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後霍遠周的電話打過來,路遙接通後,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霍遠周也沒說話。


    電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路遙不由麵紅耳赤,腦海裏不自覺回放小時候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周末,她午睡後去霍遠周房間找他一起玩遊戲,可床上不見他。


    小孩子的慣性思維,不在床上就應該在洗手間,於是想也沒想的就小跑到洗手間門口直接推開門...


    她看到霍遠周後眨眨眼,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性的身體構造...一時忘記退出來。


    霍遠周也懵了幾秒,回神後趕緊背過身,提起褲子,“遙遙,趕緊出去。”


    可她當時是這麽回霍遠周的:“可是我都看到了呀。”


    當時她小,沒法理解霍遠周的心情,現在想來,那一刻他定是崩潰的吧。


    電話裏還是沉默。


    或許,霍遠周也想到了當年的那一幕?


    ...


    最後還是路遙先開口打破沉默,她問他:“霍遠周,你還記得你在奈良時跟米露說過的一句話嗎?”


    霍遠周想了半天,“哪句?”


    路遙支吾了好久,也沒說出來。


    “遙遙,你不說,我真記不起來。”


    “就是...米露當時問你借錢,你沒借...你說...你說你的錢...”路遙結結巴巴的,半分鍾過去也沒把一句話給說完整。


    霍遠周想起來了,替她把未說出的後半句給補充完整:“我的錢隻有我的女人能花。”


    路遙不由麵紅耳赤,她聲音低下去,“我...昨晚才有時間整理我的行李箱...就是上回去旅遊帶的那個行李箱,我發現裏麵有個...包,是你買的嗎?”


    “嗯。”


    路遙的心跳越來越快,“但你的錢隻有你的...女人能花。”說完後,她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凝神屏息,等待電話那端的他是怎麽回應這個尖銳的問題。


    這是自那次在京都,她問他以前答應過她的事,還算不算數後,她再一次間接表白。


    不知道他這回要不要接她的茬,還是又跟京都那次一樣,風輕雲淡的以沉默敷衍過去?


    其實也就是幾秒的沉默時間,可路遙感覺這時間長的足夠繞著地球跑一圈。


    “霍遠周!”路遙終是沉不住氣。


    霍遠周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雖然遙遠,可清晰的仿佛就在耳畔,他說:“遙遙,我之前說的都是普通話,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


    路遙輕輕吐了口氣,懸著的心也漸漸落下,可總覺得霍遠周這樣的回答似是而非,模淩兩可,她不想跟他這樣曖昧來曖昧去的,挺沒意思,索性問個明白。


    她又咄咄逼人的問道:“霍遠周,你的話到底幾個意思,我不是太明白。你的錢隻能給你女人花,所以我得還錢,是這個意思嗎?”


    霍遠周停頓了有一秒,說:“隨你,可以還給我。”


    “霍遠周!!”路遙突然歇斯底裏的喊了出來。


    蔣遲淮正在看手機,被這一聲吼的,差點魂飛魄散,“路遙,你鬼喊什麽!”


    霍遠周聽到了蔣遲淮的聲音:“還跟他在一塊?”


    路遙被刺激後,口不擇言:“對啊,正在私奔的路上。”


    霍遠周被噎了下,她的伶牙俐齒卻有天用來專程對付他。


    路遙也不再對霍遠周抱有多大的幻想,她早就該麵對的事實,可偏偏她要自欺欺人,不撞南牆心不死,這下好了。


    可以不用再留戀。


    她說:“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


    霍遠周的聲音難得能聽得出有些急促:“遙遙,剛剛我的話,隻說了一半。”


    “另一半呢?”路遙還是無限期待的。


    霍遠周:“你可以把錢還我,反正我的錢也都是...你的。”


    路遙揉了揉太陽穴,空白暈漲的大腦在半晌後才有所反應,終於等到這悶騷老男人的表白,在她還沒有蒼老之前。


    這一刻,她十五年的等待,全部是值得的。


    霍遠周許久都沒得到回應,又喊了她一聲:“遙遙?”


    路遙回神:“霍遠周,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你哪兒來的自信,你給我錢,我就一定會要?行了,我要吃飯去了,沒事就別來煩我。”


    霍遠周:“...”


    路遙見他吃癟,笑了出來,她終於揚眉吐氣的扳回了一局。


    這段時間,她在霍遠周麵前總是活得小心翼翼而又敏感多疑,還經常會多愁善感,變的越來越讓她自己感到陌生。


    這些年裏,她的叛逆,她的倔強,她的肆意,還有她的圓滑,全部因為這個叫霍遠周的男人,都虛偽的隱身起來。


    霍遠周有點無奈的語氣:“趕快吃飯去,晚點給你電話。”


    結束通話後,路遙把手機塞進口袋,她問蔣遲淮,“你有沒有過...刻意去討好一個人?為了那個人,你連自己的原則啊底線什麽的,都拋之腦後。陌生到你都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蔣遲淮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一直都沒搭腔,最後把煙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誒,跟你說話呢!”路遙緊跟上去。


    蔣遲淮腿長,走得稍快,路遙幾乎是小跑著跟在他身側,“是不是因為今天大太陽,所以你心情不佳?”


    蔣遲淮腳步微頓,嘴唇緊抿:“什麽意思?”


    路遙笑說:“冰塊的天敵不就是太陽嗎?”


    蔣遲淮‘嗬’了一聲。


    路遙聽得出裏麵的不屑一顧,可她就假裝聽不懂,她指指洗手間,“不進去了?”


    蔣遲淮還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怎麽,你想跟我一起進去?”


    “...”真是不識好人心,路遙剜了他一眼,走向女洗手間。


    路遙從洗手間出來時,蔣遲淮就站在門口,進出洗手間的女人都一步三回頭的盯著他望。


    “你怎麽站在這兒呀?”路遙把他往邊上拽了一把。


    蔣遲淮風輕雲淡的說了句:“等你。”


    路遙鬱悶的看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流.氓,想溜進女廁所偷窺呢!”


    蔣遲淮牽了牽嘴角,神色淡淡道:“就是進了女廁所,吃虧的人也是我。”


    “...”路遙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臉皮比蔣遲淮還厚的男人了。


    蔣遲淮指指水龍頭:“洗手,吃飯去。”


    到了餐廳裏,蔣遲淮原本打算吃麵,可路遙要吃自助餐,最後蔣遲淮就陪她一起去吃自助。


    到收銀台買餐券時,蔣遲淮再次確認:“確定要吃自助?”


    “嗯,中午我不吃米飯就感覺跟沒吃一樣。”


    蔣遲淮掏出錢包付款,跟收銀員說:“兩位。”


    他又回頭對路遙說:“沒在服務區吃過飯?”


    路遙想了下,“還真沒有。”


    蔣遲淮點頭:“一會兒飯菜咽不下去的時候別跟我發脾氣。”


    路遙:“...”服務區的飯有那麽難吃?


    收銀員:“...”又多看了幾眼蔣遲淮,一邊欣賞著他的美色,一邊在心底暗罵。


    十五分鍾後,路遙耷拉著臉,也不睬蔣遲淮。


    這服務區的飯菜,比她們學校食堂的飯還不講究,不是很鹹就是很淡,最後她用番茄湯泡飯,吃了一口,我勒個去,酸死了。


    她抬頭問蔣遲淮:“湯裏怎麽不放糖?”


    “北方的番茄炒蛋不放糖,番茄蛋湯裏自然也不會有糖。”蔣遲淮放下筷子,“陪你去吃麵吧。”


    路遙搖搖頭:“算了,也是花了幾十塊錢買的,不吃浪費。”


    她想到老路以前資助的偏遠山區的那些窮孩子,他們哪有米飯和肉吃。


    霍遠周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兩三歲的時候,父母在一次山體滑坡時出了意外...都離開了,再後來他的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他就徹底成了孤兒,就連最基本的吃飽穿暖都成了奢侈。


    十來歲的孩子,能生存下來已經是不簡單。


    偶爾鄰居也會接濟他點吃的,可畢竟那個地方太窮,誰家都不富裕,沒有誰家有條件再去養別人家的孩子。


    聽老路說,好幾年裏,霍遠周都過著三餐不飽的日子,他住的房子也是破舊不堪,經常是外麵下大雨,屋裏下小雨。


    如果那時候上大學的老路沒有去支教,沒有遇到霍遠周,沒有把他帶出大山把他安置在當地的縣城讀書,那麽現在的他會在哪裏?


    過著怎樣的生活?


    “遙遙。”蔣遲淮喊她。


    “嗯?”路遙回神。


    蔣遲淮看著她,略頓幾秒,問她:“霍遠周跟你表白了?”


    路遙的手微頓,也沒否認:“算是。”


    蔣遲淮喝了口番茄蛋湯,眉心微蹙,還真是酸。


    他抬眸看向路遙,問道:“他怎麽說的?”


    “...”路遙覺得今天的蔣遲淮有點不正常,“你什麽時候也這麽八卦?”


    蔣遲淮毫不掩飾的說:“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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