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四下一片寂靜。


    展枚沉默片刻,立即追問:“你買了嗎?”


    江循抬手撫撫胸口:“沒有。”末了,他還不失慶幸地補充了一句,“太貴了,買不起。”


    他身上並不是沒錢,隻是他不喜歡亂花錢,在現代江循就是個勤儉持家的好青年,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養父母的家境也算不得多好,他是傻了才會花一錠金去買一把扇子。


    他甚至連看那扇麵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生怕這是什麽套路,看了就得買,到時候就走不脫了。


    現在想來,他竟然陰差陽錯地逃過了一場算計。


    聽了江循的陳述,紀雲霰直接提出了疑問:“那也就是說,此事並非隻針對我殷家?”


    江循據實以答:“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來撞我時,身上隻揣著一把折扇。”


    這事著實蹊蹺,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這老頭抱著五把危險的魔物滿街亂兜,第一次撞上了殷家四公子,緊接著就撞到了自己,從小到大連“再來一瓶”都沒中過的江循,不認為這樣的小概率事件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江循莫名逃過一劫,正百味雜陳間,突然聽到玉邈冷冷來了一句:“算得你運氣好,若是再這般不小心,死了也是白死。”


    江循手動斜眼:裝什麽大尾巴狼?是誰叫我出去給買甜點的?


    玉邈卻不看他,表情難看得很,倒像是真生氣了似的。


    展枚知曉眼前這兩人不對盤,忍不住出聲製止:“行了,玉邈,你別講風涼話,秦牧他也是運氣好。”他認真捏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轉而向紀雲霰提議:“像這類事……不如叫焉和來罷。”


    紀雲霰揚眉:“他的傷已經養好了?”


    展枚點頭:“差不多。昨日我才同他通過一封書信。焉和說他落下太多功課了,需得補上,大概明日就會動身來這裏。”


    江循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展枚這種小小年紀就養成了老古板脾性的家夥,平時叫自己也是“秦牧”、“秦牧”,連名帶姓的,居然會親密地稱別人的字?


    他問阿牧:“這個‘焉和’你知道是誰嗎?”


    阿牧托腮:“唔……我記得!上穀樂氏次子,叫樂禮!”


    江循:“……fu/ck。”


    阿牧:“???”


    上穀樂氏!樂禮!樂焉和!


    他怎麽可能忘掉這個人?!


    那個對原書主角施行慘無人道的s/m的變態?!


    他剛開始還有意提防過姓樂的家夥,隻是這段時間來忙著適應環境,樂氏也一直沒有什麽特別的存在感,他也就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過活。


    敢情這個變態到現在才上線!


    江循的心思沒辦法集中了,滿腦子亂糟糟地跑馬,好半天才回了神。


    殷無堂再飛揚跋扈也隻是個小孩兒而已,看到堂弟的屍體,哪裏還鎮定得了,抱著江循止不住地抽泣,紀雲霰勸了半天,殷無堂什麽也聽不進去,就賴在江循的大腿邊不肯走。


    江循現在也煩亂得很。


    暫時不想樂禮的事情,照眼前這情況,他晚上是沒法跟玉邈睡一塊兒了,亂雪肯定又乖巧地蹲在秦秋門外守夜……


    思及此,他靈光一現,俯下身,掐著殷無堂的下巴逼他抬起頭來:“……跟我走。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雲霰姐,怎樣?”


    紀雲霰果然如江循所想拒絕了:“秦公子,無堂他隨時會有危險,那扇麵美人傳說隻害第一眼見到的人,但她魔性甚強,萬一她尋上門來,你獨自一人,難保你也會有危險。”


    江循淡定道:“那這樣,為保安全,我們和枚妹睡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阿牧:“……小循。→_→”


    江循:“講道理,你不能讓我在這種時候一個人睡。再說他也離不開我。”


    展枚倒對睡在一起這件事沒什麽意見,隻是耐心地糾正:“別那麽叫我。”


    紀雲霰與展枚是師姐弟,她對他自然更放心些,況且還有另一道保險在:“師兄……汝成他也在嗎?”


    展枚很是認真地答:“兄長此時應該在我居所屋頂飲酒。如果有妖邪膽敢靠近展氏居所,他必然能覺察到。”


    紀雲霰輕輕一哂,正準備安排下去,就聽玉邈在一邊涼颼颼地開了口:“展氏不安全,去我那裏。”


    他伸手去抓殷無堂,江循哪裏肯放手把這個護身符給他,一把把殷無堂護在自己身後,殷無堂也沒了白天那頤指氣使的勁兒,縮在江循身後,跟個小兔子似的紅著眼抽噎。


    展枚擺出一副就事論事的模樣,道:“玉邈,你的本事我知道,可……”


    玉邈很是冷靜:“你們展氏習骨鑄筋的本事自是一流,但擒魔捉鬼這種事,你有何經驗,懂得多少?”


    展枚愣了愣,答道:“……我兄長總還是了解一些的。”


    玉邈絕口不提展懿,而是淡然地偷換概念道:“我七歲時便隨兄長外出處理當年的紅楓村瘟疫,此事我比你更有經驗。”


    展枚望天,在內心做了個實力對比,隨即果斷反水:“……秦牧,他說得有理。”


    玉邈點點頭,幾乎是半提半抓著把殷無堂從江循身上扒下來,連看都不看江循一眼,道:“就不勞秦家公子費心了。”


    ……玉九你不要臉!媽的老子就想找個床伴你都要搶!你是人嗎?


    所幸殷無堂似乎認準了江循,嗚嗚嚕嚕地掙紮著來夠江循的手,江循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上去就捏住了他的手,柔聲安慰著,順便忙裏偷閑地瞪了玉邈一眼。


    沒想到,玉邈也瞄了他一眼,眸光裏含著的某種情緒叫江循愣了愣,像是有人在他心口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一指,說不上難受或是別的,就是有些古怪。


    當然這種情緒也很快消散了,說實在的,要不是有“兩家有世仇”這個設定做前提的話,江循其實也更偏向於跟玉邈住一起,現在有了殷無堂做媒介,倒也順理成章起來。


    紀雲霰見殷無堂恍恍惚惚的,若是強拉他去別處,對他反而不好,把他和江循分開,似乎也不合適,權衡之下,她試探著詢問:“如果你們二人不介意的話,不如……住在一起?”


    江循和玉邈很有默契地點下了頭,隨即各自把臉偏向一側。


    目送著江循帶著哆哆嗦嗦的殷無堂,跟在玉邈身後一路往玉家居所處去了,紀雲霰還不大放心,轉向展枚:“還是把你兄長……”


    展枚剛想開口,就聽得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紀家主找我何事?”


    伴隨著折扇輕搖的微微風響,展懿從陰影處晃出,手上的折扇合攏,啪地一聲在左手心叩響,他展顏一笑,帶著種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味道。


    紀雲霰招呼道:“師兄,來了多久了?”


    展懿的笑意是那種風流公子常有的,帶著股曖昧又挑逗的浪蕩勁兒:“嗯,聽了有一會兒了。我跟著他們便是,明天早上保證他們三個都全須全尾的。”


    不須紀雲霰多交代,他便尾隨著那遠遠的三個人影而去,路過紀雲霰身邊時,他正巧背對展枚,就衝紀雲霰眨了眨眼睛,眉眼間帶出一片桃花顏色。


    紀雲霰佯裝不見,自然地轉開視線。


    展懿也沒露出什麽沮喪神情,轉過頭來,大步而去。


    展枚望著展懿的背影,滿目欽慕,紀雲霰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歎了一聲。


    按理說,展枚和紀雲霰私底下可以以師姐弟相稱,隻是展枚不願讓人想起紀雲霰曾是展氏門徒,平白折了她的身份,不論何時都稱她“紀家主”,此刻也不例外:“紀家主,為何歎息?是放心不下我兄長?您是知道的,兄長是展氏建派以來靈根最強,天賦最高之人,由他保護殷無堂,絕不會有差池。”


    紀雲霰答:“師兄哪裏都好,就是心思不在正道上。”


    展枚有些疑惑:“正道?兄長隻是行事孟浪些,也不至於偏離正道吧?”


    紀雲霰低下頭,展枚一臉單純的不解,她抬手揉了揉展枚的頭發:“回去睡吧,注意安全,我去帶人查山。”


    展枚背著手,嚴肅道:“我也去。展氏既然在此,就有責任查出事情原委。”


    紀雲霰抬手掐了掐他的臉蛋,轉身朝白露殿方向走去,展枚抬手,很是肅然地摸摸被掐的地方,跟了過去。


    ……


    玉邈的居所江循來過不少次,裏裏外外早摸透了,於是他進來就熟門熟路地揀了板凳坐下,看著玉邈這個東道主怎麽招待客人。


    玉邈從櫃中取出一床被褥,往地上一放,對殷無堂言簡意賅道:“你的。”


    ……喂,你們玉家對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誤解?


    殷無堂哪裏敢挑三揀四,他給嚇得不輕,隻知道看江循,江循示意他睡,他才和衣鑽進被子裏,但看情況,他這一夜是注定睡不好了。


    眼看著他簡單粗暴地安排了殷無堂的住處,江循指著自己:“我呢?”


    玉邈鋪開床,背對著他道:“我隻有一床被褥。”


    臥槽這意思是讓我走?


    江循正準備耍賴,就見玉邈坐上床,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上來。”


    江循:“……”


    見江循猶豫,玉邈便也不強求:“要麽跟殷無堂一起睡地上,要麽回去自己睡。”


    江循二話不說,果斷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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