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曲億玲連夜把人帶回家裏,剛剛把車停到了車庫,就撥了個電話給曲彥。


    雖然宋離墨比她還矮半個頭,但是好歹也是活生生一個大活人,她實在抱不動她。


    曲彥打著哈欠下了樓,穿著一身睡衣,胸前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了一片蜜色的精實胸肌。曲彥還踏著一雙拖鞋,邊走邊抱怨:“姐,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淩晨兩點二十三分,我家小甜心都睡了,這麽晚你怎麽還在外麵——嗯?這是誰?”


    曲彥的小甜心專指養在他房間裏的一隻白貓,就叫“甜心”,也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養了半年多,被曲彥養的叫一個膘肥體壯,特別不愛動彈,平時最大幅度的運動就是跳上他們家客廳的沙發,窩著不動,儼然已經成了貓大爺。


    曲彥靠近了,看清曲億玲攬在懷裏的是個人,仔細看還是個睡著了的漂亮姑娘,連忙把睡衣給拉實了,放輕了腳步。


    “她叫宋離,這件事說來話長,我等會跟你說,你先幫我把她抱進我房間去。”


    曲彥依言,把宋離抱了起來,碰到她滾燙的身體的時候也吃了一驚。


    這估計是快燒到神誌不清了吧。


    宋離小小一團,抱在他懷裏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曲億玲輕鬆多了,跟在曲彥身後,給自家表舅兼私人醫生打了個電話,讓他趕快過來一趟,邊打電話,邊不時地看著睡著的宋離。


    雖然曲億玲也想過把宋離送到醫院,但是後來想想,她現在忙,送到醫院也不好照顧,還不如就安置在自己家裏,家裏人也比較多,照顧起來會方便的多。


    容醫生給宋離掛上了點滴,開了藥,臨走前囑咐了曲億玲幾句。


    宋離是由於營養不良,再加上風寒引起的發燒,而且還一直拖到了現在,萬幸沒引起肺炎,但是也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曲億玲坐在自己床邊上,看著窩在被子裏的宋離,精致的臉龐沒有血色,而透露出了一種驚心的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她眼睛緊緊地閉著,時不時地輕輕顫抖,呼吸急促而且不穩,一雙薄唇慘白慘白的,似乎是深陷在噩夢中醒不過來,連剛剛容醫生給她紮針都一點反應也沒有。


    曲彥似乎是清醒了,頗有興致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盯著曲億玲看了會,再轉過臉去看躺在床上的宋離,說道:“姐,你說說唄,這小美人你從哪撿來的?”


    曲彥湊近了一點去看,嘖嘖稱奇:“睡著了都這麽好看,比我姐還好看,我說,姐——你以前管閑事也就算了,怎麽這回都把人帶回家了?”


    “你小聲點。”曲億玲撥開了他的腦袋,輕聲道,“她家人出車禍去世了,就發生在我眼前,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太可憐了,我哪能見死不救。”


    曲彥也放低了聲音:“所以你就救回家了——不過這張臉長的可真是好,姐,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曲億玲心裏一緊,卻拍了拍曲彥的肩膀,不著痕跡道:“說什麽呢,這麽大人了還不著調。”


    “你先早點睡吧,太晚了。”


    曲彥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那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曲億玲輕聲答應了一句,撐著額頭,看著熟睡中的宋離,她一隻手摸了摸她吊著點滴的手背,摸到了一片冰冷,便起身,將點滴的速度給調慢了一點。


    宋離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宋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捂著頭坐起身來,迅速意識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房間很大,開著暖氣,溫度適宜,暖黃色的牆和淺色係的家具,簡單而又不失典雅。隔著一扇半掩的門之外是陽台,從陽台往外看,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把b市的高樓大廈隔絕在視線之外。


    宋離抬起了手,手背上仔細地貼著一小塊紗布止血,宋離把紗布給撕下來,看見自己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針孔,還有一些已經幹涸的淺淺的血跡。


    床旁邊還立著一個簡易的點滴支架,似乎是忘了收起來。


    宋離下了床,腳下便有一雙絨毛拖鞋,她昨天那套洗的發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成了一套睡衣,稍微大了一點,她走進浴室,洗漱台上已經擺好了一套洗漱用品。


    宋離:“……”


    宋離離開房間,順著樓梯走了下去,樓下是更為寬敞明亮的客廳,隻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在拖地,哼著小曲,電視裏還放著泰劇。


    女人看見她下了樓,露出了一個笑容:“你醒了,小姐上班去了,夫人和先生也忙去了,早飯有粥,或者你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


    宋離艱難地開了口:“阿姨……”


    “我是這家的幫傭,叫我王媽就成。”女人爽朗地笑了,“小姐今天早上跟我們說,她昨晚上帶了個人回來,我們還嚇了一跳。”


    小姐……


    應該是曲億玲吧。


    宋離說道:“那她還說了什麽嗎?”


    “小姐還說,你現在身體情況不太好,過一會容醫生會過來給您檢查一下,讓你盡量不要出門。”


    可是她今天是上午的班,不對,現在幾點了?


    宋離轉過頭去看牆上的時鍾,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哦不……


    王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笑著說道:“你的那份工作她已經幫你辭掉了,你需要休息,過一段時間她再帶你回學校報道。”


    “小姐還說,這是昨天你答應她的,可不能反悔。”


    宋離:“……”


    從這棟房子的種種細節上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很溫暖的家。


    鏤空的壁櫃上放著許許多多的相框,有一張是曲家的合照,四個人站在一起。曲臨和容芊芊坐在前麵,曲億玲和曲彥一左一右站在後麵,一家人都是姿容出眾,宋離一個個看過來,看見了許許多多個曲億玲。宋離年紀雖小,但是也認出了曲臨。


    曲臨是什麽人?


    曲家家主,臨韻集團掌舵人,而目前娛樂圈三大巨頭之一的玲瓏影視公司,就是歸屬於臨韻集團。


    曲臨和容芊芊是公眾人物,而曲彥作為曲家二少爺,還在讀大學就已經在玲瓏影視擔任了不小的職位,青年才俊鋒芒畢露,那麽曲億玲,應該就是那個基本沒有露過麵,媒體無論如何都捕捉不到她的樣子的——曲家大小姐。


    不過這棟房子也一點都不像是曲家該住的地方。漂亮是漂亮,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大眾想象的那般奢華,很難把這裏和大名鼎鼎的曲家聯係在一起。


    外麵的風雪已經停了,雪後暖陽,融雪卻更冷。過了一會兒,容醫生如約而至。


    容醫生本名喚作容子揚,是容芊芊的遠方表親,開一家私人診所,畢竟是熟人,好辦事,算得上是曲家的私人醫生。三十來歲,挺和善的一個人。


    他一進門,把圍巾給解下來,掛在了一旁的置衣架上,很是嫻熟,他抬頭就看見宋離站在壁櫃邊上看著她,笑了笑,如同春風和煦。


    他們一家都是很溫柔的人。


    宋離低著眉目,不由自主地想。


    那麽溫暖,那麽溫柔。


    容子揚走了過來,宋離往後退兩步,宋離再想往後退兩步,卻發現自己退無可退,容子揚的手貼上她的額頭。


    容子揚笑了笑,收回了手:“燒已經退了,恢複的不錯。”


    宋離道:“謝謝你。”


    容子揚看著她,笑了笑:“你要謝的可不是我。”


    宋離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我知道。”


    容子揚輕聲道:“昨天晚上,億玲連夜把我叫過來,我還以為是芊芊——就是億玲的母親,我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她自從生下了曲彥,身體就不太好。”


    “我倒沒想到,生病的是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容子揚頓了頓,說道,“我還沒見過億玲那副樣子。”


    “上樓吧,我再給你檢查一下。”


    曲億玲可就沒宋離這麽清閑了,她昨天在餐廳裏遇見了宋離,直接開走了曲彥的車,順帶著忘記了自己那邊部門還在聚餐。


    他們部門經理,也就是那個老王八蛋,曲億玲昨天中午聚餐的時候出去就沒有再回來,讓他覺得很沒有麵子。還想下午為難曲億玲一下,可是頂樓辦公室的總裁親自下來,給曲億玲請假,讓他的臉色從黑變成了紫再變成了鐵青。


    天高皇帝遠,他們策劃部向來低調,經理除了每周的例會,也基本上見不到頂樓辦公室的總裁。


    就更別提曲億玲了。


    也不知道曲億玲是用了什麽法子,居然還讓總裁親自下來給她請假?


    經理哼了一聲。


    所以今天曲億玲一到公司,還沒暖和過來勁,就被人塞了一大堆資料,說要整理,下午開會要用。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午飯還沒有顧得上,就被經理給叫到了辦公室,拿著昨天她交上來的開會的資料,氣衝衝地直接罵了她一頓,指著她做出來的材料,差點沒問候她祖宗,罵完了一通之後,罵罵咧咧地讓她去樓下演藝部拿一份資料上來。


    曲億玲走出了經理辦公室,部門裏的人連忙圍了過來。


    李姐很緊張,問道:“那個老東西沒把你怎麽樣吧?”


    曲億玲說道:“沒事,就罵了我一遍,可能我第一天上班就請假,他不太高興吧。”


    他何止是因為這個不高興啊……


    圍在她身邊的部門裏的人互相遞了個眼神,其中一個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昨天總裁為什麽會過來給你請假啊?”


    李姐說道:“不止這樣,前腳總裁剛走,後腳就派了個副經理下來,說來協助那個老東西工作,我的天,我們公司什麽時候還出副經理了,哪個部門可都隻有一個經理,這明顯就是要——”


    篡位。


    話還沒說完,經理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經理站在門口,臉色鐵青,氣衝衝地罵道:“你們一個個的,不工作在這裏幹什麽?這是聊天的地方嗎?你,還有你——”


    眾人連忙散了,曲億玲下了樓去找演藝部,卻遇到了一個本來不該在這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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