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節 假戲真情


    盛大的兩會落下帷幕,預示著新一屆領導班子開始主政。中國的體製與國外不同,自建國以來一直傳承以老帶新的搭配方式。從這一屆搭配來看,謝援朝會成為以老帶新扶持方韓政局的過度人選。


    中南海紫光閣,新當選的總理謝援朝與副總理瞿輝並排而坐。兩個人交情不錯,謝援朝很滿意瞿輝來做他的副手。


    對於這一屆領導班子的更換,謝援朝很清楚安致遠與田振文的深謀遠慮。以瞿輝的資曆,完全可以進駐書記處獨當一麵。安致遠讓他放下身架來府院擔任副職,也是為將來布下先手。在兩會之前的政治局會議上,方浩然與韓波職務任命提案可不是現在的位置。


    最早何作義提出,讓兩人各自擔任一屆大省書記,下一屆之後按部就班踏入核心領域。但是,何作義的提議遭到安致遠與田振文聯合反對。安致遠已經七十露頭,田振文也六十掛五,假如按部就班的培養接班人,兩位核心都害怕會出現變故。所以,田振文提出破格任用的大戰略。安田兩係遙呼相應,何作義與其他派係根本無法阻擋。


    田振文利用主席的身份之便,直接把韓波擺放在中組部這個重要位置之上。田振文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讓韓波在任期內全國考察幹部,培養自己的政治體係。針對田振文的排兵布陣,安致遠當然不會按兵不動。


    安致遠知道謝援朝與方浩然關係還算不錯,如今方浩然已經獨當一麵,並且是府院黨組核心成員。加上瞿輝的入主,三個人完全可以把持住府院行政大權。如果說韓波的職位是從戰略上放眼未來,那麽方浩然與瞿輝的府院組合,則是從實際出發占領政治高地。


    瞿輝品了口茶,看著謝援朝說道,“老謝,沈斌這臭小子,應該找過你了吧。怎麽樣,他要回南城的想法,你同意不同意?”


    謝援朝微微一笑,“老瞿,別看我是他的嶽父,可是這小子什麽事都不跟我說。他現在啊,跟你走的比我近。”


    “你少裝糊塗,這個壞人我可不當。”瞿輝哼聲說道。


    瞿輝心裏很明白,隨著謝援朝地位的變化,沈斌這枚棋子的分量越來越重。方浩然與韓波都提出把沈斌調到身邊,如果瞿輝同意把沈斌調往南城,那方浩然與韓波那邊就會落下埋怨。所以,他才來試探謝援朝的口風。


    謝援朝沉思了一下,“老瞿,我覺得沈斌回南城挺好。現在不比以前,以前他再怎麽胡鬧上麵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從今後,如果他留在北京,勢必要被迫做出選擇。”


    瞿輝微微歎息了一聲,“是啊,沈斌這小子職務不大,但是身後所代表的勢力可不小。別的不說,他要是公開支持某一方,你這個當嶽父的總會偏偏心吧。”


    謝援朝擔心的就是這一點。這麽多年謝援朝低調行事,在中央不選邊不占位,這才得到眾人的擁護。如今坐上了總理大位,甚至會成為下一屆的過度掌印。謝援朝現在要是選邊,那將是另外一方的一場噩夢。不過謝援朝也明白,一旦他支持了一方,另外一方不管是安致遠還是田振文,都能將他打入地獄。


    政治鬥爭不是兒戲,越到高層風險越大。就拿何作義來說,以前是鐵杆的莫係人馬。但自從當選總理之後,何作義非常聰明,寧可公開的自立山頭也不把自己捆綁在田振文身上。何作義這種保持中立的作法,反而保全了他的政治生命。如若不然,安致遠決不允許出現黨政聯手,來對抗他軍權的局麵。當年莫章生與龐漢安致遠,就因為三權分立才能穩定天下。如果安致遠與其中任何一方聯手,隻能逼迫另外一方先滅掉他。何作義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從田係中獨立出來。周而複始,現在開始輪到謝援朝了。


    沈斌並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會讓核心大員們如此操心。在檔案裏,沈斌的年齡已經四十有餘。這個年齡段,正是官場上的黃金時期。不過沈斌已經厭倦了這種明爭暗鬥,這些年來他見慣了與自己年齡職務不相符的政治紛爭,說來說去也就是‘權’與‘利’的較量。


    明天就是沈斌返回嶺西的日子,雖然打著韓波的旗號來北京,不過這些天沈斌很少與韓波見麵。韓波非常忙碌,不但要參加會議研討,還要拜訪一些卸任的老同誌。現在任命決議已經公告,韓波直接留任北京,沈斌與劉封則需要回嶺西複命。


    當晚,方浩然把沈斌約到了家裏,一來是給沈斌送行,二來方浩然也想讓沈斌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方浩然的家中,夫人李麗親手做了幾道家鄉菜,連女兒方悅也從英國返回國內。自從方悅退出演藝圈之後,以遊玩的方式走遍西歐各國。兩年前,方悅終於沉下心來,在方浩然的幫助之下以自讀形式進入劍橋求學。幾年不見,方悅出落的如熟透的櫻桃,不但沒有失去明星範,還帶有一種成熟的味道。


    客廳之中歡聲笑語,方浩然不但請了沈斌,還有幾位老熟人在座。苗稼祥,朱長青,陳家年等都從蘇省趕了過來。黃維當然也不例外,他現在可是方浩然在發改委的得力幹將。


    方浩然官運亨通,這些當年的下屬當然要來祝賀。而且,自從孔慶輝當了省長之後,苗稼祥他們的地位也隨之變動。苗稼祥於兩年前接替了因**落馬的夏東市市委書記,朱長青更是在孔慶輝的暗助之下,成為蘇省公安廳副廳長兼南城市局局長。倒是陳家年,這幾年一直苦苦經營著西丹沒有變動。


    李麗與黃維張羅著擺好了酒菜,讓方悅喊眾人上桌。看著女兒來請,方浩然笑著站了起來,“咱們老哥幾個,還是邊吃邊聊。今天都是夫人做的菜,誰都不許說不好吃。”


    “菜無所謂,酒得喝好,今晚誰也不許耍滑。”苗稼祥爽朗的笑道。


    眾人紛紛起身走向餐廳,方悅站在客廳中沒有離開,目光一直盯著沈斌。


    沈斌走在最後,看到方悅的目光,沈斌沒有回避,微笑著點了點頭,“悅兒,現在已經成了大姑娘了,有男朋友了吧?”


    “沈哥,就這麽想把我嫁出去啊。怎麽,還怕我暗戀你?”方悅嫵媚的笑道。


    沈斌嗬嗬一笑,“老了,已經脫離被別人暗戀的範疇。”


    “怎麽會,現在的你,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男人如酒,越老越香。”


    “是嗎,我就當你是在誇我。”沈斌微微一笑,趕緊向餐廳走去。


    看著沈斌慌張離去的身影,方悅嘴角彎起一道弧線。這幾年來,方悅居然發現她所認識的男孩子,沒有一個能超過沈斌的。方悅指的不是外表,而是沈斌身上那種令女人心動的霸氣。


    酒桌上眾人舉杯暢飲,沈斌仿佛回到了在漢陽的日子。那時候,他們最大的敵人就是縣委書記張新華,沒人能想到十幾年之後,方浩然會成為高高在上的中央領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雖說是老友聚會,也免不了談到政治。


    方浩然目光首先落到了陳家年身上,“老陳,這幾年你一直扛著西丹這杆政改大旗,我非常感激。來,我敬你一杯。”方浩然鄭重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方浩然與陳家年之間有個秘密,這個秘密包括苗稼祥都不知道。孔慶輝接任省長之後,並非不想提拔陳家年,而是方浩然阻止了孔慶輝這種想法。別看方浩然離開西丹進入發改委,但是如果西丹政改在他走後出現問題,責任依然會落到方浩然的頭上。所以,方浩然懇請陳家年安心留下來,幫他穩定住西丹。現在方浩然成功上位,他也該回報一下這位老搭檔了。


    方浩然讓女兒替他給陳家年斟滿酒,看了看眾人,對陳家年溫和的問道。


    “老陳,你在正廳這個位置上留守了好幾年,有沒有動一動的想法?”


    陳家年一怔,恭敬的看著方浩然,“方主任,一切聽您的安排。”


    “好!既然你沒什麽意見,那我可就替你做主了。”方浩然爽朗的說道。


    苗稼祥哈哈一笑,“老方,老陳這幾年低調的很,你可得給他安排個好位置。”


    沈斌笑了笑,這些老哥們之中,唯有他與苗稼祥敢對方浩然直呼其名。其他人雖然也是鐵杆的方係,但是在方浩然麵前,他們深深感到那股巨大的官威。除了官稱,沒人會再喊‘老方’。


    方浩然看了看眾人,在這些老部下麵前他沒有隱瞞,“老陳,今天謝總理說辦公廳還空缺一名副秘書長,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我向他推薦了你來擔當,如果你沒意見,明天的府院黨組會議上,我將正式提出來。”


    陳家年激動的臉色泛起了紅暈,國務院辦公廳副秘書長雖說還是副部級,但是接觸的都是國家級領導人。與在地方上提升個常務副省長相比,這可是天壤之別。別看方浩然在西丹的時候就已經是單列城市,市委書記享受副部級待遇。但是方浩然走後,陳家年這個副省待遇已經跌落到穀底。如若能在府院做個跳板,陳家年相信下一步會有更大的重任落到他的肩膀上。


    陳家年舉起酒杯,“方主任,多年前咱們是老搭檔,現在您可是國家領導。該怎麽安排,我一切聽您的。”陳家年激動的說道。


    方浩然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苗稼祥,“老苗,你這個半路撿漏的市委書記,也幹了有兩年多了吧。”


    苗稼祥一愣,眼神頓時亮了起來,“怎麽,也要給我動一動?”


    沈斌哈哈笑道,“方哥,老苗可是實在人,你不給他都得跟你要。”


    “去你的,你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苗镓祥不好意思的在桌子底下踢了沈斌一腳。


    方浩然嗬嗬一笑,“我可不奪別人之功,是孔省長向上麵推薦的你。廖一凡主席在南湖主政多年,那邊年年發生水患。慶輝省長與廖主席關係很近,向他推薦了你這位治水專家。謝總理也沒意見,今天順便把這事向我透露了一下。老苗啊,下一步你可就是南湖的副省長了。別忘了謝總理是水利部出來的人,把水利工程搞好,他會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黃維高興的說道,“苗書記,南湖可是我的老家,以後回家祭祖的時候您可得多照顧點。”


    苗稼祥咧著嘴開心的笑道,“沒想到咱老苗也要跨入省部級大員行列,當初在鳳山的時候,我連當個市長的夢都不敢做。”


    在眾人的歡笑當中,朱長青不免有點失落。他是公安係統內幹部,況且才提到副廳不久,朱長青明白不可能再給自己換位置。


    方悅吃著米飯看著眾人,忽然插話說道,“爸,沈斌大哥是不是也要提升了?”


    不待眾人開口,沈斌趕緊擺手說道,“我這種小級別還不勞方哥麻煩,回南城之後,孔省長怎麽也得給我弄個副廳吧~!”


    “回南城?”苗稼祥等人一愣,疑惑的看著方浩然。


    沈斌現在可不是級別大小的問題,而是他嶽父身為國家行政首腦,眾人覺得方浩然怎麽也應該把沈斌留在身邊才對。


    方浩然看了方悅一眼,溫怒的說道,“別沒大沒小,以後你得改口喊沈叔。”


    沈斌笑了笑,“無所謂,反正都喊了這麽多年了。方哥,我回南城,你不會怪我吧?”沈斌略帶歉意的看著方浩然。


    方浩然微微歎息一聲,“我現在有點後悔,當初就不該把你放給韓波。你小子重義氣,三句好話就能讓你把心掏出來。算了,我知道留在這裏你也很為難。不過,這件事你最好還是跟謝總理商量一下,相信他會給你一個合適的選擇。”


    沈斌點了點頭,“我現在身份有點特殊,走到哪裏都離不開嶽父的光環。在別人眼裏或許是個好事,我倒覺得是個枷鎖。如果沒有這個枷鎖,我還真想大展一番手腳。”沈斌無奈的說道。


    方悅微微一哼,“切,這還不容易,離婚不就得了。”


    方浩然把眼一瞪,“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吃完趕緊上樓去。”


    方悅不服的撇了撇嘴,低頭扒著米飯。小小的插曲讓酒桌上出現短暫的尷尬,黃維趕緊舉起酒杯,改變了酒桌上的話題。


    晚宴之後,沈斌看出方浩然還要單獨與陳家年說些事,借口明日早走,提前離開了方家。


    黃維把沈斌送到院外,有點傷感的看著沈斌,“沈斌,真希望咱們還能一起戰鬥。當初如果不是你,或許我現在早已經死在異國他鄉。不管什麽時候,咱們永遠是兄弟。”


    “黃維,何必這麽傷感,我又不是發配充軍。放心吧,老方永遠是我的大哥。”沈斌知道黃維擔心的什麽,寬慰的拍了拍黃維肩膀。


    沈斌開車離開方家,直奔陳雨的別墅而去。沈斌來到陳雨的別墅前,剛要啟動電子門,忽然一愣,沈斌的目光看向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


    對方的車燈閃了兩下,沈斌苦澀的一笑,無奈的開門下了車。


    劉封從對麵車上下來,走過來悄聲說道,“沈主任,韓波部長已經等你兩個小時了。”


    沈斌一愣,“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劉封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您去了方主任家,打電話不方便。”


    “靠!你們軍情的人監控我?怪不得能找到這裏。”沈斌翻了個白眼,邁步向韓波車輛走去。


    車窗緩緩落下,韓波勾了勾手指,“上車!”


    “頭,哦不,部長大人,咱們還是進去聊吧。”沈斌還是向在寶城一樣,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小子是謝家女婿,居然在謝總理眼皮子底下偷情,我可不進去。”


    “別說的這麽難聽,這不叫偷情,我們的革命友誼很清白。”沈斌調侃著上了韓波的車。


    “怎麽樣,做出決定沒有?”韓波抱著雙臂問道。


    “回南城!”沈斌直截了當的說道。


    “嗯,向你的個性。不過你也不要把我和浩然想的這麽複雜,我和他雖然有競爭的一麵,但是絕對會站在國家的角度上考慮問題。沈斌,我勸你還是留下來。因為有你在,會成為我倆之間的緩衝劑。當事情發展到必須競爭的那一刻,你這個緩衝劑非常重要。沈斌,這幾年我沒把你當下屬,一直把你當朋友看待。其實,我有私心,就是想在關鍵時候利用你背後的勢力。今晚我來等你,就是想把話說明。我韓波雖然做事陰險了點,但還算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沈斌,你不必為難,就算留在方浩然身邊我也不會怪你。”


    沈斌有點感動,以韓波今時今日的地位,能等他兩個多小時說出這番話,足以上沈斌肝腦塗地。韓波沒有多說什麽,更沒有逼迫沈斌做出選擇。幾句話之後韓波灑脫的開車離去,留下沈斌孤單的身影站在路燈下。


    劉封把車開出了別墅區,忍不住輕聲問道,“部長,以您的身份,這麽做值嗎?”


    韓波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劉封的問話。韓波相信他今晚的舉動,會很快傳到謝援朝的耳朵裏。堂堂的總理大人如果不派人暗中保護和監控自己的女婿,那他就不配坐這個位置。


    別看韓波等了兩個小時,隻與沈斌說了不到五分鍾的對話。但是韓波用這兩個小時,換來的不止是沈斌的絕對信任,還有他背後所有勢力的中立態度。


    雖然是假戲,但情卻是真情。幾年的接觸,韓波很想讓沈斌成為他一生的朋友。不管職位有多高,韓波覺得能說點真心話的,目前也隻有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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