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因哲一伸了個懶腰道:“這老家夥食化不古,老和尚帶你回去看病,你卻不知歹好,躲去躲來。”


    奚古涯笑道:“我知大師美意,隻是老夫生來自由自在慣了,不喜歡整天閉著眼參禪打坐,那豈不是要悶死我?不過,要是比試武功,奚某倒是樂意奉陪。”


    嘉因哲一撇撇嘴道:“打架你也不是對手啊,我們兩個打你一個,一路上你光逃跑,不痛快不痛快!一點也不痛快!”


    奚古涯冷笑道:“虧你有臉說出來,兩個打我一個,這麽欺負人麽……”


    靈止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奚世兄誤會了,貧僧隻是阻攔,並不想以武示強。至於嘉因大師,也隻是喜歡與人切磋武藝而已,何來欺負一說?”


    他三人說了半天,眾人都不知這一高一矮兩個老和尚為何為難奚古涯,伍拾玖道:“嘉因前輩,你們為什麽要和奚前輩過不去啊?”


    嘉因哲一道:“你問他幹了什麽好事?”說著手一指奚古涯。


    奚古涯道:“問我作甚?難道你沒有偷學少林絕技?我問你,十二擒龍手從何處學來?”


    嘉因哲一道:“是我和老和尚交換的。”


    “交換?嘿嘿,少林武學天下正宗,是中原武學的發源之地,還有什麽功夫能與少林七十二絕技相提並論?”


    嘉因哲一急道:“我說是交換,就是交換。”


    “我便不信你的話!”


    “你……我……”


    嘉因哲一想要爭辯,他本來漢話就不好,這一著急更是磕磕巴巴,連比帶劃。


    靈止道:“這件事老衲要說句公道話了,嘉因大師與靈武師弟切磋多日,結為好友。那十二擒龍手,本由戒律院精研,靈武師弟征得方丈師兄同意後,才將這門絕技傳與嘉因大師。做為回報,嘉因大師以武換技,將東瀛劍術中劍禪一如的理念和招法傳與靈武師弟,這才是其中的緣由。”


    嘉因哲一拍手笑道:“正是正是,你們宋人喜歡說什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是和尚學武,換之有道。”


    奚古涯一時語塞,卻見李紅裳將手中長劍一挑,忽然道:“說那麽多做什麽,過去是他們兩個打你一個,現在是咱們一群打他們兩個。”


    形勢突變,李紅裳竟站到了丈夫一邊,雙方實力又有變化。


    靈止道:“善哉善哉,少林上下絕沒有要為難奚世兄之心,隻不過那日在少林寺藏經閣發現奚世兄後,方丈師兄交手時發現,奚世兄堪稱這世上武學奇才,像那大摔碑手,大挪移身法,大智無定指等功夫,原本極為難練,想不到奚世兄竟然無師自通,少林上下,既感且佩。”


    他娓娓道來,說得雖然極為誠懇,但奚古涯臉上卻紅一陣白一陣。眾人全都聽出,這些年奚古涯銷聲匿跡,竟是悄無聲息藏身少林寺藏經閣,偷學少林絕技。要知道江湖上最為人不齒的行為,一是欺師滅祖,二是偷學別門別派的武功。奚古涯何等身份,竟然溜進少林寺偷學武功,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就聽靈止又道:“但奚世兄本身強練靈力已受內傷,如今所學少林絕技又都以霸道內力為基礎,此刻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剛才交手,貧僧發現你手少陰心經、足太陰腎經已然大損,心腎不交,心火偏亢而不下,腎水偏陰而不上,你此刻極泉、青靈、少海以及湧泉、然穀、太溪等穴位是否隱隱作痛?”


    奚古涯暗暗心驚,這幾處穴位確實經常隱隱作痛,但還是強笑道:“靈丘方丈和達摩院首座的好意,奚某心領了。隻不過此時此刻奚某全無大礙,大師這就請回吧。”


    “阿彌陀佛,方丈師兄命我來請奚世兄回到少林,絕非為難於你,而是希望以他近年新創八段錦結合易筋療傷篇為你治愈內傷。”


    李紅裳一揚眉:“兩位高僧請了,剛才奚掌門的話已經說得明白,他的身體並無大礙,有勞高僧長途跋涉至此,昆侖上下感念少林好意,在這裏謝過了,二位這就請便吧。”


    她忽然這樣說,幾乎擺明了將昆侖掌門之位還給了奚古涯。少林寺就算是中原武林之首,也不能強行帶走昆侖派掌門人。


    奚古涯看了看妻子,眼中現出一絲溫柔,心想:當年若不是因為你,何至於我自己一人埋頭武功,竟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嘉因哲一盯著李紅裳的鴉九劍已經看了好久,突然道:“你這把劍好像很厲害,咱們試試……”說著忽然從腰間抽出長刀,寒芒一閃,刀尖已到李紅裳近前。


    誰也沒有料到這東瀛的和尚如此好鬥,說打就打,出手之快匪夷所思。李紅裳長劍一抬,想以鴉九劍之利去削對方的長刀,哪知“叮”地一聲輕響,雙刃相交崩濺出一條長長的火星,猶如火龍一般,兩支兵刃都發出尖銳的嘯聲。


    嘉因哲一大叫:“好兵刃好兵刃……”


    李紅裳隻覺得對方刀身仿佛有一股吸力,牽引著自己的內力不由自主跟了過去,她功力不弱,百忙中使個崩字決,寸勁一抖,就想往回奪。


    嘉因哲一察覺對方勁力猛增,知道這老婦功夫不弱,見獵心喜,有心要試一試,當下使個黏字決,將手中長刀黏住鴉九劍,硬生生抬起在空中劃了個圓,連同李紅裳的人一起,甩向另一邊。


    李紅裳身不由己被甩到半空,寶劍險些脫手,但她臨敵經驗豐富,察覺到硬奪無效,立刻將力道一鬆,身隨意轉,索性跟著對方力道而去,借著這一甩,身子飛向另一邊,順勢將長劍撤回。


    刀劍剛分開,李紅裳劍尖點地,借勢飛起,一招氣貫長虹直刺嘉因哲一。無論是時機、力道都拿捏得恰好。


    嘉因哲一兩眼放光:“想不到想不到,一個婆娘竟好個厲害。”手中長刀一振迎了上去,與李紅裳戰在一處,隻聽“叮叮叮”數聲刀劍相交,二人一合即分,接著揉身再上,幻化成兩團寒光,呼喝之聲此起彼伏。


    奚古涯見妻子與嘉因哲一交手,短時間內雖不吃虧,但這東瀛僧人一路追追打打,對方身手和功力自己清楚,時間一長李紅裳絕非敵手。眼下的形勢,若自己與靈止交手,恐怕也是一時半會兒難分勝負,對方還有個幫手伍拾玖,這年輕人盡得白雲先生和柳自在真傳,申屠鬼手都不是對手,以三對三,自己這邊實在沒有勝算可言,這可怎麽辦?


    他正猶豫,忽聽李紅裳高聲道:“姓伍的小子,你若還想見到雙姑娘,便依我說的去做,不然你今後再也別想見到她。”


    伍拾玖原本正在專注地看他二人交手,哪知李紅裳竟以此為要挾讓自己幫忙,不由得一呆:“前輩當真知道雙姑娘的下落?”


    “蠢貨,我不知道她的下落,通靈鞭怎麽會在我手中?”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你幫是不幫!”


    “我……我幫。”


    “哈哈哈哈,好,很好,現在就去放倒少林寺大和尚。”


    伍拾玖腦袋“嗡”地一下,李紅裳開口要他相助,他已隱隱感覺不妙,等聽到這句話,更是頭皮發麻。


    在觀音龍象寺中,他曾與靈武、靈學、靈丘等高僧分別交手過招,幾乎都是一招受製,雖然後來得到柳自在指點,但麵對少林高僧,總是心中打怵。


    李紅裳道:“還愣著幹什麽?怎麽?不想見你的心上人了麽?”


    她這一分神說話,真氣稍泄,劍法難免遲滯,嘉因哲一看準時機,長刀劃了個古怪的弧度直抵咽喉,李紅裳再想橫劍格擋已來不及,情急之下猛一低頭,稍稍慢了一些,頭上的發髻被長刀穿過,大把的長發斷的斷,散的散,一時間蓬頭散發,狼狽不堪。


    畢竟夫妻連心,奚古涯見妻子遇險,抬掌便是一道疾風,這一掌運上了風靈訣,刮起漫天沙塵,接著人影一閃,借著風勢奚古涯已來到近前,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淩空一點,一招“大悲無淚”像離弦之箭一樣,直奔嘉因哲一。


    “大智無定指……”


    嘉因哲一剛才刺向李紅裳的長刀未及收回,眼前一花,奚古涯雙指已經點到麵門,他另一手運起十二擒龍手,一招“逆風執炬”反抓奚古涯胸口膻中。


    以攻代守,也是極高明的招數。


    奚古涯攻勢被擋,左手又起,一招“菩提無樹”,拇指、食指、中指拿捏在一處,半開半合,迎著嘉因哲一擒龍手而去。


    二人雙手相碰,發出“嗶嗶啵啵”爆裂之聲,顯是高手功力瞬間接觸所致,眾人隻看到一團紅光猛然暴起,發出刺眼的光芒,幾乎無法直視。兩個人各自退開數丈,凝立不動。


    頂級靈力對決。


    這是伍拾玖第一次見到絕世高手以靈力硬碰硬過招,奚古涯在這一瞬間催動了金、木、水、火、土、風六種靈力,嘉因哲一則以閃、火、土、雲、木、雷六種靈力相克之法應對。


    電光火石之間,相生對相克,幾乎來不及眨眼,碰撞出紅色光芒。


    兩人分開後良久,四周死一般寂靜。


    奚古涯“嘿”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胸口這才急速起伏,一口氣險些無以為繼。


    嘉因哲一卻始終笑嗬嗬地看著對方。


    此番對決,高下立判。


    靈止道:“阿彌陀佛,大智無定指可剛可柔,最是要求陰陽自如轉換,奚世兄切不可再強行催動靈力,否則傷勢加重,恐難回天。”


    奚古涯笑道:“我倒覺得身體好得很,哈哈,哈哈……”


    笑到第二聲,整個人忽然僵住,隻覺得自胸口往上幾乎要噴出火來,下半身卻冰涼徹骨,像是掉進了冰窟窿,想邁出一步都很困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麵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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