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豔芳怒目直瞪,劉今墨隻當渾然不見。


    “治好丹巴,我告訴你陽公下落。”金道長閉目低聲說道。


    “寒生,辛苦了。”劉今墨示意寒生可以開始了,江湖人一言九鼎,是斷然不會失言的。


    寒生心中好笑,江湖上人情原也是可以做買賣的。


    陰陽草絕降,雖屬當今世上第一死降,自己也是首次遇見,但他還是相信《屍衣經》的辟邪之術,“堪?人毫”乃是世間第一辟邪聖物,劉伯溫極力推崇的應當不會有錯的。


    “你們所有人都出去,我須獨自為丹巴喇嘛醫治。”寒生說道。


    “為什麽?難道我們有影響麽?”筱豔芳不滿意的說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要脫光丹巴的衣褲,男女授受不親,再者,單獨醫治是我的一貫做法。”


    “哼。”筱豔芳賭氣扭過臉去。


    “我們都在殿外等。”金道長灰白色的眼球一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然後率先向殿外走去,柳一叟教授緊隨其後,筱豔芳不情願的也邁開了腳步,劉今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永佑殿裏空蕩蕩的,隻剩下寒生和躺在床榻之上的丹巴老喇嘛。


    寒生上前除去老喇嘛的衣衫,扒掉內褲,原來喇嘛是不穿短褲的,仔細看去,一絲不掛的丹巴喇嘛腰間以及大腿也已經生長出細細的枯毛來了。


    陰陽草就是這般模樣麽?怎麽看也像是汗毛,根本不像草呢。


    寒生想著,也開始脫去自己的衣裳,最裏麵貼身穿的就是那件蘭兒親手織就的“屍衣”,以天門山靈泉內“堪?之魚”身上的綠毛和天蠶內劉伯溫體表的白毫混合而成,屍衣辟邪的威力隻顯示過一次,結果便導致了蔭屍沈菜花的死亡,甚至化去了肉體,惟剩有一具白骨骷髏。


    按照《屍衣經》上的記載,天下辟邪聖物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綠毛,人毫出自天蠶之內,綠毛長自堪?之魚,天蠶與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經上最後那句偈語講道,“人毫綠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濟,屍衣天下。”


    但是怎麽用來破降頭術呢?經上並未提到過。


    降頭術源自於雲貴及湘西一帶的苗疆巫術,後與毒蠱分開,在東南亞以及南洋得到了發展,尤其是泰國十大降頭術,足以令人聞風喪膽。丹巴喇嘛所中的是其中最厲害的“陰陽草”絕降,應當算是世上至邪之物了,如果遇上中原至邪聖物“綠毛”又會如何呢?


    寒生小心翼翼的脫下“屍衣”,向老喇嘛的身上罩去……


    “劈劈……”一連串的靜電聲響,老喇嘛的皮膚上閃射出短暫的白色毫光,眼瞅著汗毛孔裏那些雜亂的“陰陽草”不停搖晃著,驚慌失措的往體內縮進去,發出來輕微的“吱吱”叫聲,唯恐逃之不及。


    有幾根又粗又長的“陽草”為保護細弱的“陰草”全身而退,動作慢了些,竟然被靜電燒灼,發出一股焦臭味兒。


    須臾,寒生已將老喇嘛渾身上下的“陰陽草”全部逼入他的體內,可是接下來怎麽辦呢?寒生重又穿上了屍衣和外套,怔怔的望著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著。看起來,這些陰陽草是有生命的,甚至還挺有靈氣,一旦發現“屍衣”不在時,它們會不會又重新鑽出來呢?


    “是你救了老僧麽?”老喇嘛突然睜開了眼睛,望了望自己赤裸的全身,開口說道。


    寒生靦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師中了‘陰陽草’降頭,如今我已將它們逼回到你的體內,但卻不知如何徹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點點頭,說道:“原來是東南亞第一狠毒的絕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夠降伏這些‘草靈’,也真是太令人驚奇了。”


    寒生微笑不語,江湖險惡,盡管丹巴老喇嘛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但是屍衣的秘密還是不能夠說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願說,於是也不再勉強,和藹的說道:“孩子,老僧以往經常行走於南疆,對東南亞一帶的降頭略知一二。你已經幫助老僧逼退了‘草靈’,接下來就好辦了,泰國駐華領事館內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實際乃是一個極高深的降頭師,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來做吧,等下老僧就請筱豔芳去將他找來。”


    “那些‘草靈’會不會又冒出來?我可以等到那個降頭師來後再走嗎?”寒生不放心的說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麽名字,從何而來?”丹巴老喇嘛問道。


    “我叫寒生,是個農村裏的赤腳醫生,本來是找金道長打聽人的,碰巧遇上大師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這是緣分,世上無巧不是緣,世事無因不果,難得啊。”丹巴臉上露出了微笑,緩緩說道。


    正文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著寒生,他感覺到這個農村裏來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醫術高超,乃是一個可造之材,亦是一個值得托付之人。自己中了“陰陽草”絕降,即使坤威差來了,是否能夠完全解降,還是一個未知數,而此刻,他有著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寒生的忠厚和淳樸,使他驟然下了決心。


    “大師,我替您穿上衣服。”寒生說著動手替丹巴老喇嘛套上衣褲,既是自己脫下來的,當然要由自己再給人穿上,這是做醫生的常識。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著他,直到其為自己輕手輕腳係上了腰帶。


    “寒生,京城裏人心險惡,最好還是早點返回家鄉去吧,粗衣淡飯也勝過這裏的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說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險惡的麽?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說道,“本想托付於你,但是風險卻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裏充斥著一種急切與猶豫,內裏似乎還流露出來一絲淡淡的絕望。


    “我初入社會,沒什麽見識,請問大師,您的事情很重要麽?”寒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麵色格外鄭重。


    “那,那大師為什麽不托付給外麵您的那些朋友呢?金道長、教授還有那個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們早已經被人盯上了。”丹巴壓低聲音說道。


    “被人盯上了?我不明白……”寒生嚇了一跳,有點緊張的說道。


    “你不需要明白,這樣反而對你好,”丹巴急促的說道,“我有樣東西交給你保管,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也許有一天,會有人來找你拿,也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來,你願意麽?”


    寒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丹巴老喇嘛鬆了口氣,說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家住在哪裏麽?”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長噓一口氣,低聲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著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長又尖,但見他左手拽過身上的喇嘛紅衣,“哧”的一聲,右手的指甲已經劃開了僧衣的夾層,從內裏取出一張薄薄的羊皮,約有巴掌大小,看樣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黃褐色,上麵隱約現出字跡。


    “這是什麽?”寒生驚訝的問道。


    “這張羊皮上的是幾組數字,內裏的含義就不要去管它了,記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終都沒有人來找你拿,就讓它隨你入土為安吧。”丹巴老喇嘛幹枯並微微顫抖的手指緊緊的攥著那張羊皮。


    “誰來找我拿這張羊皮呢?總得有個什麽接頭暗語之類的吧?”寒生說道。


    “這個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對你說,‘格達19358341’,你就什麽也不要問,將羊皮交給他就是了,記住了麽?”丹巴老喇嘛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


    “記住了。”寒生心中重複了兩遍,說道。


    “好,下麵老僧必須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就是這張羊皮的來曆,記住,你是這世上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這個秘密而活著的第五個人。”丹巴老喇嘛嚴肅的說道。


    寒生聞言頓時精神緊張,甚至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1935年5月,中央紅軍長征來到長江第一灣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裏有一座噶瑪噶舉派的寺廟,廟裏的主持就是老僧的上師格達活佛。這一天,廟前來了三個便裝的漢人,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氣宇軒昂,一看便知絕非平常之人。那人說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窮困潦倒,慘淡經營,請求活佛預測一下前景。當時,老僧還是一個小喇嘛,站在上師的身後,當時的對話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學淺,是不配為星宿卜禍福,為神兵測吉凶的。’格達活佛說。


    那高大的漢人哈哈笑道,‘聽聞白教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懇請活佛憐恤天下蒼生,指點一二。’


    格達活佛隻得取出一張黃紙,在上麵寫下了‘八三’和‘四一’四個字,遞給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請求上師點撥。


    格達活佛合掌答道,‘天機不可泄,施主到時自知。’


    後來上師臨終前,交給了老僧這張羊皮,寫下了幾組數字,最上麵的一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憶道。


    “這是什麽意思呢?那個高大的漢人到底是什麽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萬不要試圖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師說,我是知道這個秘密的第五個人,那麽除了大師之外,其他的就是當年的那三個人麽?”寒生問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著他們。”丹巴老喇嘛點點頭。


    “他們是誰?”寒生睜大了眼睛問道。


    “一個是陳昌奉,一個叫汪東興。”丹巴悄聲說道。


    “還有一個。”寒生說道。


    “毛澤東。”丹巴老喇嘛的聲音小如蚊蟻。


    寒生如五雷轟頂般……


    空氣仿佛凝滯住了,一片死寂……


    許久,丹巴老喇嘛長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罷了,孩子,你走吧,老僧不會怪你……”


    寒生伸出手來,平靜的說道:“我會替大師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驚,凝視著寒生,那雙清澈的眼睛已經明確的告訴了他,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會武功麽?”丹巴老喇嘛問道。


    “不會。”寒生回答。


    丹巴點點頭,說道:“也好,習武之人難以隱身於民間,普通百姓反而不會引起注意,來,孩子,將東西收好。”


    寒生接過那塊羊皮,小心的將其貼身塞入“屍衣”裏麵的一個小口袋,那是蘭兒多了個心眼兒,特意織就,以便日後寒生存放貴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虧遇見了你,老僧了卻了這樁心願,天下少了許多無謂的紛爭,早點離開京城吧,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說道。


    “大師……”寒生心中著實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們叫進來吧。”丹巴說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到了殿外,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丹巴喇嘛怎麽樣了?”筱豔芳搶先問道。


    “大師醒過來了,讓你們都進去。”寒生平靜的說道。


    金道長、教授和筱豔芳急忙走入殿內。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階上,抬眼望著漆黑的夜空,天上還在飄著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沒事了麽?”劉今墨悄聲問道。


    寒生答道:“‘陰陽草’已經逼回到大師的身體裏去了,但卻不知怎樣才能徹底清除掉,大師說要請一個泰國降頭師來接著治療,我們可以回去了。”


    劉今墨點點頭,說道:“好吧,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長,他應該履行承諾告訴我們陽公的下落了。”說罷,邁進了大殿內。


    寒生一麵向永佑殿西牆側的廁所走去,一麵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事情,幾組數字而已,為什麽就會有很大的危險呢?看來京城不僅僅是藏龍臥虎之地,而且還是個詭異是非之所。


    寒生認準男廁所的招牌走進去,廁所很整潔,壁燈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開褲子紐扣開始撒尿,天氣寒冷,人的小便也較平時多些。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走進了男廁所。寒生扭頭看了下,頓時大吃一驚,進來之人竟然是筱豔芳!


    接下來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筱豔芳解開了褲帶,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家夥,站直了身子,對著小便池“嗤嗤”的撒氣尿來……


    筱豔芳扭過頭來,對著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瀟灑的抖掉最後幾滴尿,係上了褲子。


    “你是男人?”寒生結結巴巴的說道。


    筱豔芳莞爾一笑,道:“奴家是譽滿京城的京劇當家小花旦,你沒有聽說過麽?”


    寒生搖搖頭,據說京劇花旦都是由男人裝扮的,沒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嬌豔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裏麵麽?”廁所外傳來劉今墨焦急的問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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