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院子裏一片寧靜,也十分的幹淨,月亮照在欄杆上,一片白白的。在走廊的一側,桂花樹在微風中搖著頭,樹下斑駁的影子也跟著搖曳。


    房間裏,衛闞、杜泗、餘政三人意猶未盡,還在把酒言歡。


    “杜老哥,餘老哥,小弟有件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借著幾分醉意,衛闞總算是想把在心裏過了好幾遍都想要的問題問一遍。


    “衛老弟有什麽問題但問無妨,老叫花子別的本事沒有,但隻要是知道的,一定一句不落地告訴你。”


    “就是,日間的那個黃少俠,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杜泗看了一眼餘政,笑著答道:“衛老弟,我大概知道你要問什麽了,不過實話實說,我們跟黃少俠是第二次見麵。但我卻是知道,黃少俠師出武當,宅心仁厚俠義心腸,是個難得的好小夥子。”


    “那,兩位老兄可否知道,他可曾婚配,是哪裏人士?”


    餘政哈哈笑了幾聲道:“衛老弟,老叫花子算是明白了,你這是要給我那月華侄女找郎君啊!依我看,這事你還得去問問月華侄女的意思。”


    杜泗打趣道:“誒!餘老兄,日間你見咱月華閨女和黃少俠相見時的眼神,這還需要問嗎?”


    杜泗連忙笑著道:“知女莫若父,月華的心思我這個當爹的怎能不知道?要是訥訥個成就這樁姻緣,也不枉我們父女一場。”


    餘政捧著酒杯,美美地飲了一口道:“看來,我老叫花子要做一回媒人咯,得,承蒙衛老弟不嫌棄,下回我倆好好問問,準給你個信兒。”


    三人又是一陣開懷暢飲,席間酒話不知不覺又扯到唐門來。


    “杜老哥,小弟久經商場,雖不敢說閱人無數,但一般人的心思還是能看個一二。唐家三位公子雖然從未謀麵,但也略有耳聞,今日見唐家三公子似乎對月華有種特殊的恨意。老弟不明白,我衛家與唐門素無往來,更加沒有利益的糾葛,因此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二位老哥久曆江湖,若知一二可否告知?”


    杜泗、餘政二人相視一望,內心皆是震驚。杜泗問道:“怎麽這件事,老弟難道你不知情?”


    衛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連忙相問緣由。


    杜泗沉默良久,才將那日城隍廟所見之事告訴了衛闞並說道:“我兄弟二人這次來雲南,主要就是為了帶竹葉青與黃少俠相認以證實我二人的猜測。隻是今日席間怕人多嘴雜,反而壞了好事,更兼竹葉青現在還在無為寺,因此便未曾提起。”


    衛闞怒不可遏,沒想到這中間竟然有這麽一層過往,雖然衛家和唐門同處保寧府,但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也沒有往來。本沒有什麽恩怨的兩家人,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糾葛。所喜的是那晚有竹葉青相幫,倒也沒有什麽大事發生,衛闞表示有空一定要去見見這位恩人。


    此時的月色皎潔,衛月華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推窗望月,時間一長竟然癡癡發起呆來。眼神中,月亮之上仿佛浮著一張臉,待仔細一看,竟然是黃山那副俊美堅毅的模樣。


    衛月華指尖輕輕蠕動著,很想伸手去撫摸那張臉,但又擔心自己會將這水中花鏡中月給打碎。芳心暗許之時,是一陣陣的悸動也是一陣陣的甜蜜。


    思緒又飛刀悅來客棧,黃山的背影還有他的身姿還有他的臉龐,就像是如夢如幻一般在眼前重複著。衛月華就這麽靜靜地想著,看著,就好像是思念丈夫的妻子一樣,或許自己早就把自己代入為他的妻子了吧。


    隻是,不知道在這個城市的哪一個角落裏,自己想念的人兒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此刻正睡不著覺,正瞧著這輪明月想著自己呢?又想到黃山那股熾熱的目光,還有他心中的萌動,衛月華不禁微笑著甜蜜起來。


    “對月相看處,潸潸淚兩行。不知君何所,共我夜未央?”衛月華低聲呢喃,一種落寞的相思又湧入自己的心頭,或許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呢?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時候睡不著的不僅僅是她一人,黃山也是一樣,也是難眠。在鎮遠幫的後院,黃山端著酒杯,也是怔怔地望著月亮發呆,絲毫沒有發現手中的酒已經灑了一地。


    這時的月亮不正是那張傾倒眾生的模樣麽?衛月華,多麽美妙的名字,就像今夜的月亮一樣,樸實無華,處處透露著聖潔和皎潔。還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兒,總是那麽讓人流連忘返,欲罷不能。


    “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不知不覺,黃山的嘴裏便吟出這一首《車遙遙篇》來,想來範成大也是心中有千千結,也是思念著心上的人兒,也是借著這同樣的一輪明月來傾訴自己的相思。隻是不知道他心上的人兒,有沒有收到他的相思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對月難眠呢?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又是一陣輕吟,將黃山的思緒拉回。


    黃山驚而回望,卻發現自己的師傅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黃山羞赧道:“師傅,您還沒有休息?”


    “你是個多情的人,難道為師就一定要是個無情的人嗎?”


    席禎的話裏,帶著些淒涼,想必也是思念而導致。畢竟生離十五年,哪有不思念自己的妻子的?黃山想到了這裏,心裏酸酸的,胸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一樣,憋得難受。


    “師傅,您別著急,師娘在江湖上行走,遲早我們能遇上的。等我們的使命完成了之後,我們再回到紅楓村,說不定師娘也回去了呢。對了,您還沒有見過無思和無晗,他們倆可長成大人了,無思是他們村裏最會讀書的孩子,無晗也生得亭亭玉立,是個大姑娘了。”


    席禎沒有接過話茬,隻是盯著黃山,黃山感到目光太逼人,最終變得閃爍了起來。


    “告訴師傅,是哪家的姑娘,讓你這麽牽掛,以至於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被看穿了心思,黃山瞬間變得臉紅,強喝了一大口酒後閃爍其詞道:“沒……沒有的事兒,師傅,大丈夫事業未成,何以成家?”


    席禎又愛又憐,嗔罵道:“放屁,什麽狗屁立業成家,什麽大丈夫事業為重,都是狗屁。如果你連愛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那麽你憑什麽去愛你的事業?依我看,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敢愛敢恨,遇到自己心愛的人,就要不顧一切地去追求,而不是在這裏長籲短歎,對著月亮呢喃什麽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黃山愕然,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席禎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山兒,我知道,這麽些日子以來,你一直不明白我的一些所作所為。拋開正邪不論,我做的這些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們還能在這裏品酒賞月,可是我那可憐的義弟呢?他如今又在哪裏?他如今又在受著什麽樣的風霜之苦?”


    “不過,既然我離開了那個鬼地方,我就一定要闖出一番事業,為了我自己的初心,為了義弟,也為了你師娘和你和孩子們。這就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而這一切的源頭,不是別的,就是因為愛。”


    黃山大為感動,連忙愧色道:“師傅,對不起,山兒錯怪您了,請您原諒。”


    席禎伸出手,握著黃山的臉慈愛地說道:“傻孩子……”


    “哈哈哈哈,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麵,著實是讓人羨慕啊!”遠處圍牆之上,一陣尖銳的笑聲傳來,同時四個黑影同時出現在圍牆之上,望著兩師徒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席禎扯下一塊衣襟蒙著臉,冷聲喝到:“什麽人,鬼鬼祟祟,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這雞鳴狗盜之徒。”


    一個身影聲若洪鍾,雙手孔武有力地揮動道:“不用蒙麵了,原來韓大俠並不是韓大俠。十五年不見,我以為你死了,江湖隻有你的傳聞了,沒想到你還健在,隻是當年殺戮太多,因果報應,你卻變成了這樣的一個怪物了。”


    另一個身影接著道:“是啊,席大俠別來無恙?”


    黃山一驚一怒之下,手中的酒杯驟然出手,直接打向其中一個身影。誰知那身影隻是輕輕一揮手,便把酒杯打落。


    “年輕人好俊的功夫,看來席大俠後繼有人了?”


    席禎見對方都已經認出自己,便想到若再蒙著麵,便已經沒有了意義了。席禎扯下蒙麵蔑聲道:“看來各位是舊交,榮幸之至啊,席某能夠與故友重逢,非常的激動。不過恕我眼拙,還請諸位近前一些,也好讓席某知道諸位到底是誰。”


    四條身影翩然而落下,待進前了幾步之後席禎才發現,四人蒙著臉,眼神中透露著一陣陣的殺機,讓人不寒而栗。


    席禎見來者恐怕不善,從這四人的眼神來看,應該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黃山雖然功力提升較快且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但畢竟功力尚淺,想到這一層,席禎也不禁心中有點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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