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凡還沒太反應過來, 口腔裏殘留著糖的絲絲甜意。她本想問這袋裏還有那麽多糖, 他為什麽要吃她嘴裏的, 但又瞬間被他這話轉移了注意力。


    “很甜嗎?”


    桑延眼睫垂下,眉尾隨之輕抬。


    想再確認確認, 溫以凡把手上的糖塞進嘴裏, 又嚐了嚐:“我感覺還好呀。”


    “……”


    “你嚼一下會不會好點兒?”溫以凡抬頭, 提了個建議, “這個是牛軋糖,你嚼一下奶味應該會重一點, 也沒那麽甜了。”


    “……”桑延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在撩一塊石頭。他似是有些無言,淡聲提醒,“這跟我嚼不嚼關係不大,懂麽?”


    “但嚼一下真會好吃點。”溫以凡又拿了一顆遞到他唇邊, “真不吃了嗎?”


    盯著她看了幾秒, 這回桑延沒再反駁,順從地張嘴咬過。


    見他看著並不太討厭這個味道, 溫以凡彎了彎唇。她也往自己嘴裏塞了一顆,感覺確實還挺好吃, 而後才把開口封起來。


    兩人出了廣場,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人流量從密到稀,從一個明亮熱鬧的地方,走到了個昏暗安靜的街道。溫以凡牽著桑延的手,在路邊的一輛車旁,看到一堆親親我我的情侶。


    她的目光一停, 再度想起剛剛桑延從她嘴裏勾糖的事情。


    溫以凡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停下腳步。


    桑延側頭:“怎麽?”


    “我才反應過來,你剛剛的意思是,”溫以凡頓了下,沒半點兒婉轉,直白地描述了剛剛的事情,“從我嘴裏吃的糖還挺甜嗎?”


    “……”


    安靜的街道,刮著晚秋的風,在耳畔帶過呼啦啦的聲音。


    兩人四目對視。


    溫以凡這會兒才感覺自己剛剛的反應過於冷漠無趣。她忽地垂頭,又拆開袋子,從裏頭拿了顆糖。這次不問桑延的意見,她就直接往他嘴裏塞,力道有些強硬。


    “……”桑延毫無防備,牙齒被磕碰到,稍顯生疼。


    下一瞬。


    溫以凡就抓住他的衣領,向下扯。她咬住他的唇,抵開牙關。她不太擅長做這種事情,動作比他生澀些,過程也顯得遲緩。


    就這麽持續了好半晌。


    察覺到她的困難,桑延彎腰,用舌尖抵著糖,緩慢地推進她的嘴裏。溫以凡勾住,吃到糖後才後退幾步,再度對上他漆黑的眼。


    “哦。”溫以凡鎮定道,“是挺甜的。”


    ……


    回到車上,溫以凡習慣性湊過去給桑延係安全帶時,瞅見他仍在笑。她的神情滯住,有點兒忍不住了:“你笑什麽。”


    桑延偏頭,唇邊的梨渦淺:“溫霜降,跟你說個事兒。”


    溫以凡:“什麽?”


    桑延抵了下牙齒,還感覺有點麻。他神色帶了點目中無人,看著像是覺得自己是個被所有人爭搶的香餑餑,傲慢道:“下次輕點。”


    “……”溫以凡默了幾秒,真沒感覺自己哪兒用力了,“你還挺——”


    又憋出倆字:“嬌弱。”


    平時總覺得自己是個大老爺們兒的桑延此時倒是厚顏無恥地認下。


    “是呢。”


    “……”


    這會兒怎麽還樂意當朵桑嬌花了。


    溫以凡發動了車子,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隨口提道:“我的車子好像又忘了買了。”


    國慶假期溫以凡都在忙工作,之後桑延又受傷了,導致她早忘了這一茬。她想了想,又問:“春節前買會便宜點兒嗎?”


    “春節後吧,”桑延先前還記著這事,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一直忘了提醒她,“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去。”


    溫以凡點頭。恰好到了紅燈,她停下車子,又想起了個事兒:“對了,之前房東跟我說,想回收房子了,讓我們明年三月前搬出去。”


    “明年三月……”桑延沉吟須臾,故作隱晦地征求她的意見,“咱再談半年戀愛?”


    溫以凡愣了:“啊。”


    桑延唇角弧度漸深,懶洋洋道:“啊什麽,問你話呢。”


    “不是好好的嗎?”溫以凡有種猝不及防要被甩的感覺,心情沒他那麽好,覺得有些憋,“怎麽突然就隻談半年了。”


    他這是什麽擇偶標準?


    難道不合租就得分手了嗎?


    “……”


    桑延眉心一跳,雖說這話確實有點歧義,但他倒是沒想過能得到這樣的回答。他用力掐住她的臉,嘖了聲:“說點兒人話。”


    餘光瞥見到綠燈了,桑延才鬆開手。


    溫以凡繼續開車,漸漸反應過來。她剛被嚇了一跳,這會兒也有點鬱悶,嘀咕道:“你最近說話怎麽這麽跳脫。”


    桑延涼涼地看著她。


    溫以凡思考了一下,但也不知道一般人談戀愛多久才結婚。想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幹脆問他:“我沒太關注別人,其他人一般都談多久才結婚?”


    “嗯?”桑延毫無正形道,“一般都幾周吧。”


    “……”


    桑延似是隨意般地說:“我們這還算久的呢。”


    “哦。”


    溫以凡收回思緒,又自顧自地思考了會兒。她其實對這事兒也沒有一個太大的標準,感覺到合適的時候就可以了。但她現在的工作還不太穩定,總三天兩頭的加班。


    雖說桑延的工作也是,但也沒她這麽不規律。


    想了想,溫以凡還是想等工作再穩定點,再來考慮這個事情。她在心裏預估了個時間,感覺還得拉長一點:“那就——”


    “嗯?”


    “再談個一兩年吧?”


    “……”


    雖沒想過還能得到拉長時間的結果,但桑延也不太在意這時間早晚,畢竟是遲早的事情。這姑娘想談久點戀愛,那就談。


    反正都是跟他。


    兩人又扯了點話,之後桑延也沒再打擾她開車。


    他靠著椅背,眼皮耷拉著,莫名有些困。在此沉靜之下,桑延再度回想起剛剛溫以凡提得關於舞蹈的話題,情緒也漸漸因此變得差了起來。


    高中的時候,桑延隻見溫以凡哭過兩次。


    一次是那次公交車上,另一次是,她被她的舞蹈老師叫去談話。


    桑延具體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隻是那會兒剛巧看到她從辦公室裏出來。他想叫住她,還沒出生就見她沒往教室的方向走,反倒往另一棟教學樓的方向走。


    看著情緒極為低落。


    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桑延頓了下,而後跟了上去。


    他看到溫以凡走到閱覽室旁的樓梯間,這個時間點那一塊這基本沒有別的人。像是失了魂,她往下走了幾層,坐到角落的位置。


    沒發出任何聲響。


    過了好片刻,她的肩膀輕顫著,像是強忍著哭。


    那個時候,桑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也能猜到,她也許是因為腳傷的事情影響到了跳舞,而覺得難過而無力。


    覺得沒有任何辦法。


    他隻能安靜地坐在她後邊,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可到今天,桑延才知道她真正哭的緣由。


    她高中所承受的痛苦。


    都似乎是以那天為序幕。


    那一天,他的阿降,被人硬生生地折斷了翅膀。


    ……


    把車子開回小區,溫以凡正打算下車,突然注意到桑延失神的模樣。她湊過去,往他麵前晃了晃手掌,問道:“你在想什麽?”


    桑延回神,看了她一會兒:“溫霜降。”


    “嗯?”


    “我是打算一直跟你走下去,才會跟你說這樣的話。”桑延對上她的眼,模樣一改平時的不正經,認真得過分,“除了想找別的對象,你想去做其他別的什麽,我都支持你。”


    “……”


    “別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將就,知道不?你的人生還很長,”桑延碎發散落額前,側著頭對她說,“想做什麽,都不算遲。”


    溫以凡瞬間懂了他的話。


    她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麽,在這一刻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似乎也沒一定要她給出什麽回應,說完之後,桑延用力揉她腦袋:“聽進去了?”


    溫以凡訥訥點頭:“嗯。”


    桑延:“行,那就回家。”


    下了車之後。


    溫以凡主動過去牽他的手,輕聲說:“桑延,我剛跟你說的都是實話。”


    “嗯?”


    “我以前覺得,我家裏人因為覺得跳舞開銷大,不讓我繼續挑了這事情很難以啟齒,所以才跟所有人都撒了謊。”溫以凡說,“但我現在覺得都沒關係,所以我才想主動告訴你。”


    桑延捏了下她的指尖。


    “我現在跟當時不一樣了。當時我覺得我很弱小,對什麽都無能為力。”溫以凡慢慢道,“覺得反駁和訴說都沒有用處,幹脆保持沉默。”


    因為沒有任何依靠。


    “但我現在想做什麽都可以,也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溫以凡說,“就像是我爸沒去世的時候一樣,因為我想做什麽他都支持我。”


    她抿唇,又道:“然後,我現在有你。”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溫以凡極為確定,她又重新有了依靠。


    “我現在是真覺得當新聞記者挺好的,這些年我的精力全部都放在這上麵,讓我現在放棄記者去做別的,我也不太甘心。”溫以凡想了想,笑起來,“但我可以像你一樣。”


    桑延喉結滑動著,看向她:“什麽?”


    “你不是有個頭牌的副業嗎?”溫以凡認真說,“我要之後哪天想繼續跳舞了,也可以把這當成我的副業。”


    桑延笑了:“也行。”


    兩人走過去等電梯。


    溫以凡正對著他,半靠在牆上。在這安靜的氛圍裏,她莫名有點想說句矯情話:“桑延,你說你是不是我爸爸派來對我好的?”


    桑延抬睫,否認得很快:“不是。”


    “……”


    過了兩秒。


    他又閑散地補充:“我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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