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天敘一死,黃山望著劍尖滴下的鮮血,心中也是一陣茫然和手足無措,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你們聽著,我不會為難你們,把你們的少幫主抬回去,告訴鮑毓春,天龍幫如果膽敢再作惡,我們的黃山少俠定會踏平你天龍幫。”


    席禎在車內一臉的輕鬆,這一番話出自他的嘴裏,說完後又是如此安然自得,絲毫也不管此時的黃山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


    大漢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般將鮑天敘抬起,又一陣風一樣的瞬間四散而光,席禎隻是催促黃山趕車前行。


    黃山一路之上心不在焉,幾次都很想問為什麽要殺鮑天敘。因為鮑天敘無論如何罪不至死,即使是罪當誅,那又何必要他出手?但一直又都不敢問,因為席禎一直坐在車裏,不久竟然有鼾聲傳來。


    師傅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那為什麽呢?黃山覺得自己和師傅之間一直隔著什麽東西,鮑天敘之後,這個隔閡似乎越來越深。


    “難道是師傅經過這麽多年的磨難,性情大變,變得嗜殺了起來?”黃山心裏不住的嘀咕,但眼前,他又不得不趕在日落之前進南詔古城。


    大理國偏居西南一隅,無論是元滅宋還是明滅元,大理國都未曾遭遇戰爭帶來的毀滅,因此南詔古城保存了原來的樣貌,城中居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裏依然民風淳樸,繁華熱鬧非凡。


    還未及掌燈,黃山便趕著馬車入了古城,在寬敞的青石板大街上,人們都在進行著這一日最後工作:商鋪忙著打烊,商販們忙著收攤回家,隻有幾間酒家和客棧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好一派鍾鳴鼎食又繁榮的景象,黃山駕車穿梭在街道,望著街道兩旁,不由得嘖嘖稱奇。


    城東悅來客棧是南詔古城最大最豪華的客棧,黃山駕車來到客棧外,就有小二迎著跑了出來,接韁繩的接韁繩,卸貨的卸貨。黃山沒有貨,四個跑堂的小二將席禎抬著進了客棧。席禎頭戴鬥篷,倒也沒人看得到他的樣貌,小二們也不敢東看西看,隻想著把客人迎進店中。


    來到房中,黃山又叫來一桌子酒菜,坐在桌前,黃山一陣悶悶不樂。席禎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畢竟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這麽不情願的情況下殺了一個罪不至死的人。


    席禎不停大快朵頤,黃山卻坐在一旁如坐針氈,渾身的不自在,麵對滿桌子酒菜也絲毫沒有胃口。


    席禎斜了黃山一眼,滿不在乎地說道:“山兒,你還在為鮑天敘的事情感到不安?或者是說,你還在心裏怪我不該給你施加壓力殺了鮑天敘?”


    被看穿了心思的黃山眼神一陣閃爍,席禎輕歎一口氣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也知道鮑天敘罪不至死,但以天龍幫在雲南的惡名,殺他一個少幫主也並沒有不適,而且我有一個直覺,就是殺了鮑天敘,能給我們在雲南帶來麻煩和方便。”


    黃山還想再問,席禎揮了揮手,便不再回答,轉頭倒在塌上便酣然睡去。黃山略感無聊,更兼今日殺了人,那樣的畫麵更是在心頭揮之不去。黃山索性趁著席禎睡著了,翻身來到房頂上,吹著冷風看著頭頂的弦月發呆。


    鮑毓春正在會客宴飲,突然有人來報公子被殺。鮑毓春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一生行走江湖,隻留下唯一的子嗣。本想著等自己百年之後將天龍幫的產業交給鮑天敘打理,但沒想到如今卻白發人送黑發人。


    望著鮑天敘冰冷的屍身,鮑毓春卻異常地冷靜,敢在天龍幫的地盤殺人,殺的還是鮑毓春的獨子,這不是老虎嘴裏拔牙麽?


    “在哪裏被殺的?殺人行凶者是誰?凶手現在又在哪裏?”鮑毓春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那幾個大漢的心裏,大漢們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高聲。


    “回…回幫主,”一漢子連忙顫抖著回答道:“少幫主在城南三十裏處,被一個叫做黃山的人殺死,他們走之後,小的便派李忍和魏峰一路悄悄跟隨,隻要是在城中,便沒有他們的藏身之處。”


    鮑毓春點點頭,有點讚許地看著剛才說話的人說道:“杜虎,你越來越有腦子,越來越會辦事了。”


    杜虎低著頭,連忙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一般,嘴裏哭腔不停地求饒道:“幫主饒命,小的一定將功補過,一定為少幫主報仇,求幫主開恩,放過小的吧。”


    杜虎能夠明確地感知到,鮑毓春的臉色極其陰沉,而鮑毓春的冷笑,就是催命的音符。


    鮑毓春雙拳握地咯吱咯吱地響,突然一掌打在身邊的石柱之上,將石柱拍得粉碎。杜虎頓時鬆了一口氣,今兒小命算是保住了,可往後又該怎麽兌現剛才的承諾呢?杜虎心裏也開始犯難了起來。


    兩個身影疾疾跑了進來,顧不上喘一口氣,便在鮑毓春的耳邊低聲幾句。鮑毓春一陣冷笑,連忙招呼一群弟子,急匆匆往外走去。


    黃山正在屋頂賞月,弦月在碧空中遊走,也漸漸地撫平了他心中的不安。這時客棧外一片吵嚷之聲,從屋頂向下看去,一大群人在一個老者的帶領之下,包圍了整個悅來客棧。


    該來的總該會來,黃山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知道,天龍幫的人終於找來了,畢竟這裏是天龍幫的地盤。


    站在悅來客棧的門口,鮑毓春提氣高聲喊道:“有高人來到南詔,天龍幫沒有盡地主之誼,著實是不該。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高人,自然是罪該萬死。今得高人懲戒,老夫天龍幫鮑毓春特來感謝,還請高人現身一見,我天龍幫感念大恩大德。”


    鮑毓春正話反說,聲音中氣十足,回蕩在整個夜空。人們被聲音威懾,都躲在屋裏不敢探出頭,也有人不斷地狐疑,還有誰敢懲戒天龍幫?


    “鮑毓春,果然財大氣粗,來見老朋友都這麽大的陣仗,這般殺氣騰騰,可是要嚇壞老朋友的。”客棧內一陣雄渾的聲音傳出,鮑毓春心中一緊,聽聲音,對方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可對方又稱自己是故人,自己所認識的人當中,能有此功力的,隻能是西南大俠胡進。但這不是胡進的聲音,而且胡進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更何況在李忍的嘴裏,殺死兒子的人是個少年,那麽這個口稱故人的人到底是誰?


    鮑毓春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江湖成名人物,這時也絲毫沒有亂,隻是重新又提了一口氣道:“既是故人,又何必躲躲藏藏,請現身一見,老朋友重逢,鮑某定備好美酒相待。”


    黃山也心中一驚,難道師傅和這個鮑毓春是故舊?師傅此前到過雲南?


    呼的一聲,客棧中飛出一物,夾帶著風雷之勢,直直朝鮑毓春而去。鮑毓春不敢大意,忙提一口氣,伸手接住來物,蹬蹬蹬又退了幾步才站穩。鮑毓春大驚失色,什麽時候南詔來了一位如此厲害的高手?


    “鮑毓春,你給我看清楚了,三十年前的舊賬,總會有人來找你索取。你回去吧,好好洗幹淨你的脖子,明日我會親自登門造訪,向你討要三十年前的舊賬。”


    鮑毓春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東西,頓時一陣驚嚇魂不附體,連忙招呼眾人回了天龍幫,同時差人前往西南大俠胡進處,尋求援助。


    黃山越聽越糊塗,師傅三十年前就認識鮑毓春?可那時候師傅才十來歲,這鮑毓春應該三十年前最少也有三十歲了,難道他們之間又有什麽恩怨?越來越想不通,黃山翻身而下,回到房中就要問席禎。


    回到房中時,發現師傅依然是剛剛的姿勢,依然躺在榻上鼾聲如雷。黃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想到該來的總會來,聳聳肩便準備睡去。


    鮑毓春回到家中,慌忙取出手中之物,原來是一本拜貼,白貼上沒有一個字,隻畫著一柄寶劍。


    鮑毓春渾身直哆嗦,不停地自言自語道:“果然是你,韓三童,原來你還沒死。雖然你韓三童不是三十年前的韓三童,但你以為我鮑毓春就是三十年前的鮑毓春麽?”


    自欺欺人又怎能掩耳盜鈴?鮑毓春一邊想,一邊不停地派人前往找西南大俠胡進。三十年前韓三童功力就已經很強悍,如今露出這一手,更加顯得他的武功早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想著想著,鮑毓春竟然萌生退意。


    但轉念想到自己兒子的屍骸,鮑毓春又不得不沉下心狠狠暗道: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不管你是誰,鮑某定要和你周全到底。更兼還有胡進作為後盾,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


    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一股悲憤之心又湧上鮑毓春的心頭,這不共戴天的仇,即使是真的韓三童在這裏,那也不能讓他活著走出南詔。


    忽然,有報稱胡畏匆匆而來,鮑毓春慌忙迎接而上。鮑毓春見胡畏到來,頓時也麵露喜色,因為他知道,西南大俠是自己唯一的後盾,而胡畏到這裏,那就說明西南大俠胡進已經得知了事情的發生,便還有餘地。


    短暫寒暄畢,胡畏見天龍幫整個都不在狀態,氣氛低迷。正大惑不解之時,鮑毓春將整日的事情和盤托出,胡畏稱要稟告父親胡進才能定奪,因此又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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