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嬤嬤聞言雙眼圓瞪,犀利怨毒的目光反複打量著黃建國,緩緩說道:“原來就是你這個衰人害死了嬤嬤的二師姐。”


    黃建國鼻子“哼”了一聲,陰笑道:“是又怎麽樣?回想起來,那禿頭老太婆的嘴巴裏還有些口臭呢,你得告訴我,祝由八式都叫哪些名字?”


    “八式?”客家嬤嬤驚訝道。


    “嬤嬤,禿頭婆婆在雨林裏坐了十年的‘中陰禪’,又新悟出了三式祝由神功,可惜都被這奸人盜取了。”寒生在一旁解釋說道。


    “實在是太可惡了!”客家嬤嬤暴叱一聲,猛然伸手拽斷頸上懸掛著的那串人牙銅鈴,三十二顆白森森的牙齒飛起在空中,立時膨大了數倍,然後按照切牙、尖牙、雙尖牙、磨牙和智齒的順序排列形成一隻張開的大嘴,虎視眈眈的對著黃建國。


    “叮鐺……”客家嬤嬤手中的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那些大牙“喀嚓、喀嚓”的咬合著,顯得異常的詭異。


    “沙沙沙……”,銅鈴突然發出金戈鐵馬般的殺伐之聲,空中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朝著黃建國的腦袋咬去。


    黃建國大驚失色,情急之下口中念念有詞,自發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但其自行悟出的巫咒有一字之錯誤,而且還不能以意念來導向,那瞬間已至近前的白牙大嘴仍在他的腦袋上咬了一口,血淋淋的扯去了一塊頭皮,然後被“移花接木”,朝著身後的良子腦袋上咬去……


    良子大驚,迅速的後撤步,饒是如此,頭頂上高高的發髻仍是被大牙啃斷了,結果變成了個小平頭,一口冷氣倒吸,花容失色。


    她根本想不到,那白牙大嘴因從沒見識過日本女人的“文金高島田”式高聳的發髻,故此才咬了個空,未傷及皮肉,若是當代普通中原婦女那種低矮的發型,她的腦袋恐怕就已經難保了。


    “沙沙沙……”銅鈴急促的響著,亂了方向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又奔黑澤而去。


    “左右護法何在!”黑澤聲嘶力竭的吼道。


    “嗖嗖”兩聲,夜空中飛來兩隻鋼鉤“苦無”,利爪分別抓住了大嘴的上下兩排白牙……月光下,東西牆頭上各站著兩個矮小的中年人,不但相貌一樣,而且都是梳著同樣的武士發髻,一身黑色緊身上衣,口袋裏麵鼓鼓囊囊的,裝著一些火藥、縫衣針以及毒藥和金創藥膏之類的物件,一條白色細長的兜襠布自脖子纏到胯下,最後綁在了腰際,這是典型的伊賀忍者的裝束。


    他倆是截屍教的陰人左右護法,而且是孿生雙胞胎。


    “苦無”是忍者的一種爬牆工具,鋼爪有18厘米長,鐵環係著長繩,此刻,左右護法同時發力,繃緊了繩索猛拽那兩排大牙。白森森的牙齒在奮力抵抗著,試圖咬合在一起,無奈左右護法力大無比,拉得白牙大嘴變了形,“嘎嘣嘎嘣”直響。


    黃建國趁此機會捂著頭上的傷口,退到了***外,見大家都在仰臉看著鋼鉤和大牙較力,自己則悄無聲息的溜進了屋子裏。中堂上供著香案靈位,後麵則掛著布幔,見不到有其他人,於是準備扯下一條布幔來包纏住自己流血的腦袋,突然間,他嗅到了什麽……


    黃建國伸手拉開布幔,驟然間眼睛一亮,一座木質蓮花托盤上端坐著一個肥胖的男人,渾身赤裸著滿是白肉,一動不動並且汗津津的,肉香撲鼻,原來是一具屍。


    黃建國大喜,奮不顧身的竄了上去,扒在“汗屍”的身上,激動得渾身發顫。他迅速的扯了幾條幔布,蒙住了屍首的眼睛,並塞緊了其耳朵、鼻子、肛門以及尿道,然後迫不及待的撅起了嘴巴,舌尖挑開男屍厚厚的雙唇,發現其口腔內並無牙齒,直接暴露出黃色的牙床。黃建國做了下深呼吸,然後捧住屍體的腦袋,“吱吱吱”的一頓狂吸……


    月光下,鋼爪“苦無”與兩排大牙在苦苦的較著力,左右護法心有靈犀,“悶哼”一聲,力量同時爆發,但聽得“嘎嘣、嘎嘣……”一陣連續的脆響,那些白森森的大牙終於受不住了,一個個的爆裂破碎了,空中飄下來一團白色的牙屑粉末來……


    “哎呀!那是李地水的大牙啊……”客家嬤嬤惋惜的大叫起來。


    “唰唰”兩聲,這對身材矮小的陰人護法躍下了東西牆頭,落在了***裏。


    “幹得好!”黑澤鼓勵左右護法道。


    直到此刻,黑澤和良子才借著月光仔細的看清楚了客家嬤嬤的尊容,五短身材,銀發披肩,滿臉皺紋,長袖對襟短上衣,紅色斜紋圍腰,下穿單式片裙並綴有黑色前遮陰布,腳上打著綁腿,是一副台灣土著泰雅人的裝束。


    “老人家,您就是客家嬤嬤?”黑澤微微一鞠躬,客氣的說道。


    “你們是日本人?竟敢來到苗栗南莊來撒野,還毀了我丈夫李地水的一副大牙,嬤嬤絕不輕饒你們!”客家嬤嬤忿忿不已,隨即又手指著茅一噬罵道,“你這個不化骨,竟然赤身裸體的跑到嬤嬤家來撒尿,你難道是條狗麽……”


    此刻,黑澤權衡了一下雙方的力量對比,感到勝算不大,本以為來到台灣追捕寒生,可以手到擒來的,沒想到突然冒出來個不化骨和祝由門的老太婆,並出手幹掉了三名陰人忍者,不免有些喪氣,但是卻能夠看出來,這老太婆與不化骨之間似乎有隙,或許能夠加以離間,分化對方的力量。


    “老人家,我們到此絕無冒犯您的意思,隻是想帶寒生走,希望行個方便。”黑澤恭敬地說道。


    客家嬤嬤其實也感覺到了危機,尤其是那個黃建國,竟然用“移花接木”避開了大牙的噬咬,此人若是真的得了八式祝由神功,自己恐怕也不是敵手。


    “你們與寒生的過節與嬤嬤無關,請便。”客家嬤嬤說道,心中尋思著,這樣抓走寒生最好,自己就可以留下那個嬰兒沈才華了。


    黑澤聞言大喜:“太好了,老人家真是深明大義,黑澤謝過嬤嬤,”他衝著老太婆鞠了一躬,然後眼睛一掃,驚訝的說道,“咦,婺源太郎呢?”


    這時,眾人才留意到,黃建國不見了。


    就在此刻,屋子裏傳出了輕微的“吱吱”吮吸之聲……


    正文第三百八十二章


    眾人正在驚愕之中,黃建國已然出現在了房門口,口唇濕漉漉的,舌頭不住的舔著嘴角,嘖嘖有聲,一隻手還揉著隆起的小腹,麵露得意之色。


    “婺源太郎,客家嬤嬤已經同意我們帶走寒生了,並表示不與我們為難,如此,我們就不打擾嬤嬤了,就此告辭,”黑澤大聲的說道,心下尋思著,趕緊見好就收,免得夜長夢多,隨即用日語厲聲命令道,“左右護法,擒住朱寒生!”


    那對孿生的左右護法同時拋出鋼爪“苦無”,呼嘯著自左右兩麵抓向了寒生……


    寒生心想,沈才華仍被困“祝由靈棺”之內,自己在院子裏與截屍教和客家嬤嬤周旋,盡管傷不著,但卻也無法取勝,得想個法子,發揮自己蠅眼的長處,調虎離山引開這些日本人,然後再偷偷繞回來解救小才華。


    主意已定,寒生便不等鋼爪“苦無”落下,撒腿就往院子大門外麵跑去,同時他有意控製了自己的速度,隻是略高於常人數倍而已,引著截屍教一夥在身後追趕著。


    寒生沿著莊內的巷子一路朝莊口跑去,黑澤黃建國等人在後麵緊追不舍,若即若離,卻始終追不上。


    雞叫三遍,黎明時分,東方地平線上已現魚肚白。


    南莊外的三叉路口上,朦朧中站著個渾身一絲不掛的嬰兒,正是沈才華……


    鬼嬰的手中抱一瓷瓶,上麵繪有青瓷花一朵,正是客家嬤嬤盛“汗青”的那個瓶子,孩子的身旁還站著那隻藍紫金剛大鸚鵡。


    “才華!”寒生又驚又喜,急忙三步並兩步的近前,摟住了鬼嬰,急切的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寒生爸爸,這是你喜歡的……”小才華得意的高高舉起瓷瓶說道。


    “這是……”寒生望著“汗青”瓷瓶,一時間驚詫不已。


    “是我偷的。”小才華咯咯笑著說道。


    “站住!”出莊的路上,黑澤等人氣喘籲籲的邊喊著趕了上來。


    寒生仔細的看了看,沈才華渾身上下同往常並無二樣,遂放下心來。


    “哈哈,傳奇嬰兒竟然也在啊,這下好了,左右護法聽令,隻要控製住了嬰兒,朱寒生就得乖乖的跟著我們走啦。”黑澤鬆了一口氣,陰笑不已。


    良子腦袋上頂著參差不齊的頭發,惡狠狠的衝著沈才華一瞪眼睛,揮了揮手掌,做出了打屁股的手勢,嚇得沈才華緊緊地抱住了寒生的大腿。


    寒生瞥了一眼,沒有理睬他們,伸手輕輕的摩挲著小才華的頭,柔聲的說道:“別怕,才華,那女人絕對不敢再打你了,告訴寒生爸爸,你是怎麽從棺材裏跑出來的?”


    沈才華畢竟年齡還是太小,眼睛膽怯的偷偷瞅著良子,事情描述的也是結結巴巴,但寒生最後還是聽明白了。


    沈才華摟著嘟嘟鑽進了棺材內的被褥裏,很快的就睡著了……


    祝由靈棺是客家嬤嬤練功的地方,棺材內還保留有一定的祝由磁場,這對鬼嬰沈才華來說,能夠拋磚引玉的激發其體內蘊藏而又不得要領的葬尺內功。


    夢中,鬼嬰體內的祝由神功沿著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漸漸的循行起來,耳邊響起“曷曷拏,闍羯奣奣叵……”一連串的梵音巫咒。開始時,睡夢中的小才華用心在刻意辨別著,那是五句不同的古怪咒語,有的似曾相熟。後來,腦海深處隱約傳來一些更加古怪的音階,聲音越來越響,如大海的潮水一般,致使全部的經絡和五腑六臓都震動了起來.


    “醒醒,醒……醒。”沈才華的耳邊突然響起幾句沙啞的聲音,於是那些梵音如同退潮一般的漸漸消失了……


    沈才華睜開了眼睛,麵前漆黑一片,伸手一摸,耳邊喚醒他的原來是大鸚鵡嘟嘟。


    “才華,聽到外麵……打,打起來啦……”大鸚鵡嘟嘟在他耳邊磕磕巴巴的說著。


    “是寒生爸爸麽?”鬼嬰急問道。


    “是……是的。”嘟嘟回答道。


    沈才華聞言大怒,猛地往起一站,“嘭”的一聲腦袋瓜頂在了棺材蓋板上,“這是什麽地方?”他眼冒金星,驚訝的說道。


    “祝,祝由靈棺,嬤嬤的床……床上。”嘟嘟告訴他道。


    “我要出去。”才華說道。


    “出,出不去,嬤嬤才,才可以。”大鸚鵡嘟嘟原來是個結巴。


    沈才華急了,眼圈一紅,咧開嘴巴剛要哭,口中卻冒出了一連串古怪的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訶囉……”,兩隻胖胖的小手,不由自主的食指衝天豎起。


    沈才華不知道,他已經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九式“天門洞開”,那厚厚的棺材蓋板又如何抵擋得住?但聽得“噗噗”兩聲,木板被洞穿了,隨著嬰兒的小手做圓弧狀劃動,棺材蓋板竟然被切割出一個大洞來……


    嘟嘟大喜,用堅硬的喙一啄,圓板掉落棺材內,透進來一絲微弱的油燈光。沈才華輕輕的從洞口躍出,站到了屋子的地麵上,緊接著嘟嘟也跳了出來。


    “才華才華,廚房天……窗。”大鸚鵡嘟嘟不由分說,用大彎喙拽著鬼嬰經過堂屋朝後廚房拖去。


    沈才華突然想起了什麽,“等等我。”他一麵說著,光著腳丫鑽進布幔之內,踮著腳抓住那隻盛有“汗青”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懷裏。


    廚房間的天棚上有一個透氣的大天窗,嘟嘟讓沈才華拽著它的一條腿,然後用力撲打著翅膀,帶著他從天窗口飛了出去。


    “你,你好……重啊。”嘟嘟喘著粗氣嘀咕道。


    “我們下去吧。”沈才華說道。


    “不行,你,你偷東西,嬤嬤會……生氣。”嘟嘟不敢落下,帶著鬼嬰在南莊上空繞行了一大圈,最後發現了地麵上,寒生在往莊外迅速奔跑著,於是翅膀一扇,先行降落在了莊外的道路口上。


    客家嬤嬤歎了口氣,一跺腳進了屋,發現布幔已經拉開,原本端坐在蓮花托盤上的老鬼李地水竟然塌下身來,眼睛被布條蒙著,耳朵和鼻孔都給堵上了,皮肉已然不見了往日的豐腴,呈一片幹癟的褐黃色,厚嘴唇列歪著,口角邊還殘留著幾滴口涎……


    客家嬤嬤大驚失色,一手撩開丈夫胯下的遮陰布,肛門內塞著布條,陰莖的龜頭處已被細帶勒得變成了棒槌形。


    “天殺的惡人啊……”老太婆頓時淒厲的嚎叫了起來,老淚縱橫,她明白了是那個溜進屋子裏來的家夥吸食了老鬼的屍氣,一時間捶胸頓足的慟哭道,“我怎麽就疏忽了呢?那姓黃的惡人曾經吸死過二師姐呀……”


    再定睛細看,蓮花托盤下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也不翼而飛了……


    老太婆氣的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來到了臥室,祝由靈棺上麵露出了一個大圓洞,探頭望去,不但靈棺被毀,連嬰兒也不見了。


    客家嬤嬤急火攻心,一頭摔倒在地,昏過去了。


    此刻,南莊路口,寒生聽完了沈才華的敘述,“哈哈哈……”痛快淋漓的大笑了起來,這是發自內心的宣泄,他的情緒已經壓抑的太久太久了。


    黑澤、黃建國、良子以及左右護法已經將寒生和嬰兒包圍住了,“寒生,笑夠了麽?該上路了。”黑澤說道一擺手,左右護法手一揚甩出了兩枚煙幕彈,“砰砰”的在地上爆裂開來,隨著火光一閃,迷煙四散,接跟著兩人合力漫天撒下一大片蠶絲漁網迎頭罩下……


    “快跑……”大鸚鵡嘟嘟此刻也不結巴了,狂叫一聲隨即拍打著翅膀升空,未及數下,便一頭自半空裏倒栽了下來。


    此時,寒生的蠅眼早已睜開,見那毒煙散開,便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了,他一把抄起沈才華,一手抓住瓷瓶,斜刺裏竄了出去。


    “嘟嘟……”沈才華急叫道。


    寒生縱起的身子疾射,一口咬住跌落的鸚鵡翅膀,在那蠶絲漁網罩下之前,閃電般的衝了出去,並以200倍的蠅眼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寒生對苗栗地形不熟,慌不擇路的沿著一條西向的小河飛奔了下去。


    沈才華被夾在寒生的腋下,但聞耳邊呼呼風聲,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嘟嘟……”他口中喃喃的叨咕著。


    寒生終於停下了腳步,在他的麵前是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


    沈才華蹣跚的站到了地上,睜開眼睛迷茫的望著霧靄茫茫的水麵。


    大鸚鵡嘟嘟此刻已經清醒了過來,扇了扇翅膀說道:“這,這是……台灣海峽。”


    正文第三百八十三章


    “哦,這是台灣海峽……”寒生若有所思的說道。


    “台,台灣海峽,約200公裏寬,平均水,水深60米,屬於東,東海大……大陸架淺海。”嘟嘟介紹道。


    “你怎麽懂得這麽多知識?”寒生詫異的問道。


    大鸚鵡嘟嘟瞥了寒生一眼,靦腆的說道:“我,我原來是台,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首……首席鸚鵡。”


    “首席鸚鵡?”寒生更加不解了。


    “因,因為博物院隻……隻有嘟嘟一隻鸚鵡,所以是首席。”嘟嘟自豪的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你怎麽又到了客家嬤嬤的手……手裏了呢?”寒生被嘟嘟搞得自己也有點結巴了。


    “三……三年前,嬤嬤把我偷,偷了出來,經常餓,餓我……”嘟嘟含著眼淚委屈的說道。


    沈才華難過的摟住嘟嘟的脖頸,輕輕的親吻著它那藍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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