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你們兩個要打給老夫滾出去打,毀了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老夫讓你們倆吃不了兜著走。”


    林安顏有些心虛的放下了手中的斬邪劍,乖乖將那百斤重的石桌搬回原位。


    白子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拚盡全力的一擊,竟然被這貌不驚人的矮小老者單掌,輕描淡寫的攔了下來。


    重陽子自然最懂這個小徒弟那天生不服輸的心形,他走到白子推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說道:“你努力活到這老頭那個年紀,一定比他強。”


    這句話李播聽的一清二楚,卻並未多說什麽,轉身回到屋裏去了。


    林安顏輕舒一口氣,站在原地調整自己的內力。


    剛剛那最後一劍,他已經用了七重天的功力,此刻他體內兩股內力互相糾纏,如果不及時調整,恐怕等一下又要承受五髒俱焚之痛。


    正此時,一隻手輕輕按在了林安顏的背上。


    他運功周身,不敢睜眼,卻感覺有一股縹緲的內力從背後傳來。


    那股力量仿佛一陣清風,不似尋常般在體內遊走,而是順著血脈吹拂,所過之處,經脈順條,內耗全無,又好似第一場春雨,滋潤了林安顏的全身。


    他緩緩睜開眼,卻見重陽子微笑著看著他。


    “林公子,感覺如何,可有看到什麽?”


    林安顏感激的點了點頭,閉上眼仔細回憶著。


    “仿佛看到了一片水墨山河,有仙鶴騰飛,有仙人垂釣,有柳枝拂水。”


    坐在一旁的白子推驚訝的說道:“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看到如此多的畫麵?”


    林安顏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卻聽重陽子解釋道:“這叫道法之力,所謂道法自然,此力匯聚天地靈氣,吸收者可以看見天地萬物,但天賦不一,所見亦有不同。”


    “尋常武者,能看見一片白光;


    天賦更佳者,則能看到雨後彩虹;


    天賦極佳者,能見仙人,腳踏七彩祥雲,向人間揮手。”


    林安顏有些尷尬的問道:“那我這種算啥?”


    重陽子搖搖頭道:“說實話,老道也不清楚。傳說看創了這套道法之力的張天師,能見宇宙萬物,你這種恐怕稍遜於他吧。”


    白子推似乎對於師父的說法有些不滿,他不屑的說道:“所見如此繁雜,可見無心向道,說不定還不如那尋常武人的一片白光。”


    林安顏總覺得這個白道長似乎對自己有很大的怨氣,但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


    他隱約記得曾經在青雲山上,與他有過幾次照麵,但那時他是香客,白道長也從來不願多過問他的事,屬於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怎麽如今突然變成這樣了。


    不過這種事肯定有原因,林安顏一時間也沒法完全掌握,隻好放置不管,轉身問重陽子道:“掌教,敢問白道長剛剛那是什麽功夫?我隻覺得初挨一掌綿軟無力,而後卻似有千斤巨石於體內炸開,差點要了我的命啊。”


    重陽子輕輕收功,笑著解釋道:“那也是道教祖師張天師所創的功夫,名為太極拳。”


    林安顏皺了皺眉頭疑惑道:“不對啊,往年在青雲山,我見貴教有道長帶領香客們打太極拳,那拳法綿柔,完全是養生之術,怎麽會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白子推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一臉鄙夷的看著林安顏道:“不學無術。山上所授,不過是教人修身養性,真正的太極拳是融合了道教兩儀生萬物的思想,結合吐納之法,內外兼修,剛柔並濟。”


    林安顏下意識的問道:“這拳法能教我嗎?”


    白子推眼神冰冷的望著他道:“教你作甚?教會了你,你用我道教秘法回京北城為非作歹,豈不是愧對我道教祖師爺的在天之靈。”


    重陽子笑著點了點頭,“可以教你。”


    “師父!”


    重陽子一伸手,打斷了原本還想爭辯的白子推。


    “學習太極,等於學習了道教的吞吐天地靈氣的吐納之法,這對於救你也有幫助,之前我還沒考慮這麽多,你這一說,自然該教。”


    林安顏抱拳躬身,單膝跪地道:“多謝掌教!”


    “不過掌教,您到底打算如何救我?”


    重陽子坐在院中的那把搖椅上,輕搖慢晃,表情悠哉。


    “我剛剛跟李丞相商量了一下,他的思路其實與我殊途同歸,救你的方法就是讓你控製體內的兩股內力,讓這兩股力融為一體。但我的想法是利用道法之力,將兩股力融為一體,納為己用。”


    林安顏想不懂這些百歲老人對於內力的理解,但他清楚的意識到,如今幫助自己擺脫困境的兩人,恐怕已經是這天下最強的兩人了,如果不相信他倆,那還不如早早回家等死。


    林安顏點點頭道:“什麽時候開始?”


    “明天。”


    。。。。。。。。。。


    天一亮,林安顏就提上了兩個大水桶出了門。


    白子推隔著窗戶悄悄觀察著他,心中不由得有些驚訝。


    看那熟練的動作,明顯這不是林安顏第一次早起打水了,他隱約能感覺到,這恐怕就是他一天修行的開始。


    隻是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難不成真的每日都起的如此之早嗎?


    白子推回憶起昨晚那場拳劍之爭,他知道林安顏根本沒有使出全力,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這個男人危險。


    當重陽子告訴他,要將全部的道法之力傳授給這個紈絝子弟的時候,白子推心中是無比的抗拒。


    他心中最神聖最莊重的,就是道教傳承千百年的功法,可如今這功法卻要被一個毫無道心甚至滿腹邪念的富家公子學去,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本來滿心期待,見到一個不願吃苦,每天躲在這深山中混吃等死的公子哥,那樣就算師父有心教授,恐怕也無力回天。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這次竟然見到了一個天賦比他高,而且貌似比他還要努力的林安顏。


    人麵臨生死時所爆發的潛力是無窮的,這點白子推能理解。


    他現在隻是害怕,如果林安顏活了下來,而且順利掌握了道教的心法,那以後他回到京北城,就不再是那個隻靠著家仆惡犬橫行霸道的林閻王了,到那時誰還能阻止他?靠那個每天在山上看龜殼的言師弟?還是已經白發蒼蒼的掌教和李默師叔?


    他不敢想,也阻止不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這段時間,和林安顏一同修行,靠著自己在習武之路上先走一步的優勢,壓住這個林閻王一頭,隻有這樣,才能保護青雲山和京北城的一方平安。


    他輕輕推開院門,走上山頭,拔出了腰間的斬邪劍。


    “師父,這次您可能真的錯了。但是您放心,如果真的有一天林安顏以武作亂,這把斬邪劍,一定替這天下蒼生,一劍斬閻羅。”


    斬邪劍緩緩遞出,太白山清晨的薄霧緩緩散去。


    一滴朝露從樹葉上滴下,卻浮在半空,不曾落地。


    一滴,兩滴,三滴。。。


    以白子推為中心,無數的露水漂浮於身邊,匯聚成一股。


    天地靈氣,於此刻凝結。


    兩位老人坐在院中,身穿灰色道袍的重陽子笑道:“李丞相,我這徒弟,比你的如何?”


    李播滿臉的不屑,“雕蟲小技。”


    重陽子大笑,“哈哈哈哈,確實,不過他如今才二十有六,已經強於貧道當年了。更何況,他還不是我青雲山最強的。”


    李播有些好奇的問道:“那最強的是誰?”


    “最強的人還在鶴落峰玩龜殼呢,我那個師弟李默,什麽都好,就是不會教徒弟。”


    李播輕輕啐了一口吐沫,表情很是不悅。


    “他媽的,以前總覺得自己活的太久,這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老得太快了,按你這說法,以後的天下,要比咱們那個時候精彩多的多啊。”


    重陽子感歎道:“是啊,可惜了,這麽精彩的江湖,貧道怕是看不見了。”


    林安顏打水歸來,發現兩位老人已經在院中相對而坐,似乎就等他了。


    重陽子起身開口道:“林公子,今日起貧道就將道法之力授予你,你要學會運用這股力控製自身。”


    林安顏努力平複心中激動的情緒,堅定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白子推起身道:“師父,請允許徒弟與林公子一同修煉。”


    重陽子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點頭應允。


    “林公子,你要學習道法之力,首先就要明白一些道教的基本理念,否則就算學會了,也是空中樓閣,不堪一擊。”


    “張天師有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也,字之曰道。道,就是天地存在的原因,它始於萬物開端,終於萬物之後,無處不在,無遠不至,穿行於古往今來、六合八荒。天地萬物皆可為道,故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說。”


    “天地間的一切都可以是道,道也可以是天地,它隻是一個存在於你心中的想法,起心動念間,你的道就形成。”


    “所謂道法之力,不同於其他門派的內力,它不是指固定的某一種功法,而是對於內力的一種想法,十重天的仙人可以修,毫無內力的老百姓也可以修,這就是道法之力的本質。”


    重陽子一講就是一上午,林安顏一開始還聽的認真,可越到後麵,他越覺得這不像再習武,反而像是學習某種知識。


    在他印象裏,上一次這樣滿頭霧水,還是旁聽孫元常給林今墨講課的時候。


    果然,不管是老夫子還是老道士,隻要開口,玄而又玄就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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