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兩人平伸的槍口突然調轉向下,各自相互朝著對方的大腿處扣動了扳機,隨著“砰砰”兩下震耳欲聾的槍聲,兩名警衛都倒下了。


    槍聲傳到了縣政府招待所大門外,馮生叫道:“不好!”隨即也自腰間拔出了手槍,與金道長一同向大門內衝去。


    一個白花花的人影飛快的由招待所裏迎麵跑出來,馮生眼睛一花,待到近前定睛細瞧,不由得大吃一驚,此人正是寒生。


    金道長畢竟武功高深,目力極佳,瞥見是寒生,知道情況十分的危急,緊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寒生,領著他朝卡車那兒奔去。


    “快!開車!”馮生跟著跳進了駕駛室,急忙吩咐小趙道。


    金道長一把將寒生拉上了卡車的車廂裏,這時才發現,耶老並不在車裏。


    嘎斯51卡車轟鳴著衝出了鄱陽縣城,向鄱陽湖穀疾駛而去。


    花壇邊,此刻耶老正被那個又白又胖的老太騎在了身下,拳頭如雨點般的捶下……


    卡車上,金道長向寒生大致講述了自京城南下的經過。


    “蘭兒現在不要緊了吧?”寒生關切的問道。


    “穴道已解,尚無大礙。”金道長安慰他道。


    “唉,沒想到明月果然被王婆婆說中,竟然成為了黃建國的幫凶,”寒生歎息不已,遂又問道,“金道長,你所說的三屍蟲果真有一尺多長麽?”


    “是犬伏師講的,不過腹中的感覺倒是很大隻的。”金道長答道。


    “三屍蟲彭踞、彭躓和彭蹻,書中記載它們極微小,肉眼不得見,危害人體腦、內髒和唆使淫欲,道家有誅殺三屍的方法,不過這麽大個頭的卻是第一次聽說,我得好好想想如何來除之。”寒生思索道。


    “我現已將其鎮住,不過提不起真氣來,便如同廢人一般。”


    寒生點點頭,安慰道:“道長,辦法總會有的。”


    “寒生,如今你的處境已是更加的危險了,以貧道看,我們必須要盡快離開鄱陽湖穀,悄悄動身前往雲貴高原的滇西北去,那裏是丹巴喇嘛的教區,你隱身在那兒會比較安全的。”金道長說道。


    寒生歎息道:“山人叔叔和劉先生還未蘇醒,又要因寒生而千裏顛簸……況且耶老還在鄱陽縣城裏走丟了。”


    “請以丹巴囑托為重啊。”金道長鄭重的勸說道。


    卡車駛到了鄱陽湖穀口停了下來,大家下了車,匆匆朝穀內走去。


    茅屋前,老遠便見大黃狗笨笨躺在了地上,黑妹和狗寶寶們哀鳴著圍在了牠的身旁。


    “寒生!”蘭兒站起身來,望著寒生幾近赤裸的身子,眼淚如決堤般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寒生快步上前問道:“蘭兒,你不要緊吧?笨笨牠怎麽啦?”


    “是那個日本人幹的,你快想個法子救救笨笨啊。”蘭兒悲傷的說道。


    “犬伏師?”金道長脫口道。


    “就是那個穿西裝的小矮子,竟然還想吃老娘的豆腐。”老祖拔掉乳頭,鄙夷的說道。


    寒生蹲下身子,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笨笨的傷勢,然後站起身來輕輕的對蘭兒說:“笨笨的肩胛骨碎了,骨片刺入了肺裏,已經產生了氣胸,必須要趕緊給他動手術,遲了就來不及了。蘭兒,去把麵板拿過來。”


    蘭兒進屋取來麵板,大家小心翼翼的將笨笨放在了上麵,然後抬進了茅屋內。


    寒生的腳踝被什麽拉住了,低頭一看,原來是黑妹,母狗的眼睛裏噙滿了熱淚,口中“嗚嗚”的小聲哀鳴著,狗寶寶們也都可憐兮兮的仰臉望著寒生……


    “放心,黑妹,我會救笨笨一命的。”寒生安慰道。


    金道長極憂慮的目光看著寒生。


    “道長,笨笨一個月大就來我家了,我不會扔下牠的……”說罷,毅然的走進了茅屋內。


    唉,寒生這小夥子有情有義,丹巴沒有托付錯人,隻是他還年輕,閱曆尚淺,不知道社會政治鬥爭的殘酷啊。自己應當未雨綢繆做點什麽,可是三屍蟲躲藏在腹中,丹田受製而無法運行真氣,若是遇上緊急情況,如何幫的上手呢?還有犬伏師下落不明,此人極陰險狡詐,更何況三屍蟲與他情同骨肉,因此這個日本人是絕難輕易就罷手的……金道長反複考慮著,臉上現出了苦笑。


    “金道長,寒生請我們去砍一根粗點的大毛竹,中間打通關節,留下一頭不動。”馮生手上拎著一把砍刀走過來說道。


    “做什麽?”金道長問道。


    “他說要製作一支兩米長巨大的射水槍,就像我們小時候玩的那種,沒講幹啥用,喏,這是圖紙。”馮生解釋道,手裏是一張隨手塗抹的簡陋草圖。


    自從關東一路南下,尤其是在開平地下掩埋的礦井內,寒生救了自己已失蹤了十年的父親,再加上這些天來路上的所見所聞,馮生已經被寒生的人品深深地打動了。記得由開平家中出發時,父親百般叮囑自己要照顧好寒生,那是咱馮家的救命大恩人啊。是啊,寒生不僅是個天底下難得的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一個謎一般的人,他不僅通曉各種匪夷所思的醫術,而且還在身邊聚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動物,隻是不知他因何而得罪了京城官府方麵的人,遭到了一路的追殺?唉,不管怎麽說,捫心自問,馮生雖是一公門中人,但是卻也心甘情願的舍命相陪。


    “我們走吧。”馮生說罷與金道長走進了竹林裏。


    屋子內,蘭兒取來揩拭幹淨的屍衣幫寒生貼身穿上,另外找來一身清爽的衣褲換上了,寒生貼著蘭兒的耳邊悄悄地吩咐了幾句,蘭兒答應著去了。


    “哢嚓嚓”寒生取出把剪刀開始在笨笨的頸後剪毛,唉……要是陰蝠們在這兒,拔毛可就方便多了,他有些懷念起那些嫉惡如仇的小東西了,尤其是威武的陰蝠首領,係著騎馬布,相貌堂堂。


    寒生把大黃狗肩部將要手術部分的黃毛全部刮幹淨,然後取出父親遺留下來的那隻畫著紅五星的赤腳醫生藥箱,默默地打開,先取出碘酒在光溜溜的狗皮上消毒。


    老祖抱著皺皮女嬰,手牽著沈才華站在一側,驚奇的見到寒生在黃狗的頸部的兩側鎖骨分別刺入了兩根粗銀針,然後又在其後頸椎四周斜插了幾根細一些的,並逐個撚針。


    “你這是?”老祖問道。


    “這是針刺麻醉,父親在遇到緊急情況時,鄉下又沒有麻醉劑,因此就用針刺神經麻痹病灶的方法來進行一些小的手術,我現在笨笨鎖骨兩側的雲門穴和頸椎下針,麻痹牠的胸部和背部的神經,這樣割開時,笨笨就不會太疼。”寒生解釋道。


    “哦,原來狗也同人一樣有穴位的啊。”老祖嘖嘖稱奇。


    “天地間萬物,原本就是有許多相通的。”寒生說著,劃開了笨笨的後肩,笨笨趴在飯桌上麵的麵板上,溫和的目光瞅著地上的小才華,果然沒有疼得叫喊,看來針刺麻醉很有效。


    正文第二百六十九章


    笨笨的肩胛骨斷裂成了好幾塊,有一根裂開的尖尖的骨頭斜著插進了牠的肺葉內,導致牠出現了氣胸。寒生小心翼翼的輕輕拔出尖刺,以藥棉團沾出血汙及分泌的粘液,然後揩拭幹淨後用縫衣針綴上破損的肺葉創口,一點一點的拚接上斷骨,用羊腸線捆牢,再將一層層的肌肉、真皮和表皮縫好,最後再次進行了消毒。


    “接下來就需要些‘地龍糞’了,因為有新鮮創口,所以不能使用梁上塵土。”寒生對老祖解釋道,說罷走到灶間取來一隻破了口子的粗瓷碗,來到了菜園子裏。


    蘭兒種植的辣椒秧和小白菜剛剛冒出地麵,一片蔥綠之色,盡管還未長大開花,但也還是有兩隻蜜蜂“嗡嗡”的盤桓其上。


    地龍,也就是蚯蚓,喜愛在菜地裏鑽洞,並將糞便推到洞口處堆積起來,這就是地龍糞,也稱蚯蚓泥,味甘、酸、寒,無毒。


    寒生很快便發現了兩處地麵隆起的、深灰色有粘性的地龍糞,便蹲下身來將它們一一收進了碗裏,然後站起身四麵望望見沒有人注意到他,於是趕緊解開褲子向碗裏撒了些尿,一麵自言自語道:“這童子尿也不知還能堅持到多久……”


    寒生便以手指頭攪拌著,邊走回屋裏,將調成糊狀的地龍糞全部塗抹在了笨笨的後背上,然後纏上了繃帶,又找來兩條木棍做夾板,將牠的肩部固定住,最後係上布條,拔去銀針,整個手術便完成了。


    寒生和老祖將麵板抬到了屋外,輕輕的放在狗窩的門口,黑妹感激的望著寒生,而那些狗寶寶們則一擁而上,爬滿了笨笨的一身。


    這邊,馮生與金道長已經按照草圖製作好了一支兩米長碗口粗的毛竹射水槍,一頭鑲嵌了一段兩寸多長、指頭般粗細的小竹筒,另一頭則是用一根同樣長短稍細一些的毛竹筒,一端纏上了破棉布,做成了一根簡易活塞。


    蘭兒從茅屋裏走出來,告訴寒生已經溫熱了一大鍋肥皂水,用掉了家中好幾條肥皂呢。


    金道長不解的問道:“寒生,你究竟要做什麽?”


    寒生眼睛望著他,微笑著說道:“剿滅三屍蟲。”


    “那你如何來做呢?”金道長聞言激動萬分。


    “灌腸。”寒生回答道。


    茅屋內,女人們都出去了,隻有兩個嬰兒手拉著手站在一旁看熱鬧。


    金道長脫掉褲子赤裸著下身,望著馮生和小趙兩個人手中托著的那杆巨大的毛竹射水槍,心中不免有些發毛,臀部微微發著抖。


    寒生留意到了道長光光的屁股,胯間一根毛都也沒有。


    “那是蝙蝠給拔掉的。”道長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我們開始吧,道長,請你將臀部撅起來。”寒生吩咐著說道。


    金道長無奈,隻得彎下腰雙手撲地,撅起了屁股,露出了黑黝黝的肛門……


    “道長,你屙完便後不揩腚的麽?”馮生皺了皺眉頭笑道。


    金道長臉一紅,悶頭不吱聲。


    寒生在道長的肛門處抹上了些潤滑的肥皂液,然後抓過射水槍一端那手指頭粗細的射水槍口,用力塞進了金道長的肛門內。


    “哦……”道長呻吟了一下。


    “往裏注射。”寒生命令道。


    馮生手臂用力,開始向毛竹筒內推動活塞,一大管溫熱的肥皂液緩緩的注入金道長的身體裏。


    眼瞅著道長的肚子慢慢的隆起,活塞在即將要推到底的時候,金道長的腹部就已經膨脹得如同一個大氣球了,好像是一個即將臨盆的大肚孕婦。


    “暫停,道長,我現在揭去你的護身符,請你盡可能的運氣,聽我的口令再用力將肥皂水從直腸頂出去。”寒生說道,同時伸手扯去金道長腹部貼著的那張黃紙符,然後示意馮生和小趙緩緩拔出射水槍,自己則用以手掌竭盡全力按住了道長的屁股。


    “放!”寒生大喝一聲,同時撤回手掌。


    “噗”的一聲響,一股乳白色的水柱自金道長的肛門噴薄而出,直射天棚之上……


    “哎呦!”天棚上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隨即有人應聲墜落下來,“啪”的摔在了地上,此人正是犬伏師……


    原來犬伏師後背挨了老祖盛怒之下用足了十成功力的那一陰掌,內髒受到了重創,情急之下便以火雷彈爆炸的煙霧逃身,隱匿到了茅屋內的天棚梁上藏身。先見寒生為黃狗做手術,後來又看見寒生在為金道長灌腸,便伏在梁上不動聲色,等待著三屍蟲出來。不料,一個不提防,再加上身受重傷,竟然被這股臭烘烘、滑溜溜的肥皂液射了下來。


    “犬伏師!”金道長驚訝道。


    “三屍蟲!”寒生輕聲叫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麵上的那一大灘白裏透黃的肥皂液裏。


    三條各為青白紅三種顏色,一尺多長的寄生蟲蠢蠢蠕動了起來……


    青姑身子呈青綠色,手指頭般粗,兩隻聰慧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眾人;白姑長就雪練似的一身白肉,豐腴發福,碩大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肥皂泡泡;血姑則昂起尖尖如龜的頭部,兩隻淫蕩的眼睛左顧右盼,口角邊滲出乳白色的肥皂液來。


    犬伏師艱難的在滑溜溜的地上爬起身來盤腿坐好,雙手三指撮起,口中念念有詞。


    三屍蟲聞咒渾身一顫,眼光瞬間變得凶惡異常,在犬伏師三屍咒的催動下,青姑白姑和血姑竟同時躍起,淩空向寒生撲來。


    原來犬伏師自忖今日難以全身而退,唯有擒賊擒王,製住這裏最重要的人物——寒生,自已才能以此為要挾,占據主動,保住一條命。


    寒生大驚,情急之下“蠅眼”自行發動,立馬三屍蟲移動的速度慢了下來,寒生從容不迫的向一旁閃避著,同時瞥見嬰兒沈才華和皺皮女嬰雙雙以慢動作躍起,沈才華在空中優雅的探出雙手,一手捏住了青姑,一手掐住了白姑,而皺皮女嬰則雙手一齊扭住了血姑……


    危險即除,寒生的蠅眼便自動關閉了,雙眼視物又恢複到了正常狀態。


    沈才華張開了兩排白森森的利齒“哢嚓哢嚓”接連兩口,將青姑和白姑的腦袋咬了去,並在嘴裏不停地咀嚼起來,皺皮女嬰也學著沈才華般一口咬掉了血姑的尖腦袋,一伸脖吞進了肚子裏。


    望著自己培養多年、情同父子的青姑、白姑和血姑,竟然被那兩個嬰兒活活的咬掉了腦袋給吞食了,犬伏師一口氣上不了來,雙眼一翻腿一蹬,就此倒斃氣絕身亡了。


    金道長驚出了一身冷汗,低頭望去,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手拉著手,竟然若無其事般的走了出去。


    “道長,現在身子無礙了麽?”寒生微笑著問道。


    金道長略一提氣,倍感渾身輕鬆,真氣運行通暢無阻,於是感激的點了點頭,微笑道:“貧道好了。”


    “請金道長還是穿上褲子吧。”馮生提醒道。


    金道長此刻才醒悟過來,紅著臉急忙穿戴整齊。


    “金道長,現在該是我們離開鄱陽湖穀的時候了。”寒生平靜的說道。


    眾人立刻隨即動起手來,小翠花抱起了劉今墨,老祖袒胸露乳,索性將兩個嬰兒悉數揣進了懷裏摟著,金道長背起了吳楚山人,小趙輕輕的抱起了打著夾板的大黃狗笨笨,萍兒在小竹筐內鋪了些幹草,然後將狗寶寶一個個放進去背在身上先行出穀,黑妹則默默地跟在了後麵。


    寒生和蘭兒收拾了一下行裝,蘭兒帶上了所有的錢和糧票,背簍裏放著一袋太極土卵和一些簡單的衣物。


    最後,寒生背起了父親的藥箱,懷裏抱著那隻帆布旅行袋,裏麵裝的是王婆婆的骨殖,他答應過婆婆將其與古仙合葬,一定會恪守諾言的。


    棗樹林裏,寒生和蘭兒默默地站在朱醫生與荷香的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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