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明也有些反感自己魔教的身份,可是此時聽到各種恨罵的聲音,也明白這是市井愚民的偏見,可是心裏仍然不是滋味,明明也沒見到父親,清姨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怎麽就成殺人如麻的妖人了?


    他這般想著,自己隻求安穩度日,難道也是他們口中的邪魔麽,若是眼下暴露自己的身份,隻怕魔教妖人還未動手殺人,便罵也被罵死了罷!


    難道自己終究要和母親一樣,因為魔教的身份,而死麽......


    正當江明千思百想之際,隻聽身後又傳來那男子的柔和的聲音:


    “諸位一口一個心狠手毒,卑鄙無恥,難道......”


    說著,他又笑吟吟的環顧了一圈,道:“諸位見過?”


    這一下,眾人都窒了一下,過了半晌,紛紛搖頭:“沒見過......”


    男子笑容更加燦爛了,問道:“既然沒見過,那諸位何以見得魔教之人,皆是如此啊?”


    終於聽到有人說了句公道話,江明心頭忽然一暖,便轉頭看去,隻見那男子麵容柔和,滿是盈盈笑意,令人心生親切。


    在男子的流轉的目光下,眾人皆是皺著眉頭,卻是啞口無言。


    “若是我等見過魔教妖人,今日哪還能坐在這裏?”


    那漢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低沉,但已有幾分底氣不足的意味。


    男子站在二樓哈哈大笑,搖頭道:“魔教有如此罵名,隻是因世人以訛傳訛罷了,這個世上哪有什麽窮凶極惡之人......”


    說著,他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也消退了下去,目光微縮,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緩緩道:“險惡的是......人心。”


    看著男子突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先前的粗獷漢子怔了一下,隨後擺了擺手,道:“公子,你不要跟我們講這些大道理,那魔教妖人凶惡傳來已久,難不成是空穴來風不成?”


    “人心險惡,可是無論正道之人,還是魔教妖人,也都是人,他們都是有心的。好人難免行些壞事,妖人也不一定非要殺人如麻。”


    那男子說完淡然一笑,伸了個懶腰,便又安靜的坐了下來,桌上一壺酒,幾盤小菜,獨自一人。


    這一席話,卻令江明大為震動,仿佛那顆茫然無措的心也有了方向一般,不管是正道,還是魔教,隻要做人問心無愧,想必那就是好的。


    想到這裏,他嘴角微揚,忍不住想看一看有如此見解的是何等人物,剛一轉頭,卻是遇那男子目光相對,那男子柔和一笑,江明也微微笑了笑,便又轉回了頭。


    這男子已經坐下,可是剛才的漢子仿佛還略有不滿,怎麽也想不出正道的神仙們是如何的險惡法,便是幽怨道:“公子處處為魔教妖人說話,難道是與魔教妖人有什麽關係麽?”


    眾人都是心頭一震,剛才竟然沒想到這一點,此刻都是一臉凝重,默默地望向男子的方向。


    偌大的酒樓,靜默無聲。


    良久,才傳出淡淡的聲音:“我若是魔教妖人,諸位怎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裏談天說地呢?”


    聽到這裏,眾人瞬時舒了口氣,可卻又傳來了男子充滿戲謔的聲音:


    “可是魔教之人,行事詭變難測,也說不定。”


    “啊!”


    眾人一怔,空氣也仿佛沉重了幾分。


    過了半晌,大廳裏的那位老者,才咳咳了兩聲,和聲道:“小兄弟,好端端的幹嘛說自己是魔教中人呢。”


    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無人說話,而後緩緩站起身,道:“這世間萬物,有陰便有陽,有黑便有白,誰又說的清呢,你我都不過凡世一俗人罷了,隻要能平平安安的,那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這一番話說的真切,是正是邪與自己又有何幹,不過是瞎操心罷了,眾人一想便紛紛感歎附和道:“老丈說的不錯,隻要我等能平安度日,這比什麽都強!”


    老者笑著搖了搖頭,緩聲道:“平安度日雖是小追求,但你我都為肉體凡胎,要做到又談何容易啊!”


    “啊?”


    人群中又響起了詫異聲,過了片刻,有人忍不住問道:“為何?”


    老者捋了捋胡須,正色道:“總會有意外的麽!”


    說著,他又喊了聲“小憐。”


    片刻後,剛才拾錢的小女孩便抱著一根竹竿走了過來,上麵還有一塊白幡,有著兩行小字。


    老者接過竹竿,往地上一杵,朗聲道:“吉凶禍福,榮辱興衰,都可測算。今日於各位有緣相聚於此,就便宜點,五兩紋銀一卦!”


    “噗!”


    江明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這才知道剛才為何看這說書人有點熟悉的感覺,現在一打量,不正是曾經在永和城給自己算命的老者麽!


    李夢茹疑惑道:“怎麽,你見過啊?”


    “師姐,他是個騙子......”


    江明便把在永和城如何幫餘忴霜解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李夢茹“哦”了一聲,撇了撇嘴,嘀咕道:“原來你是這樣認識她的啊。”


    “什麽?”


    江明略帶不解,可是李夢茹也沒解釋的打算,便又看向了大廳的那位老者。


    隻見那位老者昂首挺胸,氣度不凡,看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此刻微眯著眼,眼珠卻不停的向四周打量。


    他身邊的那位小女孩臉龐紅潤,極為可愛,此時拽了拽了老者的大褂,仰著小臉,一副有話要講的模樣。


    老者眉頭一皺,俯下身來,隻見小女孩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麽,然後老者翻了個白眼,又直起身,臉上頗有得意之色,朗聲道:“諸位客官,隻需五兩銀子,便可趨吉避凶,行的安穩,無災無難!”


    說完,老者又捋了捋胡子。那粗獷大漢經過他先前的一番口若懸河,已經對老者心生了幾分敬仰,眼下又瞧著真是一副脫塵絕世之相,便細聲問道:“老丈,你不僅會說書,還有測曉禍福的本事呢?”


    老者嗬嗬一笑,道:“我一生飄蕩,浪跡天涯,遇到的凶險不計其數,要是沒有一些本事,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聽到這裏,那漢子肅然起敬,不過臉上仍有猶豫之色,像是在思索什麽。


    眼看著那漢子有了算一卦的想法,李夢茹眉頭一凝,就欲起身阻攔,卻是被江明慌忙拉了下來。


    “師姐,這裏大多都是一些商人,他們出門在外,花些錢財,能求個心安也好。”


    李夢茹白了一眼,又往大廳看去,隻見那漢子已經走到了老者麵前,頗為恭敬的遞出了錢財,她才頗為氣憤的瞪了江明一眼,恨恨地道:“就你知道的多!”


    江明訥訥一笑,心裏卻都是憂愁,臨行的時候師娘交待過不要她招惹是非,況且還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可是依師姐的性子,又哪敢明說不讓她惹事,也隻能這樣哄著來了。


    這太平盛世,江湖相士也很常見,可是眼下的老者鶴骨仙風,又加上剛才說的一些令人驚歎的奇聞異事,讓人不由的對他起了敬仰之心,當下,便是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


    隻見那老者滿臉堆笑的收下了銀子,放入竹竿上的布囊,而後,咳咳了兩聲,正色道:“客官你想要看什麽,財運還是姻緣?”


    漢子搖了搖頭,爽朗的道:“我是來做木材生意的,隻想讓老丈看一下,此行可會順利平安,也不求其它的了!”


    老者捋了捋胡子,眼中頗有欣慰之色,這世人來來往往,無非求名求利,眼前的粗獷漢子,實乃一抹清流,便笑著道:“是要看手相、麵相還是測字?”


    漢子看了看滿是老繭的手,臉上一紅,道:“我也不太識字,那就請老丈給我看看麵相吧!”


    老者目光微收,便向漢子打量而去,過了片刻,突然神情卻是罕見的肅穆。漢子已對眼前的老者奉若神明,此時心中也難免有些慌亂,細聲問道:“老丈,可是看出了什麽?”


    老者緩聲道:“你雙耳肥厚,圓而有實,是有些福氣的,此行定然能賺到些錢財。”


    說到這裏,老者眉頭一皺,頗有凝重之色,道:“可是,我看你麵有紅光,但嘴角偏青,眉毛濃黑,正所謂眉如焦炭,非災即難啊!此行,或有意外啊。”


    “啊!”


    漢子滿臉的慌張,急忙問道:“那.....那怎麽辦?”


    老者舒了口氣,道:“你嘴角偏青,是近期有口舌之爭,正所謂禍從口出,隻要少說些話,便少了事端,也沒什麽大事。”


    聽完後漢子怔了半晌,對著老者一拱手,道:“多謝老丈指點。”然後便緊閉上了嘴,神色凝重的坐回了位子上。


    他這一番坐了回去,酒樓裏便是靜了下來,眾人生怕自己也是禍從口出,也不敢再多言語了。


    “老丈也幫我測個字罷!”


    在這沉默的氣氛中,突然傳出一個柔和的聲音,眾人紛紛循聲望去,正是先前出手闊綽的男子,不知何時又站在了二樓的欄杆前,笑吟吟的盯著老者。


    江明眉頭一皺,這男子對受世人深惡痛絕的魔教能有那樣的見解,定然不會是市井愚昧之人,此刻難道也被這老者的高人模樣所蒙騙了?


    他思前想後,怎麽也不忍眼睜睜的看著令自己豁然開朗的男子也再被騙,猶豫了一下,便轉過頭,輕聲道:“兄台,不要被騙了。”


    男子一身黑衣,負於欄前,聽到聲音後便看向江明,一臉的柔和的笑著道:“無妨,求個心安而已。”


    江明怔了下,又看了一眼男子的位子,距離不算太遠,恐怕自己的一言一語,盡數被他聽了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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