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燒了起來。


    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木窗上,接著如火龍一般升到了房頂,巨大橫梁幾乎瞬間也燃燒了起來,在滾滾火焰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墜落而下。


    火海中,淩玥的臉上淒哀卻又無奈。


    “轟隆!”


    一聲巨響,橫梁被火燒成了兩截,掉了下來,掀起滔滔火焰,隔在了房屋中間,頓時無數的火星四處而飛。


    三人修真之人身形不由得往後一退,避在了橫梁的另一邊。


    淩玥這才得以微微喘息,她往旁邊看了一眼,隻見水生顫顫巍巍的蜷縮在牆角,火焰已經圍住了他周圍幾尺的範圍,而且房頂不斷有燃燒著的木梁砸下。


    火勢愈加凶猛,轉眼間整個房屋竟是要被吞沒了一般。


    淩玥眉間淒婉複雜,她顧不得什麽,衝進火海,抱起了早已經六神無主的水生。隻不過懷中的重量,讓她受傷的腿一抖,險些也要歪倒在火海裏。


    她強自站好身形,望著懷中顫抖的男子,眼中有淒哀,還有溫柔,輕輕念道:“水生,我們走。”


    橫倆那一端,三位男子以法寶劈砍,橫梁瞬間四分五裂,化為無數燃燒的木碳飛出,隔在他們中間的火勢也小了許多,要不了片刻,便是要再度衝了過來。


    淩玥沒有回頭,隻是輕輕皺眉,抱著水生,從一麵被火焰侵蝕的快要成為廢墟的牆壁,衝到了院子裏。


    “轟隆!”


    伴著陣陣火焰翻騰的聲音,整個房屋隨之坍塌,作了一片被火焰所包裹的殘垣斷壁。


    於此同時,那三位修真之人破開了凶猛的火焰,從火海中鑽出,落在了淩玥的後麵。


    “妖孽,休走!”


    淩玥匆忙回頭望了一眼,轉身拉著水生的手就要離開,誰知道接下來卻令她徹底心碎,心中的那一絲希冀也隨之破滅。


    水生忽地掙開了她的手。


    淩玥回頭,隻見不知何時,水生竟清醒了過來,隻不過他的臉在衝天火光中,格外的猙獰與扭曲,仿佛雙眼也在映作了血紅,啞聲嘶嚎著,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把胡亂揮舞的匕首。


    “放開我!”


    “放開我!”


    淩玥目光凝望著她,一時竟忘了閃躲,仿佛時光也在此刻凝固。


    就這般,一把匕首輕輕的送了過來,劃過了她的背部,也仿佛劃過了她的心頭。


    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淩玥感受不到身子上的任何痛楚,有的僅有心中的那份淒涼與絞痛。


    一道風聲而至,在一團法寶淩厲的光芒下,淩玥身子一震,重重的飛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鮮血汩汩而流,很快染紅了一大片地麵。


    她趴在血泊中,望著水生,眼中仿佛閃動著微弱的光芒,輕輕喊著:“水生,水生.......”


    水生驚愕無比的望著,慢慢的往後退,他不知怎麽的忽然一怔,顫抖的扔下了手中的匕首,雙手抱頭,如瘋癲一般,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啊!”


    在他的背後,“轟隆”一聲,火焰翻卷,漫天繽紛的火星中,僅剩的殘垣斷壁也倒在了火海中,徹底成了一片廢墟。


    淩玥望著這一切,眼神灰暗絕望,搖頭低聲道:“為什麽會這樣,會什麽.......”


    “妖孽,受死!”三人身影飛了過來,手中法寶光芒陣陣。


    淩玥痛苦的搖晃起身,終是向遠處逃了去。


    在她的身後,漸漸遠處,熊熊火焰燃燒著,曾經的房屋徹底不複存在,仿佛所有的一切也被漫天火海所化為了烏有。


    “啪!”


    一聲細微至極的異響傳來,小鎮、火海,所有的場景忽然四分五裂。


    林間月色下,記述著一切的泡沫粉碎,化作了一團朦朧水霧,彌散不見。


    江明如做了一場冗長的夢,他夢到了淩玥的百年遙望,夢到了她與水生一朝相識。


    也夢到了她的內心。


    更仿佛是親身陪著淩玥經曆了滄海桑田。


    大夢初醒,心中卻恍然若失,隻剩下深深的落寞。


    江明恍然抬手,輕拂自己的臉龐,竟有一絲濕潤的感覺,是淚。


    小池裏,淩玥依舊在那塊青石上,隻是她的模樣,卻與夢中那個純真,帶著清澈笑容的女子,宛若兩人!


    “你流淚了?”淩玥輕輕的問。


    在她淒清的麵容下,江明心中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想法,反而想表露自己最真實的感受,給她一絲慰藉,但是到了嘴邊,隻剩下一句,“你是個好人。”


    “可是.......”淩玥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道:“他們都說我是害人的妖孽,異類。”


    “你不是!”江明深吸了口氣,慢慢道:“是他們錯了!”


    淩玥望著江明,眼眸深處充滿了深深的淒哀,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我還以為所有的人類都認為我這樣的妖怪是.......是該死的。”


    “那是他們心中的偏見罷了,隻要與他們不一樣,便當作異類必須鏟除,就好比.......”江明說著說著,卻是說不下去了,隻見淩玥臉上忽然浮現了令人心疼的淒婉神色,眼眶也泛紅了起來,低下頭幽幽道:“可是水生為什麽不懂,為什麽他也要這樣對我,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麽,我不明白。”


    江明看著她癡心彷徨的模樣,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過了半晌,才屏了口氣,緩緩道:“不是你的錯,是他負了你。”


    淩玥聽到這話,臉色仿佛變得更加蒼白了,眉頭忽然一皺,竟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江明心頭也隨著一顫,連忙上前兩步,問道:“你沒事吧?”


    淩玥頭微低著,看不清楚什麽神情,但是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江明望著她,心裏也五味雜陳的,安慰道:“你不要再傷心了。”


    淩玥絲毫沒有反應,而江明看她無動於衷的模樣,似乎想起了什麽,神色緊張了起來,道:“對了,那三個人還在追你,我帶著你快離開這裏吧!”


    淩玥這時才緩緩抬起頭來,隻是麵容上卻是深深的疲倦與淒涼,慢慢搖頭,聲音也寧靜如水,道:“我就要死了,活不成了。”


    江明聽到這話,腦海裏“嗡”的一下,整個人都震愕無比,隻見水池彌漫的水霧中,她的雙腿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條彩色的帶著傷痕的魚尾,伴著一束潔白無暇的月華,美麗的驚心動魄。


    淩玥緩緩仰頭,月光安靜的灑在她的身上,顯得淒清落寞,她的眼眸裏也仿佛有什麽在微微閃動,映照著如水月光。


    她輕輕的道:“原來,真心是換不來真心的。可是,若有下輩子的話,我還想做一個真正的人,坐在他的船頭.......”


    江明愕然望著她,心中竟是泛起了無盡的酸楚。


    幽幽密林,小池荷間,一滴晶瑩剔透的淚,順著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一寸一寸的慢慢順著她的白皙的臉龐,墜下。


    她的淚懸在了她的身前,如聚斂了所有的月色星光,慢慢凝成了一顆珠子,泛著淡淡的幽藍光芒。


    鮫珠,鮫人之淚,卻也預示著他們生命的結束。


    幽光中,淩玥的整個身子都變得朦朧夢幻了起來,她的魚尾竟開始慢慢散成塵埃,化為一陣輕煙,散去。


    林間薄霧輕飄,寒意忽盛,卻傳出了輕聲低吟的歌聲:


    “啦啦啦啦,一葉輕船,漁火點點散散,聲聲淺談,天色近晚.......”


    曲調婉轉悠揚,她的聲音也很輕細柔和,可江明聽著,卻滿是淒婉悲涼。


    他的眼前,仿佛又閃過了淩玥坐在水生的船頭,露著清澈開心的笑容,無憂無慮的輕哼著:“一曲行舟太緩慢,執手相看;胭脂餘味淡,夜垂流雲緩,雙人倚攬,移舟靠岸......”


    聲音漸漸低了,在最後的幽光中,淩玥凝望著江明,仿佛笑了。


    那顆鮫珠飄了過來,江明輕輕接過,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沉重壓抑。


    風忽過樹林,淩玥最後的笑容飄逝而去,融入了風中,霧中。


    一切消散如煙。


    滿池的綠荷蓮花,也在這一瞬間,紛紛枯萎凋敝,垂在了蕭瑟的池中。


    恍若一夢。


    那個純真善良的綠衣裳女子,徹底消失了,隻留下了一滴眼淚,是她存在過的證明。


    江明望著手中幽藍色的珠子,感覺自己心中忽然變得空蕩蕩的。他在一瞬之間,經曆了淩玥的百年等待,短暫歡樂,如今卻又看著她恒久的逝去,再不回來,仿佛一生。


    江明深深吸了口氣,緊緊的握住手中的鮫珠,淡淡冰涼的感覺,徹入心扉。


    “淩玥姑娘,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他輕輕念了句,把鮫珠放進了懷中,看了一眼小池,繼續踏上了歸路。


    隻不過,他還沒走出小池多遠的範圍,身後林間,忽聽三道法寶光亮,伴著呼嘯之音,落了下來。


    “小兄弟,等一下!”


    江明平淡回頭,望著三人,眼中情緒複雜,但他語氣還算平和,道:“三位,有事嗎?”


    三人中年長的那男子微笑了下,道:“小兄弟,請問你見到過一位受傷的女子嗎?”


    江明皺了下眉,“女子?”


    那人見他不解,解釋道:“哦,是這樣的,我們是附近碧雲穀的修士,奉師門之命,前來抓拿妖物,也就是那個女子。如果小兄弟見到了話,還望告知那妖物的去處,我們好及時鏟除,以免它殘害無辜,再造殺孽。”


    這人言語間還算客氣,一副淩然正派作風。


    可江明眼中卻閃過一絲冰冷怒意,但他還是輕提口氣,強壓了下去,和聲問道:“敢問三位兄台,那隻妖物是怎麽殘害無辜了?”


    三人察覺他臉上的異樣神情,再加上他口中所問隱約有些不明意味,不由的窒了一下,然後皺眉道:“小兄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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