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牢自古是大梁看守關押重刑犯的地方,這裏關著的要麽就是殺人嗜血的惡魔,要麽就是無惡不作的土匪,總之手上每個幾十條人命,在這裏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在大梁一統天下之後,四海太平,除了早幾年還有一些被生活逼到無奈的人會犯下大錯關進這裏,之後天牢很長時間都是空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前段時間突然關進來了一對老年夫婦。


    天牢的房間很小,每間牢房隻有一張床的地方,然而為了關押這對夫婦,天牢守衛特意將整整一排的牢房打通,形成了一間小房間。


    天牢中有幾個已經關押了十幾年的罪犯,看到這一幕時紛紛驚呼,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莫不是外麵的世界不過短短二十多年又改朝換代了?大梁的皇帝被關進天牢了?否則他們如何也想不到,到底何人能有這種本事,淪為階下囚了還有如此待遇。


    天牢位於皇城司地下,常年昏暗無光,隻有一盞盞長明的火把,將周圍映出一片紅光。


    程寒霜坐在床上,借著牢房外的火光,一點點的織著衣服。


    自從嫁入林家,她已經很多年沒做這種活了,這一身手藝還是在宮裏是跟著一個老嬤嬤學的,不過如今看來,她也沒落下過,一針一線之間交錯重疊,絲毫不遜於任何一名女子。


    林未革坐在一旁,一個人與自己手談,本來剛進來時,張太嶽偶爾還會來陪他下兩把,但是聽說最近城裏不太平,好像閨女不聽話跑回來了,這讓本就有些煩躁的林未革更是心煩意亂。


    “臥槽!”


    正當林未革自娛自樂之時,外麵其他牢房突然傳來了一聲叫罵,而後就是這群犯人的驚呼聲。


    林未革夫婦對視了一眼,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程寒霜有些好奇的往外扒頭看了一眼,卻立馬跌坐回了床上,滿眼熱淚。


    “爹,娘。。。”


    望著這個已經三年沒見的兒子,程寒霜已是泣不成聲,林未革也是愣了愣神,仿佛第一時間都沒敢相認。


    天牢建成幾百年,有記載的從來沒被人劫過,此刻突然進來一個陌生公子,所有人定然是一片驚呼,不少已經被關了許久的人皆是拚命的將身子擠出牢門,不停的朝他叫喊著,希望這個公子能將自己帶出去。


    林安顏聽著耳旁一陣陣嘈雜聲響,心中不由得一陣煩躁。


    隻見他袖袍一甩,十道寒光刺出,瞬間有九個人應聲倒地,鮮血噴湧而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林安顏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那唯一一把被打飛的十命,隻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正靠在床邊坐著,連頭都沒往他這邊抬。


    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安顏也沒過多理會那男子,而是雙手一揮,收回了十命。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不但天牢中的犯人們驚到了,就連林未革程寒霜夫婦也是一臉驚訝神情,他們有些不敢相信,印象中雖然頑皮但還算心地善良的兒子,竟然在他們麵前殺了九個人,而且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程寒霜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俊美少年,疑惑道:“兒子。。。你?”


    林未革歎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活著就好。”


    林未革這話一說出口,林安顏心中立馬明白過來,果不其然,這個老人自始至終什麽都知道。


    但縱使現在滿心的疑問,但畢竟還是身在天牢之中,林安顏也不好多說什麽。


    隻見他拿起牢門上的鎖鏈,雙臂用力運氣全身,隻聽“啪”的一聲響,那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小臂粗的鎖鏈竟然被他硬生生掰斷。


    牢門打開,林安顏望著已經三年未見的父母,含淚說道:“爹,娘,咱們快走吧。”


    本以為這次劫獄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萬分順利,然而讓林安顏沒想到的是,林未革隻是看了看他,默默搖了搖頭。


    “我和你娘不能走。”


    “為什麽?!”


    看著林安顏焦急的神情,林未革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我們走了,咱們都得死,我們留下,你跟你妹妹才有一線生機。”


    說著,林未革站起身,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已經大開的牢門又輕輕的關了上來。


    “兒子,你還記得小時候爹帶你出去玩,有一次到了一個地方,你說你很喜歡那裏,以後想在那裏度過餘生嗎?”


    林安顏沒明白老人突然問話的意思,隻好應和著點點頭,“我記得,在江南那次。”


    林未革欣慰的笑了笑,道:“去吧,帶你妹妹去,找一個叫吳伯的老人,我和你娘偷偷留了些東西在他那裏,他會給你的,你想知道的一切,那裏都有答案。”


    林安顏聞言一愣,而後堅定的搖了搖頭。


    “要去你帶我去,否則我今天就是死也不會離開這裏的。”


    說著,林安顏深吸一口氣,抱拳行禮道:“爹,娘,對不起,孩兒今日不孝了,今天我就算綁也要把二老綁回去!”


    說完,林安顏一掌拍開牢門,踏步就要衝進去。


    “安顏!”


    就在林安顏想要動手的時候,一直坐在床上沉默哭泣的程寒霜突然叫了起來。


    “安顏,娘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是你一路闖進天牢,已經犯下太多罪孽了,你就聽你爹的話,快快回頭離開吧。”


    “可是。。。”


    “沒有可是了。”程寒霜搖搖頭,滿臉歉意的低下脖子,略顯淒涼的笑了笑。


    “沒有可是了,今日的一切,早就是注定的結局。”


    程寒霜站起身,將手中織到一半的圍巾搭在了林安顏的脖子上,滿臉溫柔慈愛。


    “娘縫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在心裏暗暗祈禱,祈禱你不會來,祈禱你和今墨今生能夠平安,可你真的還是來了。


    娘知道,如今你有本事了,我兒子出息了,娘替你高興。但是安顏,你的一身本事不應該用來劫獄,更不應該用來殺人!我們當初送你去太白山,隻是想你能活下來,僅此而已。


    今後你要保護好今墨,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安然笑顏,這是我和你爹這輩子最大的期盼了。”


    程寒霜聲音顫抖,說道最後已是淚流滿麵,林安顏手中死死抓著那條圍巾,自然也已經泣不成聲。


    “娘。。。跟兒走吧,算兒子求你了!”


    “安顏啊,你有多久沒跟你娘說話了?”


    林安顏愣了一下,看了看林未革,低頭不語。


    是呀,自從發生了那次事情之後,“不是親生的”這句話,仿佛一根刺一樣深深紮在了林安顏的心底。


    從那之後,他與父母之間仿佛就有了一層山一般的隔閡,再無多說過半句話,哪怕後來長大了,情況好些了,但也隻是好些了而已。


    誰能想到呢,林安顏成年以後,與父母之間最真心的一次聊天,竟然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大梁天牢之中。


    林未革走上前,摟住他的肩膀,此刻的父子宛如一對往年兄弟一般,再無半點隔閡。


    “你這三年又長高了啊,挺好的,男兒二十三,還能竄一竄,隻怕再明年,爹的背再佝僂些,就摟不住你了。”


    “爹。。。”


    “挺好的,挺好的。快走吧。”


    林安顏站在那裏,雙拳緊握,低著頭死活不肯離開。


    不遠處的牢房裏,那胡子拉碴的男子突然站起身,聲音沙啞道:“小子,你走不了了。”


    眾人聞言,順著男子手指的方向向牢外看去,卻不知何時,一個有一個身穿金盔銀甲的執戟郎已經在牢外列隊,嚴陣以待。


    林未革皺了皺眉,將程寒霜和林安顏擋在身後,對著牢外大喊道:“張首輔,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嗬嗬嗬嗬。。。”


    一個老人身穿一襲黑衣,坡腳一步步走了進來。


    “林老,在這天牢裏住的還習慣不?”


    林安顏眼神一凜,有些不敢相信。


    “張太嶽?你怎麽。。。”


    “怎麽沒去寒月樓抓人?哈哈哈哈哈”


    張太嶽揚天大笑一番,有些不屑的搖了搖頭,“小子,老夫活了一甲子,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調虎離山加上偷梁換柱,你以為就騙的過老夫了?”


    他走出一步,擺擺手道:“放心吧,鐵齊門那兩個人已經被鎮南軍包圍了,假扮你的言處玄現在應該也已經躺在那人的劍下了,膽敢自投羅網,你們就一個也別想跑了!”


    林安顏沒想到自己的計謀既然如此輕易的就被張太嶽這個老狐狸看穿了,心中不由得替齊黎雲他們擔心了起來。


    隻見老人身後走出一個男子,男子身穿著一身官府,竟然正是剛剛被李老大暴打的那個新兵蛋子!


    張太嶽有些得意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朝林安顏道:“你猜猜為什麽看守森嚴的天牢今日如此破綻百出?你猜猜為什麽這群兵痞看守今天能偷到酒喝?”


    林安顏死死盯著張太嶽身邊的那個男子,心中滿是自責。


    此刻的他已經明白,不但自己的計謀已經被看穿,而且張太嶽來了招將計就計,特意調走了天牢的守衛,還安排了自己人進來給剩下幾個守衛送酒,一切的一切就是為了讓林安顏放鬆警惕,輕鬆混進天牢,進而甕中捉鱉!


    張太嶽又笑了笑道:“怕你不知道,再跟你說一聲,平日裏天牢大門對應的都是皇城司的奇門八陣中的生門,今天老夫特意調整了樓上皇城司八門的位置,將死門對了過來。”


    “你!”


    林安顏滿心怒火卻無處宣泄,隻能緊緊握住拳頭,死死盯著眼前的重重包圍。


    他今日實在被算的太死了,甚至可以說張太嶽已經將他的每一步都猜到了骨子裏,走到這裏,林安顏完全就是在他掌心中跳舞,而現在,這隻彌天大手,已經準備握成拳頭。


    “林安顏,今日你敢劫天牢,老夫就讓你經曆著天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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