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滿是花海的山穀,聶東來並沒有即刻離去,而是駐足在山穀邊緣,好長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他是在等待著什麽,還是在緬懷著什麽。


    也許,兩者都有吧。


    站在山穀邊緣,聶東來眸子裏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溫柔賢淑的麵容,雍容華貴的絕世之姿,以及她對於兒時自己的惜疼。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那一人一江湖的絕代風華,剛毅堅韌的性格,還有他曾在此地麵對母親與自己時的深深自責。


    同樣也想到了,少時的自己與父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足以溫暖他心房的過往。


    聶東來強忍著不讓自己眼中的淚水掉落下來,因為他怕一旦眼淚決提,他會再也控製不住自己。


    有些東西,隻有零次與無數次,一旦開了先例,情難自控。


    陽光下,他身後的影子被無限拉長,孤寂落寞。


    花海歡舞,人影寂靜。


    同一畫麵,兩處極情。


    直到邊慶一劍斬殺了黑衣人之後,聶東來才若有所感似的抬頭向著東麵瞟了一眼。


    那是邊慶離開的方向。


    回過頭,聶東來突然對著山穀方向跪了下來,確切的講,他是對著花海中的那個破敗不堪的茅草屋跪下去的。


    畢恭畢敬三叩禮之後,方才起身。


    而後,深深看了一眼邊慶離開的東邊方向後,這才轉身向著截然相反的西邊離去。


    離開山穀後的聶東來,一路不緊不慢的晃悠著,一副遊山玩水的姿態。


    看上去頗有幾分彷徨。


    自從記憶恢複之後,他原本平靜的內心猶如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一道道漣漪。


    他知道了自己的出生來曆,同樣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人,以及以前那些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人或事。


    但是,在得知自己身份的同時,他又陷入了另一種迷茫境地。


    父母一前一後,雙雙離奇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就像是噩夢一般,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中不停播放,似乎沒有一絲頭緒,又像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在內。


    可任憑聶東來怎麽努力,卻始終沒有辦法把其中的關鍵找出來。


    而且自從記憶恢複之後,他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到底還有幾人可信,包括父親曾經的那些老部下。


    這也是為什麽歐陽德讓他回去,而他卻推辭的原因。


    別看如今的【幽冥督查史】在歐陽德的治下萬眾一心,但是如果將話語權交到自己手裏的話,那到底會不會像現在一樣,還真不好說。


    甚至就連歐陽德這位曾經待他如同己出的叔叔,他也是保持著一種試探的態度。


    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能改變很多東西。


    那怕是一個物件,放的時間長了都會老化變質,更別說是人了。


    要知道,人心這東西,最是善變。


    興許是天無絕人之路,讓他重新有回想起了以前,那麽他一定要小心翼翼,當他真的恢複了記憶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在如今這個江湖的處境到底有多困難。


    說是舉步維艱都毫不為過。


    更別說,他還要留著自己的有用之軀,尋找父母失蹤的真相,與隱藏在這背後六年時間的秘密。


    如果這個江湖,還有一個人值得他全心全意去信賴的話,那這個人除了自己的師傅清禪法師之外,別無二人。


    畢竟,他老人家是在聶東來失憶之後,唯一一個對他不離不棄,而且悉心照顧的人。


    他對自己的感情,必然是摻不了假的,失憶後的自己,跟個廢人無異,即便如此,他都是對自己掏心掏肺,那自己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呢?


    念及師傅,聶東來倒是有些想他了,自己從靈台山下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過的怎麽樣,是否也在牽掛著自己。


    不知道,他老人家所感冬天是否習慣,有沒有忍饑受凍。


    看來,自己得找個時間回去一趟,看望一下他老人家才是。


    聶東來心中打定主意,等自己把手頭需要處理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一定要重新回去靈台山一趟。


    離開聖鉉城的這些天,他把以前與父母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


    也算是了卻了他心中一個小小的心願。


    今日的百花穀,已經是他此行的最後一站了。


    如今,這些地方已經悉數被聶東來走了個遍,他也該是時候看看歐陽德的準備了。


    他雖然對歐陽德抱有試探的態度,但是心裏還是願意相信他的,畢竟小的時候,他對自己真心挺好。


    不過是否初心依舊,並不是他說了算,而是需要歐陽德的實際行動來證明。


    聶東來離開以後,百花穀深處突然有一座山峰從中間位置裂開來一道縫隙,緊接著一道人影突兀出現在了山峰外麵,眨眼間,那座山峰恢複如初。


    如此神奇的一幕,直教人目瞪口呆無法言喻。


    這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估計會直接嚇暈過去,畢竟它太過離奇,山峰驟然開裂,更是從中蹦出一個人來,何其荒誕。


    這事要是說出去,估計壓根都沒一個人願意相信。


    但是,如此荒誕的一幕,卻硬生生發生了,而且直到山峰合攏,那人還站在半山腰的位置。


    此人身上蒙著一層氤氳之息,隻能隱約看出他身著白淨素裙,其他一無所知。


    自從他出現之後,眼睛就一直直勾勾的盯著被聶東來二人毀掉的那片花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他才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你該慶幸自己的選擇,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聶東來還是邊慶。


    言罷,他的身形詭異一顫,已然來到了之前聶東來二人戰鬥的地方。


    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些原本因為聶東來二人戰鬥而枯萎的花海,居然隱約有了回春複蘇的跡象。


    隻可惜,不管是聶東來還是邊慶,都無緣親眼見到這神奇一幕,不然的話,他們倆估計會被驚的合不攏嘴來。


    那人置身花海,山穀中的百花居然都會朝著他所在的位置傾斜,就像是在歡迎它們的主人一樣。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那座破敗的茅草屋前,停下腳步,望著眼前早已破敗不堪的茅草屋,哎可一聲,道:“東西尚可交匯,你我之間,難道真就沒有一絲一毫緣分可言嘛?”


    聲音如泣如訴,空靈婉約,仿若少女的哀怨,聽著卻沁人心脾。


    聽起聲音不難分辨出,此人,居然還是一名女子。


    盡管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卻可以想象的到,此時此刻,她的眼裏一定充滿了依戀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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