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話卻沒說完,養鬼娘邊走邊說的一句話不再是小聲的,而是用“鬼音回壁”的功力說出,其聲遍及仙臍湖穀子的每個角落:“丫頭,是福是禍,我遂你願了.魯門長,這丫頭為你生為你死現在起都是江湖事了,但如果你欺負虧待了她,那就是我的家事,這點你給我記好!”


    餘音未了之中,養鬼婢高聲喊道:“師傅——,娘——,保重!”


    又是一朵煙火升燃,不過這次卻不是直升半空,而是射向仙臍湖對麵的一道草穀口子。


    “是了,就是那裏!”不知道魯一棄有沒有注意聽養鬼娘臨走時說的話,也或許他的感覺和視聽可以分而用之。“這四周坡穀、坡後都暗藏殺機和刃氣,對家還臥有後手坎,隻有那個口子這種氣勢最弱,我們應該有機會突出去。”


    話說到一半時,魯一棄就已經開始拔足沿湖邊朝那個方向跑起來,他知道這些人中自己的腳力是最差的,隻有盡力先跑才不至於拖了大家後腿。還有一點是他不願看到胖妮兒的臉色,剛才養鬼娘的一番話,那麽聰明靈巧的妮兒怎麽會聽不出來什麽意思?雖然妮兒沒多說一句話,神情也很是平靜,但是她的臉色卻是更加的蒼白,真就像個千年的古屍一般。


    魯一棄跑得再快,胖妮兒也就是腰肢扭兩扭就追過了他。追過魯一棄身邊時,她的一雙明眸意味深長地地看了他一眼。魯一棄想對她笑一笑,可尷尬窘迫得隻能撇一撇嘴角。


    胖妮兒跑得再快,怎麽都比不過朱瑱命開口說句話快,也比不過朱家“據巔堂”堂主甩手射出的一支響箭快。


    隨著響箭尖利悠長的聲響劃破夜空,草穀、坡後頓時響起震天響的呐喊和馬嘶。呐喊聲是用來震懾對手心理的,所以不用多,一聲就夠了。而殺人是需要全神貫注地,所以不需要聲音,屏氣凝神就行。


    魯一棄他們隻跑出一半路不到,周圍的馬蹄聲像滾雷像巨浪,朝著他們直衝過來。沒有規則陣法隊形,沒有更多的輔助殺器,所以這不是坎外坎,而是二道殺。


    二道殺也有叫二道柵的,廣義上說它應該算是坎麵子的組成部分,是布置在坎麵之外,用於防止對手逃出坎麵剿殺漏網之魚的。當然,這二道殺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對一道坎子沒有把握時,估計對手會破坎而出,就安排二道殺進行一次消耗性戰鬥,讓對手沒有或者減弱繼續突出下一個坎子的能力。也就是說二道殺是前一個坎子的補充殺扣,也是第二個坎子的預設殺扣。


    朱家的二道殺,衝在最前麵的肯定是前一個坎子中沒有消耗盡的扣子。他們知道,坎麵子的失利會給自己帶來極為痛苦悲慘的後果,要想對此作出什麽補救的話,那就是要在二道殺中拚卻性命去搏殺。雖然“奔射山形壓”剩下不多的騎手扣子對剛剛的破坎之相還心有餘悸,但二道殺的指令一下來,他們立刻清楚自己該去拚死而戰,拚不死,那是自己的幸運,拚死了,也總比秋後算賬所受的痛苦好過得多。


    魯一棄他們幾個人中衝在最前麵的是胖妮兒,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她有股子怨氣在胸腹中衝蕩必須發泄出來。麵對鐵甲馬和鐵甲射手,她的步法沒有減緩,而是提到極速。不隻是有氣要發,其實胖妮兒是個有實戰經驗的江湖高手,她采用的方式方法非常正確。現在那些鐵甲馬已經不成陣形,隻是單匹衝殺過來。騎手的隻有管弩箭為兵器,這是遠距離攻擊兵器,要想對付這樣的敵人,就必須在避開弩箭的同時,以最快的時間接近騎手。所以正向麵對狂奔的馬匹極速奔跑,兩方麵的速度可以讓相互接近的時間變得最短。


    奔跑中的胖妮兒同時從鹿皮長條囊中抽出了自己的兵刃,這是魯一棄第一次見到她使用兵刃


    奔跑之中,又是黑夜裏,魯一棄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拿出的是個什麽兵刃,他隻能感覺,感覺中那就是根“桌邊長”(大約一米左右)的棍子,一根帶有濃重屍氣的棍子。


    是根棍子沒有錯,卻是根帶血槽尖頭的棍子。棍子通體直線棱紋,每一條線溝都直貫頂尾。那棍尖兒也不是圓尖頭,而是以三棱為點開磨的月牙平快口。也就是說這根短棍子的刺尖兒不是圓的,而是有一個上麵加兩側底的弧溝,尖頭子也就是順著這三棱為點的弧形平切快口,尖頭平快口不寬,也就黃豆大小。這外形應該是和中國七五步槍的三棱槍刺很相像。而最值得一提的是,這棍子是由“關外奇工”任火旺用捆鎖僵屍王的嵌金寒鐵鏈條融料製成的,是他費勁心力的得意之作,叫作“裂魄鳳喙刺”。


    為什麽會將這兵刃叫“裂魄鳳喙刺”?據說就是因為它的造型,三棱為刺,月牙開口,通體棱溝,這樣的武器刺入和拔出**會非常輕鬆,哪怕是刺穿直棍杆也一樣。而且這樣造型的武器刺傷身體後,造成的傷口是無法自然愈合的,鋪蓋再多金創藥都沒用,必須西醫縫合才行,這在那個西醫還不為太多人所知的時代,這樣的武器真的太可怕了。至於這根刺的材料質地硬度已經所帶能夠鎮伏鬼邪的濃重屍氣,可能也是取這名字的另一個原因。


    快速移動的妮兒隻是在奔跑稍稍一個矮身,就躲開了對麵騎手的一排弩箭。這就是和坎麵的不一樣,坎子中,你能躲過一個騎手的一排箭,旁邊的和後麵的會有第二排、第三排,直至循環到第一個騎手再次箭入弩管重新發射,這樣你就相當於是在對付無數個騎手。而眼下麵對的騎手是有具體數量的,他們就算是一起衝過來的,也是各射各的。所以要躲的隻是一排或者叫一批箭,而不是連綿不斷的箭雨。


    等射過的騎手轉提機括,將弩管填滿要繼續發射時,極速接近的妮兒離他們已經隻有兩步距離了。


    第二十九節 殺二道3


    等射過的騎手轉提機括,將弩管填滿要繼續發射時,極速接近的妮兒離他們已經隻有兩步距離了。.


    沒有刺殺,也沒有劈砸,隻是短棍般的裂魄鳳喙刺對著一個騎手一指。神奇的是那裂魄鳳喙刺突然魔術般地變成雙倍的長度。長度縮小了距離,突變的長度也讓對手根本來不及意識到躲閃招架,於是裂魄鳳喙刺刺進了一個騎手護住麵部的鐵罩,刺穿了他的頭顱和鐵盔。


    胖妮兒的技擊招法來自家傳,“關外奇工”任火旺當然不會給妮兒做一件比瞎子盲杖短許多的尖頭棍子,所以當它真正成為殺戮武器的時候,機括彈射,短棍變成幾近雙倍的長度,比瞎子的盲杖還要長出幾許。


    裂魄鳳喙刺刺頭的寒光隻是在那騎手腦後一閃即逝,因為一穿之後,妮兒馬上輕鬆拔出,轉向側麵。此時她手中已經不是一根短棍了,而是一支真正的長矛大刺。刺頭微抖,便又從旁邊騎手的耳位紮入,穿透頭顱。


    殺戮開始了,也許妮兒並不是個喜歡殺戮的人,也許被她殺死的人也不是她真正想殺的,但是女人在因感情所挫時而起的殺心,那將是所向披靡地。


    雖然胖妮兒的身手極快,招式鋪開範圍也很大,而且巧妙利用與自己距離很近的騎手為掩護,阻擋住其他其他騎手對她射出弩箭。但是就憑她一個人根本無法阻住所有鐵甲馬的。再說她也不是最終的目標,江湖經驗豐富的鐵甲馬騎手都迅速避開她的鋒芒,繞開她攻殺的範圍,直奔後麵的幾個人而來。繞過她之後,大部分騎手繼續直衝,留下幾匹回轉過來。反將她與魯一棄他們隔斷開來。


    “圈欄殺,橫散開,單直對,不能被分割圈住!”瞎子是西北賊王,曾經經曆過無數次的馬戰。從馬蹄聲中立刻辨別出對家的殺法企圖。


    雖然這群魯家幫手都是江湖好手,但是真正對付過馬隊攻殺的隻有瞎子和卞莫及。而且他們都是步行,用的又是短兵刃,像聶小指連兵刃都沒有,這要應付鐵甲馬和管弩射是非常吃虧的,瞎子所說橫散直對是馬隊對仗時的打法,對於他們沒用。如果真照瞎子說的那樣應付,對家根本不用弩射,光是鐵甲馬直撞,他們就無法阻擋。躲避當然可以,但躲開之後的結果還是被分割圈住。


    現在的辦法要麽有數量相差不多的馬隊與鐵甲馬群正麵阻殺,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要麽就是有人能一下子把所有奔馳而來的鐵甲馬阻止住,那更是難以置信的事情,除非是有神仙相助,除非……


    魯一棄對楊小刀喊叫了句什麽,楊小刀立刻大聲回應著。


    也就在此時,左麵的草坡頂上飛速奔下兩個人影,一個是養鬼婢,她奔出的方向是魯一棄,散落坎麵兒的鐵甲馬扣子還具有這麽大的殺傷危險,這是開始沒有考慮到的。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那些鐵甲馬,隻是想趕在對手殺招出手之前能用其他法子把魯一棄救出來。


    另一個身影是往仙臍湖另一麵跑的,這身影看起來累累墜墜地,跑起來速度卻不慢。很明顯,他是麵對剛從草穀暗伏之處出來的馬隊而去的,這些馬隊數量更多,比“奔射山形壓”整個坎麵數量都多。不過來的這些騎手不再是鐵甲披身,而全是半肩藏袍,露出一個光膀子以便靈活揮舞手中馬刀,馬匹也是尋常馬匹,沒披掛鐵甲。不過一下這麽多如同潮水般的人馬衝殺過來,他一個人蒙愣愣地去麵對他們,難道就不怕瞬間之間被刀砍馬踏如泥?!


    時間真的不多,養鬼婢清楚自己很難從那些鐵甲馬前把魯一棄救出來,她現在的行動簡直就是在赴死,要與魯一棄死在一塊兒。


    已經沒有時間了,那另一個身影看來就是剛才燃放煙花的高手。奔馳的馬群像湖水般朝他湧過來,揮舞的馬刀寒光已經將他的麵容映照得鐵青。於是掌心中暗香焾子苗頭一跳,十數支炮筒一起點著,朝著湧過來的馬群飛出,轟然巨響聲中綻爆開來。


    魯一棄剛剛清楚自己該怎麽做。他想到了鉤鐮槍破鐵甲連環馬;也考慮到此時已經不是緩慢推進的鐵甲馬坎麵,現在隻有少數量的鐵甲馬了;更籌算出他們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同於剛開始想幫助胖妮兒脫出時的距離。


    聚氣凝神,所有奔馳的馬腿在魯一棄感覺中放慢、拉近。在這樣的感覺中,魯一棄可以預知到馬腿下一步的動作位置,結合子彈的速度,也料定了子彈與馬腿相遇的點位。


    槍響了,子彈的射程遠比弩箭射出的距離要遠要快。所以沒等騎手近到可放箭的範圍,他們就紛紛從馬上跌落。駁殼槍二十發子彈魯一棄盡數射出,二十匹鐵甲馬全都馬失前蹄,子彈準確擊中蹄膝。蹄膝,那是個損傷後會讓這條腿立刻完全失去知覺和功能的位置,沒有一點堅持一下的可能。這就是魯一棄剛才對楊小刀喊叫所得到的答案。


    穿著沉重的鐵甲,從奔馳的馬背上摔下,讓那些騎手有的一下就失去知覺,有的雖然沒有失去知覺,一時間也都無法再爬起。二十槍並不能把所有鐵甲馬都放倒,但摔倒的馬匹卻阻止了後麵的馬匹,有一些跑得快的來不及勒住,被前麵倒下的絆倒,壓在前麵的馬匹上麵。停住了的也無法繼續他們的攻殺,披著鐵甲的馬匹過於沉重,無法輕鬆靈巧地跳躍過那片受傷的馬和落地的人。兩側還有一些沒有被擊中的,但這突然的變故卻讓這些可以堅持攻殺的鐵騎再次逃亂開來,失去了攻擊的鬥誌。他們沒有意識到也或許根本不知道,這二十槍以後再次裝彈射擊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而且魯一棄的裝彈速度並不熟練。


    瞎子、獨眼他們衝上過去,也不是他們心狠手辣,混久了江湖的都知道,要想不讓落水狗咬,就堅決不能讓它爬上岸。現在要想保住性命,也就決不能給那些剩下的鐵甲馬和騎手再有重新展開攻勢的機會。


    第三十節 火慘烈


    胖妮兒回殺過來,她一招致命的辣手殺戮招法讓對手的有生力量在迅速消逝著。.


    養鬼婢也趕到了,長綢緞子飄飛而出,騎手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高高拋起又摔落。不過她的招法卻是最仁慈的,中她招兒的人會傷會殘卻不會喪命。


    這樣一來,局部形勢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原來要對魯一棄他們進行“圈欄殺”的鐵甲騎手,反讓他們這些人從三麵進行了合擊。一群鋼鐵包裝的攻擊力量,最終隻有零星幾個逃出,其中有幾個甚至被逼退到了仙臍湖的水裏。


    “快跑!往西北草穀口子裏跑!”養鬼婢見到魯一棄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如此地恐懼。這種恐懼是發自心裏的,是多年來自然形成的,因為她清楚地看到朱瑱命帶著手下那群高手已經從草坡頂上展開陣勢無聲地掩殺了過來。


    殺散鐵甲馬的攻勢,魯一棄他們就又朝既定的草穀口子靠近了一段距離。可是憑著步行真的跑不快,特別是魯一棄,因為他不是練家子。眼見著前麵是如潮的人馬堵截,這種撲天蓋地地衝殺。就算不能將他們盡數擒殺了,隻要是耽擱一些辰光,後麵朱瑱命肯定就領人追到了,到那時誰能與之爭鋒?!


    朱瑱命是追來了,不過他並沒有盡全力去追,也可以說他隻是在趕,把魯一棄趕入需要不斷拚力廝殺的境地,讓他的體力和意誌不斷消磨,直到殆盡。


    朱瑱命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他是有誌複辟皇室大業的梟雄,所以考慮的方方麵麵要周全細致得多。他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態太差了,而魯一棄又是個摸不到底的絕頂高手,如果選擇此時對決,自己太吃虧了。就拿眼前情況來說吧,得誰都該全力奔逃,可這年輕人依舊跑得那麽不緊不慢,跟個平常人的速度步數沒多大的區別。看來他是心有勝握,根本就沒把這二道殺當回子事,也沒把自己當回事。這也難怪,自己的狀態連養鬼娘都看出來了,又怎麽會逃過這年輕人的眼。


    二道殺真的不算回子事了。狂奔如潮殺來的人馬刹那間變成狂逃如潮。留下的是一片焦臭翻滾的**和撕心裂肺的慘呼。如果人們還為魯一棄以一敵二十退了鐵甲馬而讚歎不已的話,那麽麵對眼前的情形就隻能是驚異了。


    燃放煙花的高手以一敵無數,讓二道殺徹底散了。


    燃放煙花的高手很實際,審時度勢後,他也知道自己對付不了鐵甲馬。雖然自己挾帶的“滿地星河”煙花中含有養鬼娘專門給他配置的“鬼火粘”,但這東西對那些鐵甲根本不起作用。所以他和養鬼婢分道而行,獨自麵對那些沒有鐵甲的大批人馬。


    “鬼火粘”,是養鬼娘給起的名字。其實這也是她從其他地方剽竊而來。這種藥料原先叫“附骨火蛆”,最早見於宋末,由川邊合川人貴得爾所創。有傳說這貴得爾是四川唐門的棄徒,但出唐門後卻連創奇術,一時名望甚至超過唐門。後來突然間就銷聲匿跡,一下從江湖中蒸發了。貴得爾曾經留下一部著作叫《得爾其一》,記錄了他一部分的奇術秘要。這“附骨火蛆”就在其中。朱門藏有明皇家東、西二廠搜羅的各種秘籍,其中就有《得爾其一》的殘本。這“鬼火粘”就是養鬼娘從那殘本上抄錄配製的。


    “鬼火粘”最大的特點就是火中帶腐,灼中帶毒,粘身即燃。雖然剛開始的著點不大,卻是不滅不止,捂悶水撲都無效,直到點著之物燃盡方歇。但這“鬼火粘”的缺點卻是不附金鐵瓷石,在這些材料上,它們就像是流動的水珠一樣難以留駐。


    鐵甲馬和騎手都是身負鐵甲,“鬼火粘”起不到作用。二道殺的殺手們都是藏袍半披,裸肩露膀。所乘馬匹也都是沒有任何保護遮攔的。因此,使用煙花的高手是有百分信心來對付這些奔騎殺手的。


    “滿地星河”的煙花像是把天河拉潑了下來。無數螢火蟲般的星點光華把仙臍湖的一側浸泡了起來。二道殺的殺手們剛開始並沒有對這樣螢火蟲般的冷光有什麽在意,他們這些久經殺戮的江湖老手,不要說這樣的冷光,就是熊熊大火也曾闖過不知多少回了。可當這些星點的冷火粘附在皮肉和衣服上後,他們瞬間就恐懼了,失去理智地恐懼。那些冷光竟然著了,變成了藍瀅瀅的火苗,而且蔓延的速度極快。而粘上皮膚的冷光除了燒灼速度快,還很疼很疼,完全超過隻是火燒疼痛的概念。粘上馬匹的冷光讓馬匹慘嘶中發足狂奔,怎麽勒都勒不住。更何況騎手們根本就沒時間和意識去控製,他們連自己都顧及不過來。


    勒不住的馬有狂奔向草坡草穀的,有直接衝進仙臍湖中的。但這些還算是好的,糟糕的是亂跳亂踢的撞到其他馬身上,不單是撞倒其他殺手、馬匹,而且所粘的鬼火又互相粘附,增多了燒灼的部位。


    有騎手掉在地上,不斷翻滾著,嘶嚎著。這些是經驗最差的殺手,在鬼火粘身後,用手拍打,或者亂舞亂揮,結果引燃了手和其他部位,擴大了燃灼的麵積。還有一些就是一下被太多星點冷光粘身的殺手,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做什麽反應,就已經被燒到最痛處,燒到知覺盡失的地步。


    有經驗的殺手從一感覺到疼痛的異樣,就立刻揮刀削切掉粘火的皮肉,撕脫掉粘火的衣物。有的粘火麵積太大,索性就揮刀切腕斷臂,寧殘不死。


    所以當魯一棄他們通過這段焦臭瘋狂的地段時,所餘的馬匹和殺手已經不多,而且餘下的基本已經是失去掙紮能力,最多是在抓爬挪蠕,顫栗抽搐,而這所有的一切隻是意味他們將最終被慢慢燒成灰燼。


    眼前的慘狀其實是更甚於破碎是“奔射山形壓”,那隻是轉眼間的殺戮,在場這些江湖人又有幾個沒殺過人,包括魯一棄。雖然血腥慘烈,倒都在他們承受範圍之中。可現在看到的卻完全不像人間會出現的情況,鬼火閃爍,焦臭滿鼻,哀嚎撕心。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意識清晰的**,在被痛苦地燒灼著,直到慢慢失去生命、化為灰燼。


    第三十節 火慘烈2


    看到眼前這番慘景,魯一棄感覺自己胃部抽搐得厲害,有種急於要嘔吐的感覺.但還沒有等他張開欲嘔的口,一個黑色身影擋在了他的麵前,一雙挑剔好奇的目光將他上下仔細打量。魯一棄一驚,瞬間收複所有不適感覺,進入到一種極度自然的狀態中。頓時,他周身氣息跳躍,寶光四溢。


    黑色的是高手,當然也就能覺察出這種氣相的巨大變化,於是驚訝得閉不上微張開的口。


    “這是我幹爹,瀏陽炎化雷。”養鬼婢的介紹簡單平淡,這是因為她很少與人接觸交談,對慣常的客套禮儀缺少了解,也是因為眼下這種情形不便繁絮。


    “‘九天火鷹’炎化雷?!”瞎子聲音怪異地問了一句。


    “正是在下,西北賊王我也是慕名良久,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從驚訝神情中恢複過來的炎化雷辭談吐聽起來很是儒雅,不像紮煙花的手藝人,反倒像個私塾先生。


    “你們酸不拉幾個啥,趕緊地脫身走人,不是想等後麵的趕上來再撕博一番?”卞莫及由於在奔射山形壓坎子中受了些皮肉傷,所以疼痛和鮮血讓他更切實體會到局勢的凶險。


    “鬼丫頭,領大夥兒往前麵拐道裏走,後麵追來的我先阻一阻。”炎化雷顯得並不著急,語氣很是鎮定平靜。


    魯一棄和大家一起隨著養鬼婢往前麵跑,經過炎化雷身邊時,他定睛才將這黑色身影看清楚。那是個五十左右的漢子,紅臉膛,麵皮上疙裏疙瘩、坑凹不平,一抹稀黃的細須卷曲著,一雙亮招子像火苗般在跳動。從麵相看,怎麽都和他儒雅的談吐不相配,衣著上看,更沒法瞧出是個有學問的人。他是典型的湘民裝束,青布纏頭,短衣襟,寬帶纏腰,束綁腿,布條編的圓領快鞋。要是有什麽特別的話,就是身上零零碎碎地掛著許多東西,長短圓方都有,這點和走方的貨郎倒有些相似。還有就是在他左手掌中始終攏著一團輕淡縹緲的煙霧,應該是握藏著什麽暗香撚子。


    炎化雷沒有看經過他身邊任何人一眼,隻是盯住他們身後朱瑱命驅領著追來的那些高手。他看得很仔細很認真,因為要在黑夜之中度算步數距離和掐碼速度,相比白天而言是會困難許多的。


    還有百二十步的樣子,用“掠地麻雀”帶三道“平地倒瀑”應該可以阻他們袋煙的工夫。炎化雷心中剛確定好計劃,左掌立刻一翻,攏住的煙霧中閃出一點紅頭,他燃信子出手了。


    連續三道倒噴火瀑,都是從一側草坡頂上直拉到湖邊,看著蔚為壯觀。三道火瀑相互間的位置距離也是恰到好處。百步一道,九五步一道,九二步一道。這是“掠地麻雀”藥量準確才能達到的預期效果,也是炎化雷燃放手法的巧妙體現。


    其實像如此噴灑向上的火瀑,對於這些朱門高手來說,根本是無法阻攔的。他們可以穿火而過,也可以躍高跳過。但剛才那些二道殺殺手們撕心裂肺的慘叫,垂死地滿地翻滾,讓他們都知道,這樣的火瀑連個火星子都不能碰。跳躍過去是個辦法,卻沒有落腳位置。三道火瀑,間隙距離不一樣,高度也有差距,但設計得卻極好。越過第一道,從那樣的高度上過去,輕功差點的正好會落在第二道火瀑中,輕功好點的會穿過第二道火瀑落在第三道火瀑裏。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繞過去,或者等待火瀑噴盡、藥料燒盡。


    炎化雷撒出火瀑後就立刻轉身奔走,他是要趕上前麵的魯家人,也是害怕朱家高手中有人能看出或者聞出這次撒出的火坎中沒有“鬼火粘”的藥料。這些藥料配置複雜,材料稀缺,哪能什麽煙花中都加入?就算沒人能看出、聞出,隻要朱家高手中有誰冒死往前闖一闖,他的設置也就完全成擺設而已。到那時,自己要沒能及時逃開,結局會是很悲慘的。


    朱瑱命看到炎化雷閑然鎮定地發撒煙花,雖然他不認識炎化雷,但從他手法機巧上以及剛才那些煙花綻放出的苗花(煙花的樣式)上可以判斷出,這是湖南瀏陽“火雀館”的頂尖高手。


    “火雀館”,其名“火雀”乃是取“日為烏雀”之意。因為以火藥製作的煙花炮竹都是易燃易爆的危險物件,所以擺弄研究這類東西必須是鎮定淡性者。“火雀館”選徒時的首要條件就是這個。入得館後,不是馬上學製爆器(煙花爆竹之類),而是要飽讀詩書,增長見識學問,消磨性子火氣,增強心理素質,經過考察合格後,方能開始學製爆器。


    “火雀館”的級別製度也很嚴,江湖外號中以“鴿、鴉、鸛、鶴、鷹”為列,鷹最高。


    “九天火鷹”炎化雷撒完爆器就走了,卻給朱瑱命留下了疑惑。他心中清楚,眼前這個火雀高手即便不是鷹列之中的,也當是鶴中列首。可問題是像他這樣具備良好心理素質的高手,在回身離去時,怎麽會腳後提土倒草?這應該是在悠閑鎮定的外相下暗中用力。暗中用力,又是為什麽?是急於要走!是因為自己親自帶人追來,因我而懼懾!不對,這在以前還有這種可能,但是他是與養鬼娘一道來攪局的,養鬼娘肯定早將自己目前狀況告知給他了,要不然,他從一開始就沒膽量來攪和。那麽這又是擺弄的什麽玄機?


    想到此處,朱瑱命眼眉突然一挑,順手將一個靠近自己的手下後脖子握住。那個體型碩大的技擊高手在他這樣一握之下完全沒有逃避躲讓的可能,一下失去了掙紮能力,就像一塊死肉相仿。朱瑱命像炎化雷一樣,用悠閑鎮定地手法把那個手下扔進了火瀑。


    “啊——!”先是一陣慘叫,但這慘叫中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恐懼。


    “啊!啊!沒事!我沒事!這火裏沒料!這火裏沒料!”接下來是那個高手狂喜的叫聲,叫得比剛才的慘呼還要聲嘶力竭。


    第三十節 火慘烈3


    見觸火之人沒事,大高個子一馬當先,提劍穿過倒掛火瀑往前衝去.其他的朱門高手也緊隨其後,個個奮勇。


    識寶靈童沒有動,是因為朱瑱命也沒有動。識寶靈童很聰明,也很會洞察朱瑱命的心思。他知道該動不動,將意味著行動的變化。於是安靜地站在朱瑱命身邊,等待著新指令的下達。


    朱瑱命雖然清楚了前麵的火瀑沒有危險,但他也不打算繼續朝前追了。說實話,現在就算是追上魯一棄他們,也不過是一場對自己不太有利的硬碰硬廝殺。魯家現在陡添兩個好幫手,養鬼娘雖說不管這裏事了,可這種不說人話的娘們兒,說不定就在什麽地方偷**視著,隨時都可能根據局勢出手。就算是最好預期,自家仗著人多,這種廝殺中占到上風,可這種大陣仗中,誰又能保證魯一棄身上的東西到時還保全完整。“據巔堂”的坎麵都是大型的,“奔射山形壓”,萬馬奔騰的二道殺,已經是將“據巔堂”中人馬盡出,不再有外布的坎子了。而且就算再有大坎外布,這地界也伏匿不下、施展不開。何況自家還有極好暗釘子沒露芒尖兒,眼下最好的辦法是跟緊了魯一棄這幫人,找機會動暗釘子攪散這些人,然後逐個擊破。還有,要想和魯一棄這樣的高手對決,憑自己眼下的狀態肯定不行,必須找出兩三個功力與自己相仿的絕頂高手來對付他。


    今兒夜裏雖然是諸事不順,不過有一件事情還是值得慶賀的,魯家這些人最終所走的方向路徑正是自己所希望的,這也是破碎了兩道巨大坎麵後收到的唯一效果。


    “吩咐下去,這次怎麽都不要讓他們遁了跡兒,讓楊青幡(大高個子)帶人咬住他們不放。同時遣‘據巔堂’手下輪番不斷逼迫偷襲,使得這些硬紮子沒有緩勁兒的機會。你自己個兒馬上往回趕,把弄魂兒的師傅(薩滿模樣的祭魂師)領來此處,放引兒啟暗釘子。讓‘據巔堂’堂主拿主堂令牌,想辦法繞道趕到前麵,告訴隱在陰世間的兩位老人家,人已過了奈何橋,回不了頭,鐵定要從他們手邊過。讓他們能拿住活的最好,拿不住活的也務必落下全屍。最後發飛信給金麵活佛,讓他做好準備。魯家這幫人要真能從陰世間爬出來的話,估摸到終了還是要往他那邊去的。”朱瑱命有條不紊地布置著,雖然此時他心中虛泛得慌,但臉上卻終於露出少有的一絲微笑。連續的打擊之下,他終於見到了轉機,這是微笑的原因,也是對自己的布置的讚許。下一步已經不算是個正宗的坎麵,卻絕對是個縝密周全的打擊計劃,一個把魯一棄他們逼上死亡之路的計劃。


    魯一棄氣喘籲籲地跑入草穀中,這段不遠的距離,他已經從前麵拉到最後了。如此匆忙慌促之中,他根本沒有顧及到逃命的方向,沒有發現自己在前麵人的帶領下,進到的草穀路徑是往一個他不願意去地方。胖妮兒肯定也疏忽了,這也難怪,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心中的地位突然受到另一個女人的巨大威脅時,她甚至連性命都會疏忽掉。


    人剛掩到草坡的陰影中,魯一棄就馬上停下腳步。他這是要喘口氣,也是要看一下背後的情形。緩轉過兩口清新氣息後,轉身朝後,差點與兔躍鷹撲般衝入穀口的炎化雷撞個滿懷。


    “怎麽不走了?”炎化雷雖然動作快如閃電,說話卻是慢吞吞地,一聽就是個慢性子。


    “他們不追了?!”不知道魯一棄的話是在回答炎化雷還是自個在納悶。


    見魯一棄停下,同時轉回來的還有兩個人,養鬼婢和胖妮兒,她們站在魯一棄的身邊,一起朝後麵看著,卻沒人開口說話。


    “他們在喊叫些什麽?”炎化雷雖然是“火雀館”的高手,雖然飽讀詩書典籍,但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江湖上好多的東西並不了解,更不要說各家各門中的切口暗語了。


    “那是……”“那是……”兩個姑娘幾乎是異口同聲。


    見胖妮兒也開口了,養鬼婢便停住了口。從她的性格和習慣上來說,她是很少與人爭搶些什麽的。在朱家時,養鬼娘就帶著她一個人,整天擺弄的都是養鬼,沒人跟她搶什麽爭什麽,也沒人敢與她搶什麽爭什麽。


    “那是招攏人馬的信號,這種簡單音調的喊叫,不但是與騎手約定好的,在馬匹訓練時也早就讓它們適應。聽到這聲音,騎手當然會驅馬過來,就算騎手失去知覺或者已經死去,無人控製的馬匹也會隨聲音圍攏過來。”胖妮兒隻管自己說著,根本沒在意養鬼婢。她是馬場上、盜匪間爭奪慣了的,性子就像個野小子。而且現在她麵臨的最大爭奪是魯一棄,麵對的厲害對手是養鬼婢,所以就算再小一個方麵,她都會壓住養鬼婢,要讓她知難而退。


    炎化雷沒有說話,而是看看養鬼婢,看來他下意識中隻相信自己幹女兒的話。


    養鬼婢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炎化雷這才“哦!”一聲,認可了胖妮兒的說法……


    魯一棄說話了,雖然現在他的氣息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但他還是氣喘著說了:“聚攏人馬,那是要再殺,看來這二道殺外麵沒有再設坎麵。也是,這連著兩道殺著布局太大了些,再要外套坎麵,局相擺不下,更展不開。”


    “不過進到草穀之中對我們並不十分有利,地形變得複雜,而我們又缺少了解,要防止熟悉地形的對家殺手設伏偷襲。”胖妮兒真的厲害,所學涉及麵也真的很廣,像這話要不是熟知軍事的人一般是想不到的。


    養鬼婢又一次微微點頭,同時對胖妮兒投去欽佩的目光。


    “那麽趕緊地往前走,走出險惡之地,到達寬綽所在後就能瞄清對家手段,是仗是逃也好拿決策。”炎化雷所說之話很有道理,暗合著兵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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