計算在內,不是龍兒狂妄,這三方人一網打盡,武林也去了近半,若能生擒咱們,她更可和父親談條件,那更不堪設想。龍兒因有您在,所以不放心上,您假如不聞不問,那龍兒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原不過信口開河,愈說卻愈有道理,眾人也不由聳然動容。


    方紫玉噗嗤一笑,轉麵說道:“姑……道長,看他說得可憐,幫他一個忙如何?”


    長恨道姑如何不知華雲龍意思,但見方紫玉以下,無不讚同,眾意難違,對華家諸人誠意,也不能說一無所感,黛眉深蹙,久久始道:“好吧!”


    華雲龍欣喜無限,兜頭一揖,道:“多謝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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