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穿著硬牛皮底鞋的人,身體較重,自白雲觀出來後,一直在跟著我們。”金道長壓低聲音說道。


    柳教授聞言吃了一驚,輕聲道:“道長,你如何得知?”


    “此人一隻鞋子的後跟有鐵掌,另一隻脫落了,所以聲音不同。”金道長回答道。


    “等著,我去瞧瞧究竟是什麽人?”柳教授放開金道長,準備回身尋找那個跟蹤者。


    “不必了,我們去條僻靜的胡同裏,讓他自己送上門來吧。”金道長說道。


    柳教授攙扶著金道長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胡同,這樣的巷子在京城裏很多,有的甚至連路燈都沒有。


    後麵的腳步聲仿佛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尾隨著跟進了小巷子。


    這是一個魁梧的年輕人,身著藍色上衣,勞動布工作褲,腳上穿著一雙黃色的軍用翻毛牛皮鞋,在胡同裏的石頭地上,間歇的發出“叮叮”的碰撞聲。


    前麵的那個瞎子和獨臂殘疾人不緊不慢的走著,轉過牆角,不見了蹤影,這是一條彎巷。


    這人一麵注意傾聽著前麵的腳步聲,一麵謹慎的拐過牆角,咦,目標怎麽變成了一個?惟見獨臂人兀自在前行著……


    不好,上當了,年輕人剛剛反應過來,可是已經遲了,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頓時腰部以下的半邊身子完全酥麻了。


    “你是誰?”耳邊傳來了低沉的問話聲。


    青年人扭頭一望,咫尺處的那雙灰白色的眼球正在直勾勾的盯著他,此刻,獨臂人也已轉身回來了。


    “我是過路人,你幹嘛抓著我?”青年人冷靜的回答道。


    “嘿嘿,”金道長手上加了把力,說道,“不說算了,就讓你也當回殘疾人吧。”


    那人肩胛骨頓時痛徹心扉,眼瞅著就要被捏碎了,冷汗自額頭上冒出。


    “我是被雇來監視你們的。”他疼得直哆嗦,戰戰兢兢的說道。


    “雇主是誰?”金道長追問道。


    “是,是,名字是叫筱豔芳……”那人吞吞吐吐的說道。


    “他要你怎麽做?”金道長繼續問道。


    “監視並跟蹤你們,看你們是不是會北上出關,”那人一麵倒抽著涼氣,一麵招供道,“若是發現你們出關,便一直跟著,並迅速用電話與他取得聯係。”


    “筱豔芳不在京城,如何打電話?分明是狡辯。”金道長嘿嘿冷笑道。


    “他給了我一個山海關的電話號碼。”那人叫了起來。


    “號碼是多少?”金道長說道。


    那人報出了號碼,柳教授心中記下,目光望向了金道長。


    金道長眼皮往下一垂,刹那間,柳教授便是一掌拍在了那人腦瓜頂百會穴上,於是便一聲未吭的倚著牆壁慢慢倒下了。


    “我們走吧。”金道長說罷,在柳教授的攙扶下,蹣跚著沿著胡同折返,向著燈光明亮的火車站走去。


    正文第二百四十章


    列車半夜時分徐徐駛進了山海關火車站。


    金道長與柳教授住進了政府招待所,接待人員很同情這兩位殘疾人,安排了一樓帶電話和衛生間的房子。


    柳教授撥通了外線,直接詢問114查號台,秦皇島市電信局的夜班工作人員查找了片刻,告訴他這個號碼是國家某機關的海濱療養所電話,登記的地址是在山海關濱海的一個地方。


    柳教授鎖好房門,打開了窗戶,與金道長越窗而出,連夜朝海邊而去。


    黎明時分,他倆終於在海邊上找到了那間療養所,清冷的月光投撒在山坳旁的鬆林裏,林中散射著的光影斑駁陸離,兩人藏身於樹後,悄悄地觀察著那棟療養所的情況。


    靠海邊有一棟白色的別墅,門口的兩側有模糊的人影來回晃動著,應該是警衛,不過在冬季裏,很少有京城裏的達官貴人跑到這寒冷潮濕的海邊來療養的,柳教授把情況說給金道長聽。


    “嗯,筱豔芳既然留下了這裏的電話,很可能此處就是暗害丹巴幕後之人的一處聯絡點,我們先不要貿然行事,繼續觀察到天亮,如果筱豔芳仍在這裏,早上一定會出來活動的。”金道長說道,並裹緊了厚厚的棉大衣。


    天際處的海水慢慢的泛出金黃色,須臾,一輪紅日躍升出了水麵,朝霞將東方的天空染紅,新的一天開始了。


    “噓……”金道長做了個手勢,然後豎起了耳朵,運功傾聽,任何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他敏銳之極的聽力。


    柳教授也憑息注意著別墅大門口的動靜。


    遠遠的望見,第一個走出來的就是筱豔芳,他伸展了幾下,然後彎腰劈腿並連續做了幾個轉體倒空翻,隨後又練了些京劇裏麵的亮相動作。


    又出來了一人,咳了兩聲走下台階,一麵走向筱豔芳,一麵“噗”的聲響,口中啐出一塊粘痰,落在了筱豔芳的腳邊。


    金道長微微一笑,原來陽公也在這裏。


    “你這人,真惡心!”筱豔芳嬌滴滴的對陽公說道,並掏出一塊帶有留蘭香氣的手帕,輕輕扇去鼻子前的空氣。


    陽公笑了,說道:“筱豔芳,痰生於肺,成於氣管,壯大於喉,射於口,此乃人體之精華,與其它幾種津液各有異曲同工之妙也。”


    筱豔芳皺了皺眉頭,說道:“其它哪幾種?”


    陽公得意洋洋的解釋道:“淚,情感之液;汗,涼身之津;屎,五穀之毒;尿,體澇之水;精,生命之陽;月經,死亡之陰。”


    “惡心之極,虧你想得出來。”筱豔芳厭惡的咯咯笑道。


    陽公嘻嘻然滿不在乎,咂咂嘴接著說道:“筱豔芳,我見你渾身充斥著一股老陰之氣,醇厚濃鬱,甘醴悠長,實在是人間難得的尤物呢。”


    筱豔芳臉色泛紅,杏眼微醺,嬌軀一顫,竟嚶嚶的淫笑起來,其音熱辣而肉麻……


    鬆樹後,柳教授實在忍受不了,“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什麽人,竟敢偷窺本女子練功,快點給我滾出來!”筱豔芳雙手叉著腰慍怒的叫道。


    陽公嘻嘻道:“一定是附近的村民早起在樹林中解手,貪戀於你的美色,於是發出讚歎之聲來。”


    “討厭。”筱豔芳瞪了他一眼,縱身躍起撲向了鬆樹林。


    陽公見此也跟隨了上來。


    鬆樹林內霧氣沼沼,早已不見了人影,惟有在一株粗大的鬆樹後,有一堆冒著熱氣的嘔吐物。


    “咦,不是五穀之毒,乃是胃中宿食。”陽公哈哈大笑道。


    “筱豔芳,陽公,頭兒在叫你們,目標已經出發了。”別墅門口傳來村上武夫渾厚的聲音。


    筱豔芳恨恨的跺了下腳,扭頭回別墅去了。


    陽公盯著那灘穢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自語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麽。”


    清晨,寒生等人已經趕早出發了,今天日落前一定要趕到王婆婆的原籍開平。


    昨晚回到旅館,明月告訴師父,她已經拒絕了龜田先生的邀請,願意永久陪伴呆在師父的身邊。


    王婆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翻身睡去了。


    小翠花緊揮大鞭,將馬車趕得飛快,車後揚起一團團的雪霧。


    開平地處冀東平原,北依燕山,南臨渤海,自古以來便是商賈重鎮,素有“填不滿的開平城”之稱,譽為京東四大名鎮之首。春秋戰國時為燕地,漢代屬幽州,曆來“燕趙之地多壯士”,民風強悍。


    王婆婆祖先是開平城望族,明崇禎十七年,多爾袞率清兵鐵騎入關,為躲避戰亂,舉家匆匆南遷嶺南,成為粵東客家人。數十年前,王婆婆出關曾途經開平,祭拜當年未及遷走的祖先墳塋,如今一晃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葉落歸根,在想一睹也是人之常情。


    寒生坐在馬車上,感慨的望著王婆婆那滿麵風燭殘年之態,與數日傳功前截然不同。那夜,寒生堅持不願受功,王婆婆無奈,招來明月,鄭重的吩咐兩人,自己年老時日無多,決定將自己的畢生祝由神功,借助於寒生的《青囊經》陰陽顛倒之術,全部傳給明月,並要明月發誓功成後,力保寒生的安全。


    明月發誓後,寒生開始以陰陽顛倒之術為她師徒二人傳輸祝由神功,當然需要二人赤裸著身體,如沈才華與皺皮女嬰般。


    寒生雖然是個醫生,但畢竟也是青春期的青年,麵對一老一少的裸體,當時已是靦腆至極,臉似火燙,心如撞鹿,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忘光了經上的記載……


    任督兩脈原屬於奇經八脈,與十二正經脈合稱十四正經脈,任脈主血,為陰脈之海;督脈主氣,為陽脈之海。任督兩脈分別對十二正經脈中的手足六陰經與六陽經脈對應,當十二正經脈氣血充盈,就會流溢於任督兩脈;相反的,若任督兩脈氣機旺盛,同樣也會循環作用於十二正經脈,因此《青囊經》中曰:“任督通則百脈皆通”。


    “婆婆,陰陽顛倒之法卻是需要您和明月脫去所有衣衫方可……”寒生支支吾吾,尷尬的說道。


    “江湖兒女,心無雜念,明月,除去衣衫。”王婆婆命道,隨即將自己裏外脫得精光。


    婆婆年雖已過百歲,但卻豐腴如少婦,雙乳稍稍下垂,腹部微微隆起,但不是贅肉,而是丹田充盈之氣,惟有滿身皮膚之上刻滿了細細的皺紋,若隱若現,顯示出了歲月的侵蝕。


    “師父。”明月麵色羞怯,臉兒漲的通紅,一直到頸下麵,手兒發顫,欲解還休。


    寒生轉過身去,口中念叨著:“婆婆與明月任脈諸穴相接,祝由術的移形換位流注從肺經開始,依次循環到肝經,再由肝經入胸,上行經前額到頭頂,再沿督脈下行至尾閭,經陰器而通任脈上行,然後再回流注入肺經。運行三關,即尾閭、夾脊、玉枕,行大周天。”


    “嗯,寒生開始吧。”婆婆吩咐道。


    寒生轉過身來,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胸中一窒,幾乎喘不過起來。


    明月肌膚如玉琢凝脂,乳峰高聳,鮮豔欲滴……其腰似柳,嬌羞無力……


    “寒生。”王婆婆眉頭一皺,嗔道。


    “好,現在任脈相接。”寒生臉一紅,緊忙說道。


    師徒二人在寒生的指導下,盤腿於炕上,正麵肌膚相擁在了一起,雙手互抱,雙腳互纏,如同一對冬季冰層下,擁抱著冬眠的蟾蜍一般。


    “現在真氣逆行三關。”寒生吩咐道。


    所謂逆行,是指督脈由會陰起經背脊三關而達頭頂百會,再由身前任脈而下丹田,此稱為小周天,與現今中醫所提的經脈循行途徑相反。這是汲取了道家行氣方法,將先天之精與後天之氣結合,並凝練精化,又為“初關”;爾後再進入大周天練氣化神階段,謂之“中關”;最後再進入大定階段,達“上關”之練神還虛,而入道體。


    與此同時,王婆婆以祝由神功進行移形換位,氣達“上關”時,方可大功告成。


    “須五個時辰方可五行通達,功行圓滿。”寒生告訴她們道。


    周天的運行以任督兩脈為主,初關為九月關、中關為十月關、上關為九年關,可見修練之不易。經書說“順成人,逆成仙”,即督脈上行而任脈則下行,行功者斡旋人體原氣,任脈盈其血,督脈盈其氣,河車倒轉,所謂性命雙修,即此是也。


    《青囊經》不愧是曠世奇書,其陰陽顛倒之法結合祝由神功的移形換位之術,竟可以在五個時辰內直達上關,完成神功轉移,的確是匪夷所思。


    寒生大氣不敢出,靜靜的守候著,長夜過去,直至次日午時,王婆婆才籲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息,隨即頭上斑白的頭發瞬間褪為雪白,身上那些細小的皺紋驀然加深變長,豐腴的皮膚驟然失去了光澤,如同耶老一樣,枯黃而幹癟了。


    明月也鬆開了手,白皙的肌膚上顯出紅暈,赫然間變得越發光彩照人。


    “謝謝師父。”明月輕輕道,轉身麵對著寒生,眉目蕩漾,嬌羞無比,一覽無餘。


    寒生的心砰砰直跳,趕緊背過身去。


    王婆婆曠世無雙的祝由神功已經轉給了明月,從此,明月將成為江湖上的第一高手。


    正文第二百四十一章


    日暮時分,馬車終於來到了開平。人困馬乏,找了家旅店,大家早早的吃了飯,洗漱後安歇了下來。


    回房前,王婆婆對寒生使了個眼色,輕輕說道:“子時,你獨自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婆婆找我什麽事呢?寒生心中納悶,為什麽一定要等到夜深時分呢。


    寒生躺在床上,身旁的馮生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隻有耶老默默地在打著盹,不時的偷偷睜開眼睛瞄了他幾眼。


    寒生閉上了眼睛,反正時間尚早,自己先悄悄地按照老翠花教給的方法,開始修習癔症神功第一關——老牛憋氣。


    據老翠花講,這第一關並不難,關東好多鄉下婦女發起狂來,都能閉氣憋上一陣子,當然,這些女人性格上必須都是屬於神經質一類的,而且體質也都較弱,氣血兩虧。


    癔症神功與武林中其他秘術截然不同,無需吐納導氣或是演習拳掌套路,隻需用意念來控製身體,納天地人三魂聚散有致,最終達到忘我、無肉身之境地。當然入靜要快,像深山古刹裏的那些老和尚們盤腿打坐,雙目微睜,目觀鼻準,心中佛號無數,那樣慢騰騰的入定是絕對不行的,真正與敵動起手來,這邊還沒入靜,神功發不出來,豈不壞菜?


    癔症神功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瞬間入靜,刹那之間又可以出定,出魂入魂,彈指之間也。


    寒生識得青囊醫術,觸類旁通,道理一想就已明了,但是實踐的入門上,隻能靠誤打誤撞了,他知道,一但掌握了竅門,餘下那幾關,自己絕對會很快闖過去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囊屍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魯班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魯班尺並收藏青囊屍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