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節 麵對現實


    夜色之中,中南海官邸區寂靜無聲,不過沈斌知道黑暗處很多雙眼睛在盯著他。沈斌通過值班警衛通知了一下,不大一會兒,瞿輝的警衛員跑了過來,把沈斌引領了進去。


    客廳中,瞿輝穿著睡衣,腳蹬一雙布藝拖鞋,頗為吃驚的看著沈斌。


    “你小子怎麽跟鬼一樣,什麽時候來京的?”瞿輝吃驚的問道。


    沈斌看了看瞿輝,揚了揚手裏的禮包,“嫂子呢,我嶽母給她帶的補品。”


    瞿輝皺了皺眉頭,“我說你小子跟我在一起就別提你嶽父嶽母,不然就老老實實喊一聲叔。奶奶地,跟你交朋友輩份都跟著跌。你嫂子去北戴河了,把東西交給小玉吧。”瞿輝說著,讓保潔員小玉把禮品拿走。


    瞿輝讓沈斌就坐,沈斌卻指了指小客廳。瞿輝一怔,知道有機密的事情要談,兩人走了進去。


    房門一關,瞿輝奇怪的問道,“怎麽,又嘬啥幺蛾子了?”


    “瞿大哥,範一舟的案子~落實了。”沈斌鄭重說道。


    瞿輝一愣,吃驚的睜大了眼,“找到證據了?”


    “嗯,整條線全部拿下。為了不驚動範一舟,南湖和三亞那邊還沒開始動手。另外,因為牽扯到幾個省部級大員,也需要中央定奪。”


    瞿輝微微一怔,這麽重大的案子,竟然沒有進行常委通報?瞿輝看著沈斌疑惑的問道。


    “沈斌,是你嶽父讓你來的吧?”


    沈斌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嶽父說田主席要求對範一舟進行秘密處置,所以,讓我來聽聽您的意見。”


    瞿輝目光深邃的點了下頭,“嗯,振文主席這樣做,確實在為浩然考慮。沈斌,這件事,援朝總理通知浩然了沒有?”


    沈斌苦澀的說道,“這麽說吧,通知人和執行人都可能是我。”


    瞿輝一愣,“你?”


    “我向總部申請執行前要跟方哥談談,沒想到中央準備秘密執行,所以這個任務又落到了調查組身上。”沈斌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道。


    瞿輝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以沈斌和方浩然的關係,他不明白謝援朝為何讓沈斌去執行這個任務。讓友情去割舍親情,關係再好也會在心中留下陰影。瞿輝略一沉思,馬上明白了謝援朝的想法。瞿輝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他不否認韓波也是個優秀的政治官員。但在內心的天枰上,瞿輝依然偏向方浩然,他不希望看到沈斌和方浩然出現決裂的一幕。別看沈斌目前隻是個廳級官員,但瞿輝相信他的潛力,絕對能影響到幾年後的競爭。


    “沈斌,你打算什麽時候與浩然見麵?”瞿輝抬頭看著沈斌。


    “明天上午,隻要做通了老方的工作,立即進行全麵收網。”


    “那浩然要是不同意呢?”


    “呃~不會吧,我相信方哥的覺悟。”沈斌愕然的說道。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方浩然不同意實施抓捕,恐怕潘瑞親自出馬都沒用。這一點,沈斌還真沒仔細考慮過。


    瞿輝臉上的肌肉動了動,輕聲說道,“沈斌,人都是有感情的,日前我與浩然見麵時,他還向我顯擺要當爺爺了。此事如果放在幾年前,他無能為力也就罷了。但是現在,浩然完全有能力保住範一舟。雖說這是一種體製弊端,卻從未有人針對此事提出過不同意見。說句實話,包括我在內,都有私心。”


    沈斌想起了他與嶽父之間的對話,或許方浩然也會向謝援朝那樣,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範一舟。其實瞿輝很明白,田振文要求秘密處置,就是給方浩然留了一個方便權宜。


    “瞿大哥,老方真要是不忍心,隻要能消除對國家的危害,他可以自行處理。”沈斌輕聲說道。


    瞿輝看了看沈斌,伸手拍了拍肩膀,“老弟啊,你還是沒看透。田振文讓秘密處置,這個範一舟,必須得死。”


    沈斌一怔,“瞿大哥,有話你說明白點好不好。我發現你們怎麽年紀越大,活的越黑暗,就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


    瞿輝瞪著沈斌,“用最直白的話說,你嶽父那個老東西,根本是個害人精。這件事,他不該把我牽連進去。”


    沈斌迷惑的撓了撓頭,“我說瞿大哥,那可是我嶽父,留點麵子好不好。”


    “沈斌,這裏就你我二人,咱老兄少弟不必掖著藏著。你現在也算是體製內的中級大員,有些事情也該知道一下。”瞿輝說著,指了指沙發,那意思坐下說。


    兩人入座,瞿輝認真的說道,“沈斌,在政治上,每一句話你都要從兩方麵去分析。就拿範一舟這事來說,如果公開處理,或許他罪不至死。但是私下處理,此人必須消失。”


    沈斌一愣,“這是為什麽?”


    “沈斌,中國的體製高層中,存在一種政治潔癖。浩然和韓波被列為接班選項,他倆的任何汙點都會造成政治影響。秘密處理對浩然前程來說是件好事,可以不在政治局進行通報。但反過來說,這就斷了範一舟生存的希望。他必須要在這個世界消失,才能抹去對方家存留的汙點。假如浩然看重親情,為了女兒和子孫的幸福留下範一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留下了政治汙點?”沈斌茫然的說道。


    瞿輝搖了搖頭,“這意味著,他放棄了一把手的競爭。甚至說,整個安係也將隨著他沒落。政治鬥爭非常殘酷,權利的平衡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這方麵,南湖的廖係,就是個深刻的例子。”


    沈斌心中一動,瞿輝的話仿佛撥開了一片迷霧,讓他看清了事情的本質。沈斌沒想到範一舟的事情,竟然在高層之中成了一步妙棋。他和範一舟,都成了棋盤中的棋子。


    瞿輝歎息一聲接著說道,“要麽說你嶽父是頭老狐狸,他讓你來找我,就是要斷除浩然心中那一絲親情。”


    沈斌點了點頭,“看來還是我嶽父心地善良,不想讓方哥放棄競爭。”


    “放屁,別把你嶽父想的這麽高尚,他的心比我還黑。”瞿輝瞪眼說道。


    “我說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那是孩子他姥爺。”沈斌苦悶的說道。


    瞿輝側了側身,“臭小子,你聽著,謝援朝是不想讓安係跨的這麽快。今後幾年他執掌國印,必須要有平衡韓波的力量他才能左右逢源。如果浩然現在就自背汙點放棄競爭,今後的五年,中高層幹部恨不能削尖腦袋去投靠韓係。到時候,頭疼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那位老丈人。”瞿輝翻了個白眼說道。


    “那要是方哥真要是為女兒著想,恐怕你也改變不了什麽。”沈斌說道。


    “不,你嶽父讓我出麵,就是要阻止他這麽做。因為我不但代表著廣大的安係,還代表著望月閣。除非浩然為了家庭放棄自己的政治理想,但他絕不是那樣的人。”


    沈斌揉了揉印堂,“太累了,真是活得太累了。就這麽大點的屁事,一個漩渦套著一個漩渦,我說你們這些大佬至於這樣嗎。”


    “沒辦法,這就是政治。民眾覺得很輕鬆,但是沒這個腦子,進來也是個死。要麽說選拔領導人要從基層一步步磨練和淘汰,百煉成鋼之後才能走上大位。”


    沈斌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他真不願意再去想這些複雜的事情。如果讓他天天活在這麽勾心鬥角的生活中,沈斌覺得自己肯定會崩潰。


    瞿輝送走了沈斌,他已經決定明日與沈斌一同前往方浩然那裏。瞿輝不但要阻止方浩然保護範一舟,更深一層原因,就是不想看到沈斌和方浩然之間出現不可調和的矛盾。瞿輝這樣做不光是私人感情,更是為了將來得到謝係的助力。


    次日上午,瞿輝的專車緩緩開出中南海。瞿輝跟方浩然打了電話,沈斌昨晚住在謝家,與瞿輝一同乘車前往發改委。兩個人心情沉重,都不想再說什麽。昨晚沈斌給總部做了詳細匯報,潘瑞也接到了總理指示。既然是秘密處置,總部把範一舟的檔案列入了絕對機密。至於執行者,當然要落到沈斌身上。這不光是總部的意思,更是謝援朝的秘密指示。


    國家發改委辦公大樓,方浩然站在辦公室辦門口,遠遠的迎接著瞿輝的到來。看到沈斌的身影,方浩然不禁一怔。


    瞿輝與方浩然握了握手,方浩然看著沈斌微笑著問道,“你小子怎麽來了,居然還坐副總理的專車,不怕別人說閑話啊。”


    “方哥,這次回京,我可是專門來看望您的。”沈斌訕笑著說道。


    方浩然欣慰的點了點頭,“還不錯,這個看望,我可是等了很久了。”方浩然一語雙關的說道。


    眾人說笑著走進辦公室,陪同迎接的幾名發改委大員和秘書韓偉也親熱的跟沈斌打著招呼。


    瞿輝看了看眾人,微笑著說道,“我說幾位,你們該忙啥忙啥,我跟浩然談點私事。”


    眾人一聽,紛紛客套著告辭離開辦公室。韓偉擺好茶具果盤,走出去把房門輕輕帶上。


    方浩然看著二人,微微笑道,“怎麽,你們倆不是來蹭飯的。”


    瞿輝看了看沈斌,微微歎息一聲,“沈斌,你來說吧。”


    沈斌打開了手提電腦,按了幾個按鍵,轉過去對著方浩然,“方哥,您先看看,看完之後您就明白了。”


    方浩然一愣,拉過電腦仔細的看了起來。方浩然的表情迅速由晴轉陰,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方浩然‘啪’的一下扣上了電腦,“混賬,簡直是混賬東西。”方浩然額頭上的青筋冒出,握緊拳頭的右手微微顫抖著。


    瞿輝咳嗽了一聲,微微探身勸道,“浩然,你先冷靜,這種事情的出現,也不是你的責任。”


    方浩然目光一冷,看著瞿輝問道,“怎麽,已經向常委通報了?”


    瞿輝微微搖了搖頭,“沒有通報,振文主席和援朝總理的意見,是秘密處理。”


    方浩然站起身,微微一晃,怒視著沈斌問道,“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方浩然這才明白觀察集團與風之行的鬥爭,不是行業競爭,而是為了破獲他的女婿。


    “方哥,在沒證據之前,我不便~!”


    “不!你是沒把我當朋友!沈斌,從漢陽到現在,我從來都沒對你懷疑過。信任,不是說在嘴上,而是放在心裏。現在悅兒有了身孕,你卻來告訴我她丈夫是間諜。沈斌,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方浩然微微顫抖著說道。


    “方哥,您別激動,如果沒有證據,就算我說出來,恐怕您更難處理。”


    “不必說了,看樣子這個執行者,也是你了。”方浩然臉色發青的問道。


    沈斌剛要說話,瞿輝搶先說道,“浩然,沈斌隻是怕你傷心,專門來看你的。具體的執行~援朝總理指定我來處理。”


    方浩然一愣,看了看沈斌,又看了看瞿輝,身子一軟坐在了沙發上。方浩然有點失神,默默的低下了頭。這個突然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方浩然不在乎範一舟,但是他擔心自己的女兒。這兩天女兒和女婿的恩愛他都看在眼裏,方浩然真不知道女兒得知丈夫是間諜之後,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特別是方悅有了範一舟的骨肉,方浩然的心中極其矛盾。


    瞿輝悄悄給沈斌遞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沈斌擔心的看著方浩然,從他倆認識的那一天起,從未見過方浩然出現這幅表情。


    方浩然沉默了大約一分鍾,抬起頭看著瞿輝,“瞿副總理,我想~還是我親自來處置吧。家醜不可外揚,再者說~悅兒懷了他的孩子。”


    瞿輝眉頭微皺,看著沈斌說道,“沈斌,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浩然單獨談談。”


    沈斌點頭站起來,擔心的看著方浩然,“方哥,您別太傷心,我先出去一下,你們慢慢談。”


    方浩然苦澀的擺了擺手,沈斌看了瞿輝一眼,轉身走了出去。瞿輝看著房門關係,沒有說什麽,而是拿出手機按下了望月閣的專線。


    房門外,沈斌來到對麵的秘書室,韓偉熱情的把沈斌拉到沙發旁。


    “斌哥,這次準備在北京住幾天?咱們約個時間吃頓飯。西丹的莊碧輝也調北京來了,他可是一直念叨著您呢。說是您回北京的時候,一定讓我通知他一聲。”


    沈斌一怔,“哦,老莊也來北京了?什麽單位。”


    “財政部紀檢辦,以前是跟著閆旭,現在跟著他老子混了。”韓偉笑道。


    沈斌點了點頭,“這次就算了,下次回來大家一起坐坐。南湖那邊事情不少,我的趕緊回去。”


    韓偉臉色顯出一絲失望,點頭說道,“那好吧,下次來您可要給個機會。”


    沈斌笑了笑,點頭說道,“放心,到時候我來做東。韓偉,你去忙吧,我想打個私密電話。”


    “好的,這個辦公室就歸您了。我在外麵,有事您招呼一聲就行。”


    沈斌點了點頭,看著韓偉走出房門,沈斌心情沉重的歎息了一聲。他不是要打什麽電話,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沈斌不知道方浩然會怎麽選擇,特別是緝拿範一舟的那一刻,沈斌擔心方浩然會不會臨時改變決定。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大約一個多小時,韓偉輕輕敲了敲房門,“斌哥,瞿副總理請您過去。”


    沈斌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向外走去。沈斌來到方浩然的辦公室,與一個小時前相比,方浩然和瞿輝的麵色都有點發青。兩個人本著臉,看樣子是經過了一番爭吵。


    沈斌看了看瞿輝,沒有說話。瞿輝歎息一聲,雙手一撐扶手站了起來。


    “走吧,去方家帶人。”


    “等等!”方浩然忽然說道。


    瞿輝一愣,沈斌更是心中一緊,擔心的看著方浩然。


    “我跟你們一起去,老李不在家,我這個當父親的,也要跟女兒好好談談。”方浩然目光發直,茫然的說道。


    “浩然,你還是別去了,有我和沈斌在,小悅丫頭不會出事的。”瞿輝輕聲勸道。


    沈斌看了看方浩然,帶著一絲尷尬說道,“要不然,您打電話把範一舟約過來,我們在這等著,您回家去和悅兒談談。”


    沈斌不願意當著方悅的麵帶走範一舟,哪怕他不出麵由瞿輝的警衛來執行,沈斌也不想看到方悅傷心的樣子。


    方浩然目光一冷,“不必!既然要斷,就斷的徹底一點。當著小悅的麵,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人是鬼。我相信,我們方家的孩子還不是這麽軟弱,再艱難的困苦,我們父女也能挺過去。”


    聽到這句話沈斌心中一顫,他忽然感覺,此時方浩然的聲音竟然是如此的陌生。那犀利的眼神,仿佛一點一點切割著多年的友誼。


    瞿輝無奈的搖了搖頭,示意沈斌不必再勸,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三個人走出了辦公室,韓偉吃驚的發現每個人的表情,冷的恨不能結成冰。方浩然吩咐警衛長周少兵親自開車,一行人向方府奔去。


    方浩然的家中,範一舟正竭盡所能的哄著方悅開心。南湖方麵已經封鎖了消息,範一舟不知道陳果和夏俊輝情況如何,心理急的跟貓撓的似的。他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方浩然身上。


    樓下傳來一陣響動,保姆在樓下喊道,“大小姐,首長來了,請您下來一趟。”


    方悅一愣,“我爸怎麽這時候回來,一舟,估計是有什麽好消息。走,下去看看。”方悅說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範一舟手裏還拿著一本育兒知識,走到書櫥旁放好。範一舟正準備下樓,隨意的看了一眼窗外。就這一眼,範一舟不禁一愣,他發現樓下院子裏站著好幾個陌生的武警。而且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把手放在槍套上。


    範一舟腦子一懵,這種場景在夢中出現過多次,他不敢想象這是真的。範一舟咽了咽口水,從二樓仔細看了看周圍情況。範一舟臉色變了,這裏可是政治局委員的家,如果不是出現重大事情,絕不會有人持槍站在外麵。而且,這些人都不是方浩然的警衛,範一舟馬上明白意味著什麽。


    範一舟冷汗冒了下來,暗暗咬了咬牙,他沒有走向樓下,而是悄悄的向方浩然的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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