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循也不含糊,就勢捏住了他的手腕,指尖順著玉邈腕側的經脈往上輕輕摩挲兩下,厚顏無恥地笑:“……怎麽,想我啦?”


    玉邈這種程度的曖昧動作,在江循看來是實打實的報複。


    三月的清談春會,自己與他擦肩而過時,曾悄悄往他袖口中塞了一張折得嚴嚴實實的手絹。隨後,江循偷眼觀察看了他很多次,發現他伸手入袖了很多次,似乎很在意上麵是什麽,無奈周圍人多,他始終找不到機會看。


    ……那張手帕裏的確有留言,隻是內容略有點欠揍。


    “玉九,想知道我要對你說什麽嗎?那就來見我,我當麵跟你說,哈哈哈。”


    江循腦補過玉邈好容易等到半夜無人的時候展開手帕,看到這樣的垃圾話時氣得咬牙切齒的表情,為此還心情愉悅了很久。


    ……所以現在被他逮住,算是現世報嗎?


    不過,江循的臉皮厚度可是杠杠的,即使被對方圈在了懷裏,他還是仗著宮異和亂雪就在不遠處這個既定事實,放肆地朝後一倒,靠在玉邈懷裏,低聲道:“看來本公子最近魅力見漲?”


    江循的聲道自帶一種溫軟養人的暖意,而壓低之後出來的效果則更多是色氣逼人,落在耳裏酥□□癢的。江循正滿意自己沒有吃虧,就感覺腰間那隻手極有技巧地收緊了:“秦公子的確魅力出眾。聽說最近正在談親議婚?敢問進展如何了?”


    江循:“……”


    怎麽感覺這人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咳嗽了一聲,才感覺耳朵癢麻滾燙,許是玉邈貼得太近的緣故,江循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對著那近在咫尺的細長白皙的手指,玉邈微微一笑,無聲地輕吻了上去。


    一抹微熱的柔軟的接觸,讓江循止不住打了個顫,扭頭去看,卻發現玉邈一臉的正直,一時間恍惚了一下。


    錯覺?


    敘舊太久易生變,更何況江循還記得蛇娘娘今夜會來山陰村吃它的豪華自助,便有點不舍地從他懷裏掙出來:“別蹭別蹭,怪癢的。玉家主早於我們前來,可有調查到什麽事情嗎?”


    事關除妖,玉邈也不再玩笑,整肅了麵容,道:“隨我們來。”


    玉邈和江循在前,亂雪眼睛亮亮地牽著宮異的衣袖在後,四人進入了村口附近的一間平房。


    這是村人專門為玉邈和宮異騰掃出來,給這兩位除妖“仙人”的臨時居所。


    這農家小院毫無特殊之處,沒有靈力結界之類會引起妖魔懷疑的東西。三間草房,一方小院,院裏圈著雞鴨,還飼養著一頭豬,它們似有不祥的預感,在圈籠裏躁動不安,翅羽撲閃,蹄聲紛亂。


    在持續不斷的騷動聲中,玉邈把先前調查到的信息統統告知了江循,具體內容與熊孩子之前說的無甚出入。在一些山陰村人眼中,蛇娘娘是神仙,是庇佑他們的山神,向她獻祭以保平安,是村人應當應分的。但是家裏有子有女的,幾乎是談蛇色變,誰肯輕易把自己的子嗣喂蛇去?那前些日子,被妖邪上身、扼死自己的胡大娘便是後者。


    江循聽得心中生疑:“既然如此,山陽村人怎麽一點兒事情都沒有?兩地相距如此之近,沒道理那蛇娘娘會專揀著山陰村*害吧?”


    聽了他的問題,宮異蠻嫌棄地瞥了江循一眼,答:“可那妖物偏就盯上了山陰村,有什麽辦法。我白天前來的時候還問了山陽村人,可他們一點都不願同山陰人扯上關係。哼,山野刁民,真是半分禮數都沒有。我問多了他們還不高興。”


    ……江循明白了,為何今天自己和亂雪向山陽村老者們問詢情況的時候,他們會那般冷淡。


    有宮異這種拉仇恨神器在,玉邈出來辦事也不易啊。


    玉邈望了插嘴的宮異一眼,他立刻止了話頭,猶自不甘心地低哼了一聲,對玉邈道:“……現在我們有四個人了,我來守村口,你們三個守村尾,觀清你總沒有意見了吧?”


    玉邈斷然拒絕:“不行。你跟我出來,我必須護你周全。”


    宮異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今年已經十五了!凡事總要獨當一麵!時時處處被你庇護著,怎麽可能振興宮家!”


    玉邈冷淡道:“原則問題,不行就是不行。”


    江循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出來打了圓場:“這樣吧,我跟亂雪去村尾。你同玉家主守著村口。兩人行動總能安全些。……村尾怎麽走?”


    玉邈臉色一陰。


    宮異剛想說些什麽,玉邈就打斷了他的話:“履冰,你既然如此想獨當一麵,那我便給你一次機會。你帶著亂雪去守村尾。一切由你說了算,但決不可冒進,若發現妖魔影蹤,先放它進來,再以靈識與我溝通,雙麵夾擊,勝算才大,你可知道?”


    ……玉九你的原則呢?被吃了嗎?


    宮異有了離開玉邈單獨行動的機會,自然是歡欣鼓舞,滿口答應,拖著亂雪踏出小院前,還不忘回頭道:“觀清,暫時委屈你和秦牧同處一室啊。”


    江循:“……”


    ——不好意思,這個偽君子一點都不委屈,反倒是被他趕走還感恩戴德的你比較委屈啊。


    屋裏瞬間從四個人變成了兩個人,江循倒也沒什麽不適應的,往炕上一坐,盤著腿與玉邈繼續探討蛇娘娘的事情:“我說玉九,你有沒有覺得這妖物蹊蹺得很?去年才來此地,逼迫村民獻祭於它,又隻選擇一方小村殘害,半分也不惹人注目,怎麽偏偏今年就大張旗鼓起來,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此地有妖。”


    江循在看到此案時,心中便生了疑竇。


    按理說,從去年到現在,這蛇娘娘的行事,與一般妖魔無異。村人們純樸膽小,害怕,更怕會因此耽擱生計,隻要妖魔不大開殺戒,他們自然會隱忍不言。但今年剛開春,它便一改常態,還不等祭祀的日子到來,便帶領群蛇,搶走一名男童,害死一條人命,惹得山陰村內人心惶惶,生怕那妖魔犯了狂性,要屠殺整村,不得已才將此事原原本本報至官府,引起了兩家仙派注意。


    好像……這蛇娘娘是在刻意搞事情,引仙派之人前來此地。


    當然,江循也不會把自己的假想當真,事情也許根本沒那麽複雜,保不齊是那蛇娘娘胃口大了、自己作死也難說。


    對於江循的疑慮,玉邈頷首表示讚同。但他顯然對另一件事情更加關心:“你現在的修為怎麽樣了?”


    江循就知道此事瞞不過玉邈的眼睛,自從回了漁陽之後,他就一直在壓抑控製自己的靈力,常人看來,自己不過處在剛剛突破金丹後期的階段,隻有玉邈知道他真正的身體狀況。


    先進朱墟,後入西延山,經曆兩次生不如死的燥熱後,現在的江循早有升任仙班之資,但是,他無法向外人解釋這般逆天的結果,在眾人眼裏,秦家公子是有天分的,但絕不至於到如此誇張的程度,自己也決不能暴露分毫。


    ……否則該如何向旁人解釋?


    難不成實話實說,是主角光環護體?


    江循現在就像是個暴發戶,有了一國庫的錢就是不敢往外花,這體驗真是酸爽至極,不過好歹還有個玉邈可以全心信賴。


    江循很是驕傲地拍拍胸口:“玉九,我現在已經可以罩著你了!隻要那蛇娘娘沒有成神,我就可以保證你全身而退!我……”


    江循的逼還沒來得及裝完,一陣風便鑽入了半開的窗戶,房間裏立時充滿了濃鬱的蛇腥氣。


    隻一個刹那,整個村落裏都響起了細碎的蛇行聲,吐信聲,還有令人牙磣的響尾聲,仿佛牆縫裏、泥土下、窗欞間,每條縫隙裏都有蛇在爬行,將粘滑惡心的蛇液留在每一處它們曾爬過的地方。在這樣的恐怖刺激之下,村內動物齊齊吠叫起來,雞飛狗跳,豬突牛奔,亂成了一團。


    江循呆愣三秒,一聲慘叫,轉頭就撲掛在了玉邈身上:“玉九有蛇蛇蛇怎麽這麽多啊啊啊啊啊!”


    玉邈:“……”


    江循手忙腳亂地從自己的丹宮裏摸出來一瓶雄黃,咬開布塞就劈頭蓋臉地糊了自己和玉邈一身:“快快快,幸虧我帶了好多雄黃!”


    玉邈:“……你不是能罩著我嗎?”


    江循心虛地捏著玉邈的肩膀,雙腳連著一下地都不敢:“我以為隻有一條……你怎麽不告訴我有這麽多啊。”


    玉邈看著眼前人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嘴角略有抽搐,強忍下一波笑意後,才用手輕扶住了江循的腰身,發力把他箍在自己懷裏:“那妖魔製造的幻聲而已。等著,它馬上就要來了。”


    江循雙腿盤在玉邈腰上,腦袋埋在玉邈懷裏作鴕鳥狀。


    玉邈來得早些,也尋訪過山陰村人,得知他們曾遭過兩次萬蛇齊行的幻聲騷擾,每次都是在蛇娘娘來前一刻鍾左右。第一次,村人被唬得不輕,慘叫連連,第二次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這第三次,大家也都麻木了,隻各自縮在被窩裏不肯出聲,生怕引起蛇娘娘注意。


    所以,玉邈根本沒能想到,整個農家小院裏,真的爬滿了色澤斑斕的蛇群,一道道縱橫交錯,蛇吻纏綿,一條蛇已經行到了半開的窗邊,對那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露出了尖利的管狀毒牙,口中透明的毒液滴滴落下,落在床側,嗒嗒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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