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隻生了我媽一個女兒,我媽命短,在生下我不久就病死了,外婆一直認為是我爸家的人對我媽不好,所以我媽才會病死,為了這件事情,外婆十幾年都與我家斷絕往來。這次是她自我記事起來打的第一個電話,打這個電話,也是因為外公死了,她一個人不好處理外公的後事。


    外婆家是在一個離市區很遠的小鎮子,很偏僻,偏僻的幾乎沒人知道,鎮子的名字倒是好聽,叫燕支鎮。


    燕支是古時候胭脂的叫法,我記得小時候我爸說過,燕支鎮在唐朝期間,鎮子上的人都是靠製作胭脂為生,做的好,每年都會拿到朝廷去上貢,深得後宮那些娘娘的喜歡,最後名揚天下了,鎮子就改名為燕支鎮。


    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燕支鎮上的鎮民,在一夜間停止了對胭脂的生產,和別的村鎮一樣,過起了種田砍柴的生活。成也胭脂,敗也胭脂,從此,這個胭脂名鎮就在曆史的長河裏消失了。


    對於燕支鎮為什麽忽然沒落的原因,鎮子裏的人不知道,外麵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也沒人願意花時間去探究這種沒有利益的事情。


    燕支鎮離我家有三個小時的車距,不算很遠。但是我卻從來都沒有去過,是我爸告訴了我要轉哪幾輛車,到時候和司機說在燕支鎮的路口下車就行,他和我外婆說好了,我外婆會在燕支鎮的路口接我的。


    這也算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去外婆家,為了體現我已經長大成人,知道要尊老愛幼,於是大包小包的撿了一堆的東西過去,這架勢,跟街上背著大袋子撿垃圾的苦逼犀利哥有的一拚。


    一路上,不斷的轉車坐車,車子越走越顛簸,周圍的高樓大廈也逐漸的被一片片綠油油的山林代替。


    我看了看手表,都下午三點半了,在路上熬了也有三個小時,怎麽還沒到燕支鎮?於是轉頭問我坐在旁邊的一個過年六旬的老奶奶:


    “奶奶您好,我問一下,這車子會不會經過燕支鎮啊?”


    老奶奶長的慈眉目善的,一聽我說到燕支鎮的時候,眉眼揚了起來,對我說:


    “小姑娘你要去燕支鎮?”


    我二十多的年齡還被叫做小姑娘,心裏自然是高興,笑著說是。


    “那你就好咯!我聽說最近有人在你們燕支鎮拍戲,好像要什麽群眾演員,一百塊錢一天,你可以去當群眾演員,以後還能上電視呢!要不是我家離燕支鎮遠的話,我就去了,一大把年紀也能上個電視樂嗬樂嗬!”


    這時車裏的人就鬧騰了起來,說燕支鎮好像拍的是古裝戲,有將軍皇帝,還有貴妃娘娘,平常在電視裏看見的都有,那些人吃飯啊,都在鎮民家裏吃,山上的兔子野鴨,水裏的大蝦王八,每頓都吃,有錢的很……。


    他們說的來勁,一車子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在說,鄉情味很重。而這時候車子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司機好心的對我喊了一聲燕支鎮路口到了。


    我應了一聲,和車裏的人道了個別,收拾東西下車。


    路邊,果真有一七旬左右的老人在路邊站著,她見著了我,試探性的走向我:


    “小薇!你是小薇嗎?!我是外婆啊!”


    我心裏一喜,趕緊的向老人跑過去,說我就是小薇,楊采薇。


    確定老人是我外婆的時候,才發現外婆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之前我心中的外婆,是和拍那個留守老人的廣告——徐秀林一樣,孤獨而又寂寞。可是現在當外婆站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才發現她比徐秀林還要老,臉上縱橫交叉條條深溝,眼皮塌拉著,把眼睛蓋成了三角形,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一種料子極差的碎花布做成的。


    外婆看著我,激動的說話都有點說不出口。我扶著我外婆往鎮子裏走,和她解釋說我爸在外麵有點事情一下子脫不了身,等事情處理好了就會過來,先要我來幫忙。


    我外婆點點頭,說我外公什麽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明天下葬和辦喪酒。


    轉過一個樹林子,燕支鎮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小鎮的地勢比較好,後麵是一片大山,前方是一條在緩緩流動的小溪,溪邊還有很多鎮民的菜園子,菜園子的中間,才是一大片老式的房屋。所有的房屋都是白牆黑瓦,屋簷朝著天空飛揚,偶爾還會有幾隻機靈的麻雀冷不丁的叫幾聲,從高高的簷角上向著地上滑下去。


    外婆說,整個鎮子還保存著以前的特色,沒有一棟是用水泥鋼筋做成的房子,全部是占地一畝三分地的老房,夏天可舒爽了,連風扇都可以不用。


    那我笑著說要是身的這麽舒服的話,我就不回家幫我爸看店了,就在這裏住下來。


    外婆很高興,說隻要我不嫌棄這裏偏僻就行,說著帶我走到一棟老式黑瓦白牆的房子前麵,推開門,對我說到家了。


    屋裏陰暗的很,和外婆說的一樣,真的是涼颼颼的。外婆家裏有電燈,但是卻沒有電視之類可以娛樂的東西,連可以給手機充電的插座也沒有。


    我見這條件,頓時就傻眼了,也不知道外婆是怎麽熬過來的,還好在這裏隻是幾天的時間,不然的話,我真的是要奔潰。


    晚上本是要去靈堂守夜的,但外婆不忍讓我熬著,便要我早點睡,明天下葬的時間是早上五點半,要我早點起來趕上外公上山入葬就好。


    早上五點半入藏?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早的入藏,但是每個地方的風俗都是不一樣,這也能理解。


    我一人在這麽老的房子裏睡,半夜還有老鼠,樓板上“嘭嘭嘭……”的響個不停,就像是有人在樓板上使勁的敲打一般,滲人的很。好不容易熬到淩晨四點,剛眯一會,天微亮,外婆便在門外喊我起床。


    我迷迷糊糊的起來,外婆在屋裏忙著拿貢品之類的東西,似乎時間很緊,往我懷裏塞了白帽白褂子,拉著我就往屋外走。


    外麵的天還沒有亮,鎮民們也都還沒起來,但是靈堂裏的喇叭聲卻是熱鬧,混著幾個哭喪婦幹嚎的慘烈的聲音,把我的意識驚醒了些。


    外公的棺材從靈堂裏抬出來,外婆叫我哭,我便學著幾個哭喪婦的哭聲哭的慘烈,外婆之前交代過,哭的越慘烈,就越能體現外公是個好人,下輩子啊,就能投胎個好人家。這幾個哭喪婦當然是請過來的,她們見我哭的悲烈,以為我是來真的,怕哭的不好不給錢,也便用袖子捂住臉,加大聲音的嚎了起來。


    外公是要葬在鎮子後的後涼山,離鎮子大約有一裏左右的路程。到了上山路口,鞭炮聲劈裏啪啦的響了起來,據說死者入山,是要先給山神上香的。外婆叫我端著貢品,她來點香燭,可是還沒等外婆把貢品給我,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得,大聲一喊:


    “哎呀,小薇,我這老糊塗,忘記拿香燭了!”


    忘記拿香燭?這可是對死者神靈不敬,我趕緊的和外婆說要不我先回去拿過來?


    眼下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外婆點了下頭,叫我路上小心點,早去早回。


    我一路的往回跑,掛在胸口裝有麵皮的桃花形盒子左搖右擺,有些重,晃的眼煩,便想伸手將吊著這盒子的繩子從我的脖子裏取下來,但是在這時,一陣男人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


    “姑娘,你拿我東西了。”


    這男人的聲音溫雅柔和,很好聽,但是還沒聽夠,他的話音就落下了,我忍不住轉身想看是誰?


    可是,忽然間,我竟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一雙纖白修長的手從我後頸脖子處伸了過來,拿住掛在我胸前的桃花盒子,往後順到我後背處,幾根手指尖微觸著我的背,有些癢。


    他在幹嘛?——我猜,他不可能在拿我的人皮麵具吧?!


    雖然我不知道這麵具是不是真的會招桃花,可是好歹也是我花了九千塊錢買回來的啊!我想喊人,可是話卡在喉嚨裏根本就無法吐出來!


    我感覺男人就站在離我後背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一陣大風從後麵刮過來,肩後一片猶如絲綢般柔滑的長發飄入了我的視線,發絲散開,纏在我的臉上,隨著風往我身前刮,身旁飄逸出了幾段象牙白的布料,在風的鼓動下,和從樹上刮下來的淡青色的嫩葉子纏繞在一起翻卷。


    這頭發,散在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觸覺,而且,這象牙白的布料,倒是像極了古人所穿衣服的寬袖裙擺!


    我心裏有些恐慌了起來,是不是穿越了?但願我是看多了古裝穿越雷劇,才會有這種想法!我努力的想扭頭看看我身後站著的是誰?可是我無論怎樣使勁,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尊雕塑,根本無法動彈。


    那雙纖白的手,將我的桃花形盒子放置到了胸前,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能動了!猛的往後一轉,當我看見我身後的男人的時候,瞬間,眼睛睜大到了最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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