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遲淮是被那個奇怪的夢嚇醒的,他睜開眼,房間裏漆黑一片,伸手打開燈,拿過手機,淩晨一點五十。


    又確認了一遍時間和日期,沒錯,下午下班時他才找過冬米露,遇到她跟趙連洲去吃飯。


    他坐起來,摸摸額頭,都是汗。


    拿上手機,披了件外套到了露台,摸摸口袋,忘記拿煙,又回到書房拿上煙和打火機。


    點上煙,現在還有心悸的感覺。


    夢裏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他竟然夢到趙連洲跟冬米露在電影院裏求婚了,求婚誓詞他竟然記得清清楚楚。


    那明明是他想過要給冬米露的求婚誓詞,怎麽就成了趙連洲的?


    他前段時間想過,如果冬米露還是生氣,他就去追她,讓她開心,再跟她求婚,求婚誓詞他想過之後都記在備忘錄裏了。


    他又摸出手機,看了一遍,他自己的求婚誓詞是:【我不知道以後我會多愛你,也不知道這場婚姻到最後能給你帶來多少快樂,但我知道我肯定不會後悔,今後的日子裏,我會盡最大努力對你好,會寵著你,慣著你,把你變成我心裏的另一半,然後我們一起走人生剩下的路,不管是寬敞平坦,還是泥濘崎嶇,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米露,嫁給我好嗎?】


    可在夢裏,趙連洲就把他的求婚誓詞改了改,結果把冬米露給感動的差點流眼淚。


    蔣遲淮收起手機,把趙連洲暗罵了一通,還真是不要臉,連他的求婚誓詞都要抄!


    他按按眉心,雖然三更半夜有點神經質,但還是撥通了冬米露的電話,他要確認一下,趙連洲是不是真的跟她求婚了。


    電話響了好多秒才接通,那邊有點吵,應該是在外麵。


    蔣遲淮的語氣很不友善:“這麽晚,你怎麽還在外麵!”


    冬米露急匆匆從放映廳出來,她問:“你剛說什麽?我剛在放映廳,沒聽到你說什麽。”


    蔣遲淮心裏咯噔一下,“趙連洲包場請你看電影了是嗎?!”


    冬米露一怔:“對啊,你怎麽知道?”


    蔣遲淮不答反問:“電影結束時,他拽著你不讓你走,跟你求婚了是不是?還有鋼琴演奏,還有很俗氣的玫瑰花對不對?”


    說出來後他又感覺自己挺幼稚的。


    冬米露:“...”頓了幾秒,她壓低聲音說:“蔣遲淮,你三更半夜...你在夢遊?”


    蔣遲淮怔了怔:“他沒跟你求婚是不是?”


    冬米露下意識看了眼正在不遠處等她的趙連洲,無奈說道:“我們才剛認識一個多月,求什麽婚?”


    蔣遲淮鬆了口氣:“米露,我剛做夢了。”


    冬米露心頭一軟,“夢到趙連洲跟我求婚了?”


    蔣遲淮抽口煙,緩緩吐出煙霧,“是,夢到你被他的求婚誓詞感動了,還夢到...”他親你,你哭了。


    他挺奇怪,為什麽在夢裏冬米露心裏所想,他都能知道,她哭應該是排斥別人親近她吧。


    冬米露又問:“還夢到什麽?”


    蔣遲淮看著無盡的夜色,“夢到你兩個星期後跟他領證結婚,還把結婚證發給我,讓我別再等你。”


    夢裏他心疼的那種感覺,他現在都還能清晰回憶起。


    冬米露緊緊握著手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蔣遲淮也沉默了幾秒,又問:“米露,能跟我說說那首曲子嗎?”做夢時,曲子太模糊,他沒聽清楚。


    冬米露沒吱聲。


    “米露?”


    “那是你的夢,我怎麽會知道。”


    蔣遲淮想了想,也對,他的夢,她怎麽會感知到。


    他又問:“在電影結束時,是不是想到我了?”


    冬米露深呼了口氣,也沒否認:“嗯。”電影片尾曲響起時,她差點流淚,因為電影裏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可她卻沒能。


    蔣遲淮說:“我就是那個時候夢到你的。”


    冬米露轉過身背對著趙連洲,擦擦眼淚,電影結束了,她卻遲遲沒有離開,直到片尾曲結束,她還坐在那裏發呆,發了多久的呆,她自己都不知道。


    趙連洲也沒催她,就默默陪著她。


    直到蔣遲淮的電話打進來,她才起身離開放映廳。


    蔣遲淮捏著手機,“在電影院等我,我去接你。”


    冬米露拒絕了:“你別來,我不會等你,我現在跟趙連洲在一起。對不起,我先掛了。”


    看著被按斷的電話,蔣遲淮呼了口氣,不過結果還不算壞,趙連洲沒有向她求婚,也沒有跟她領證。


    蔣遲淮手裏的煙燃盡,他又點了一支。


    夢裏頭,在他難受時,蔣百川幸災樂禍的說他被踹活該,周璟川熱嘲冷諷說結的好,還說什麽他失戀了要淚淹北京城,還有陸聿城的那聲小遲遲...他現在想起來還是十萬個不爽。


    蔣遲淮把煙含在嘴裏,將他們三個人的電話號碼找出來,挨個打了一遍,也不說話,打通後就掛斷,三個號碼都打過,他直接關機。


    冬米露結束通話,就去找趙連洲,歉意說到:“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


    趙連洲笑笑:“你這麽客氣,倒是讓我覺得不好意思。”


    冬米露咬咬唇,沒說話。


    回去的路上,趙連洲側臉看了她眼,“蔣遲淮的電話?”


    冬米露一怔,忘記回答他。


    趙連洲收回視線看向前方的路,他輕輕握著方向盤,“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又問道:“現在還喜歡他?”


    冬米露內心的隱私被窺探後,耳根發燙,但她沒否認,誠實的點點頭:“一直喜歡他,十三年零六個半月。”


    趙連洲詫異的又看向她,隨後溫和的笑笑:“我一直都挺羨慕長情又癡情的人,因為我做不到,基本是見一個愛一個,現在想想,那不叫愛,就是衝動,精.蟲上腦而已。”


    冬米露尷尬一笑,“也許你還沒遇到讓你收心的女人。”


    趙連洲笑:“借你吉言,希望能遇到一個。”


    又問她:“轟轟烈烈的愛一個人是不是挺幸福的?”


    冬米露想了想:“有痛苦有幸福,但還是幸福多一點。”因為那種幸福發自肺腑,滲透到骨子裏,無可取代。


    到了別墅門口,下車前,趙連洲跟她說了句:“祝你好運,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


    又半開玩笑說:“結婚時記得給我個紅包,當我的精神損失費。”


    冬米露愣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感激卻又難為情的說道:“對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


    趙連洲笑:“沒事,都是成年人了,合則來不合則去,沒有誰對不起誰的說法,都是身不由已,我們都好好想想怎麽跟家裏人交代吧。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打電話,進去吧。”


    冬米露跟他揮揮手,她多慶幸她遇到了這麽豁達通透的趙連洲,隻是她沒這個福氣罷了。


    再次接到蔣遲淮的電話,是在兩天後。


    冬米露吃過午飯後,坐在落地窗前曬太陽,閑來無事,就拿出指甲油塗腳趾甲。


    剛塗完一個腳趾甲,放在邊上的手機就響起,她瞥了眼,沒想到是蔣遲淮打來的。


    猶豫了好幾秒,她才接聽。


    蔣遲淮:“在樓上?”


    冬米露向下看了眼,蔣遲淮的車就停在門口,“嗯,有事?”


    “方便嗎?”


    “上來吧。”


    冬米露原本平靜的心情又瞬間蕩起漣漪,她總是不自覺的幻想,他是來求複合的,如果是,她要不要就這樣輕易答應?


    走神時,蔣遲淮已經走上樓。


    一路走上來,他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他看到的不是畫,而是他整個青春年少時的回憶,他忘記的,她卻全部替他收著。


    走到樓梯口,那首耳熟能詳的鋼琴曲,他心頭一震,這首曲子就是夢裏麵的那首?


    繼續抬步往上走,二樓的櫥窗裏,還是跟他有關。


    都是抽象畫,畫裏根本沒有人物出現,很多都是一個物件,每幅畫都簡單到不行。


    一支鋼筆。


    半支煙。


    幾個落在草坪上的網球。


    一堵紅磚院牆,從院牆裏伸出來的迎春花。


    一條青石板小路,道路兩旁冒著新芽的法桐樹。


    幾輛歪在小河邊的單車。


    一個斑駁陸離有了歲月痕跡的籃球場...


    別人不會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有他清楚。


    冬米露收起指甲油,“今天怎麽有空?”


    蔣遲淮如實說:“也沒空,就是過來跟你說兩句話。”


    他在她旁邊蹲下來,“跟趙連洲分手吧。”


    冬米露看著他,隔了幾秒才說:“已經分了。”


    蔣遲淮呼吸一緊,伸手晃晃她的腦袋:“怎麽這麽傻,你可以說你沒考慮分,讓我再著急幾天。”


    冬米露搖搖頭:“不想騙你。”也從來沒騙過他。


    她又說:“我過幾天就要去國外走走,這段時間有點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蔣遲淮撫著她的臉頰:“這回我去找你,如果我找到你在哪個城市,就別再生氣。”


    她說:“我沒生過你氣。”


    蔣遲淮:“那我找到你後,我們就好好在一起。”


    冬米露低著頭,十指交纏,沉默片刻,她小聲說了句:“我要去墨爾本待一段時間。”


    蔣遲淮伸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我說過去找你,就一定會找到你。”


    她搖搖頭:“不想讓你找,找不到的時候會很難受的。”


    蔣遲淮低頭咬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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