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坡球”,球是沒用的,球裏灌的水銀卻正是可以轉過九曲之彎的重物。


    魯承宗想都沒想,拿刻刀敲開磁燒的“循坡球”,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托住開口了球,往那孔上湊去。


    又一棵泡桐砸下,粗大的枝條砸在魯承宗的大腿上。魯承宗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呼,撕心裂肺般,在剛剛降臨的夜幕裏久久回蕩。但是,他握住“循坡球”的手沒有一絲抖動,水銀毫無偏移地注入那孔中。


    “斷龍柵”升了上來,魯承宗挺立著的上半身頹然倒下,倒下的泡桐十幾片寬大的樹葉將他輕輕掩上。


    落水鬼拉著移塋,龍鰍在移塋後簇擁著,速度極快地往黑色的水域中遊去。站在移塋上的魯天柳也很快就聽到上麵水流的聲音,也從水中聞到了清新的味道,於是她腳下一蹬,往水麵上浮去。


    魯天柳從水中鑽出時,天色已經快黑了,她的麵前已經沒有了園子的蹤影,隻看到一道窄窄的墨綠水道在廢墟中流過。


    遠處有半截假山還支棱在水麵上,假山上的亭子頂都沒了,就剩亭柱還歪扭著豎立在那裏。和亭柱一起立在那裏的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人緊緊依靠在一起,就像分不開了一樣。


    天色雖然很暗了,柳兒還是看出其中一個是秦先生,她高聲叫了幾聲,可秦先生卻沒有絲毫反應。


    一隻小舟順著水道劃來,柳兒看到劃船的是五候,便靠攏過去,搭住船沿翻身上船。船艙中已經點著了一隻碳爐,魯聯袒露著滿是傷痕的上身,坐在袒露旁邊發抖。


    柳兒上了船,她也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但她沒有進船艙,也沒有說話,隻是深深換了兩口氣,口鼻間凝結起一團淡淡的霧氣。她清明的三覺再次進入忘我的境界。


    亭子上的兩個人已經沒了聲息,這是魯天柳三覺搜索到的第一條信息,柳兒知道自己用不著過去了,她現在最實際的做法就是留下兩行熱淚,於是一對對晶瑩的淚珠從柳兒眼角落下。


    廢墟中到處都有呻吟聲、掙紮聲、呼號聲,這些在廢墟的持續倒塌和水流的噴湧聲中很難聽到,但柳兒沒有漏掉任何一處。


    左前方的一棵倒下的泡桐樹的枝葉下傳來的呻吟聲很熟悉,應該是自家老爹。於是一個縱身跳上了廢墟堆。掀開了泡桐的枝葉。不止是柳兒看到了魯承宗,船上的五候也看到了,他馬上停住船,也縱身躍上廢墟。


    枝葉已經將魯承宗刮刺得渾身血肉模糊,最嚴重的是一根粗大的枝幹壓住了大腿,無法動彈。


    五候砍開枝幹,將魯承宗背到船上,放在船艙裏。


    船在河道上行駛,躺在魯聯旁邊的魯承宗卻一直昏迷著,如同死人一般。魯天柳試了試他的鼻息,氣息很穩,於是將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小船的速度很快,轉眼間劃出支流,劃入山塘河,直往姑蘇城外駛去。


    這時才遠遠地傳來一些人的呼號聲,是周圍的居民鄰裏趕到這裏來扒墟救人。


    在廢墟中的一處水窪邊,一隻石頭雕刻的狸子頭歪扭著望向天空,如此地專注似乎是在思考著些什麽……。(這隻狸頭至今完好保存在蘇州博物院)


    水下移塋因被砸,塋上玉木逐漸剝落,後在吳縣一河道邊擱住,被人發現將其移至穹窿山皇駕庵後的小山坡重新安葬。


    這一天,《姑蘇城誌》記下,“山塘河支道突湧怪流,伴地震,疑為地下泉突。毀豪園一座鄰屋無數。”


    一葉小舟衝入了太湖水域,往無錫方向而去。


    魯承宗始終沒有醒來,就是五候給他換上幹衣,魯聯給他固定傷骨,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柳兒坐在船頭,她已經換了一身醬紅色的棉襖棉褲。冬夜的寒風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寒冷,大概是因為在寒水中泡了太長時間的原因,她的雙頰反倒是有些發燙。


    她的手中捏著從移塋墳帽中取出的那隻玉盒,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阿爹要的東西,她也不知道這有什麽用場。但是那溫潤的玉盒捏在手中感覺很舒服。


    有人在看她手中的玉盒,而且還不止一個人,柳兒清明的三覺能感覺到這些。這樣的窺視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已經是太湖十八灣水域,夜色中隱約可以看到岸邊的龍山。離家很近了,這裏再過去一點就是陽山地界。


    忽然,一聲刺耳悠長的呼哨聲響起,遠處枯黃的蘆葦叢裏出來一條不大的漁船,迎著他們的船頭直衝過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旁邊又一條較大的漁船從水霧中闖出,悶聲不響地從側麵向著他們衝過來。


    柳兒迅速站起身來,麵對這樣的情形她非常地鎮定,這樣的鎮定隻要從生死瞬間的大陣仗中闖出的人才會有。


    可是又一聲呼哨聲讓柳兒心頭猛然一緊,這呼哨聲離得太近了,就在自己的船上,就在自己的身後。


    第一節:如夢醒


    (黃鍾-節節高)水靜煙起,滿湖凶機,枯葦隱影,扁舟難行。


    半夜寒,提刀對,明真偽,日未斜時夢醒。


    雖然背後的呼哨聲離得那麽近,但魯天柳沒有回頭看,因為她沒有時間和機會,那兩艘漁船攜帶兩股無形的壓力和死亡的殺機籠罩過來,這讓柳兒瞬間如同僵住了。


    三條船眼看著就要碰在一起了,可就在要撞在一起的刹那,三條船都明顯一滯,然後船身都猛然一側。


    船都停住了,操船的都是高手,就相隔那麽尺把距離定住了船身。三條船呈一個“之”字形對峙著。魯家的船被一頭一尾擋阻在那裏。


    船頭的魯天柳反倒讓過了迎頭的小船,與大漁船會在一起。大漁船上站著個黑粗的胖子,臉色凝重陰沉地盯視著柳兒手中的玉盒。他的眼光和他的臉色區別很大,看著玉盒的眼睛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柳兒左手捏住玉盒,右手抖出了“飛絮帕”。麵前這個黑胖子是個可怕的人,魯天柳匆促間依舊可以強烈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層層殺氣,這殺氣像道牆,壓在柳兒的身上,沉重的有種窒息感。這樣的一個高手不是她能夠應付的,她必須想其他法子逃走。但是她有個奇怪的念頭,最可怕的不是這高手,而是剛才發出第二聲呼哨聲的人,這人就在自己的船尾,就在自己的身後。


    “給我!”黑粗胖子伸出手的同時,從嗓子眼裏哼出這樣兩個字,但這兩個哼出的字三條船上的每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楚。


    “不要!”“不要!”,這兩句也幾乎同時,一個聲音來自小船,還有一個聲音柳兒聽得出,是魯聯的聲音。


    話音未落,魯聯已經從船艙尾部那裏鑽到船頭來了,橫刀擋在柳兒前麵。


    蘆葦蕩裏出來的小船上站著一個鍵爍的禿頂老人,老頭的年紀也就在五十幾歲的樣子,剛才小船剛出蘆葦叢,大概就是這老頭發出的呼哨聲。他脫口喊出的“不要”和他發出的呼哨聲一樣青亮刺耳,並隨著這聲喝叫縱身往魯家的船上而來。


    一團白亮的狂飆,是五候旋起的刀光。這刀光讓禿頂老頭發現對方的小船上沒了自己的立足點。隻能將身體下壓,往下落去,就在快落入水中的時候,腳尖在魯家小船的船幫上一踢,身子一個借力,倒縱回自己的船上。


    魯家的船被禿頂老頭這一踢,船位整個晃動起來。但五候旋起的刀光卻沒有一絲變化,還是那麽平穩如初,又繼續旋了兩個圈才停了下來。


    縱回到船上的禿頂老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擋住自己的這個粗壯漢子。那漢子竟然在搖晃不定的船頭,腳尖為定點連續旋轉了六七個圈,在船被踢猛烈搖晃後,依舊紋絲不動的站立在那裏,這副從腰背到腿腳的樁功真的不同凡響。


    禿頂老頭不會就此罷休,他要繼續上到魯家的船上來,他的目標是柳兒手中的玉盒。雖然他並不知道那裏麵有什麽東西,但這就是他的使命,那座園子裏流出的東西一樣都不能給溜了,必須都給拿下來。再說這一趟的攔截都是計劃好的,不管有沒有玩意都得攔住這幾個人。


    看來那丫頭手裏的東西是那園子出來的最後一個玩意兒了,剛有消息過來說,園子毀了,沒有了園子,也就不會再有需要攔截的東西了。


    晃動的船身又平穩了,小船再次靠緊了魯家的船。五候沒有再等禿頂老頭動作,身體一轉,樸刀旋成個白色的風輪朝著那老頭就狂卷過去。老頭正要往魯家船上邁步,看到刀輪過來,便側身退步讓過了這一輪。可是還沒等他直過身子,第二個刀輪又到了。老頭感覺刀風更加的強勁,刀速更加迅猛,所以他隻能再退。


    第三個刀輪過來時,老頭不再退避了。他的手中多了一根鐵條,黑乎乎的,像是根鐵尺,過去衙門捕快們常用的那種鐵尺。


    五候的刀輪砍在這根鐵尺上,“倉啷啷”一聲巨響,四濺的火星在黑夜裏顯得分外明亮。


    五候停住了旋轉,他的這一刀竟然被擋住了,而且是在轉到第三圈時被一把小小的鐵尺給擋住的。


    沒想到,不止是五候,這三條船上的大多數人都沒想到,隻要兩個人對這樣的結局是在意料之中。一個就是那禿頂老頭,還有一個就是剛才和禿頂老頭發出同樣呼哨聲的人。


    五候是個不知道什麽是怕的莽撞人,所以他不會住手表示一下自己的詫異或是思量一下雙方力量是否匹敵。那刀尺相撞出的火星還沒熄盡,他已經雙手抓住樸刀的刀杆尾部,開始了新的旋斬。這樣旋斬的砍殺範圍就更廣,力量更大,速度更猛,動作有些像田徑裏的扔鏈球。


    不同了,這樣的砍殺確實和剛才不同了,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來,從刀尺相撞的火星就可以看出來。是的,聲音更響了,火星更密了,但是結果還是一樣,五候的刀輪再次被擋住。


    這一擋,五候沒有停止旋轉,而是順著鐵尺的外彈力道,持刀杆反方向旋轉起來,但他沒有繼續進攻,反旋的第一圈就往後退出兩步,已經站到了船尾另一側的幫沿。這樣的反旋不知道算是五候的守勢還是在重新積攢力道,反正他沒有停。


    對了,五候的圈兒刀是沒有守勢的,隻有進攻。他的反旋是再次的進攻。


    五候此次的旋轉更加迅猛,他已經變做了半蹲狀,刀風從船艙的蘆棚頂上方劃過,帶起許多蘆杆的碎片隨刀風飛舞。


    突然,這狂風橫飛出去。那是五候連著兩個小碎步,縱身而出,連人帶刀合身往那小船船頭撲去,往那禿頂老頭的身上過去。


    “當心!”這一聲是魯聯發出的。


    船尾這樣一番大動靜的拚殺,船頭的兩人和大魚船上的黑胖子竟然沒有扭頭看一眼,他們始終保持著靜對的狀態,任憑船搖水動,刀響火閃,全都無動於衷。直到五候全身撲出,這樣拚死一博的狂飆才引動魯聯眼角的餘光一掃,隨即發出這樣一聲喊叫。


    隨著魯聯的這一聲喊叫,兩個身影飛出,一個身影倒下。三股鮮血噴灑成霧。


    五候連人帶刀撲出,讓禿頂老頭很意外,但是他依舊從容,站立船頭,巋然不動。他已經掂出麵前這愣小子的斤兩。他知道這樣的撲殺會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自己正好借這個時機廢了這個愣頭青。


    於是他的鐵尺反手擋出,因為離得近,這一擋隻能擋在刀杆上端。但這正是他所希望的。一個刀杆處的旋轉半徑比刀頭小,這裏承受的力量要比刀頭弱,這樣他可以保證自己接下來回擊的一招能有十成把握,這個愣小子的力道真的非同凡人,如果還像前兩刀那樣硬碰,就不能保證自己回擊的效果。


    如他所願,鐵尺擋住了刀杆,鐵尺順刀杆往前遞,直奔五候的胸口而去。老頭沒有用太大的力,因為五候撲出的力量已經夠猛了,兩道力加在一起足夠五候死這麽一回了。


    老頭沒用太大力,不,應該是沒用什麽力,因為在他鐵尺遞出的最後一段,他感覺自己使不出力了,他感覺自己氣脈鬆了,血脈也鬆了。


    這是五候的最後一招,沒有名稱,從整個過程可以把它叫做“反旋折轉斬”。這樣的旋斬在最後關頭是要鬆開機括的,這樣五候的樸刀就變做三節棍一般,刀頭拐彎了。刀尖劃開了老頭的半邊脖子。


    但禿頂老頭的回擊也奏效了,雖然力道小了許多,大多是五候撲出的力道,那也至少能讓五候死個半回。


    五候的身體飛出,重重地落在船尾的船板上。


    魯聯的喊聲剛出口,那黑胖子就動了,動得就像是沒動一樣。魯聯身體也同樣飛出,壓塌了小半邊的船艙蘆棚。


    禿頂老頭也在魯聯摔出的刹那直直地往後倒下,他脖頸處的鮮血和五候、魯聯口中的鮮血幾乎是一同噴灑而出的。


    黑胖子依舊站回在他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就像動都沒動過一樣。魯天柳也站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她的確是動都沒動過。隻是在他們之間少了一個魯聯,隻剩下魯聯的砍刀斜叮在船板上,輕輕地顫動著。


    周圍很靜,隻有水波輕拍船幫的“泊泊”聲。


    柳兒心裏很緊張,剛才魯聯被擊出的一刹那,自己急促吸進的一口涼氣憋住許久都沒有吐出。


    “給我!”依舊是嗓子眼裏哼出的聲音,但聲音高度卻比剛才低多了。不知是因為現在隻有柳兒一個還可以聽清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心裏多了些不自信。


    柳兒極緩極緩地吐出她憋住的那口氣,就像是潛在水下控製自己氣息一樣。這樣的氣息也很輕,輕得就像不在呼吸一樣。黑胖子沒聽到她的呼吸聲,她自己也沒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要是不給,你會怎麽樣?”柳兒終於說話了,她已經將自己的氣息控製在一個可以平靜說出話的程度,她說出的是字正腔圓的北方官話。


    “是不是像剛才一樣,你將腹中氣提到胸口,然後左步前縱,右手手掌揮起掃對手眼目,左手半握空心拳勾擊對方胸前,左手握拳時中指發出一聲骨節的畢剝聲,左足落地即點地後退,回到原位。”柳兒不是武林高手,雖然高手這樣鬼影般的招式動作她全都躲不過,但是她清明的三覺卻是可以將一個高手所有的動作細節搜羅在腦海裏。


    黑胖子依舊麵無表情,黑胖子也依舊沒有絲毫的動作。但是在魯天柳清明的三覺中,黑胖子動了,他的身形有了很大的變化。


    “你現在將氣息運在腰背,雙腿與肩部暗中運力,脖頸處也繃緊了。我也不知道你這是要來拿東西還是要走。”柳兒確實不知道,她是在說實話,她是想借著說話放鬆自己,可是對家那攝人的壓力讓她不由自主地說出實話來。


    柳兒說的都是實話,說的也都是實情,因為那黑胖子的意圖確實是矛盾,他暗中運力是將自己調整到攻退自如的狀態。


    此時那黑胖子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他心裏已經幾乎崩潰,他無法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怎樣的對手,但他已經知道這對手是可怕的,極其可怕的。


    從一開始與這姑娘對峙,他就沒聽出這姑娘的呼吸聲,而從她身上隱隱散發出的獨特氣相,卻給他的心理上造成無形的壓力,讓他多少產生了些不自信。自己引以為豪的一招“明帆暗錨”,可就連左拳手指沒控製好發出的一聲骨節聲都沒逃過對方的覺察。


    可怕還不止於此,自己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暗中運氣運力的過程,她都能曆曆道來。她明明具備超人的功力,但對自己同伴被襲卻沒有表示出一點反應,依舊保持自己初始的狀態。這種真正高手才具備的,可以舍棄一切的心腸和忘卻一切的定力,自己與之相比差得太多了。


    現在應該怎麽辦?黑胖子的心裏非常清楚,最高明的一招就是走,可是對方會這樣輕易就讓自己走嗎?


    柳兒知道,在麵前這樣一個高手的攻擊範圍下,自己沒有逃過的可能,因為對方速度太快了,就算自己躍入湖中,這高手都可以在她躍入的過程中擊到自己。於是她索性放棄了,她希望自己的放棄可以讓高手在拿到玉盒以後快速離開,從而放棄對船上的自家人繼續追殺。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待高手一擊的到來,等待毀滅生命的一擊到來。


    閉上眼睛,三覺變得更加敏銳。她聽到船隻推開水波的聲音,她嗅到殺氣在漸漸地隱伏,她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在遠去。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隻大魚船已經成了水霧中的一個影子。


    黑胖高手的心理隨著柳兒閉上的眼睛而徹底崩潰,這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碰到一個對他如此不屑如此藐視的對手。雖然他也極度的憤怒,但恐懼的分量壓過了憤怒。高手不止是身手的高明,在江湖上身手高明保不住幾天的命。高手更重要的是要會審時度勢,並且適時順勢,這樣,江湖才走得久遠。


    於是他背著的雙手隻勾了一下右手食指,船後有人理會了,把這大漁船緩緩駛走,消失在太湖夜間的水霧中。


    蘆葦叢裏鑽出的那隻小船卻還在那裏,一動沒動,就像在它船頭倒下的禿頂老頭一樣一動不動,不知是在等待著些什麽。


    “給我!”這聲音是熟悉的,這腔調是陌生的。柳兒沒有回頭,雖然那聲音有些含糊,雖然那聲音有些中氣不足,但她還是能辨別得非常清楚。是那個人,是那個發出第二聲呼哨的人。


    “為什麽?”柳兒還是問了,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問話有些多餘,但還是忍不住。


    “我也沒法子,我有家小在別人手裏,我也圖個子孫後代富貴興旺。”


    “你肯定你想得到的都在這盒子裏?”柳兒繼續問道,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今天用北腔官話說話特別有氣勢,自己總有一種淩駕於別人之上的感覺。


    “我不知道,但拿了那盒子回去,我至少有個交待,這將近二十年的工夫也算沒白花。就算沒富貴發達,家小也可以得個平安。”


    “那你就拿去吧。”柳兒對這樣一件拚命奪來的寶物真就沒一點吝嗇?


    “不要!”這聲音是從船艙裏傳出來的。聲音是柳兒最熟悉的,也是她出園子後一直期盼聽到的,於是急切地扭轉身子。真是自家阿爹,一直昏迷著的魯承宗。


    離魯承宗不遠虛弱地站著受傷的魯聯,他聽到魯承宗的喊叫後,忽然發現了什麽一樣,往魯承宗那裏撲過去。


    一把七寸長的彎柄小刀閃著藍幽幽的光,刀尖抵在魯承宗的脖子上,已經刺出些許血來,刀柄在魯聯的手中。


    “我知道你一直醒著,你的幾招我二十年前就摸得清清楚楚。”魯聯張合著他滿是鮮血的嘴巴,惡狠狠地吐出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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