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懵了。


    他雖然有著“奪位”的大誌,但說到底隻是十歲多一點的孩子罷了,聽到武庚的誇讚,他的第一反應是羞愧。


    正要大聲地否認,這群貧民已經大聲地感謝了起來。


    殷郊下意識地後退,這些貧民便親吻起了他踩過的地麵,一種奇妙的情緒在他的內心激蕩著,讓他額頭上生出了冷汗來。


    武庚連忙阻止他們道:“好了,你們的感激我們兄弟二人已經充分地感受到了,如果你們覺得還不夠,就請離開的時候,向你們認識的,甚至是見到的人,宣揚我和我弟弟殷郊的仁德……”


    “會的,我們一定會的……”


    這些卑微的貧民,不敢耽擱大王的時間,連忙畏畏縮縮地退走了。


    武庚對姬白道:“姬白,你去跟著他們,不許他們回家,這些奴隸平日裏吃不飽穿不暖的,若是驟然吃太多的東西,是很容易撐死的,你將它們安置在你家裏,好生照顧一下……另外,好好教一教他們殷郊、武庚兩個字的讀法,讓他們不要說錯了……”


    殷郊在一旁臉直接紅到了脖子根:“這不合適吧,我也沒做什麽呀。”


    武庚示意讓姬白離開,然後對殷郊道:“你也不要覺得愧疚,實際上我這麽做也是有私心的,這件事現在看來一切順利,但後麵必然會有很多壓力,到時候你還得幫我抗下一部分的壓力。這還隻是其一……”


    殷郊表示自己的腦袋瓜有點不夠用了:“還有其二嗎?”


    “其二麽,我是個庶子,出身不夠就需要仁德來湊,我告訴外麵的人這件事是我們一起做下的,外人就會覺得我們兄友弟恭,不僅會讓我的聲望上升,甚至還會讓那些原本支持你的人,轉過來支持我……”


    “……”


    太過分了,殷郊很想罵人,


    可剛剛被感謝的那種異樣的感覺還沒有消退,而且武庚故作大方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倒是讓他有一種有氣無處發的憋悶感。


    他其實還想打人,可武庚這個人太殘暴了,他有點怕武庚會殺了自己。


    “哼,你等著。”


    放了一個不疼不癢的狠話,殷郊三兩步跑回馬車上,獨自生悶氣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武庚的神情中滿是詭譎:嗬,果然是小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武庚說這些話,真正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薑皇後。


    當然他心中也並非全都是算計,畢竟他覺得今天自己無論做什麽,似乎都特別的順利,他覺得這其中除了他自己運籌帷幄之外,殷郊身上的氣運肯定也在暗中起到了一些積極的作用。


    這些苦主離開了武庚和殷郊之後,便開始到處宣傳武庚和殷郊的仁慈。


    “哎呀,你們知道嗎?今天我能找回我家那個死鬼,可不止是大王的恩德,據說還有大王小弟弟的功勞呢……”


    “胡說八道,大王怎麽可能跟他的弟弟一起,他們可是仇人。”


    “怎麽會呢,我覺得他們看起來很友愛呀……”


    現場觀眾最多也就三千人左右,這四十人混入人群當中,不斷地講述著大王與他小弟弟不得不說的故事,然後這些人又互相講述,很快現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仁德事跡。


    忽然,姬白臉色發白地跑回來了:“大王,剛剛接到消息,上大夫梅伯糾集了一群大臣,衝到了亞相比幹的家裏,正逼著亞相一起來逼宮呢……亞相正在竭力地拖時間,但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上大夫梅伯?


    就是後來杜元銑被紂王殺死後為其鳴不平,然後被紂王炮烙而死的家夥?


    這家夥有問題啊,這人平常不聲不響的,可一旦杜元銑的利益受損了,他就會忙不迭地衝出來。


    而且反應何其迅速,他中午才發動的一切,這天還沒黑,他就組織了一幹大臣來逼宮了……


    武庚並不害怕,反而滿心激蕩,因為此時此刻,他剛剛獲得了一波民心,正是迎戰梅伯,擴大戰果的最佳時機。


    不過他並沒有輕敵,當下道:“你讓人去通知亞相,讓他不用擔心,我早有應對之法,讓他放心大膽地帶人過來就是……另外……”


    他在姬白耳邊一陣耳語,說得姬白滿臉歎服,又蹦又跳地跑掉了。


    殷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你剛剛跟姬白說了什麽?”


    “你也跟了我一天了,猜猜吧。”


    比幹沒有等到武庚這邊的回銷,就不得不從浴桶裏爬出來了。


    倒不是他不想繼續堅持,實在是水都加了十多次了,他整個人都要泡化了。


    穿正裝的時候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膚,發現更加的光滑且皺巴了。


    再次回到客廳,發現梅伯整個人的頭發都快立起來了:“還好還好,老朽還以為亞相淹死了浴桶裏了呢。”


    “……”亞相假裝沒聽懂:“多謝關心,隻是人老了,動作就會變慢,實在是讓大家久等了……走吧,我們這就入宮……”


    “不必!”梅伯明顯早有準備,大聲地道:“我們已經打探到武庚就在宮門前,我們直接走路過去就是……走……”


    說完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麵,比幹隻得快步跟了上去。


    眾大臣結成鋒矢陣型,以梅伯、亞相為尖峰,司天台臣屬為羽翼,其他臣子為箭身,一路前行倒是顯得士氣凜然,路上嚇人連連退避。


    很多看熱鬧的人,原本都想要散場,然後回家去跟其他人講述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裝一個逼真又不失優雅的逼,可一看到這個架勢,連忙又退回去,占據較為有利的位置繼續看熱鬧去了。


    梅伯等人一路前行,發現路上行人越來越多,而且越是靠近宮門前人就越多,當下就覺得很不舒服。


    亞相比幹小聲地勸道:“梅伯,今日人多,要不我們改天再覲諫?”


    梅伯冷笑道:“其實人多更好,讓大家都看看武庚的真麵目……哼……”


    梅伯殺氣凜然,加上有護衛開路,一路上竟是暢通無阻地直達了武庚所在的馬車前麵。


    看到了武庚所在,梅伯當即大聲地怒叱道:“武庚,你弑父奪位,欺壓嫡弟,如今又殘害無辜,汝今日無端關押數百人,豈是哪裏是關押了數百人,你關押的豈是是朝歌萬民……”


    梅伯這邊罵得正起勁,遠處看熱鬧的人也在嘀咕。


    “奇怪,這不像是誇人呢,倒像是在罵人。”


    “就是在罵人,確實不對勁,大王做得不對嗎?”


    “你發現沒有,他都沒有行禮,指著大王的鼻子就罵……你說,他會不會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他是不是幕後黑手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他不舒服。”


    “我想打他,我也是……”


    梅伯果真是上大夫,才學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是罵人也能罵得抑揚頓挫,充滿韻律感,簡直就像是在作詩:“……,老臣不願罵你,但實在是不忍成湯數百年基業,喪於於汝之手。今聞太師北征,朝綱無統,百事混淆,汝日聽讒佞之臣,左右蔽惑,行此昏聵之事,汝……”


    啪,一個臭雞蛋砸在了梅伯的臉上,碎了!


    粘稠的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來,沾濕了他保養得異常柔順的胡子,然後順著他的前襟繼續下滑……


    梅伯呆滯了一瞬,下意識地抓住了這個臭雞蛋,但臭雞蛋從他的指縫裏滑走了,繼續沾汙了他尊貴的長袍……


    他的第一反應是武庚安排了這個節目,正要張口繼續罵,一個新的臭雞蛋來了,正好砸在了他的嘴上……


    啪!


    唔!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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