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我突然覺得很傷心,發自心底的傷心,突然有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頭一看那是一個還有些稚氣的臉,個子和我差不多高,他瞪著黑亮的眼睛問我:“沒座位了,我能做你對麵嗎?”


    我點了點頭,他走到我前麵我才看清楚,他穿了一件黑褐色的運動長褲,身上一件黑色衛衣,看起來還是一個學生的樣子,滿臉的稚氣,他坐到我麵前對那個服務員說:“一杯卡布奇諾,謝謝。”


    他坐到我對麵,笑的很開心,對我說:“有什麽事不開心?相見既是有緣,我幫你測個字怎樣樣?免費的,就是覺得手閑了,準不準我也不知道,你就當玩玩唄。”


    我心中一樂,這小孩真好玩,我一個正派術士,上見過神仙菩薩,下斬過妖魔鬼怪,你一小屁孩裝的跟個高手似得,還閑得無聊了想要隨手幫我算一卦?我雖然好笑但也沒拒絕,我沾著咖啡在橡木桌上寫了一個“莊”字,然後笑著問他:“看得到是什麽字嗎?看不到我告訴你。”


    他老氣橫秋的擺了擺手,把腦袋湊過來看了看然後聞訊似的道:“是個莊字?”


    我點頭:“嗯,莊子的莊。”


    “那你想問什麽呢?總要有一件事才好說吧。”他瞪著大眼睛問我。


    “我今天晚上有一件事,你幫我看看是主吉凶就好了。”我也不想和他廢話了,我寫完就看著窗外,外麵流動的車流仿佛我的心一樣,一提起就更加的不平靜。


    “莊著,廣袤之土也,屋舍的意思,你沾水寫於木之上,必有水有木,有水有木的土地又很廣袤,代表你所去的地方必然是一個山上的私家庭院,用水隨手所寫,代表這件事來的突兀,你絲毫沒有準備,而以水所寫去得也快,也是說這件事必然不會糾纏太久,很快就會塵埃落定。”


    “說完了地點和時間再來說說人物吧,土是中正,代表你自己,但又在這裏麵夾雜了水和木,代表必然因為你而牽扯了不少的朋友,其實這至少代表你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兩個人絕對的支持你,他們和你的關係簡直不離不棄,再說說最後這件事,這個字寫起來由點開始,由橫而終,必然是說明你最初的時候希望渺茫,天地廣闊你卻不知如何是好,象征起初艱難連希望都不知道在哪裏,但最終結果卻是在廣闊之中尋找到一片土地,也就是說你飄得再遠,也會落地,預示著你希望其實本來就存在,隻是你暫時看不到,但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圓滿的,一切都會被解決。”我解得你還滿意否?


    他笑眯眯的問我,我有些驚詫的盯著他,這件事確實如他所說,在鴻運山莊是山上的私家庭院,早上就來來得很突兀,無論晚上結果如何,晚上都必然有一個結果,去的也很快,一開始因為我自己而引發的事,但有兩個朋友一直不離不棄,起初希望渺茫,渾渾不知前路,也就是說基本都說對了,隻有那個結果還沒發生,但這個結果不差。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想要從那雙瞳孔裏看到什麽。


    第七十一章 幕布後的人


    他擺了擺手道:“別這麽盯著我看,我會很不舒服的,我也是算著耍,你也別太在意,要是不準也無所謂,就當耍耍咯。”說完低下頭去,把咖啡端起來一點點的品,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我也知道那樣盯著他不對:“抱歉,你算的很準,我有些驚訝而已,對了,現在不是應該正在上課嗎?你不要告訴我你已經畢業了,你現在應該是一個初中生才對,看樣子很像。”


    “是,我是初中生,我隻是在學校呆的無聊逃出來了,我從小就被哥哥領養,隻有哥哥照顧我,因為他要工作所以把我送到那種很昂貴的寄宿製學校,我要一學期才回一次家,雖然說學校幾乎什麽都有,但我就是覺得很不舒服,所以就出來逛逛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老師都習慣了。”他還是沒有抬頭,連眼睛都不給我看。


    我有些奇怪:“你哥哥不管你?他工作再忙也該一周接你一次啊,周六周日都沒有時間?”


    “哎呀,其實我自己都可以照顧自己的,主要原因是我哥哥怕我出什麽危險,我哥哥說他在外麵有仇家,所以沒有他保護不敢讓我一個人在外麵,我都快憋壞了。”


    “那你恨他嗎?你不覺得你哥哥很過分嗎?”我忽然想起我師父。


    “我為什麽要恨他?我哥哥每次和我道歉的時候都很可愛,他也不打我不罵我,其實他是擔心我,他是一個傻的有些可愛的家夥,麵對一個人全心全意的為你的時候,無論如何你都沒辦法升起討厭的感覺吧。”他抬頭望著我,眼神裏好像有種特殊的靈性。


    “你還是快點回學校去吧,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麽安全,謝謝你今天給我的這一卦,你的咖啡我請了,對了,你叫什麽名?”


    “唉,好吧,下午要開始上課了,我是應該回去了,咖啡就謝謝你了,我叫劉易,周易的易,對了我搞忘告訴你了,你求的事因為結果太圓滿了,之後必然會有別的事發生,周易裏第六十三卦即濟代表結束,而第六十四卦未濟又是新的開始,其實萬物都是這樣,結束了又要開始,你不能掉以輕心哈。”說著一口把咖啡喝了,轉身離去。


    兩個人的相遇都是因為有煩心事,互訴心事後隻是短短的時間最後總是擦肩而去,隻是萬事好想永遠沒有那麽簡單吧。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情好了許多,至少結果會很不錯這就足夠了,我買完單就出門了,我去買了一套純黑色的西裝,一個男人穿上黑色西裝的時候,要不是婚禮,要不是葬禮,而我今天就要去參加莊九閑的葬禮。


    我吃得飽飽的,天色昏暗的時候自己打了個車去那裏,司機還特墨跡,說那裏太遠,去了拉不到回客,而且晚上跑山路不安全,我直接掏了兩張大鈔給他道:“不用找了,這樣你也不吃虧,你跑一晚上都不一定掙得到這麽多吧。”


    司機一看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一路上司機特殷勤,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他對我說:“哎呀,鴻運山莊可是那些達官貴人才有機會去的地方啊,您咋不開自己的車,還來打車?看您剛才的舉動好像並不缺錢吧。”


    “我是不缺打車的錢,買車我隻能買輛吉利自由艦,開到那去太掉價,還不如打車呢,師傅,您可別看我穿的人模狗樣的,其實我弱爆了,做什麽事都是別人在幫忙,今晚也是有人邀請,我的一個朋友把鴻運山莊飽包場了在那裏開聚會。”我隨便說了兩句,倒是沒有什麽心情繼續和司機聊天,我心裏還是很忐忑。


    司機放了一卷磁帶進去,那裏麵傳來聲音“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


    我忽然有了興趣就問司機道:“師傅,您還有興趣聽佛經?我還以為現在很少有人聽了,您是信仰佛教的?”


    “不是,但是荒郊野外的,為了安全嘛,我母親是一個虔誠的信佛之人,每日初一十五必茹素念佛,他擔心我出來以後撞到邪不趕緊的東西,特意去寺廟請來的磁帶,讓我晚上跑車的時候別忘了放,聽得久了就習慣了,覺得不聽還不習慣,是不是您聽不慣?聽不慣我換。”他正要動手換磁帶,卻被我阻止了。


    我笑了笑對他說:“我是一個道士,突然聽到有些好奇而已,一直放著吧。”說完我還從自己身上掏了一道鎮邪除穢符出來遞給他道:“師傅,這是我畫的,您帶在身邊保證不會招惹一般的邪東西,這就當我送您的。”


    他趕緊接過去,連聲道謝,他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奇但又敬重又想要遠遠的避開的樣子,我沒理他,在車上我差點睡著了一直到站被人叫醒,莊園裏沒有那天的燈火通明喧鬧的樣子,反倒很是冷清。


    我對司機師傅道謝後下車了,又是那一個保安攔住了我,我掏出那張白色的卡遞給他,他一看一躬身,手臂往前一揮,我點頭道謝,然後就往裏麵走,隻有我一個人,我不知道那個初中生給我算的是不是對的,我現在隻能祈禱了。


    院子裏有一張大桌子,桌上撲了一張雪白的桌布,桌布上九套純銀的餐具擺放的異常整齊,在主座上已經有一個人入座了,那是一個滿臉褶皺的老人,他的渾身平靜異常,我沒辦法察覺出絲毫的氣感,他的眼神深邃的仿佛能把我吸進去。


    老人嗬嗬一笑道:“江先生來了?快請做吧,其他的幾位客人馬上就要到了,等客人來齊了我們的晚會就可以開始了,您想要喝點什麽嗎?今晚是米其林三星廚師長菜單,特意從意大利飛來的,平常不容易吃到,我建議您配chateaumargaux的酒,會很合適。”


    說完他端起麵前的高腳杯,那裏麵已經斟了紅酒,好像最新起出的酒,我並不懂這是什麽酒,但是那股芳香卻傳了過來,他輕輕搖晃手裏的杯子,細細地品酌,如果是別人我或許會羨慕那種財富、地位和極高的品味,但是眼前這個人,我隻想打爆他的頭,他所品味的不是紅酒,是無數人的鮮血。


    我試著平靜了一下,坐到桌前,我覺得屁股下麵像著火了一樣,我沒想到隻有我一個人來了這裏,我以為他們應該早就到了的,我剛坐下不知從哪就走來了一位侍者,他在我麵前鋪好餐巾,然後端上來一杯紅茶,我有些不解的時候對麵的那個老頭卻說:“我自作主張幫你選了這個,這是最頂級的祁門紅茶,希望你喜歡,對了你身上的咒力已經解開了,不需要擔心,在這裏好好的享受就行了。仔細的品味一下你最想要的東西。”


    我有些憤怒了:“我最喜歡什麽你管得著嗎?我承認我是喜歡錢,但是至少我的錢幹淨,你捧在手裏的根本就不是錢吧,你那在手裏的是無數人的枯骨,你就不怕百年之後,這些枉死的冤魂在黃泉道上拉著你嗎?”


    “嗬嗬,年輕人不要那麽激動,所謂幹淨的錢,不過是一些人自己那來安慰自己的話罷了,凡事是欲望就是一樣的,無論你怎麽去獲得,你都是在追求這欲望,追求那握在手心裏的權與力,曾桓能有今天的位置也是踩著無數人的枯骨上來的,每個人都說自己作惡是有理由的,其實根本就沒有理由,都是被欲望推動,楚淩頂想要的複仇,無非是要淩駕於我之上,這就是他的欲望,但在你的眼中你卻把這份欲望分成了三六九等,不覺得可笑嗎?”老人雙眼直瞪著我,嘴角留著得意的微笑。


    “你就是個瘋子,你說的這些都是悖論,是你自己胡說八道而已,你不知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我告訴你,你逃不掉的。”我惡狠狠的回擊。


    “嗬嗬,一眼望去,世人可憐啊,他們被壓在世界的最低端,隻有少數人能淩駕於他們之上,而我就是那少數人之一,其實我觀察你好久了,其實你不覺得奇怪嗎?你得到那本書之後,就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事,這好像有些不正常啊。”他詭異的笑了笑。


    我臉色一白強自壯了壯膽問道:“你什麽意思?你知道是什麽原因?”


    “當然,這一切本就是在我的掌握之中,最初我讓人給你的那個姓王的朋友安排了一番巧遇,然後讓他帶你們去那個荒山,在這之前我想辦法把朱度送到了那個山上,然後你們就相遇了。


    我又利用了你貪財的性格,讓你見到曾桓,算好那是楚淩頂放出那隻怨鬼的時間,這樣就讓你一點點的陷入了我的陷阱,接著我又用錢把你的那個姓王的朋友有一次引到這裏來,那時候我早知道楚淩頂這個小子想要對付我,那好我就給他這個機會好了,我把你朋友送給他,讓他來威脅你,等你們打起來兩敗俱傷的時候,我最後派老李打算把你們一起帶來,書和他我就都有了,但我沒想到途中有那個叫徐麟的超出我計劃之外,不過最後隻是做了個小小的改變,你們還是一起來了,這裏麵你經曆的一切看似是命運的安排,其實都是我的安排。”


    老人的臉平靜內斂,而我麵如死灰。


    第七十二章 禍兮?福兮?


    如果有一天,你發覺你的人生是被人操縱的,那個操縱的人得意洋洋的在你的麵前展露自己掌握的智慧與權力,他與你分享自己的成就,他喝著幾千美元一瓶的紅酒,告訴你什麽才是這個世界的真諦,你會怎麽樣?


    我笑了,隻是最簡單的微笑,對麵的老頭好像有些奇怪,或許在他的心理我應該顫抖,應該恐懼,應該匍匐在他的腳下求饒,把他當成神一樣,我要是有血性就應該衝上去一拳打歪他的鼻子,把這個八旬老人拆的散架,但我隻是無聲的笑了笑,他就問我:“你不相信我說的話?覺得我說的很好笑?”


    “沒有,我就說單純覺得好笑而已,我在很小的時候我問我師父一個問題,這世界上是不是有哪個神在掌握我的命運呢?我是不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自己的命運呢?我師父回答我,這世上無論命運是注定好的,還是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隨機的巧合,都和你沒有關係,每個人隻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足夠了,對於你來說我們都是你手裏的木偶,但是你不覺得嗎?木偶總是比主人過得快樂,因為他什麽都不知道。”我歪了歪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這麽回答他。


    “愚蠢的人永遠愚蠢,奴性果然是不會根除的,被奴役慣了的蠢貨永遠教不會,隻知道扒拉一下眼前的食物就會哼哼叫了。”那個老人終於憤怒了,他的成就本來指望別人分享,結果現在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不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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