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恩人。”劉今墨淡淡道。


    鐵掌櫃一聽鬆了口氣,這樣就不會有一場殺戮了,聽祖父講,當年梅子影武功奇高,殺人如麻,尤其是那獨門暗器無影甲傷人無聲無息,端的是厲害。


    劉今墨接著說道:“我的無影甲已經所剩無幾,你這裏可以幫我用精鋼打製一百隻,先要說明,出來匆忙,身上並沒帶錢。”


    “沒有關係,這正是鐵家報恩的機會,我再給您準備一筆錢,帶著孩子在外談何容易。”鐵掌櫃忙說道。


    劉今墨並不推辭,江湖之上應急救難是常有的事。


    是夜,秋高月明,劉金墨抱著嬰兒溜出了住處,鎮上的人家都已經入睡,隻有街中心有兩盞昏暗的路燈,一個行人也沒有。


    嬰兒沈才華一路之上喝東西十分挑剔,牛奶、羊奶都不喝,劉金墨從來沒有帶過小孩,簡直不知所措。後來,在強烈的母愛下,他裸露出自己的前胸,將米粒大小的乳頭塞入嬰兒的口中,誰知沈才華一口咬下,竟活生生的咬掉了劉今墨的左乳頭……鮮血湧出,孩子如饑似渴的吸食起溫熱的鮮血來。


    劉今墨明白了,這是個飲血的小孩,接下來就容易辦了,他領著沈才華專門夜間出來,找到農戶家的雞窩,放嬰兒爬進去,他則在門口把風。


    奇怪的是,沈才華爬進雞窩,所有的公雞母雞竟然沒有一隻敢於出聲叫的,全部都站在那裏像篩糠般的打著哆嗦,沈才華一隻隻的咬斷雞脖子吸血,一餐吸斃十幾隻雞,好在一天隻吃一餐。


    今夜還得找一家農戶,劉金墨摸了摸左乳的傷疤,幾個縱越,已然來到了山腳下一大戶人家的門前,高高的院牆,朱漆的大門。


    劉金墨溫柔的低頭看看孩子,沈才華瞪著黑黑的瞳孔,舌頭不停的舔著嘴唇。


    劉金墨飛身上牆,然後像隻大黑鳥般的撲進了農家院子裏。


    院子裏沒有任何燈光,屋裏人都已經熟睡了。


    借著月光細瞧,奇怪,院子裏幹幹淨淨,無比的整潔,雞窩狗舍之類的統統沒有,甚至可以說是一塵不染。


    劉金墨與沈才華麵麵相覷,看來隻有再換人家了。


    就在這時,沈才華突然鼻子警覺的嗅了嗅,黑色的瞳孔慢慢放大,“嗖”的從劉今墨的懷中竄出,落在了地上,然後躡手躡腳的匍匐向正房的門口處爬行。


    劉金墨瘁不及防,疑惑的望著光著身子的沈才華在地上爬行著,他要幹什麽去呢?


    嬰兒爬到門檻前,耳朵伏到地麵上聽了聽,然後用兩隻小手在奮力的摳著一塊大大的青石板,但是由於力氣太小,那石板紋絲不動,他回過頭來向劉金墨求援。


    劉金墨悄無聲息的上前,單手輕輕的掀起石板,那下麵埋著一口大缸。


    月光下,照見缸內竟有十餘條各種類的毒蟲,有小青蛇、蜈蚣、蟾蜍、蜥蜴、蚯蚓、蠍子和大綠毛蟲等,甚至還有一隻紅毛老鼠。


    沈才華大喜,遂伸出小手到缸裏去抓。


    劉今墨沒想到嬰兒會去抓毒蟲,未及攔阻,沈才華已經拎著後頸將那隻紅毛大老鼠抓上來了。


    紅毛大老鼠呲著大板牙正欲發威,不料卻被沈才華一口咬住了頸下,他那兩排尖利的小牙瞬間切斷了老鼠的頸動脈,鮮血迸出,則全被嬰兒吸進了嘴裏。


    沈才華扔掉了紅毛大老鼠的屍體,又伸手撈起一隻巨型蟾蜍,從其脖子上一口咬下,紅的血,白的漿一古腦兒的往口裏吸去。接下來是蜥蜴,那褐皮蜥蜴張嘴吐出紅色的長舌頭襲向沈才華,不料被沈才華一口咬去了半截,隨即其頜下柔軟部位被嬰兒的利齒咬穿,一會兒就不動了。


    沈才華繼續撈著,蚯蚓咬了個頭,一吸味道不正,有土腥味,被甩在了一邊。蜈蚣和蠍子動作機敏,但是沈才華的小手卻異常的迅速靈活,還是輕鬆的逮住並咬去了蜈蚣的頭、蠍子的尾,吸了吸,感覺汁水不是很多。


    大綠毛蟲很受沈才華的青睞,肉汁被吸幹,隻剩下了兩張皮。最後,缸裏隻剩下那條小青蛇了。


    這是一條劇毒的竹葉青,在缸底不停的遊動著,不時地抬起頭,伸縮著肉色的信子,伺機進攻。


    劉今墨正想如何助嬰兒一臂之力,那沈才華早已翻身撲到缸裏,雙手緊緊地卡住那蛇的七寸,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去了蛇頭,開始吮吸竹葉青的腔體起來。


    十分鍾的時間,嬰兒沈才華幹掉了十餘條毒蟲,劉今墨在一旁看著,驚愕之中滿心歡喜,這小家夥既然是雜食性的,以後喂養起來就會方便多了。


    屋裏的燈亮了,有人發覺了外麵有動靜,起身來看。


    劉金墨一手抄起沈才華,縱身一躍,如同鬼魅一般飄出了高牆。


    推門而出的人,驚愕的發現其養的蠱蟲都已經直挺挺的死在了地上,月光斜斜的照在了他的臉上,正是鐵掌櫃。


    劉今墨回到了住地,輕手輕腳的將沈才華放到了床上,孩子已經睡了。望著嬰兒可愛的小臉龐,劉今墨忍不住上去親了幾口,那孩子的嘴裏呼出的氣息說不上來是什麽味兒。


    此地是黃狗埡,再深入進去湘西的腹地,人煙就開始稀少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將會多起來,寒生如遇危險也一定會是在那裏。


    正文第七十八章


    次日清晨,劉今墨剛剛睜開了眼睛,就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


    鐵掌櫃低頭哈腰的走了進來:“大俠,哦,先生,我是來請您去吃早餐的。”


    劉今墨客氣道:“太麻煩了吧。”


    “不麻煩,已經準備好了,”鐵掌櫃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說道,“這是給您準備的五千塊錢,請您一定收下,也算是我們鐵家微薄的一點心意吧。”


    當時的年代,五千塊錢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劉今墨乃是江湖人物,也不推辭,隻是點了點頭,接過來直接就揣入了懷裏。


    “請。”鐵掌櫃耐心的候在了門外,一直等到劉今墨抱著孩子出來。


    早餐十分的講究,除稀飯外都是一些小點和山野小菜。


    “孩子要喝奶麽?”鐵掌櫃小心翼翼的問道,他雖然奇怪一個老男人帶著數月大的嬰兒外出,但卻不敢多問,江湖上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的為好。


    劉今墨淡淡說道:“他不喝奶。”


    “先生,我們鋪子裏已經連夜加工了幾枚無影甲,您先看看是否合用,滿意的話,今天一天就可完工。”鐵掌櫃說道。


    鐵掌櫃從口袋裏拿出幾枚精鋼鍛造的指甲放到了桌子上,劉金墨拿起一隻看了看淬火的硬度,然後套在了自己的指甲上,感覺活動自如並和自己的指甲顏色相同,外人若不仔細瞧,是絕對難以分辨的。


    “不錯,就照這樣加工吧。”劉今墨滿意的說道。


    “先生,有一件小事,想請您出手幫個忙,這在先生來說是舉手之勞而已。”鐵掌櫃支支吾吾道。


    “說。”劉今墨皺了皺眉頭,他最反感人家辦事附加條件。


    鐵掌櫃陪著笑臉,說道:“此地西行十裏,有一苗寨,寨中的巫師麻都素來與我鐵家不和,此人養有一條血虱,專門吸食嬰兒的血,是害蟲,想請先生您把它除去,為民除害。”


    劉今墨淡淡一笑,道:“即是害蟲,政府怎麽不管呢?還需要百姓出頭?”


    “政府去過了,但是找不到那血虱的蹤影,我們老百姓又哪裏是它的對手啊。”鐵掌櫃說道。


    “血虱?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劉今墨感到疑惑。


    “那是一種很厲害的蠱蟲,長得有一隻貓大小,肚子特別大,裏麵裝滿了血,嘴裏有一個尖尖的吸盤,一次能喝一小碗嬰兒的鮮血。晚上出來活動,而且會飛,很難抓住,我想,先生的無影甲一定能射殺它的。”鐵掌櫃說道。


    “今晚。”劉今墨說道。


    “您同意出手相助啦?”鐵掌櫃高興的說道。


    劉今墨點點頭,心想,沈才華今夜的晚餐有著落了


    月上東山,劉今墨懷抱嬰兒騎著馬出發了,沈才華的兩隻小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匹紅色鬃毛的大馬看,口水都流出來了。


    鐵掌櫃和那個夥計各騎一匹青馬,一路踏著月色西行。


    鐵掌櫃騎在馬上,想自己與苗寨的巫師麻都鬥了好多年了,麻都若不是倚仗著他那條血虱,自己何嚐懼他?昨天晚上,自己養的蠱蟲全部死於非命,肯定又是那條血虱幹的,否則怎會一古腦兒的被吸幹體液,全軍覆沒?這仇一定要報,一定要宰了那條血虱。


    “血虱究竟是什麽東西?”劉今墨問道。


    鐵掌櫃回過神兒來,說道:“血虱也是一種蠱蟲,一般的不會超過手指甲大小,扁平的肚子,口中有刺,吸食人與貓狗身上的血液,吸飽以後肚子就圓鼓起來。”


    劉今墨嘿嘿尖笑了起來,說道:“不就是人身上生的虱子嘛?我身上現在就有,喏,這就是一隻。”劉今墨隨手探進內衣裏,摸索一番,捏出一支灰白色小如米粒大小的寄生蟲來,在月光下晃了晃,然後扔進嘴裏“嘎嘣”一聲響,將其咬死。


    鐵掌櫃看的直咂舌,恭維道:“古人清客以齒斃虱有聲,真乃江湖豪傑本色啊。”


    劉今墨說道:“你說那血虱有小貓般大小?”


    “正是,鐵某曾親眼所見,菱形的腦袋,身上泛著紅光,口裏伸出一根白色的尖刺,兩邊長著觸角,還有六條大腿,從空中俯衝下來,還帶著呼嘯聲,十分可怕。”鐵掌櫃繪形繪色的說道。


    “這麽說,就是虱蠱了。”劉今墨聽說過苗疆蠱蟲中有一種少見的蠱就叫虱蠱。


    鐵掌櫃忙說:“就是虱蠱,不過麻都的這隻血虱格外的巨大,我想不培養個十年以上是不可能這樣子的,而且絕對是經過了變異。”


    劉今墨心想,沈才華看來還對付不了這隻血虱,自己非要助上一臂之力了。


    前麵不遠處出現了一座高山,在月色下,顯得朦朦朧朧的,山形猙獰。


    “就是那裏,山中有一苗寨,寨前是一個廣場,還有一株粗大的黃桷樹,血虱通常就棲息在樹頂上。”鐵掌櫃指著前方說道。


    劉今墨拍馬前行,深夜裏“得得”的馬蹄聲格外的清脆。


    已經遠遠的望見那株高大的黃桷樹了。


    鐵掌櫃勒住馬韁,說道:“先生,鐵某不方便露麵,還望體諒。”


    劉今墨道:“那好,你倆就等在此處吧。”說罷,雙腿一夾馬腹,直奔那株參天大樹而去。


    不多時,已經來到了那座廣場,抬頭望去,黃桷樹頂黑漆漆的一片,密不透光,山寨中苗人都已睡了,四下裏寂寥一片。


    劉今墨跳下馬來,走到廣場中間,輕輕地放下沈才華坐在地上,自己則牽著馬隱入大樹的陰影裏。


    月光下,光著小身子的沈才華白嘟嘟的,瞪著黑黑的小眼睛,鼻子嗅啊嗅的,他知道,晚餐的時間到了。


    月影西移,躲在樹下陰影裏的劉今墨活動了一下手指,目不轉睛的望著月光下麵的沈才華,凝神貫氣,準備隨時出手一擊。


    沈才華慢慢地站起來了,聽見“嘩嘩”的水聲,劉今墨定睛細瞧,原來嬰兒在小便,他不僅心中一熱,愛意拳拳,真想衝出去抱上一抱。


    這時,他的耳鼓感受到了輕微的“簌簌”聲,聽音辨位,那是在樹頂上傳出的。


    月光下,一個粉紅色的物體自樹頂盤旋而下,身上發出“嗤喇喇”的聲音,那東西一圈圈的縮小著範圍,中心點正是沈才華……


    好一個劉今墨,手一揚,五道白光如閃電般射出,月光下,那血虱感覺到了風聲已經近前,急忙伸出腿足來撥擋。劉今墨的無影甲何等了得,在當今武林暗器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隻聽得“噗噗噗”連續五聲悶響,鋼甲竟硬生生將血虱的五根足切了下來,血虱如斷線風箏般垂直跌落了下來,“啪”的一聲摔在了嬰兒的腳邊。


    沈才華大喜,如餓虎捕食般的撲了上去,一口咬住血虱柔軟的腹部,尖利的小牙已經洞穿血虱的肚皮,那滿滿的鮮血灌入了他的口中。


    眼瞅著血虱胖胖的身子逐漸幹癟了下去,沈才華的小肚子則漸漸的圓鼓了起來,月光下的這一幕,看得人是膽戰心驚。


    劉金墨靠在樹幹上,慢慢欣賞著,孩子在用餐,當母親的心裏自是歡喜之極。


    血虱終於被吸幹,剩下了空空的皮囊,沈才華的肚皮已經脹得圓圓的,他嚐試著爬起來,但沒有成功,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劉今墨笑眯眯的走了過去,摸摸小肚皮,感覺快要撐爆了樣。


    “你們是何方神聖,竟敢害我血虱?”月光下站著一瘦高之人,負手而立,冷冷的說道。


    劉今墨吃了一驚,方才滿腦子的憐愛,竟沒注意到有人近前,霎時額頭上滲出冷汗,忙視之。


    此人一身灰色長袍,頭上纏頭,麵色枯黃,鷹鼻隼目,深陷的眼珠炯炯有神。


    劉今墨乃是老江湖了,隨即淡淡一笑,說道:“先生所言謬矣,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被一怪物襲擊,幾乎喪命,老夫為救孩子出手,難道不理所應當麽?”


    沒想到劉今墨如此對答,那人竟一時間語塞。


    “你是什麽人,為何深夜來我苗寨?”片刻後,那人說道。


    “在下深夜趕路,誤入此地,原想歇息下再走,不料出此變故,實屬意外。”劉今墨語氣也和緩了些。


    那人冷冷一笑道:“實屬意外?一個吸血嬰兒深夜到訪,然後從容不迫的吸幹了一隻血虱,還說是意外?我看這孩子是個鬼嬰吧?”


    正文第七十九章


    劉今墨一愣,緩緩說道:“閣下是……”


    那人冷笑道:“苗疆走陰巫師麻都。”


    湘西苗疆自古以來,巫師的地位極高,分走陰與不走陰兩種,走陰巫師不但祭鬼,而且善醫人畜疾病,是苗寨中最有學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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