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林安顏不由得一愣,畢竟按照之前葉父忠的說法,這李播在白頭村是如同山神一般神秘的傳說,怎的這會就變成人人都熟識了。


    隻聽葉瑩瑩解釋道:“其實從很久之前,李老爺爺就會時不時的出現在白頭村一次,每次都是買些燒酒和吃食,偶爾也會買些衣物什麽的,總之是個大家都很熟悉的外鄉人,村裏都說老爺爺是采藥人,是來太白山采藥的。”


    “我爹這次下山之後就說,李老爺爺就是那山神,上次被猛虎襲擊的時候他沒看仔細,這次絕對沒有看錯,可是村裏人都不信他,還說他在山上碰到了邪物,讓人迷了眼。”


    林安顏想了想,確實,老人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一個人在山上幾十年如一日的守著一扇大門,必然活的很不容易,偶爾下山逛逛才是正常的。


    葉瑩瑩繼續說道:“說實話,昨天李老爺爺突然憑空出現在我家院裏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我爹當時差點就要和他打起來了,好在他說就是簡單的讓我做點飯給你送上山,又說了不少好話,我爹才勉強同意的。”


    說著,葉瑩瑩有些臉紅的低下頭,“其實。。。其實李老爺爺跟我說林哥你已經在山穀裏呆了小一個月的時間了,我真的有點擔心。”


    林安顏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愣了一下,卻見葉瑩瑩突然站起身一路小跑,逃到了廚房去了。


    他有些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唉,小爺這盛世美顏啊。”


    老人大約傍晚才回來,小白跟在他身後,口中叼著幾隻山雞。


    這是葉瑩瑩第一次看到小白,傳說中的神獸足足有她兩個人高,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葉瑩瑩隻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道:“好可愛啊。”


    說著,她竟然踮起腳尖伸出手,像撫摸一條小狗一樣盡力的夠著小白的額頭,輕輕的撫摸著。


    林安顏和李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自歎不如。


    這頓晚飯是林安顏進山以來吃過的第一頓熱乎食物,他吃的那叫一個飽。


    飯後,他和小白一人一獸,無所事事的坐在院子裏看星星。


    李播擔心夜裏有野獸出沒,已經親自送葉瑩瑩下山去了,老人本想直接用禦風之法帶瑩瑩走,但瑩瑩腳尖剛一離地就嚇到吱哇亂叫,無奈兩人隻好緩緩走回去。


    林安顏輕聲說道:“小白,你說三年時間,我能不能有所作為啊?”


    白澤似乎很喜歡這樣平靜的時光,它隻是點點頭,然後像兄弟之間互相鼓勵那樣,用碩大的前爪輕輕拍了拍林安顏的後背。


    。。。。。。。。。。


    林安顏曾經無數次幻想著自己成為武林中那些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俠客,一路走遍大江南北,行俠仗義,然後留給無數小迷妹一個寂寞的背影。


    可是真正的修行卻隻有一個字。


    “苦”


    從他住進李播的這棟山間小院開始,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被小白從床上拽下來,然後提著水桶翻過一座高山,那裏有一個瀑布,老人每天都要用那裏的山泉水煮茶。


    老人說這山泉的水比尋常水甜一些,林安顏從未喝出來過。


    打完水回來就是洗漱用餐,之後上午的時間基本上老人就教他如何控製內力。


    控製內力四個字說來簡單,但其實真正修行的人都知道,這往往是最難的一步。


    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隻要經過嚴格的鍛煉,都可以擁有內力,但往往對於內力的控製卻不足。


    同樣五重天的人打出一掌,內力控製的好的人可以做到全力以赴,一掌劈開山石都不在話下,可內力控製不好的往往隔空打死一隻蒼蠅都費勁。


    而且尋常武人修煉,都是從剛開始有內力時就學習如何控製,循序漸進由淺入深,可林安顏是在用命跟時間賽跑,哪裏等得來,更何況他體內那九重天的內力也由不得他慢慢來。


    中午的午睡是林安顏一天中唯一的休息時間,睡醒之後老人就會結合著那本《無敵劍法》,傳授他一些劍術心得。


    林安顏也問過老人為何不教授老人自己的劍法,李播解釋道:“老夫的劍術是融百家之所長,是沿襲了千年的武林劍道宗師們一點點積累下來的精華,你小子沒那個天賦學,更沒那個時間學,三年之內如果能掌握這本《無敵劍法》就足夠活命了。”


    到了晚上,李播會親自給林安顏傳功,說是為了加速他吸收白天所學,更好的控製內力。


    所謂傳功,就是老人與林安顏相對而坐,老人的一隻手按在林安顏的尾閭穴上,另外一掌按在他的膻中之上。


    而林安顏則需要雙手攤開,手心向前,手指向上,隔空推擊三百六十次,而後雙臂交叉,手掌向下按在雙肩之上,反複按壓三百六十次。


    李播說這是他改過的道教陰陽周天之法,屬於速成版。


    每次傳功之時,林安顏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兩股內力仿佛被外力束縛住了一樣,反複糾纏在一起,由下丹田氣穴下行尾閭,上行命門、夾脊、大椎,分行肩井、曲池、勞宮,而後由勞宮,經少海、雲門、中府,最後匯於膻中,下行歸於下丹田氣穴。


    這可以說是他一天中最累的時候,雖然看似隻是坐著擺動雙臂,但他每次隔空推擊之時,都感覺麵前有千斤巨石在阻擋,雙臂每前推一次都需要用盡渾身的力氣。


    這還不算完,等他下壓雙肩的時候更是難受,本來雙臂交叉的姿勢就不舒服,每次下壓時,他感覺自己的皮肉仿佛鋼筋鐵骨一般,根本按不動。


    基本上一個時辰的傳功結束,林安顏就渾身被汗水濕透,再無一絲力氣了。


    然而李播並不會這麽輕易繞過林安顏,在他洗澡之時,李播讓他複習禦風之法和“玄武定”。


    李播說水中的阻力比世間的任何風都要大,如果在水中也能自如的使用禦風之法,那在陸地上,任何情況下都阻止不了林安顏運功。


    至於“玄武定”,說白了就是很緩慢的呼吸方式,這玩意林安顏其實早就接觸過,因為這是青雲山的養生法之一,很多京北城的老百姓去青雲山祭拜的時候都學習過。


    林安顏本以為老人是讓他修養身體,長命百歲,誰知道老人隻是不屑的說道:“我跟你說,再牛逼的武功也得活著才能用,玄武定練到極致,可以在水中閉氣七天,結合禦風之法,基本上你隻要想跑路,沒人找得到你。”


    “老夫行走江湖幾十年,這兩招比其他所有功夫都好用,也都更重要。”


    林安顏雖然很無語,但也很理解老人說的話。


    立於不敗之地的人往往都不是最強的,而是能完美避開所有比他強的。


    到了夜裏,林安顏基本上就是在院子裏紮著定身羅漢拳的馬步,看老人舞一套劍法,老人舞完劍就回去睡覺了,而林安顏必須在腦海中反複回憶老人剛剛的身形招式,並且最後要在腦子裏打敗老人才能睡覺。


    老人的劍招基本上每天都會難上一點,破解起來也需要林安顏更加努力萬分,許多次林安顏都因為無法及時想出破解之法,被迫熬一個通宵,然後換身衣服繼續去打水。


    這樣的日子倒也不是沒有盡頭,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老人會下山去請葉家送飯上來,那一日林安顏的修行就會輕鬆許多,晚上也能好好的吃頓飯休息一下。


    基本上每次送飯都是葉瑩瑩上山,偶爾葉父忠也會跟著一起來,然後晚上陪老人和林安顏喝點酒。


    老人每次喝多了,就會講述很多北齊的往事,告訴其他人他當年如何如何風光,說什麽皇上為了請他赴宴,讓北齊最有權勢的太監給他穿鞋,讓後宮最美的娘娘給他牽馬。


    林安顏偶爾實在聽不下去老人吹牛逼了,就會不屑一顧的擺手打斷,然後說一說自己在京北城的瀟灑往事。


    每每他講起寒月樓的恩怡和百花樓的四位女子,以及那些癡迷於他的京北城小娘,葉瑩瑩總會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久而久之,這三個年紀跨度足有百年的人,竟然成了酒桌之上的忘年交。


    唯一遺憾的是,葉父忠似乎是個沒有故事的樸實漢子,每次林安顏讓他講講過去的事,這個高大的男子都會憨憨的笑著擺手說沒啥。


    這樣的日子轉眼過去了三個月,太白山的寒冬早已來臨,滿天的大雪掩埋了最後一抹綠色,從此世間仿佛一片蒼白。


    這天林安顏午睡醒來,轉了幾圈都沒看到老人的身影,他知道老人定是又下山去請葉家父女來做飯了。


    林安顏很自覺的脫光了上衣,在寒風刺骨的冬日裏拿起一把木劍,在院中慢慢練了起來。


    三個月的時間,雖然內力的控製還遠遠不足,但他的劍法已經精進了不少,《無敵劍法》一共十招,他已經可以有模有樣的耍出來兩三招了。


    。。。。。。。。。。


    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走在太白山中,他輕輕的哈出一口熱氣吹在手心上,有些無奈的對身旁的老人說道:“這麽多年沒來,怎麽感覺這太白山越來越冷了。”


    老人望著身旁這個二十年沒見的男子,不屑的說道:“不是天冷了,是你小子在京北城日子過的太滋潤了,一身功夫都廢了。”


    男子似乎對老人的話有些不滿,一言不發的取下了那柄一直背在背後的關王刀,冷笑道:“他們都說李播丞相的劍術天下無敵,要不是你失蹤了,冉乞活也隻能排天下第二,不知道前輩有沒有興趣,晚輩也討教幾招。”


    老人隨意的擺擺手道:“你自知不敵,何必裝腔作勢。”


    男人無奈的笑道:“您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無趣,不知道公子在您這能否忍耐的住啊。”


    老人指了指山下說道:“你剛剛說現在的天下第一叫什麽來著?冉乞活是吧。十年,如果這小子能活十年,那個姓冉的就可以乖乖滾去當第二了。”


    男子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山下有一間破落的小院,院中一個皮膚黝黑發亮的健碩青年,在這三九天裏,光著膀子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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